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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家国（三十九）
让莫敌有点措手不及的是，橡胶等原材料还没有到来，日军船队已经出现在姜家湖口，颖上保安团在汪宪上校的率领下，利用姜家湖一带的复杂地形，跟日军捉迷藏。伪装主航道，把船队引入死胡同，几次还一不小心把船只搁在泥滩上。汪宪的主动进攻效果出奇的好，虽然没有有效打击敌人的有生力量，却让日军在湖荡里整整浪费掉一天的时间，也为莫敌赢得了一天时间，为172师也赢得了一天时间，五战区传令嘉奖汪宪及颖上保安团。
各种消息陆续回报，立煌集中了一车橡胶已经起运，估计明天一早可以抵达南照，六安的白糖，合肥的黄磷也在路途之中。最早运到南照的是陶瓷酒瓶，由李光浩亲自押货，他不是慎重其事，而是好奇莫敌们用这两千个一斤装的陶瓷酒瓶做什么。
李光浩来到南照军营时，莫敌一干人正着急上火，指挥部办公室里气氛紧张，烟雾弥漫，除了莫敌，其他人都在抽烟，一屋子的浓烟，让人睁不开眼睛。每个人都坐立不安，日军越来越近，鸡尾酒的准备工作尚未到位，真的要与日军在淮河上火拼一场吗！
李光浩不知道出现这种场面的原委，却从在座各人的表情中知道一点，日本人来得太快，南照方的准备时间不够。便不假思索的提议道：“时间不够，就想办法拖一拖，拖住日军，就给我们赢得时间。”
“怎么拖？”莫敌问，他知道这个道理，却冥思苦想找不到方法。
“很简单，去码头上征集几条破船，在淮河最狭窄的必经之路上，凿沉。”李光浩的主意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暴，轻松的说：“我就不相信，日本人能够把他的船只从沉船上飞过去。”
莫敌听到这话，刚刚抬起的头又低下了，叹了一口气，说：“这招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问题是怎么样找破船，我们经费不够，买不起。”
“谁说要买船！天纵你这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听了莫敌的话，李光浩忍不住乐了，说：“想当年江阴沉船，陈季良给了谁船钱？就算通济练习舰、大同、自强轻巡洋舰、德胜、威胜水机母舰、武胜测量艇、辰字与宿字鱼雷艇，大多为清代遗留的旧舰，属于海军部，不用购买。那么，海军向招商局与各民轮船公司征集的20艘轮船要不要付钱？”
“不知道。”莫敌一伙纷纷摇头，这种内情太高级，不是自己这种小角色所能知道的。想当初江阴大战时，自己还处于只知道打仗就是杀人的阶段，完全没有想过什么战略战局。
王林比莫敌更年轻，今年刚满三十，七年前江阴大战时，他还在抗日军政大学读书，更是一脸发懵的看着李光浩，他们的口号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次性拿走20艘民用轮船，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你们啊！还是太嫩。”李光浩倚老卖老的神态立即表露无遗，弄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这是国战，不需要我们谁谁谁个人出资，只要对作战有益的事，只管向上级报告就是。事不疑迟，我立即向五战区申报。乐团长负责了解日军的行踪，到了哪里，速度如何，预计在什么时间到达哪里，都要力求准确。王团长负责燃烧弹的制作，一定要有效，靠谱，别扔出去点不着。天纵你和钟参谋长在指挥部主持大局，钟支队长跟我去南照码头调船，看上哪艘开走哪艘，谁敢多嘴，直接开枪杀人。与其留给日本人杀，不如我们自己动手。”
姜是老的辣，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保定毕业，名不虚传。不出李光浩所料，电报发出不到一个小时，五战区的通令就到了南照，由军统南照站负责调出五条排水量大的旧船，交给李光浩，至于李光浩怎么使用，军统方面不予干涉。钟良也不含糊，带人把从南照码头开出来的五条大船，直下润河口，在当地船民的配合下，满载沙石之后，沉入淮河。
次日一早，日军开度启航，逆水行船，船速不快，近午时分，船队到了沉船处。在沉船面前，日军束手无策，总指挥藤田固眉头皱得像苦瓜。沉船的排水量与日军乘坐的船只相差不大，用几艘排水量相近的船只采用浮力打捞重载的沉船，难度不小，而且极度费时。拖拉拆撬，日军想尽了各种方法对付沉船，劳而无功。忙碌一天，垂头丧气的藤田固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向十三军司令请示战术指导。南京大本营立即派出飞机增援，在飞机的轰炸下，炸出了一条勉强可以通过的水路。清理了航道，已经夜深，船队不敢夜航，只能就地下锚。次日一早，船队重新启航，小心翼翼的通过沉船处，此时，172师已经赶了上来，到了距离仅十五公里的刘台子村。
五战区对李光浩此举通报表彰，能够有效滞留日军一日，为战役胜利带来契机。
南照军营，夜以继日，物品终于到齐，孟苏开始配制他所说的鸡尾酒，现在，整个军营的关注点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成败在此一举，这个赌注不可谓不大。立煌方向传来消息，为了支持南照的军事行动，李品仙把他座驾的四个轮子都给卸了。
莫敌也处于坐立不安当中，淮河水文复杂不夜航，给莫敌留下了最后一个晚上，明天，如果不能把日军船队留下，对方将把南照扔在身后，昂然西去。此去往西，便是海阔凭鱼跃，再没有人挡路，可以直达确山。
就着昏暗的油灯，钟鼎鼐在读战报。
四月十八日，日军第三十七师团配属独立混成第7旅从中牟新黄河东岸向第28集团军暂编第15军河防阵地发起攻击，拉开了战幕。
十九日，日军第一一零、第六十二师团由郑州黄河铁桥南端向第二十八集团军第八十五军邙山头阵地发起攻击。
二十三日，相继攻陷郑州、新郑、尉氏、汜水、密县。
今天是四月三十日，是战役开始的第十二天，从蚌埠过来的东路日军已经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而跨过黄河而来的日军第十二集团军则以3个师团又2个混成旅团的强大兵力向许昌发起攻击。守城的国军，仅为一个新编第29师，据城抗击，局势紧张，丢城只在早晚之间。日军第十二集团军除了沿平汉铁路南进之外，另一部主力则转向西进，寻找第一战区主力决战，日本人还真看得起汤恩伯。
北线全面失守，倒也在莫敌的意料之中，汤恩伯不会与日军在黄河血拼，又一次得到了明证。失去了黄河天险的中国军队，在河南大平原上，很难与有战车坦克开道的日军主力抗衡。如果北线日军再与东线南线汇合，此次大战，可以宣告结束，而且是以中国方面的大败结束。北线和南线，自己没有办法涉及，但是东线，是自己的责任，一定不能让日军通过南照，更不能让日军顺利会师。
“就是用尸体挡，也要把日军挡在淮河下游。”乐冬辰说，他立下了死志。
“尸体如果能挡住，倒是好事。”莫敌苦笑说：“就怕我们这四千多条全部填下去，也挡不住日军船队，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这时，王林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一把拉起莫敌就走。莫敌笑着问：“可是实验成功了？”
“产品出来了，正准备实验，大家一起去看看，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王林说。
“你去不去？”莫敌问乐冬辰。
“去！为什么不去。”乐冬辰这回倒是很爽脆，也没有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
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个不知是什么人家的祖坟，祖坟上长满了青草，估计多年没有人打理，显得十分荒芜。一伙人正围着祖坟指手划脚，听着孟苏交待着什么。看到莫敌三人到来，孟苏介绍说：“我打算用这座坟墓当日本人的坦克，试试我们鸡尾酒的威力。”
因为没有黄磷，用的是布条点火方式，酒瓶子外面，露出一根难看的布条，布条子卷成筒状，里面卷上硝粉，弄成鞭炮引信的形式。莫敌掂了掂一斤装的酒瓶，重量不轻，估计扔不了多远。乐冬辰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直接问了出来。王林没好气的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问题要一个一个的解决，先搞通燃烧弹，再考虑投掷方式。是用弓弩还是用弹射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乐冬辰被塞得说不出话，悄悄对莫敌说：“这些泥腿子还有两把刷子，能弄出燃烧弹，还会说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种高深的理论。”
莫敌哑然失笑，对乐冬辰说：“谁敢小看他们，肯定会吃大亏。我在衡阳游干班时，对他们的研究很是花了一点时间，虽然对大的方面不敢苟同，但是对生存能力和激发创造力那是十分认可的。孟苏这个燃烧弹，虽然来自于苏联，但确实是他们的创造。便宜方便，可操作性强，我有信心，这次东路日军，将会在这个东西上面吃大亏。”
乐冬辰点点头，他虽然不喜欢王林，却不得不佩服对方，相对而言，自己有差距。
这时，一个力量大的士兵，把点着火的酒瓶奋力扔向坟墓，瓶破油喷，顿时，暴出熊熊大火。
附近看热闹的人不少，远远走来的钟良和他的参谋长盘龙看到燃烧弹的气势，盘龙说：这个东西，不如日本人的火焰喷射器，不过，日本人的东西没有办法补充，我们之前有两具，用光了里面的燃烧原料之后就成了废物。这个东西不错，虽然粗糙，胜在能够自已生产，可以持续形成战力。
在钟良身后，有一个外观极普通的高个子男人，没有跟人聚堆，更不与任何人交淡，守卫人员看过他的派司，确认他有资格进入这个场所。在场者，只有钟良去接沉船的时候见过他，知道他是军统南照站的工作人员，传说中的特务。军统特务默默的向孟苏多看了几眼，看来，孟办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对于孟苏而言，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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