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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湛在门内喊:“父亲!”
闻讯赶来的林知恒吓了一跳,赶紧为徐湛求情道:“大哥,您实在生气,就打几下出出气,怕他闯祸,就关他在家里禁足,这么锁起来不是滋味,晚上黑灯瞎火虫鼠四窜,别吓坏了他。”
徐湛听了大惊失色,声音都带了哭腔:“五叔,五叔救我!”
林知恒忍了笑:“臭小子,喊五叔有什么用,还不跟你爹说实话!”
“什么通信,我不知道啊!”徐湛焦急的说:“爹,孩儿确有隐瞒之处,但藩王私通边臣是谋逆之罪,怀王再胆大妄为,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的!”
林知望沉默了一会,何朗匆匆忙忙的跑来:“大人,宫里来人了,急召大人入宫觐见。”
“大哥——”林知恒为难道。
林知望将钥匙扔了给他,回房更衣去了。
徐湛听到父亲走远,胆子也大了起来:“五叔,放我出来。”
“放你?我拿什么放你?”林知恒反问。
“我都听到了,您快把我放出来,我有话跟爹说,再晚就来不及了。”徐湛着急道。
“刚刚还在装聋作哑,现在反倒有话说了。”林知恒道:“在里边反省反省,等你爹从宫里回来,自有你说话的机会。”
靖德皇帝的乾清宫大殿内,纸张铺了一地,怀王邸一应属官奉召入宫,按要求写出相应文字,供专职之人比对字迹,人人噤若寒蝉,生怕蒙受不白之冤。
林知望被引入东侧暖阁见驾,天子着一身浅褐色道袍,头发用木簪束在脑后,若非在这乾清宫里,这样的打扮倒像个闲居乡里的员外郎。
林知望照例给皇帝行礼,形色坦然,与外殿众人大不相同。
“起来。”皇帝从案头上的奏折间抬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问:“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
“臣知道,陛下不召臣来,臣也会上书请罪。”
皇帝笔尖一滞,疑惑地问:“你请得什么罪?”
林知望重新跪下,俯身道:“臣有僭越之罪,望陛下重责。”
“朕有耳闻。”皇帝搁笔道:“天地君亲师,你是怀王的师傅,打几下何妨。起来。”
“谢陛下。”林知望站起来,理了理袍襟。
皇帝听了半晌,见他没了话,粗眉道:“朕听闻,怀王在话本外包了《中庸》的书皮,惹你发火?”
“不敢欺瞒陛下,那是臣随口敷衍旁人的话,今天是季祭酒的课,殿下该读《孟子》而非《中庸》。”林知望顿了顿,知道皇帝正等待他的下文,不敢多做迟疑:“臣责罚殿下的原因是,臣无意中得知殿下在府里收留了胡学士的亲属。”
皇帝双目如炬定在了林知望身上,后者依旧眸光低垂,泰然自若。
“什么亲属?”皇帝问。
“回陛下,是寄养在胡府的一个表亲,十几岁年纪,流放时不在名单之列,殿下念他年纪尚小便起了收留之心,将他化妆成小太监,藏于府内象房之中。”林知望道。
皇帝怀疑道:“一个表亲,又不在名单之列,何必遮遮掩掩。”
“臣正因此事责他,殿下身为亲王,就当心怀坦荡,垂范天下,更不该欺瞒君父,遮掩搪塞。但殿下对臣说——”林知望迟疑了一声。
“讲。”皇帝道。
“殿下说,自他从韫州回来,父皇待他便不似从前那般信任了。”林知望说。
皇帝眯起了双眼:“他还敢心存怨怼不成?”
林知望撩襟欲跪。
“站直了说话!”皇帝呵斥他。
“遵旨。”林知望起身,缓缓道:“陛下,殿下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想法,却又稚气未退,难免有犯错的时候。人总要经历这样一段,若不需教导便可懂得道理明辨是非,岂不人人都能成圣成贤?”
皇帝打量他,半晌,将案上一封书信给了他。
林知望从王礼手中接过书信,大致浏览一遍,都是寒暄问候之语,没有实质内容,署名是荣晋。
“这是怀王写给宣府推官张继龄的信。”皇帝说。
林知望面色惊讶,反复阅读,仔细推敲。
“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花来。”皇帝说。
林知望矢口否认:“陛下,这不是怀王的笔记。”
“当然不是。”皇帝道:“外面都是王府长史及属官,奉旨抄写信上的内容,这封信被大同总兵陈伯谦截获,八百里加急密奏,还会有假?”
“陛下。”一个小太监进入暖阁,轻声细语的说:“没有。”
皇帝颔首,王礼收到皇帝的眼神,接道:“放他们出宫,今日之事谁敢透露半字,杀无赦。”
“遵旨。”
林知望望着太监出去的方向,陷入思考。
“别忘了,怀王身边还有你家徐湛。”皇帝话说的多了,嗓音有些沙哑,王礼立刻奉上一杯参茶。
林知望摇头否认:“字迹虽然工整,却明显功力不足,徐湛若写出这样的字,臣非打下他两只手来不可。陛下尽可调阅徐湛的奏折,一对便知。”
皇帝哂笑着拍了拍案前一小摞奏折:“你儿子善写一手规矩整齐的馆阁体,一时间还真比不出来——”
王礼提醒道:“皇上,徐大人抄写过一卷金刚经,由林夫人献作太后寿礼,深受太后喜爱,那正是一篇工整隽秀的行楷。”
“去慈宁宫借来。”皇帝吩咐。
《金刚经》奉至御前,字体遒劲如刀力透纸背,两相比较,一目了然。
这下轮到皇帝陷入沉思。
林知望沉默着立了一会,忽然开口:“臣斗胆,敢问陛下,送信之人现在何处?”
“被大同军兵射杀。”王礼说。
“杀人灭口。”林知望直白的说。
皇帝炯然的目光直刺他的脸上:“你是说,有人陷害怀王?”
“臣不敢妄言。但是陛下,关都督遇刺致使京城内外人心惶惶,此时谁若沉不住气,必会成为众矢之的,怀王自幼聪慧,怎会犯这样的糊涂?更何况,知子莫若父,除却收留胡家表亲一事上有所欺瞒,怀王殿下行事素来光明磊落,勾结边臣于他有何益处?”林知望道。
皇帝沉默了许久,终是对林知望摆手道:“退下吧。”
林知望重新跪下,却不是行礼告辞,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臣还有本奏。”
皇帝有些恼,仍示意王礼去接。
王礼将奏折展开摊在皇帝眼前,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仅听得见墙壁上高高悬着的西洋钟滴滴答答的摆动声。
“你也主张怀王就藩?”皇帝干涩的声音中隐匿着不可思议。
“是。”林知望说:“怀王居京,会令别有居心者妄测圣意,动摇国本,怀王无辜,更不该因此赔送性命。”
皇帝眯眼看着他,有些厉声的道:“记得你初登榜首之时,朕看你轻狂浮躁,有意磨练你的性子,冷了你一些年头,因为朕爱重你的才气,盼你有朝一日成为栋梁之材。这么多年过去,你官越做越大,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林知望没有慌,反而镇定自若的回答:“臣感激陛下隆恩,方敢直言相谏、言为心声;明白陛下苦心,方不敢妄测上意,做巧言令色之徒。”
皇帝眯眼看着他,状元是天子门生,如林知望这样相貌英俊才能出众的干吏,几乎是简在帝心的储相,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说出的话即便不中听,也能听进几分。
林知望此番向皇帝表达了两件事:其一,怀王的行为仅仅是挂念师徒情义,毫无不臣之心;其二,怀王正处于众矢之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紧盯着,你当爹的不信任他,就是在助纣为虐,把他往路上逼,还不如尽早送他离京就藩。
满腔郁火的皇帝看起来平静多了,命王礼收好殿中的纸张,将信件亲手扔进炭火盆里。
“朕的状元郎敢来算计朕了,这般,可遂你心意?”皇帝问道。
林知望以头触地,不敢言语。
“关穅的案子你辛苦了,一应卷宗移交大理寺,准备结案吧。”皇帝疲惫的闭上眼睛,不再有其他吩咐,王礼只等了一会,便示意林知望轻声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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