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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芙瑞雅骑着一匹白马，带领符合皇后身份的SEVEN龙禁卫小队，进入人类所在的冰风要塞。
直到此刻，她还有些不相信人类真的取得了胜利，并差点攻破SEVEN的大本营冰城。这简直是奇迹。
这也让她对和谈不怎么有信心。以她对卓王孙的了解，在两军交战这样的大事上，卓王孙不太可能会受别人的影响。
但正如玄青所言，她也需要这次和谈成功，在她找到重建现代的文明的能源之前，她必须得留在冰城，所以她必须得促使和谈成功。
她预料到，这次和谈，会非常艰难。
但艰难来的还是比她想象的要早。
要塞上站满了人类士兵。
他们早就得知，前来谈判的，是SEVEN族皇后。他们全都想一睹敌国皇后的风采。
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位妖族皇后竟然就是他们无比熟悉的芙瑞雅公主。震惊、难以置信、愤怒的表情在他们脸上交替出现，最终化为茫然。他们的目光，是一柄柄刀，刺在她身上。
当芙瑞雅策马进入要塞时，她感到自己仿佛穿行在刀山剑海中。
她无比的清楚，他们的目光中混杂着什么。当她决定来北极时，她就已做好准备承受这一切了。现在，就是她要承受的时候。
她没有快一步，也没有慢一步，像任何一位皇后一样策马前行，在到达目的地后，温和的接受人类官员的迎接，而后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向要塞中央大厅走去。进入大厅时，几位人类高级军官也认出了她。两位有王室血统的官员，忍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他们的声音中满是震惊与失望。
公主殿下！
无比熟悉的称谓，就像是惊雷，炸响了阴暗的大厅，也轰在芙瑞雅心上。
是的，这场和谈，会非常、非常的艰难。
她没有回头，依旧向前走去。
大厅的尽头，是会谈室的大门。
她吩咐侍卫们留在外面，独自走完了最后一段路，而后推门而入。
会谈室内光线暗淡，几支蜡烛在燃烧。谈判桌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布置。上面铺着鲜花、桌旗与骨瓷茶具。好像这里即将进行的，不是事关两族生死的谈判，而是一场茶会。
卓王孙端坐在居中扶椅上，手上端了一杯茶。从燃烧了一半的蜡烛看，他已在此等了一段时间。
他的相貌跟上次分别时并无变化，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威严更盛了。他敏锐地发现芙瑞雅的头发短了，眉头微不可觉的皱了下。
芙瑞雅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看来打了胜仗让你的心情不错，居然还给我准备了下马威。那些故意叫我‘公主殿下’的官员，是你安排的吧？”
卓王孙：“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人类会怎样看你。不只是这些人，当你成为SEVEN族皇后的消息传回国内，民众也会有同样的看法。他们将视你为投敌叛国的罪人，憎恨你、诅咒你。你能承受这一切吗？”
芙瑞雅沉默。
卓王孙为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你不能。我太了解你了，你将名誉看得太重，人民的憎恨会杀死你的。所以，不要逼着自己背负黑暗，因为你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芙瑞雅：“你不也是在背负黑暗吗？”
卓王孙 “有些事情我能做，不意味着你也能做。因为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你错了，没有什么事，是你能做而我不能做的。”她放下茶杯，“好了，寒暄结束，我们可以开始谈判了吗？”
卓王孙：“很好，那我先列出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你，跟我回去。”
芙瑞雅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不会走的，在完成我的目标之前。”
卓王孙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的目标？做一群妖魔鬼怪的皇后吗？如果你想做皇后，为什么不做我的？其实你可以试试，用爱与温柔来改变一位暴君，将他变成勤政爱民的一代英主。或者利用你的魅力，引诱他荒废朝政、沉湎温柔乡。等大权落于你手，你想将帝国变成什么样，都由你。同样是委曲求全、背负黑暗，为什么不背负我给你的黑暗呢？难道，在你心底深处，最重要的不是什么更好的办法，而是要跟我争强斗胜、一定要压倒我是吗？”
芙瑞雅沉默片刻，笑了笑：“如果你几个月前这样和我说，我会生气、会与你争辩。但现在不会了。”
卓王孙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她的确改变了很多。她消瘦了，刚刚齐肩的金发随意地披散下来，让她美丽的面容多了些英气。她右手戴着手套，掩饰断指。举着茶杯的左手，有擦伤与冻伤的痕迹。
还是他熟悉的芙瑞雅，但每一分熟悉中都带上了一丝陌生感。这让他有点不舒服。
芙瑞雅：“上次你问我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时，我没有回答，因为当时我没有找到。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找到了，而且我已经验证了它真的存在。”
“是吗？”卓王孙将双臂放在桌子上，隔着布满鲜花的谈判桌，认真而诚恳的望着她。“我洗耳恭听。如果真有道理，我也可以改变主意。”
芙瑞雅有片刻的迟疑。
她本不想将她的计划说给任何人听，因为她需要保密。能重建文明的能源无异于大杀器，觊觎它的人必定很多，她不想在成功前多生枝节。
在她保密的对象中，卓王孙，玄青等人，都被列为了最该严防的级别。
但这一刻，她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她愿意坦诚地与他谈一次。
再试最后一次。
于是，她说起了路，说起路西法之心，说起长生族，SEVEN体内遗留着龙皇的力量的猜想，她发现了的“源核”。
她还提起她那个宏伟的构想，用“源核”中的能量取代电力，重建现代文明，让汽车、手机、电视、微波炉等重新回到人们的生活，终结末日。
她还提起她来到北极后经历的一切，在城门口遭受到的羞辱，玄青的敌视，血祭台上千钧一发的生死险关以及她漂亮的反击，之后到白鲸之谷的地狱之行，最后她骑着巨龙出现，发现了“源核”的存在。
卓王孙努力倾听，却始终忍不住分神。芙瑞雅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的很明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也听出了她之所以跟自己说的这么详细的言外之意。但他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一丝陌生感究竟来自于哪里。
以及如何将它剔除。
偌大的会谈厅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门外等候的侍从，也已远远避开。这是为了确保两人的谈话，就算是争吵，都不会让第三人听见。
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私密之地。
芙瑞雅说完最后一个字后，身子坐直，安静的望着卓王孙。
卓王孙也下意识的跟着她坐直身子，望向她，想要发表一点看法，但就在此时，他突然明白了那丝陌生感究竟来自于哪里。
那是芙瑞雅讲述这些时的态度。
淡定，自信，条理分明。
说到未来构想时，她的嘴角会漾起笑意，而白鲸之谷的回忆成为她打动听众的花絮。当她说完后，静静地望着卓王孙。
就好像一位政治家，在阐释自己的理念。或者一位心怀天下的谋士，游说大权在握的君王。
从她刚进门时的第一句话，其实就是这样的了。她并没有将他刻意安排的“公主殿下”放在心上，这并不是因为她坚强，而是，这场恶作剧已不再跟她的爱恨牵连。
她身子坐直，安静的望着卓王孙。她的眼神没有回避，带着希冀，澄净恬淡，此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暗藏的爱，也没有被追杀、被伤害的恨。
卓王孙心中的不舒服在加剧。
放下了吗？
他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你的构想很有道理，至少非常值得尝试。”
芙瑞雅：“在我的构想中SEVEN起着无法取代的作用，所以，我此次来，是想提议两族休战。当然，人类取得的胜利也不容抹杀，你有什么条件，我会传达给玄青，并且尽力促使他答应。”
“停战吗？”卓王孙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我有另一个建议，你想不想听听？”
芙瑞雅：“请讲。你的任何建议，我都会洗耳恭听，并会一字不漏地传达。”
很标准的外交辞令——卓王孙没控制住腹诽了一句。
他很期待芙瑞雅听到下面一句时的表情。
“你做内应，助我攻破冰城，我将战俘都赐给你。你治下的SEVEN，没有军队，没有最高统治者，没有将军、副将、统领、管带，只有平民。北极成为人类的北极，所有SEVEN，都将在枪口与锁链下，听从你的指令。你想做什么研究就做什么研究，想让他们提供什么能源就提供什么能源，直到再没有利用价值。”
他一句一句说着，芙瑞雅没有打断他。只是，他每说一句，芙瑞雅眼神中的淡然，就消失一分。
“你想征服SEVEN，让他们成为奴隶？”
卓王孙：“不是奴隶，是燃料。它们最终还是会被消灭。你不觉得，末日之下，地球容不下两种智慧生物了吗？”
“地球能容下的很多。”芙瑞雅对他想要争辩的话题避而不谈，“难道你就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构想吗？如果真能从SEVEN身上找到新能源，收益最大的肯定是人类。我承认你之前的作为拯救了几十亿人，但在末日之下，你能拯救他们多久？早一天找到新能源，就能早一天结束末日。这不比杀敌复仇重要多了？”
“不。SEVEN不除，末日结束不了。”
芙瑞雅：“这才是你来北极的真实目的吧？可笑我还有那么一丝相信，你是为了我。”
卓王孙：“我的确是为了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在北极时刻会遭遇危险，我会再等一段时间才会跟SEVEN决战。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几日前的那一战，我亲冒箭矢，以性命为赌注，换取了胜利。这个国家不值得我去做这样的牺牲，只有你。”
芙瑞雅望着他。他的目光中混合着调侃与真诚，难以分辨。不知是用调侃来掩盖真诚，还是用真诚来修饰调侃。她唯一能分辨的是，他对她是有一些真心的。这份真心虽然没有占据他全部的心，却如岩石垒砌，不可动摇。只因混杂了国家、权力、理想等太多宏大的东西，才沉重到不可承受。
她宁愿他许诺的，是一支普通的玫瑰，一元钱就能买到，大街小巷都是，所有人都不以为奇，也不愿他送的，是染血的权杖，是整个世界独一无二的殊荣。
是种族灭绝，完全生灵死去。
是绝顶的功勋，或者罪孽。
芙瑞雅：“我可能忘了告诉你，SEVEN能量的利用，没有那么简单。它建立在人类与SEVEN建立起紧密的联系的基础上。你的枪口与锁链，不会有任何作用，只能适得其反。”
卓王孙摊了摊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人类与SEVEN，永远无法建立真正的联系，你的方案，就是一条死路。我能做的，就是在攻破冰城后，把俘虏留给你，让你去提取能源。至于你用什么手段，是强迫、榨取、还是用政治手腕引诱他们‘自愿’献出，我都不干涉。”
芙瑞雅：“你太傲慢了，总以为强大的力量能压服一切。而不知道暴力压服不可长久，反而会留下无尽的隐患。我有自己的方法，它一定能成功。现在阻拦它的，不是玄青，不是SEVEN，而是你。”
卓王孙：“我只是阻拦你送死。”
“不。你是在摧毁我的的希望，摧毁我的信念。”她注视着卓王孙，眼中有晶亮的光，“这些日子以来，我像老鼠一样躲藏在下水道，野兽一样裹着腐臭的毛皮，瑟瑟发抖、整夜咳血。唯一支撑我的，就是重建文明的信念。最黑暗的时刻，我告诉自己，这世间仍有光明——母亲缔造的盛世余晖，还存在于我心中。如果，我连这些都能舍弃，跟你回去，我就不再是我了。只不过是一具对你惟命是从的行尸走肉。你，想得到这样的我吗？”
她的话，像是一根刺，深深刺入了卓王孙的心里。
他也沉默了。似乎在思索，在反省，为什么他们始终不能走在同一条线上。
终于，他缓和了语气，重新倒了一杯茶。
“你说得对，但先回来好吗？你不觉得我们之所以有很多事情做的让对方反感，就是因为沟通不够吗？我觉得像今天这样聊聊就很好，让我知道了自己的傲慢。我们以后应该多这样聊聊。但我还是要强调一点，留在北极是以身犯险，而你要做的事情，会让你置身更大的危险中。所以，先回来。这一点不容反对。”
“不容反对？”芙瑞雅讽刺地看着他，“皇帝陛下，我不是你的臣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命令？”
“那要看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作为战败一方来和谈的。既然是求和，不准备做点丧权辱国的事情吗？”
他语气中的轻佻，让芙瑞雅脸色禁不住一沉：
“陛下，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过分了。”
卓王孙缓缓笑了：“过分？过分的话我一句都没来得及说，你想听吗？”
他靠在椅背上，侧头打量着她。
目光中是毫无掩饰的欲望，也是变本加厉的挑衅。
芙瑞雅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今天到此为止。你若还想谈，明天这个时候再来。”
她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这个举动，出乎卓王孙的意料。他的确想激怒她，但没想到会怒到转身就走的程度。
卓王孙眉峰挑起：“这么容易生气？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芙瑞雅：“我并不生气，只是给你一点时间。”
卓王孙：“哦，让我自我反省吗？”
芙瑞雅回头看了他一眼：“让你今晚随便找一个人，说完那些过分的话，倒空体内那些下流的想法。这样，明天你再见到我时，就能像一位真正的皇帝那样说话。而不是，仗势欺人的浪荡子弟。”
说罢，她欠身向卓王孙致意，走出了会谈厅。
甚至，没给他挽留或者拒绝的机会。
卓王孙目送她走远，一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门外等候的人类侍臣们面面相觑。芙瑞雅提前离场，他们已猜到会谈不顺。但接下来该怎么做？皇帝陛下静坐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厅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种局面下，也没有人敢进去问。
一直等到傍晚，卓王孙仍然坐在原位，静静思索。不知是陷入了对过去的反思，还是在为未来的战局做打算。
光线越来越暗，侍臣们也越来越焦虑。这样的关头，陛下是喜是怒，想战想和，总得有人进去探探消息。最终，他们想到了一个人。
兰斯洛特走进会议室。昏暗的光线中，卓王孙一手支颐，目不视物。兰斯洛特没有打扰他，而是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这时，卓王孙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样？”
这句话问得十分突兀，兰斯洛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卓王孙脸上露出讥嘲之色：“不明白吗？我问的是，芙瑞雅·亚历珊德拉·温莎，嘉德骑士团共主，八千万信众的教宗、你的亲姐姐、SEVEN一族的皇后。她，现在怎么样？”
他问的，是兰斯洛特对于芙瑞雅的看法。
兰斯洛特放下烛台：“如果陛下因为她的态度而生气，那大可不必。她是一国元首，有决定推迟和谈的权力。”
卓王孙淡淡说：“你其实想说，她已是一国元首，需要以最高的礼仪对待。今天发生的一切，完全怪我失了为君之仪，才自取其辱？”
兰斯洛特：“不，陛下，我没有这样想。无论什么时候，她都需要以最高的礼仪来对待。您需要做的，是把公事和私情分开。”
“分开吗？”卓王孙冷笑，“不可能。无论她有多少身份，在我眼中，她就只是她本身。不过，你的话提醒了我一件事。如今，她心中有了太多东西，并被它们左右了。我必须让她知道，那些都是幻象。她是皇后还是囚徒，不在于SEVEN，而在于我。”
和谈宣布延迟至第二天。
芙瑞雅并未回冰城，而是在要塞之外由龙禁卫们建造了个临时的营寨，暂驻御跸。
这个夜晚格外寒冷。
北风裹着冰雪，呼啸着席卷雪原。海豹皮搭成的帐篷，堪堪能将风雪隔在外面，但内部简陋的设施，让寒冷依旧肆虐。这足以说明，外表看来堂皇雍容、跟随着龙禁卫的皇后陛下，实则仍比阶下囚强不了多少。
庞大的巨龙窝在帐篷的中央，吃饱喝足后伏地睡着。它倒是给她提供了温暖。芙瑞雅有时也会怀疑，这个帐篷到底是给她这位皇后的，还是龙皇圣体的。
但她并没在意。白鲸之谷比这里恶劣多了，她照样能生存下去。
让她觉得寒冷的，未来的局面。
主动将和谈延缓到次日，是她的心理战。目前的局面，她处于劣势，只有示敌人以强，才能打压下对方的气焰，让他不会彻底压到自己。而出其不意的示强，也会引发卓王孙的疑心，让他以为自己还有未出手的底牌，从而有所忌惮。
这样，才可能获得更好的条件。
芙瑞雅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思考对策。
就把它当成是另一场必须要过的考验吧，毕竟，比起去白鲸之谷对战巨龙，这并没那么艰难。
北极无所谓日夜，帐篷里的灯一直亮着，芙瑞雅的心神完全沉入与路的沟通中，两人一遍遍推演着各种对策。
突然，路停止了推演：“有人进来了。”
自从发现玄青的杀机后，芙瑞雅就提高了警惕。无论在哪里，她都会让路用尘光布下预警器。尘光可以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几乎不可能被察觉，但只要一有人踏入其中，路就会知道。
所以，玄青以为可以让蛇侍卫偷袭芙瑞雅，但实际上任何偷袭都会被芙瑞雅提前察觉，成功率可想而知。
此刻，也正是同样的预警器，让路得知有人进入了帐篷。但除了预警器的告警外，他听不到也看不到任何动静。这往往意味着高度的危险，芙瑞雅立即提高了警惕。
她的手搭在巨龙身上，确保随时可以唤醒它保护自己。
这时，一群人从阴影里悄无声息的现身而出。
见到他们时，芙瑞雅愣了一下。
这些人，是SEVEN的龙禁卫。保护着她来冰风要塞和谈的龙禁卫。
他们怎么会偷偷进入她的帐篷？
这些龙禁卫全副武装，显然并没有怀着好意。
芙瑞雅再不犹疑，手掌在巨龙身上轻轻一拍。
巨龙一声长吟，狂风从双翼中卷出，吹得整个帐篷向外鼓出，借由帐篷遮挡自己身形的龙禁卫，全都现身而出。
他们脸上闪过一阵慌乱，随即发现芙瑞雅冷冷的注视着他们。一瞬间，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但，仍然围拢了过来。
“怎么，玄青不想和谈了吗？”
龙禁卫们面面相觑，一时没人应声。
过了一会，终于有名SEVEN回应。
“今天谈判的情况传回了冰城，族中的长老们都觉得能谈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他们非常担忧，这时，人类的秘使前来，说只要将您献给人类皇帝，人类皇帝就能退兵。所以……”
“所以，玄青就派你们来抓我了是吗？”
SEVEN沉默了片刻，回答：“是所有SEVEN们一起决定的。”
芙瑞雅微微怔了怔。
“您虽然是我们的皇后，但您是人类。从没有人，真正对SEVEN好过。没有。”
芙瑞雅的心紧了一下。这句话很淡，但淡然中却藏着已被伤过无数次的绝望。
已成常识，无人怀疑。
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苛责SEVEN做这样的选择。
“你们能不能相信我一次？我是真的跟你们站在一起，我一定会努力让人类皇帝退兵的。”
“您让我们相信您，皇后陛下。”龙禁卫躬身行礼，“那我问您一句，您说您跟我们站在一起，那您来北极，真的是为了我们吗？”
这句问话，让芙瑞雅噎住了。
是啊。她来北极，目的是为人类找到重建现代文明的新能源，她要重建的，是人类的现代文明。在找到这种新能源后，她想做的很多，推翻人类的皇帝，重现合众国的辉煌，但都与SEVEN无关。
她重建的现代文明，会与SEVEN共享吗？
这个问题问的太突然，她一下子回答不出来。至少在此之前，她没有想过答案。
而她的反应，无疑也印证了SEVEN早已了然的答案。他们没有惊讶，只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从没有人，真正对SEVEN好过。没有。
而他们不过是又经历了一次而已。
刀光剑影，从鞘中缓慢呈现，巨龙感受到冒犯，再次发出一声震天的威啸。
“您所仰仗的，不过是龙皇圣体。这次我们来了大批敢死队，将帐篷围的水泄不通。您是我族的皇后，为了我族的延续，请您牺牲吧。”
龙禁卫说的虽然客气，但语气中明显却带着戒备。
“如果您以为我们会畏惧龙皇圣体，那就错了。为了族人死去的勇士，英灵会回归龙皇身边。皇后陛下，您不会看到我们退缩的。”
刀光剑影向芙瑞雅逼了过来。
芙瑞雅望着他们。
“我在前方为你们谈判，面对你们不敢面对的暴君，为你们全力争取，但你们却在做什么呢？只用他一个示意，你们就将我出卖了。你们不觉得这样无耻吗？”
她冷冷的扫视着四周的龙禁卫。
这些在来之前就宣誓过为了本族可以死在这里的勇士，他们视死如归无所畏惧，但此刻，他们竟然不敢跟她对视。
“但我不会杀你们，我不会杀你们任何一个人。如果你们真的以为把我献出去，就能得到太平，那我祝你们，永享用我换来的太平。”
芙瑞雅松开一直按在巨龙身上的手，向前走去。
她无视横在她身前的刀，笔直向龙禁卫人群中走去。所经过之处，龙禁卫们不由得都让开了。他们全都呆呆地望着她。
她不是应该愤怒，应该驱使巨龙与他们作战，他们英勇战斗，付出上千上万的牺牲后，才将她擒住，他们在族人的鲜血中，毫无愧疚的将她交出去吗？
但现在，为什么她不反抗，甘愿就缚呢？
他们望着她，全都不知所措了。
芙瑞雅昂首从他们中间走过。走出帐篷时，她看到了黑压压的SEVEN士兵们。
当他们看到她独自一人手无寸铁的走出来时，他们也惊呆了，不知道是不是该扑上去，与她作战。
“没有为我备车吗？”
她淡淡地问。
这句简单的话中却有难以言诠的骄傲，令本同仇敌忾的士兵们为之气馁。他们下意识的转头，望着不远处停放的一辆车。
那是一辆雪橇车，黑色的帷幕上加固了木条，像个囚笼。几匹高大的驯鹿套拉着它，雪无声坠落，沉沉夜霾围裹着它，仿佛一张暗黑版本的圣诞节卡片。
只是，雪橇上的礼物成了她。
踏入雪橇车时，芙瑞雅的面容终于有了些自嘲。
不等明天，她就会再见到卓王孙。只是她的身份，已从谈判对象，变成被献出的礼物。
被她一心想要为之争取和平的SEVEN。
在她坐上去之后，雪橇车便启动了，仿佛怕她反悔。
上万名SEVEN心情复杂的望着它慢慢滑进黑暗。没人有兴趣说话。
是的，无边的黑暗。
虽然芙瑞雅像之前几次那样，坦然面对遭受的挫折，将它视为通往目标的必经挑战，但她仍然不由得感到沮丧。
她不知道这样的挑战，还要经历多少，才能真正修筑起理想中的文明基石。
神圣帝国二年秋九月十三日，SEVEN永暗传说中第一极夜晓雪来临之前，日后被称为末日掩埋者的传奇女王，现在还只是个被装在雪橇车里送往敌酋的待宰者。
雪橇车在冰原上行驶着。茫茫夜雪，让它的前进格外艰难。
没有烛火，没有灯光，只有冰层反射的永夜极光。芙瑞雅完全不知时间，也不知到了哪里。
直到雪橇车停止，帘子被挑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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