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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浩离世前的一个月,由于年岁增长,虽然外表还是当年的少年模样,但身体早已衰竭不堪,整日只能躺在床上无法走动,花盈盈背着快要满两岁的女儿,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他。
以前的小花妖,如今已成长为足以独当一面的妻子了,看着陈浩憔悴的神情,每时每刻都在心疼,只是为了不让病重的他担心,所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阿浩,吃药了。”
“好。”
花盈盈小心翼翼的把汤药放到床头柜上,轻手轻脚的把陈浩扶起,贴心的整理好靠枕让他坐的舒服点。
每喂一口,花盈盈都要贴心的吹几次,以确保不会烫嘴。
陈浩满眼都是略显疲惫的花盈盈的身影,脑海中浮现着初次与她相见的场景,当时,她周身缠绕着粉色的花瓣,犹如花中仙子,一眼,便让他动了情。
那个总是展露出最耀眼笑容的少女,如今只剩下为妇后的沧桑,让他心疼不已,眼角湿润,却没敢流出一滴泪水,只剩下眼眶的猩红。
“盈盈,思思已经睡着了,你把她放到摇篮里,自己也休息一会吧。”
花盈盈愣了一霎,随即换上温柔的微笑,“我不累,过去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换我来照顾你,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便是我的幸福。”
“......”
陈浩没再说什么,只是始终保持着笑容,安静的喝着花盈盈喂的每一口汤药,每一勺,都包含着眼前女子对自己的深情,日复一日,她都守在自己身边。
想想自己本该在四百多年前就离开这世界,能够多与她相处这四百多年的时光,已经是奢侈,更是老天对他的眷顾,他还能抱怨什么呢?
只是......
在生命的最后,他真的......很不舍,不舍得离开她,不舍得独留她一人在世间,所幸还有一个小家伙代替自己陪伴在她身边,只希望到自己真正离开的那一天,她能为了这个孩子,坚强的继续活下去,而不是随自己而去......
“花盈盈,陈浩,我和千灭来看你们了。”
“啊!是依露大人他们!”
一听到戴依露的声音,花盈盈脸上的疲惫瞬间消散,急忙放下手中的汤碗后跑出去迎接。
看着她雀跃的背影,陈浩有些欣慰,不知已经多久了,没再见她真正的笑过,平时那些勉强自己的笑容,都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强装出来的。
戴依露和千灭在花盈盈的招呼下走进了房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的看到陈浩虚弱的模样时,戴依露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片刻的心悸后,才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
“陈浩,好久不见了,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很好,谢谢你们的关心,盈盈,难得依露同学他们过来,你去厨房切点水果过来吧!”
“好!”
花盈盈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的走了,房间内瞬间恢复一片安静,戴依露和千灭寻了椅子坐了下来。
“陈浩,你把花盈盈支开,可是有话要说与我们听?”
“哈......不愧是依露同学,直觉还是那么准!”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只要是我和千灭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帮忙。”
陈浩轻轻摇了摇头,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了般,并没有过多惊讶的表情。
“依露同学,千灭先生,这些年来,谢谢你们了,如果没有你们,我这条烂命,早就去跟阎王爷报道了,多亏了你们,我才苟延残喘至今,也因为你们,我才......能遇见她。”
“不不不!陈浩,你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我们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家人,我只是遗憾......我的血......没办法再延续你的生命了,都怪我......太弱了......”
“露露,你别自责了,这并不是力量强弱的问题,陈浩本就是人类,就算成为血仆,生命也比我们妖怪短得多,如今,他的生命已经到头,就算是艾琳王的血,也没有办法救他,跟你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没错,依露同学,如果没有你这些年供给的血液,我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你不用自责,这不关你的事,是我的寿命已经到达了终点,谁都没有错。”
“......”
虽然道理大家都懂,可是要跟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分别,实在是太痛苦了,当初就算因为怕自己与人类的朋友离别时会很痛苦,所以她才一直都很冷漠,不会主动去结交朋友。
陈浩对他们而言,是特别的存在,不管是叶铭,还是他,在生命的最后,依旧会有遗憾,会有不舍,唯一留下来的,只有那些难忘的记忆,还有思念之人。
若是陈浩离开了,花盈盈得多难过啊!
戴依露无法想象,那个好不容易才从失去家人的阴影中活过来的小花妖,将要再次失去最重要的亲人,或许会感觉到整个世界都灰暗了吧?!
“依露同学,你别难过,若是让盈盈看到你现在的表情,她也会很难受的,至少在生命的最后,我希望能把最美好的笑容留给她,今天看到你们来,她真的很高兴,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这么开心过了。”
“嗯,不难过,如果连我们也把难过表现出来的话,花盈盈一定会忍不住哭的,不能让她伤心。”
“谢谢......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自私,但是......在我死后,希望能把她们母女托付给你,希望你能代替我......好好照顾她们,早日让花盈盈从悲伤中走出来。”
“什么嘛,这样的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的啦!陈浩你还真是多虑耶,花盈盈就像我妹妹,小思思就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不管她们嘛!”
“嗯......我知道的,你一定会善待她们的,明明知道,可是......眼泪还是会不争气的掉下来,我真的......和舍不得她们,真的......不想离开她们......呜啊......”
“陈浩......”
不知道是不是压印太久了,陈浩哭得很伤心,可是他还是强忍住不发出声音,生怕花盈盈会听到,似乎他剩余的所有力气,都用来哭泣了。
门外,花盈盈不断颤抖的手紧端着果盘,生怕盘上的水果会掉到地上发出声音,她紧咬着唇,不让自己抽泣的声音发出来,整个身体颤抖着站在门口,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流向脖颈,渐渐浸湿了衣服。
她知道的,她明明知道,陈浩也一直在忍耐着,虽然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可他依旧在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他害怕,他真的很害怕。
他害怕自己离开后花盈盈无法生存下去,害怕自己的离开会让她伤心欲绝,害怕......没有自己的花盈盈,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不到陈浩的哭泣声后,花盈盈才擦拭脸上的泪痕,假装若无其事的走进房间,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然而,无论她再怎么掩饰,戴依露他们还是发现了她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陈浩疼在心里,并没有去戳穿。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花盈盈每天有超过23个多小时都陪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跟他一起哄思思睡觉,偶尔倚靠在一起看日出和夕阳,珍惜着最后的时光。
终于,陈浩在一个月后的一个早晨,在陪花盈盈看着最后一个日出的时候,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陈浩心脏的停止,花盈盈很平静,依旧和平时一样微笑着看向天空,任凭冷风带走自己的泪水。
“阿浩......今天的日出真的很美,我永远都会记得今天的,永远......所以,你在下面要好好的,乖乖等我来找你哦!
虽然可能会很难熬,毕竟妖怪的生命是很长的,不过我力量这么弱小,应该不会像千灭大人他们那样活上几千年的,再等我几百年,等思思长大,等我能安心离开的时候,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很快,这个消息便传到了妖界,等戴依露他们赶到的时候,花盈盈和思思早已没了踪影,只看到,在离房子不远的山脚下,多了一座坟墓。
“爱夫陈浩之墓,百年后再会!”
这是花盈盈刻在墓碑上的字,不过后面的“百年后再会”是花盈盈用妖力写上去的,除了妖怪,人类是看不到的。
看来是花盈盈怕自己继续留在这个没有了陈浩的地方会伤心,所以带着思思离开了。
在坟墓周围的土壤上,还能看到些许血迹,戴依露闻出,那是花盈盈身上的味道,脑海中瞬间出现了花盈盈用手挖洞埋葬陈浩的画面。
不知道她当时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亲手埋葬陈浩的,但是戴依露能感受到,她心里的痛。
“哎......居然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小依依,你也别太难过了,人类本就只有几十年的光阴,最长也就一百来年,而你让他多活了四百多年,对他来说已经是奢侈了,反正早死晚死都是要......”
“闭嘴!暗爵!”
蓝火怕暗爵继续说下去会让戴依露更加伤心,立马用手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虽然知道他是好心,想要安慰此时的戴依露,但就怕最后安慰没做到,反而勾起她的悲伤。
“露露,你......还好吗?”
“我没事,千灭,现在花盈盈不知道去哪了,我们得去把她找回来,我答应过陈浩要照顾她们母女的,她一个小妖怪带着刚满两岁的孩子,我实在不放心,更何况她现在的心情一定生不如死,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好,我现在就吩咐下去,让所有空闲的妖怪都出动去寻找她们母女。”
“嗯......”
为了找到花盈盈母女,千灭把妖界和人类世界所有能派得上的妖怪都叫上了,最后,在人类世界的一个小镇里找到了她们。
戴依露知道后,把她们接到了天狐的领地,打算留在身边亲自照料,虽然花盈盈答应不会再随便离开了,可是......从此之后,戴依露没再见过她的笑容,也很少听见她讲话,好几次想要故意逗她笑,可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唯有在面对小思思时,她才会显露出少有的微笑。
很快,天狐里有不少妖怪听说他们王后花重金请人逗一只小花妖笑,很多妖怪前拥后挤,几乎都快踏破花盈盈房间的门槛了,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妖怪成功。
“哎......看来花盈盈再也开心不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依露,这事急不得,换做是千灭,或者蓝火过世了,我们也会不好受的。”
“呜......如果千灭不在了,我也会活不下去的......”
戴依露一想到万一哪天千灭忽然永远的离开自己了,真的看不到生的希望了。
或许自己会比花盈盈更加伤心,更加不想活了。
想想都觉得难受......
“依露大人,您不用再费心了。”
忽然,花盈盈的声音把戴依露从伤心的情绪中唤了回来,只见她牵着小小只的思思,背着一个背包,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盈盈,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答应我不再离开了吗?”
“依露大人,您的好意盈盈心里很感激,我也知道您一直在努力让盈盈从悲伤中恢复过来,您对我们母女的好,我都看在眼里。”
“既然你都看得到,为何还要离开呢?留下来我们一起照顾思思长大不好吗?”
“不,依露大人,这几天我想得很清楚了,我既已嫁陈浩为妻便永远是陈家的媳妇,你们有你们的生活,我也该带着思思去过我们的生活,我希望......能让她从小见识更多的东西,而不是和我一样,唯一的风景便只有花草。”
“你......已经决定了吗?那你是要留在妖界还是在人类世界?”
“我们会留在妖界,我不想让思思接触太多的人类,将来也希望她能嫁给一个妖怪,人类的寿命太短,我不想让她和我有一样的经历,也不想永远把她当作一个小孩子保护起来,她应该去见识更加广阔的天空。”
“好吧,既然你都考虑好了,那我也不会阻止的,只是花盈盈你要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只要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如果在外面累了,就回家来,知道吗?”
“嗯,我会的,依露大人,寒茵大人,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了,花盈盈就此别过!”
看着花盈盈小小的背影渐行渐远,戴依露只是安静的望着,她答应放她离开,主要是看到了她的决心,或许让她去外面的世界,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当年那个爱笑又爱哭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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