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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秋季秋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边的一个石景后面其实也是池子,药汤池是做了一个弯月的形状,中间以两人高的山石隔开,一来是为了增加隐秘性,二来是为了造景,立在池边的丁香小盏莹莹发亮,镀上月亮的余晖显得无比温柔。
但池子后面的人此刻却面无表情,月色再好也无法让他移动半分,这些天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不大锥心但隐隐刺痛的感觉,也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才缓缓裹了浴衣上岸。
许助从另外一个池子出来就看见了秦琢,但此刻秦琢过于漠然的脸色让许助一肚子话都收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秦琢一路好像看不见别人,因为原本定好泡完温泉要上楼处理下工作的事,所以许助还是惴惴得跟了上去,结果到电梯里秦琢才对他说:“今晚先不谈事。”
许助疑惑,但见秦琢神色如常,唯有那双眼深不见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助不敢问,点头应了。
秦琢回房换了一身衣服,拿了车钥匙出门。
夜色让人觉得茫然,独自在深夜行驶,这时秦琢才感觉到了后知后觉的心痛。
原来真的有一种痛能让心脏发麻,他像是行驶在水中,那人的语气那么温柔,却让他听得喘不过气,每呼吸一下都似乎有回响,像有水灌进了耳朵,封闭了五感。
最后他停在了下午才呆过的别墅门口,也不立刻下车,目光透过车窗看着漆黑的房子,直到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整条街道漆黑幽静,才缓缓下车。
小樽很安全,附近都是相熟的邻居,有一种只要不离开这座城市你和所有人都熟识的错觉,加上邹老是独居,平时有什么意外状况吼一嗓子邻居就能来帮忙,因此邹老家的大门一直都是不锁的状态,只轻轻掩着。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但因为夜晚太冷,狗都没能叫几声就缩回去了。
他在寒风中踏进了一个秘密领地,走过石头小径,推开小门。木质的格栅发出“吱呀”的声音,他走的很慢很慢,想牢牢记住这个感觉。
天空压着低云,空气冷冽干燥,熟悉这天气的人都知道未来会是下雪天。
***
第二天一早季秋和蔡敏在房间里用了简单的早饭就一起出门,两人约了一家租和服的地方,对方服务周到,还包妆发,但蔡敏是化妆好手,帮两人处理好妆面就直接过去了。
穿和服和弄头发差不多两个多小时,这家是老行当了,出来的效果很让人惊艳,蔡敏兴致勃勃得背着相机拉着季秋逛街,丝毫不觉冷。
只是没逛多久季秋就收到了秦琢的短信,看完季秋觉得有点奇怪,他和邹老最近是有什么事要谈吗?也没多想,回了一句“我下午过去”就把手机收起来,今天蔡敏出门前就严肃禁止今天提关于秦琢的事儿,最好理都不要理他,昨天晚上她难过了许久,今天卯足了劲要带季秋转换心情,最好是让她提起小樽都能不记得那些事儿。
季秋心里觉得好笑,但是也享受其中,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放松过了,两人一直逛到中午一路拍了不少好看照片,最后找了一家甜品店坐下休息,冷冷的天叫上一碗暖呼呼的红豆丸子和抹茶蛋糕,舒心得松了一口气。
季秋锤锤腿:“老了,都有点逛不动了。”
蔡敏正在看卡里刚拍的照片,把拍的一般的照片删掉腾内存,闻言翻白眼:“还不是因为你老坐在办公室里疏于锻炼,回去之后健身卡办起来,别赚的钱都没命花。”
季秋正经得点点头:“回去就办,一切听我们蔡大小姐的。”
蔡敏笑骂:“去你的!”
吃完甜品两人走到河边,这儿有许多新奇的玩意儿手工店,有一些游客三三两两在这一带转悠,主要是为了挑选一些别致的手信带回家送人。季秋走到一家店里面,发现这家店主要做手工画,其中有一副用彩色琉璃片拼贴成的运河沿岸的画,大小不一色彩不同的琉璃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店里放着宫崎骏《天空之城》的伴奏,一切都显得如梦似幻,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能被看清。
季秋被这幅画吸引住了目光,迟迟没有挪开视线,这时身边忽然传来许助的声音,今天他一个人出来逛,正好碰见了。
看到许助的那一瞬间季秋下意识看了看他身后,许助解释:“BOSS今天自己行动,我难得闲下来就自己来逛逛。”
季秋心想也是,秦琢应该不会带许助一起来逛这样的地方。
只是他今天去找邹老谈事,居然没带上许助。
季秋这样想着,许助的目光却已经落在季秋跟前的画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问:“是要买礼物吗?”
季秋的确有把画买回去的想法,点头。
许助却想到了另一层,眼神有些微妙。
蔡敏这时候逛了过来,看见画,显然也和许助想到了一层去,毕竟季秋熟识的又是会对画画感兴趣的人除了她的母亲就只有祁年了。蔡敏撞了下季秋的胳膊,对着许助隐约挑衅:“喜欢就买啊!祁年肯定喜欢!”
许助欲言又止,季秋却有些想笑,看到蔡敏竖起全身毛的样子,也没有解释。
季秋会日语,主动去找老板攀谈要把画买下来,许助一直看着她的方向,蔡敏却倏地跨到跟前,充满敌意得看着他。
许助好脾气得笑,对季秋的好友自然不敢得罪。
蔡敏抱着胳膊冷笑:“干嘛?想抢画?”
许助心想这要不是不好抢,他真的想抢。
为人左右手,最近秦琢的状态代表什么他再看不懂就是傻,此刻看见季秋花大价格给别的男人买下礼物,许助简直头皮发麻。
奈何这位蔡小姐也不好惹,许助踌躇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先走一步,给BOSS通风报信再说。
等出店的时候天空已经黑沉黑沉的了,定好的画店家会打包好帮忙寄到国内,季秋望了望远处,蔡敏嘀咕:“这不会要下雨吧?”
季秋回说:“会下暴雪。”
当年她来这儿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天气,但最大雪那会儿也不过是把庭院盖了,雪厚到小腿,这云压得低,季秋目测会比那一年下得更大些。
他们接下来是要去小樽的音乐盒展览馆,结果看路上的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蔡敏随手问了下路人,才知道大家是知道快要下雪了就急忙往情书的外景地涌去,有的甚至会上到滑雪场那边,学着电影里的样子让自己埋进雪里让朋友拍照,每一年这时候天狗山的雪地上的坑都多的数不过来,店家悠悠然走出来,对季秋说年年如此,慕名而来的游客都在期待一场大雪,他们见怪不怪。
刚才卖画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叼着烟斗,笑眯眯得问季秋为什么不去凑热闹?
季秋摇头,说自己打算和朋友去展览馆。
老板眯眼看了看天,说:“这雪要下大还要一个半小时,这时间去看馆足够了。”
季秋道了谢,拉着蔡敏走了。
不愧是在这儿生活了几十年的人,这雪的确在一个小时左右开始落下来,一下起势就很大。两人刚好这时候看完出来,蔡敏见状搓着胳膊嚷嚷着回酒店,她们今天换了和服本来就穿的不多,外头就穿了一件外搭,雪一下就遭不住。季秋心里还记着秦琢白天发的短信,但她不能让蔡敏一个人顶着雪回去,于是两人奢侈得叫了一辆计程车回酒店。
刚到酒店,雪已经大的看不清几米外的事物,司机是个本地人,见状也不着急,收了钱后把车慢悠悠停在停车场里,熄了火就顶着雪去了附近的小酒馆。
季秋站在门口等了半小时,结果雪越下越大,冰刮在脸上,生疼。
看样子是走不了了,根本打不到车。
她想起白天的短信,心里隐约觉得有事,但又告诉自己是想多了,最后还是给秦琢打了电话。
电话没通,显示已经关机,季秋转而打给邹老。
邹老没一会儿就接了。
季秋问起秦琢,邹老一只手拿着茶壶倒得缓慢,似乎在开玩笑一样回:“你怕他丢了不成?”
季秋听这语气也知道他不会好好答话,索性也不接他的调侃,安静地举着手机说:“您让他忙完自己回来吧,现在雪太大,让他等雪小一些再走,或者打个电话,让助理去接他。”
邹老摆手:“他今晚估计不回去了。”
季秋下意识问:“有什么要紧事吗?”
邹老淡淡道:“没事,瞎聊。”
季秋于是没有再问,挂了电话回了房间。
邹老也放下手机,茶室只有他一个人,他吹了一口茶沫,笑着摇摇头。
书屋那边的灯还亮着,却无人声。
邹老想起当年,同样的夜,同样的大雪,同样有着伤心人。
像一个循环。
幸好。
他们还年轻。
邹老“哎哟”一把撑起老骨头,去供奉排位的地方擦拭媳妇儿的照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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