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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我不想听。”夕阳西下,他周身遍是暖色余晖:“你又要说伤我心的话了。”
钟意眉头微动,不曾言语,他则淡淡收回了手。
“好了,回去吧。”李政道:“改日我再去看你。”
玉秋玉夏瞧见钟意身影,早已迎了上来,只是见她正同李政说话,远远观望,不敢近前,李政摆摆手,示意她们过来,最后深深看钟意一眼,转身回宫去了。
玉秋玉夏跟随钟意左右,见李政见得多了,隐约能猜到几分他心意,然而看钟意垂着眼睫,一言不发,终究不敢过问。
“居士,”玉秋低声道:“再不走,天就黑了。”
“罢了。”钟意抬起头,道:“我们回去吧。”
……
年关的脚步近了,俗世中喜气渐厚,青檀观倒不受影响,一如既往的清冷。
钟意早就开始整理药俗偏方,时间久了,也有厚厚一本,打算寻个时间,给英国公送去。
正月里应酬多,英国公怕是忙的不可开交,她又是出家人,不好掺和那些,见今日无事,索性赶在年关前登门,往英国公府去了。
钟意到的也巧,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正遇上英国公一行骑马归来,见了她,下马笑道:“居士是稀客,怎么有闲暇登我家的门?”
“国公不是修撰《唐本草》么,”钟意含笑道:“我对此有些兴趣,往常年也积了些时疫药方,一道写出来,登门献丑了。”
英国公微怔:“先前烧尾宴上,倒不曾听居士提起……”
“都是些零散方子,我也怕记错,日后生出疏漏,”钟意解释道:“查验无误后,才敢交与国公。”
英国公先前收了她一箱医书,已经倍觉感激,不意过了这些时日,她竟还记着这事,心中大为敬佩:“居士有这份仁心,便胜过世间须眉万千。”
他身后立了位中年男子,仪表堂堂,做武官打扮,闻言发笑,向钟意示礼道:“怨不得世人皆说居士是仙娥降世,这等慈悲心,便非常人所能有。”
钟意回他一礼,笑问道:“尊驾是?”
“黎乌不过五品隶官,当不起居士一句尊驾,”那人笑道:“下官是左卫中郎将帐下参军。”
左卫中郎将?
钟意心中一动,目光微亮:“可是苏定方将军麾下?”
“正是。”黎乌语气自豪,与有荣焉。
苏烈苏定方,前世钟意不止一次听过他的名字,李政覆灭东突厥的功绩中,他也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位少年将军夜袭阴山,攻破颉利可汗牙账,并以此功勋,迁正四品左卫中郎将。
文幼亭,武定方,这一文一武二人,正是长安近年来最为惹人注目的后起之秀。
覆灭东突厥一战中,若非遇上了李政这个同样年轻非凡的统帅,苏定方的功绩,只怕会更耀眼。
不过,李政出身皇家,起点高的可怕,总督二十二州,初出茅庐便可统帅三军,这是优势,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劣势。
千金之子不坐堂,皇帝对这个儿子心怀期待,当然不会再叫他到战场上拼杀冒险,相比之下,苏定方便自由得多。
钟意死的时候,他早已平定葱岭,军至百济,连破二国,皆生擒其主,皇帝常称之以“小骠骑”,希望他能如同霍去病一般封狼居胥,建不世功业。
女儿家对于征战沙场的英豪,总会先天多几分好感,钟意也不例外,笑道:“久仰苏将军大名,可惜一直未能得见。”
“快了,苏将军同卢国公征讨西突厥,再过几月,想必便会有捷讯传来,”黎乌跟在她与英国公身后,一道进了前厅,笑答道:“届时,必然会返回长安。”
有侍女奉了茶,钟意品了一口,道:“黎参军怎么没有同去?”
“他此次回京,便是为了传讯,”英国公答道:“只留一日,马上便要赶回龟兹。”
“原来如此。”钟意依稀记得前世边军曾有时疫横发,战力大减,可她毕竟是内宅妇人,对边疆之事知之甚少,记不得时疫究竟发生于何时何地,今日见了黎乌,倒可提醒他早做准备。
“我翻阅医书时,曾见前人提及草原瘟疫,言其正如岭南瘴气一般,时常夺人性命,”她将自己编撰的那本册子展开,撕了两页下来,递给黎乌:“有备无患,参军带去给军医,总归安心些。”
黎乌受宠若惊,双手接过:“多些居士记挂。”
英国公有些不以为然,笑道:“居士太过小心了。”
“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钟意则道:“大军孤悬在外,小心些总没坏处。”
“不得了了,居士怎么跟郑国公似的?”英国公揶揄笑道:“年纪不大,倒和他一样爱说教。”
钟意与黎乌齐齐笑了起来。
英国公既带了黎乌回府,想是有正事商谈,钟意不好叨扰,起身道了告辞。
英国公亲自送她出去,诚挚道:“居士挂心国事,屡有相助,千言万语,都在一个谢字上了。”
“能为黎庶做点什么,我也很高兴。”钟意回身笑道:“不必送了,缺的那两页,我默录之后,再遣人送过来。”
二人笑着道别,另有仆妇带路,引着钟意出府,转过长廊,远远便见英国公府正门开着,想是有贵客登门。
钟意停了一停,果然见英国公夫人同齐国公夫人一道入门,后者身边还有个年轻女郎,裙拖六幅,面容神秀,气度高雅不凡。
钟意到此不过一刻钟,英国公夫人尚且未曾知晓,听左右说了缘故,上前去拉她手,歉然笑道:“我也不知有贵客登门,茶点都没准备,居士见谅。”
“无妨,”钟意向她一笑,客气的回礼:“是我来的冒昧了。”
齐国公夫人乃是皇后长嫂,此前也曾见过钟意数次,笑吟吟道:“倒是有日子不见居士了。”
说着,又示意身旁女郎见礼:“这是我幼女毓华,正该叫她多向居士请教。”
何毓华极端淑的行了礼,连唇角都弯的恰到好处,直似空谷幽兰,凌然含芳。
都说侄女像姑姑,她确实有些像何皇后,钟意笑着说了句不敢当。
英国公夫人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居士若不嫌弃,不妨同我们一道坐坐,也去说说话。”
这二位夫人怕是早就有约,她贸然掺和进去,又算是什么事?
钟意摇头,婉拒道:“不了,我约了同益阳长公主下棋,正该早些赶回去呢。”
英国公夫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了人。
上了马车后,玉夏才低声问:“居士,何家那位女郎,先前倒未见过。”
钟意淡淡道:“她早先在外祖家,你上哪儿去见?”
齐国公夫人出身河东裴氏分家,父亲过世后,母亲为此卧病,何毓华自请去照顾外祖母,直到前不久裴家老夫人过世,才返回长安。
“果真是了不得,”玉夏啧啧称奇:“这般孝行,倒同居士有些像。”
玉秋也道:“何家女郎品性容色都极出众,家世更是煊赫,不知会嫁进哪家。”
钟意笑着听她们说话,思及前世,心中闪过万千念头,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何家栽培女儿的本事,向来是一等一的,何皇后这样出色,她的侄女当然也不会差,从容貌到品行,再到言谈举止,都没人能挑出毛病来。
前世何毓华归京后,便叫京都闺秀黯然无光,皇帝为表彰她的孝行,甚至赐封她为嘉德县主。
这一世她的运道便要差些,钟意珠玉在前,她虽出众,却远没有前世那样耀眼了。
何家出了一位皇后,因此极尽尊荣,不可免俗的想要出第二任。
太子早已娶秘书丞苏亶之女为妻,即便未娶,何家也没有同他年岁合适的女儿。
倒是李政,与何毓华这个表妹年岁相当,正是合适。
何皇后喜欢太子睿,皇帝却更偏爱秦王政,平心而论,无论立哪一个,何家都是外家,可实际上,在这两兄弟争斗的前期,何家是站在太子睿一侧的。
明面上的理由是太子睿乃嫡长,宗法规矩使然,原就该他继位,可实际上呢,钟意也能隐约猜上几分。
太子睿太过仁和了,人善被人欺,这几乎就是明摆着的事儿,他若继位,少不得依仗母家,何家能从中攫取多少权势?
相较而言,李政那个混世魔头连亲娘都不给面子,怎么可能会搭理舅舅?
更别说他自有一套班子,秦/王府广纳良才,文臣武将都不缺。
可胳膊毕竟是拧不过大腿的,皇帝决意要秦王登基,即便皇后,也无法动摇,何家迫不得已,终于决定将何毓华嫁与李政,用最紧密的姻亲关系,将自己绑上秦王的战车。
可惜,李政娶了钟意。
那双白玉耳铛正在钟意指尖,莹润剔透,她垂眼看了会儿,却觉得它们渐渐跟前世那杯斟酒重合。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同样的错误犯两次,下场再惨淡,也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
钟意下了床,将那双耳铛收起,随手搁进了柜子里。
灯火熄灭,她合眼睡下。
……
秦王归京半月,京中风云变幻,东宫一党惴惴不安,屡次上疏皇帝,以献俘礼毕为由,请送秦王归藩。
对此,皇帝始终没有正面回应,然而在时下规制之下,这已经是最明确的回应了。
这样暧昧的态度,愈发使得人心浮动,十一月二十七日,御史唐勉进万言书,言辞犀利,直斥秦王无礼,失君臣之伦,不可留神京,皇帝雷霆大怒,贬唐勉于永州,朝臣一时不安起来。
……
朝廷的事情,是妨碍不到钟意的,烧尾宴便在十二月初,有些东西,她也该备着了。
这日下午,崔氏往青檀观去看她,顺便也送些日用东西,钟意见她身边侍女皆面带笑意,心下狐疑,道:“可是有什么好消息?怎么也不同我讲。”
崔氏有些羞窘,轻咳一声,她身边嬷嬷却笑道:“居士聪慧,一猜便中,可不是有好消息了。”
钟意略一思忖,反应过来,又惊又喜:“阿娘有了好消息吗?”
“你快低声,”崔氏羞得不行,面颊微红,拉她进了内室,方才道:“你大哥膝下有成哥儿在,你二嫂前不久才诊出身孕,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跟儿媳妇赶在一起……好不丢脸。”
钟意笑道:“这有什么丢脸的?夫妻缱绻,别人想羡慕还没有呢。”
崔氏今年三十六岁,常年养尊处优,面容同二十几岁的少妇没什么区别,又有人专门照料身子,再怀一个,也不奇怪。
崔氏有些羞窘,又怕女儿多想,握住她手掌,温声道:“即便再有孩子,阿意也是我的心头肉。”
钟意心知母亲是怕自己因这孩子而伤怀,摇头笑道:“这也是我的弟妹,我是姐姐,原就该疼它的。”
前世父亲去世,母亲大受打击,没多久祖母也去了,她作为当家主母,强撑着打理丧事,好容易安生了几年,女儿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面前的母亲容光焕发,眉目含笑,同前世截然不同,钟意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期许,于她而言,这孩子来的正是时候。
“阿娘也是,”钟意忽然反应过来:“前几个月最要紧,怎么还出门呢。”
“我想自己告诉你,”崔氏温柔道:“叫别人说,像什么样子?”
她眉宇间都是母亲特有的慈爱,钟意看着,忽然想到另一处去,打发侍女们退下,悄声道:“阿娘,我有件事情问你。”
崔氏见她如此谨慎,心中一动:“何事?”
钟意低声问:“何皇后家中,可有与她年纪相仿的姐妹?”
崔氏略经思忖,摇头道:“并没有。”
钟意怔住:“没有吗?阿娘再仔细想想。”
她这几日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儿,李政明明有真的山河珠,为何要送一颗假的过去?
他不知道一旦出了纰漏,会叫何皇后大失颜面吗?
再加上前世何皇后一力支持太子的做法,钟意觉得,这对母子之间,可能有些常人不知道的秘密。
至于生的相像,假使李政的生母,原本就同何皇后生的很像呢?
“真的没有,”然而崔氏想了想,还是道:“何夫人是皇后之父的原配,只有一个女儿,便是何皇后。”
钟意思绪一转:“庶妹呢?”
“你糊涂了,”崔氏压低声音,道:“何皇后便是何家长女,她降生没多久,父亲便去世了,哪来的庶妹?别说庶妹,连堂妹都没有。”
她肃了神情:“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觉得,”钟意见左右无人,方才低声道:“有没有可能,秦王不是皇后生的?”
“你怎会这样想?”崔氏诧异极了,随即笑道:“秦王确是皇后之子无疑,我亲眼所见,怎会有错?”
钟意难以置信:“亲眼所见?”
“那是初九宫宴,你祖母身体不适,未曾出席,太后便将我叫道身边说话,那位置离皇后很近,”崔氏目露回忆之色,徐徐道:“她发作的突然——要知道,估摸着日子,皇后原该正月十五临盆的。太后吓了一跳,我也惊住了,赶忙扶她进了内殿,又遣人去请陛下。”
钟意的心有些乱了:“阿娘,你亲眼看着皇后生下秦王的吗?”
“太后留在内殿,我也陪着,秦王出生后,我还看了一眼——你不要用这样怀疑的眼光看我,”崔氏斜她一眼,道:“我那时已经生了你大哥,孩子是不是刚出生的,必然分辨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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