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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飘越大,鹅毛一般的满天飞舞。我一步步地向着拴马庄的方向走去,向着与世民相反的方向走去。我很高兴能见到他,可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看见这样一个伤心落魄,鼻青脸肿,一个如此狼狈的我。
算算时间,年中杨玄感起兵之后,李渊应该已经调任到弘化郡任太守了,辖周边十三郡的兵力,灵武也在其中。我不太清楚李渊给世民安排了什么样的历练,这小小弘静县的征兵营大概只是他演兵统军中的一个部分。
我们曾经那样的接近,可如今他手下一个毫不起眼的士兵却将我揍的这么狼狈,他曾经跑遍冀北寻找我,曾经远去五原为了见我,而今天,我却在他远远的身后,与他背道而行,不愿相见。
何必说什么世事难料,一切都是自找的。
我捧起一堆雪盖在脸上,雪慢慢地融化,顺着指缝流了下来。咄亦把我的手拉下来,用力地搓着。他什么话都没说,直到我的手又有了点温度,才扶着我继续行路。
回到拴马庄时,阿达正在村口翘首看着,远远地看见我和咄亦走了回来,便飞奔至我身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我,满是愧疚。我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回了院子,见二妮也在。这姑娘眼睛又红又肿,脸上几道清晰的指痕,见我回来便嗵的一声跪下,用力地磕了几个头。我浑身酸疼,懒懒的也不想去扶她。
二妮抬起头来,发着狠似的说:“谢姑娘今日相助,二妮愿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我家不种粮食,用不着牛马。”我看了阿达一眼,越过二妮进了屋。二妮在原地楞了楞,站起来跑到我跟前,说:“我知道姑娘气我娘今天说的话呢。”
“对。”我眼皮不抬地坐了下来,觉得浑身咯咯乱响。
她又跪了下来,“我替我娘赎罪。”
“用的着吗?”我不咸不淡地说,又对立在一旁显得有点紧张的阿达道:“去给我烧点水去,一会儿我洗个澡。”阿达又瞥了二妮一眼,转身出去了。我叹口气,对咄亦说:“看见了吧,以前吩咐他干什么,他二话不说跑着就去了,今儿个还知道看别人了。”
咄亦已经歪在了床上,懒洋洋地挠了挠下巴道:“多不容易啊!”
我嗯了一声,对二妮说:“我不用你赎罪,你也没罪,今天你护着阿达我也看见了。往日里你送个豆浆,送点糕饼的事儿我也都知道。怎的?喜欢我家阿达啊?”
二妮儿的小脸儿腾的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啧了一声,“喜欢不喜欢的自己不知道?说不出来就甭说了。”
“喜欢。”二妮大声地回道,说完脸更红了。
“不嫌他是个哑巴?”
“不嫌。我就是喜欢对他好,他对我也好。”
我侧头看了看咄亦,咄亦一挥手,“我没意见。”
“行!”我撑着身子站起来,“你别跪着了,先回去。明天我让我家大爷去跟你娘提亲。彩礼少不了,让你娘放心。”
二妮眼睛骤然亮了,原本平凡的容貌迸出异样美丽的神采。她喜不自胜却又有些羞涩的看着我,好一会儿,又磕了个头,站起来跑了出去。
我站在屋里听着二妮的脚步声渐远,那声音如此雀跃欢喜。二妮很简单,简单的让我无比羡慕。她刚刚鲜亮的神采是不是也曾出现在过我的脸上?充满了希望,旖丽美好。
“你还挺急。”咄亦起身移步到我身边。我点点头,“急。如果今天能定下来,我连明天都不想等。明天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瞎犹豫什么。我看了太多的错过,不想再看了。”
“你何必这样自苦?”
“有吗?”我笑着睨了他一眼。
“有。”他板过我的脸来,手指抹去我脸上的泥泞,“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年你笑也好,骂也好,我觉得全都特别假,你让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是活的。”
“说的吓死个人。”我抖了抖身子,“我去洗澡了,你想着备彩礼的事。”
“你回来!”他一把抓住我把我钉在屋里,“一年了,你还是不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低下头,沉默不语。咄亦晃着我的肩膀,又急又恼地说:“一年了!我看着你就觉得难过!”他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我的沉默让他有些抓狂,“你告诉我啊!你就不能让我帮你分担一点吗?你就……”他说着说着突然哽住,大力地将我搂进了怀里,“……算我求你行吗?”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好像不是我。我的灵魂似乎一分为二,一半过着日子,另一半还停留在去年牙帐的腊月里。
我不想回忆,可却无时无刻不在回忆。我不想面对,可那些画面却日夜的在我眼前。
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好像泪水已经冻住,现在被咄亦重新融化,滚滚而落。我咬着牙,声音颤抖地说:“我知道你都看得出来。一年了,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咄亦,如果闭上眼睛我就可以死去,那我便不会睁开。”
“死很可怕,别试。”
“活着也很可怕啊!”我哭着说,“我忘不了他,他无时无刻的不钻进我的心里来,有时我忍不住回忆曾经的美好,想着想着忽然就恨起来。我恨他,恨他骗我,我也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怎么会这样爱他。咄亦……怎么办?我怎么办!”
我把头埋在咄亦的胸前,手指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一年了,我沤在心里一年,爱恨翻滚,冰火交锋,我常常觉得自己已经是疯了,觉得自己就是个贱骨头。我有时在梦中梦见他,眉眼带笑的从梦里醒来,然后痴痴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再狠狠地甩给自己一个巴掌。
咄必,我竟是爱不成他也恨不成他。
除了自己对自己缠颈扼喉般的纠缠,我还能干什么?如此的不争气!我怎么会软弱到这样的地步?一个男人,一个伤我至此的男人,我竟然就这样的忘不了,放不下!
我哭得昏天黑地,咄亦抱着我让我哭了个痛快。我终于把心里伤翻了出来,那伤还远未癒合,泊泊地流着脓血,不忍卒视。
那对金镯,那昏暗的翠雪阁,那蜡梅盛放的沁园,那对梅下拥抱的男女,那条夹道中的窥视,那场恶毒如蛇的对话??
咄亦静静地听我说着,手指渐渐绻握成拳。
这一场诉说仿佛耗尽了我浑身的力气,我哭的泪也干了,伏在床上昏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咄亦仍在我床边坐着,出神地看着桌上烧剩短短一截的蜡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支起身子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被摇曳的烛火映得晦暗不明,静静地看着我。
一觉睡醒,身上的伤倒是越发的疼了,我撑了一会儿又仰回床上,微微地抽着气。“现在我都告诉你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喉头一动,发出轻微的一声,旋即又摇了摇头,“你让我想想。先去洗个澡吧。”说完也不问我意见,撩开我的被子将我抱了起来。我皱了皱眉,身子有点僵硬,说:“我能走。”
“至于吗?都是现代人,扯什么男女大防。当我是个男护士行吗?”
我无奈的笑了一下,只好让他抱着去了浴室。他把我放在木桶边上,犹豫了片刻转身出去,带好了门,在门外说:“我在这等着,要是有事儿赶紧喊我。”
“我没事。赶紧走开,你在外面我可怎么洗,紧张。”我一边脱了衣服一边对门外说道。
咄亦笑了一声,再没了动静。我知道他没走,却也没再问,钻进木桶把自己埋在温热的水中。我以为述说之后我的心情能平复很多,可结果却只是把伤摆在了明面上,该痛还是痛。
我不知道我告诉咄亦这一切会有什么后果,他想分担,可他又如何分担?我跟他在一起一年,他象我的蓝颜知己,他无限的靠近着我的内心,却似乎永远也迈不过那条界限。
平心而论,也许咄亦是最适合我的人。我们同样来自现代,我所隐藏和担心的事情在他面前完全不是问题,我们有很多共同的语言,我们有相似的性格。如果当初我遇到的不是咄必而是他,是不是我会快乐的多?
可谁知道呢,爱情这个东西,从来不是道理可以分析的。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和咄亦带上阿达去了祁大娘家提亲。二妮出来给我们开了门,一见阿达,便羞的红了脸。阿达对她弯唇一笑,极是纯真温和的一个笑容,我看着都觉得如沐春风般的舒爽。
祁大娘有点不知所措的迎出来,咄亦上前一步,言语恭敬态度却很散漫地说:“二妮应该已经与大娘您说了我家的意思吧?不知道您的意见如何?”
“女儿养着就是为了嫁人嘛。”祁大娘干巴巴的笑了一声,“你家阿达生的好,性子也好,就是这……您别见怪,咱先把话说出来,我怕我闺女将来受委屈。”
“您还真疼您闺女。”咄亦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来递给她,“时间仓促了点,我们也没地方置办牛啊羊啊的,都折成现钱吧。”
祁大娘接过银票,翻来覆去的看,眼中尽是藏也藏不住的喜色,不住的点头到:“没事没事,我们自己置办就行。二妮就托付给你家阿达了,有禄,过来叫姐夫。”她从身后把她的小儿子拽了出来,小男孩十一二的年纪,脸上怯怯的,看着阿达抿嘴一笑,蚊声地喊了一声姐夫,又说:“谢谢姐夫昨儿个救了我。”
阿达有点脸红,点点头又摆摆手。我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声,说:“真是好孩子,懂事,倒是值得阿达一救。”
祁大娘得了这不少了聘礼,什么话都没了,我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初步定了正月初六把二妮接过去后,我和咄亦便从她家离开了。刚转过村中的大槐树,我还什么都没看见,咄亦便呼地将我拽回了树后。
“怎么了?”我纳闷道。
“你看,别出声。”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见我们的院子门口正站了四个人,一个是昨天被打的高瘦子,一个是那军官,还有一个随侍模样的男子。
站在三人中间,正负手看着院门的那人,是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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