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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璋不走,我可以走。但是看着他的样子,我又实在狠不下心来。
因为柳方兴的离开,柳玉璋变得像一只被松开了锁链的小狗,欢腾得谁也压不住。看着他,就想起当年自己高考结束后的样子,对压抑的疯狂反扑。我无法像个家长一样的管束他,也就更不要说劝他离开的事情。
据他所说,王家的小姐收了他的蝶恋花簪子,还让俏荷偷偷给了他一方手帕。柳玉璋激动的托着手帕问我,是不是王家小姐对他有意。我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完全没有捕捉到我眼中的伤感和担忧,兴致勃勃地说等爹娘回来便寻个日子向王家提亲去。
当毁灭般的阴影悄悄笼罩,最痛苦的人就是先知。很不幸,我便是那个先知,但所有的一切都无法言说,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我。我只能悲伤的看着眼前最后的平静安稳,所有人的。
很快,八月初六,突厥的军队压近了雁门。有备对无防,仿佛只一个晚上的时间,雁门郡四十一城城外都冒出了突厥军队的影子。
那天清晨,天空刚泛起蒙蒙的白光,就听得一阵急促的锣声从城北响到城南,有人扯着脖子喊:“突厥打过来了!”
我从梦中被这嘶吼般的锣音惊醒过来,坐在床上楞了一会儿,披上衣服趿上鞋冲出了屋子。院子原本正在洒扫忙碌的杂工都停下了手,怔怔地看着天空,听着毫无节奏的锣声,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还不都赶紧跑?”我对院子里喊道。
杂工被我的声音引过了目光,却没有人动,显然还没有人真正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我横眉立目道:“没听见吗?突厥打过来了!这尼玛不是演习,赶紧走啊!”
“木子,你让我们跑哪去?”养花的赵老头问我。
“木子,突厥人打来了,我们应该上城墙帮忙退敌!怎么能跑!”搬货的小石头激动地说。旁边青壮年也有跟着点头的,鄙夷且不屑地说:“对啊,木子,你怎么能鼓动我们逃跑。”
我怔了怔。
好吧,我承认,我没有那么强的国家意识。我只知道,一帮杂工拿着铁锨木棒,凭着一腔热血去对抗人家大马弯刀完全是送死。可我能说什么?再劝说下去估计这帮小子会把我先砍了。年轻人的血性,真是让人又感动又无奈。我扶额摇了摇头,“想走的,如果能出城就往城外去,往山里去。不想走的,自己拿了家伙往校场去报国。你们……都自求多福。”说完我快步往柳玉璋的房间走过去。
推开他的门,竟发现这家伙还在睡觉。我冲过去一巴掌把他拍醒,柳玉璋惺忪着双眼,“干嘛啊!今天书院放假……”
“要打仗了,把衣服穿上。”
“什……什么玩意?”柳玉璋揉揉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打仗!”我吼了一句,“靠!你睡的还真死。赶紧穿上衣服跟我走,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出城。”
半刻钟后,我拉着柳玉璋出了院子往城门跑,远远地就看见城门已经关了。街上忙乱地走着不少校场的兵丁,正挨家挨户地拉人去城墙御敌。我推着柳玉璋躲进一条窄巷子,把他藏在一堆破笸箩后面。
“木子木子!”柳玉璋又跑出来,“我要上城墙!”
“不行!”我瞪他一眼。他往后退了一小步,又梗起脖子说:“为什么不行?守不住城大家都要完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不怕!”
“祖宗……”我把他重新又塞回笸箩后面,“你会功夫吗?你会拉弓射箭吗?你连菜刀都没碰过,给你把刀你知道怎么砍人吗?”
柳玉璋摇了摇头,“但是我可以学……”
我哭笑不得,指着他道:“放屁!谁他妈的给你时间学!你爹妈不在,临走让我看着你,你出了什么事我没法交待。给我好好呆着!”
我冲出巷子,看见已经有不少人或被胁迫或者出于自愿地往城墙上去了,衙门的人还在敲着锣动员全城御敌,兵丁还在挨家搜索。我看着城中的这份忙乱,蓦然冒上来一个念头:突厥怎么知道杨广会北游雁门?
如果在杨广到了雁门之后他们才派兵过来,这么大的队伍不可能这么快到达。只能是他前脚出发后脚突厥就收到消息,才可能在杨广到达三天之内围他一个措手不及。
串通好的?我吸了口气,觉得后脖梗子发凉。
雁门围困一事最后杨广有惊无险,我记得是突厥主动退兵。史书上说是义成公主告‘北边有急’才解了杨广的危及。可能吗?云昭的那种心思,怎么会出手帮助杨广?而且,据说箭矢都射到御前了,得急成什么样的事才会让突厥放弃唾手可得的杨广?就算是真急,难道就不能先派一部分兵回去?
这里一定有阴谋!我咬咬牙,一时想不清楚这阴谋的目的何在,只觉得恨的慌。纵然所图定是非小,可把雁门当炮灰,把雁门十几万的军民当炮灰,未免太狠了点。
我溜着墙根走着,耳听得兵丁的脚步声越近了,原本我觉得我一个女孩不会有被抓上城墙的危险,可低头看了看自己,才发现到自己还穿着男装!
这真是要了命了!我把自己惊出一身汗来,看见个巷子正准备往里钻时却被人一把薅住。回头一看,就见一年轻的士兵正抓着我的脖领。
我看这士兵长得白白净净的,大概也是刚入伍不久的样子,便试探性地说:“军爷,我家有老有小,能不能让我先回家将家人安顿一下?”
“如何安顿?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危难之时,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大义凛然地说。
“小的不懂,何谓皮谁是毛?小的只知道生我养我者父母,您让小的去御敌送死却连个信儿都不让报,您这是存心让小的不孝啊!”
那士兵想不到我说了这样一句话,登时脸色泛红:“什么叫送死!懦夫!就是因为你们这种人的存在,我中原才如此孱弱不堪一击!杀他突厥蛮子,杀一个够本,杀俩还能赚一个!让他们看看我们中原男儿的血性!”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往城北方向拉。
以前觉得跟世民咄必他们那类人说起话来费劲,是因为他们太不单纯;而现在我觉得跟这些平头百姓说起话来也很费劲,却是因为他们太单纯。
让谁看看血性?要不是杨广一心想抖他的天威,要不是他太急功近利地想显示中原不弱,要不是他的血性弄得民生凋敝,中原何至于现在这样。雁门在编官兵加起来不过十来万,有战斗力的还得打个折扣,去对人家数十万的骁勇骑兵,我就不信对方能看见血性,也就光看见点血。
阶层啊,权谋啊!上层一个念头的实现得多少下层无辜百姓的血去买单啊!
眼前拉着我的这年轻士兵不懂这些,只觉得来了敌人就得杀,拼了自己的命去取别的人命,结果呢,到头来连为了谁都不知道。
我被拉上了城墙,被安排在了内城的一个垛口处。正儿八经的武器都在士兵手里,我的手里空空。城墙上架了几口大锅,正热火朝天的烧着热油或者热水,都是准备敌人攻进瓮城时用的。看上去多少有些儿戏。
我趴在垛口上往外看了一眼,城外已经围上了突厥的士兵,人数却不多。我稳下心神来算了笔账。
雁门郡大小城池加起来有四十座,虽然有些城池是朝廷最近这一两年为了对付起义军修的小城堡垒,但像我所在的这种大城也有八九座。突厥来的军队到底有多少人我不清楚,史书上说是数十万,但史书上报的兵力一般都会有夸大的成份,我姑且算他突厥来了五十万众。那么围攻杨广所在的上馆肯定要分出大部分的兵力,就算拿出三十万对付其它城池,每个城池也分不到多少,再分四面包围,这样算下来,一面能有几千人就已经很可观了。
突厥到底想不想打?
假如这一次围城真的是阴谋,那突厥一定也不想损兵折将的。也许只是围着?只是为了防止其它城池的守兵对杨广支援?
我趴在垛口上往外看,城里城外都没什么动静,已近中午,只有秋蝉声嘶力竭地叫唤着,令人烦躁不安。忽然,远处又有大片的烟尘腾起逼近了过来,到近处,一批士兵编入了围城的队伍中,把围城的气势陡然增大了几倍。
不一会儿,兵阵让开了一个缺口,就见一人骑着马慢悠悠地从外围走了进来。
我看着那个人,竟是像被施了定身的法术一般,一动也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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