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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确实是乱的一塌糊涂了,车行两天后,我们竟在官道上遇见了劫匪。起义军是想要推翻杨家统治自立的,一般会按照正规军的做派管理。而劫匪是落草为寇想趁乱捞钱的,他们才不管你是谁的队伍哪的兵,看见衣着齐整的就要打劫一笔,没钱能扒了衣服都算赚的。往往抢完就杀,反正也没人追究。前些年还都在山路僻径处打劫,现在都已经公然上了官道。
世民虽是五品武官,但毕竟不是行兵打仗,只是回家而已,自然没有带大股兵力。我们这一行不过三五个车夫,七八个佩了兵器的侍卫,战斗力十分一般。
清晨时分天还是蒙蒙亮的,我正靠着车壁打盹,就觉得车忽然停了下来。刚一睁眼,就看见李全慌张的撩开了车帘探进头来,急道:“少爷,官道让人堵了,怕是遇上劫匪了。”
我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就见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站了一队人,一个个粗衣木钗,手里拎着刀剑棍棒,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的车队。
“多少人?”世民也看见了前方的状况,问李全道。
“看上去得有四五十人!”李全急道:“少爷,我们人少,怕是打不过去。”
“那就不打,何必费这个力气。”世民半阖着眼沉声道,一点未见慌乱,“把皇上赏的那些珠宝金银取一匣来就是。”
李全看了一眼越走越近的劫匪,应声赶忙去了,世民从长靴里抽出一柄短剑反握在手中,撩了车帘出去。我赶忙也跟着探出头去,拉住他问:“有把握吗?不行就往回跑算了,他们有没有马,该是追不上的。”
“总要过这条路。不过一些贪财劫匪,何至于。”
我见他言语沉着,便也放下心来。正要退回车内,就听远处劫匪喊了一嗓子:“干的过!车里有个小娘们儿嘿!”
世民抬眼看了过去,目光凌厉的骇人,如有实物般钉在了那喊话的男人身上。那男子楞了一下,在周围一片起哄声中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李全回来把匣子交到世民手里,世民一跃身便上了马,做了个手势后,原本跟在车后的那几个侍卫便策马上前作燕翅状排开,兵刃在手,刀锋向外。
世民一言不发的打开了匣子,晨光中一匣珠宝熠熠发光,劫匪一下就停了脚步,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了世民手中的匣子上。片刻后,他扬臂一挥,匣子在半空打了个转,里面的东西向两边飞散开来。
连我都望着这满天的珠玉翡翠看楞了眼,更别提那些劫匪了。他们落草打劫只是为财,哪有什么令行禁止这类的规矩,稍一愣神后,劫匪中爆出一阵欢呼,一帮人纷纷的奔着那即将落地的珠宝跑去。
世民一手勒缰打马冲了过去,后面的侍卫立时跟上。就在冲过劫匪群的瞬间,世民在马上侧身俯低,对着刚刚那个领头起哄的男子扬了下手。那男子原本正一脸兴奋地向前走着,准备接住要落下的一块玉佩,世民的手掠过,他的脖颈处便多了一条红线,紧接着那红线渐渐扩大,鲜红的血迅速洇出。男子还保持着那个动作,脸上挂着笑容,恍若未觉般地向前走了几步,而后突然向前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后再没了动静。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车轮滚滚毫不停歇地掠过了那男子的身边,很快,便将这一众劫匪远远地甩开了。
跑了好一会儿,车才减慢速度。我神思恍惚地抚着胸口,眼前一遍遍的都是那个男子死前的样子。我不是没见过有人死在面前,可这样的死法简直让人心惊,悄无声息般地被人夺了性命。又不知为何,这快准狠的一剑封喉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仿佛是见过,却又不太切实。
确认安全下来之后,世民重又坐回了车里,见我神色游离的样子便抚了抚我的额头,“吓到了?”
我下意识地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尴尬地悬在半空,十指慢慢绻握成拳,放了下去。见他如此,我心里便有了点歉意,犹豫着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第六天的时候,我在车里终于远远地看见了晋阳的城墙。这里是李家的龙兴之地,小的时候我以为我将来一定会与世民来到这里,后来我以为我不会有机会来到这里,而几番辗转波折,最终我还是来了,却是天翻地覆的心境。来或不来早已经无所谓了。
“世民。”我叫了他一声,等他转过头来后才继续道:“晋阳到了,你打算将我安排在哪?”
他没急着回答我,静静地看了我半晌后说:“晋阳宫。”
“喔,那不是皇上的行宫?”我笑着说:“好生大逆不道。”
“你觉得他还会再来晋阳宫?”他也有了点笑意,话虽是玩笑的语气,却也像是探问。
我轻描淡写地躲过这个问题,“你的安排一向周全,你说没问题,自然就没问题。”我转头佯做兴致勃勃地看着晋阳,却仍能感受到世民胶在我身上的目光。
这几天他基本没断了对我的试探,我或者是装傻充愣,或者是避重就轻的躲了过去。关于我知晓未来之事,我相信无论世民与咄必有多么得精诚合作,咄必也不会告诉他。毕竟合作只是一时的,将来不定那天又会挥戈相向了。
但世民自己能猜出多少我就不知道了。他既不明着问,我又何必说。
晋阳宫,他还真是会挑地方。晋阳宫的宫监是李渊,但实际执事的只是副宫监裴寂,史上记载,此时刘文静是晋阳令,裴寂与他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裴寂应该也是世民的人。
晋阳宫杨广是不会来了,只有一些做日常维护的婢女太监,裴寂又没有见过我,编个身份放进去简直容易的很。而这里既等于是李渊的眼皮子底下,又等于是李渊的盲点,俗话说的灯下黑是也。
“母亲虽已去世,可我不确定父亲对你是否还有记忆,暂时还是不要冒险的好。”世民解释道。
“说的是。”我无所谓地点点头。可我知道他顾忌的绝不仅仅是李渊,他的正妻长孙氏恐怕才是关键。大业未成,高士廉和长孙无忌都是必须稳定住的人,哪能平白的引火进去。
岁月是把杀猪刀,杀了容貌杀了际遇,也杀了心境。
世民早已不是那个全心呵护我的孩童了,而我也不再是那个愿意倾心相帮的女孩了,或许,我从来也不是。当年对他的爱恋远及不上对咄必那般强烈,所以他对我的试探倒让我心安,亏欠之意似乎也淡了些许。
进入晋阳城后,世民甚至没有亲自送我到晋阳宫,而是派了李全带我过去。李全对裴寂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裴寂在引我去离宫门不远的小跨院时倒是十分礼遇。
裴寂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相貌堂堂的金牌大叔,儒雅有礼,只是那双眼仿佛是从别人脸上抠下来的,充满了勃勃野心,与他的相貌略有不衬。
他引我进了跨院,将这小院的几间屋子带我看了看。这小院该是杨广在晋阳宫时的做随行官员住所的地方,两进院子规矩齐整,但布置的无甚趣味,与其它宫殿院落完全没法比。
“李姑娘。”裴寂带我看完了院子后站在门口对我拱了拱手。
“是。”我也敛衽轻点头,一副听候受教的样子。
“一会儿在下会指两个女婢过来供姑娘差遣,姑娘在院中尽可随意,若是有事,差人去找在下便可。”
“好。”我点点头表示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微笑说:“那么就麻烦裴大人了。”
“客气。”说完裴寂便走了,出得院门后将门轻轻带好。我看着两扇闭得严丝合缝的木门,人不住撇嘴笑了笑。“这算什么呢?是金屋藏娇还是软禁?”我仰头看了看四角的天空,自言自语道:“行吧,倒也省心。”
没一会儿便有两个女婢过来了,还跟着几个太监搬过来了些应用之物。两个女婢一个叫青桃一个叫绿杏,很酸的两个名字。两人长得很平淡,说话做事也都很平淡,我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与她们攀交情,只交待去备些热水要洗澡,其它的让她们自己看着办了。
过了三天世民才得出空到晋阳宫来看我,当时我正坐在书房外的廊庑底下看着一本《考工记》,关于民间百业的一些记述,冶铁造车种植饲养等,看得我昏昏欲睡。迷糊间就听见院门响了,我也懒得睁眼看是谁。少顷,听得脚步声渐近,有人把我手里的书轻轻的抽走,又给我盖了盖身上的毯子。
再然后,一阵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呼吸声清晰可闻。我睁开眼睛,看着面庞近在咫尺的世民,懒懒地打了个招呼:“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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