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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欲何,未了怨】
景安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浮沉沉,有个声音似乎在引导他,告诉他,如果回归意识体他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痛苦。
不……不……
景安不愿意,他无比地抗拒。
虽然这样的抗拒他自己都不明白……
如果苏复鑫是贪,李盼是贪,那个带着□□的女人是恨……
那他想要的又是什么?
欲望到达了极致便成了魔,可欲是什么?心魔又是什么?
所有的问题就像是锁链,一条条交织的粗壮锁链不断地碾磨着景安的识海。
一个声音告诉他,睡过去吧,你不过是个心魔,这些问题本来不需要你来思考。
是啊……睡过去,他可以不用被这些所困扰。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一开始很微弱,直到突破他意识到垒壁。
“景安。”
“景安。”
“景安……”
一声又一声,每一声都让景安想要去回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个声音沾染上了颤抖和些微的水汽。他顿时急了,这人傻不傻?当心烦意乱到达了一个顶点时,景安终于忍不住吼道:“哭什么?我没事。”
谢木佑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向正把着景安脉搏穿得仙风道骨的男人。
男人收了脉枕,好笑地摇摇头:“喏,这不是醒了吗?”
“景安?”
景安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久违的阳光,紧随其后的便是谢木佑紧张的面容。
他的脸和自己贴得很近,景安不合时宜地想着,这人其实长得很好看。
只可惜平日里一张冷脸没有什么好脸色,就算是有表情也大部分是那种恨不得让对方知道自己在演戏的假。
但不知道他睡梦中有没有听错,狭长凤眼眼尾的一抹红让谢七莫名地平添几分颜色,英挺浓密的剑眉,挺拔的鼻梁……
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把谢七脸上的小绒毛照得莫名地可爱,景安一个没忍住,手下意识地抬起来摸了摸。
这一个手欠的动作让三个人都同时僵住了。
谢木佑不争气地红了耳根,略显狼狈地想往后躲,可不知道想了想又凑了回去。
就这么一瞬间的动作,让景安从空白的大脑中拎出了一条理由:“唔,你刚刚哭得太吵。”
男人忍不住抬头数着房顶的木梁,再次低头时发现两人还僵在原地,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咳,要不,我改天再来?”
“不、不用。”谢木佑飞快地撤开,把景安的手塞回被窝里,“你帮他再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昏迷。”
“这个好办。”男人笑容可掬地看向景安:“你昏迷前看到了什么?”
景安抿着唇没做声,只是眉头越来越紧。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景安,你昏迷前看见了什么?”
“你谁?”景安挑起了眉头,一脸非暴力不合作。
男人:“……”为什么这么没礼貌?谢七真的没有找错人?!
“景安,你……”
“不好意思,请叫我景先生。”或许男人的震惊都写在了脸上,景安换了一个礼貌的祈使句。
景安醒了,谢木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他强忍着笑介绍道:“这位是祝焱道长。”
祝焱正准备介绍自己,就见景安点了点头:“我知道,就是你把李晴那个大麻烦介绍给我们的。”
祝焱瞬间垮下了脸:“也不能这么说,我就是一个由头,而且人家目的本来就是你们。”
“哦,他承认了。”景安看向谢木佑,“这么不靠谱的道长说不定也就是个江湖郎中,我们去医院挂号都比这个靠谱。”
祝焱气呼呼地被气跑了,临走前还拧着眉头粗声问:“你确定你没找错人?我怎么瞅着不像呢。”
“哪里不像了?”谢七也不在意,只是好奇祝焱为什么会觉得不像。
“判若两人。”祝焱斩钉截铁道,并且努力回忆着,“他原来难道不是个温润君子吗?”
说这话的时候,祝焱嫌天气太热把宽袖撸了起来,苦思冥想他遥远记忆中的那一位。
谢木佑这回终于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就仿佛冰山融化了一角。
“五哥,注意形象。”谢木佑顿了顿,“你记错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我是不会认错人的。”
……
再次回到室内,景安正用黝黑的眼睛盯着他。
谢木佑一怔,快步上前:“还难受?”
“骨头痒,想起床。”
“那就起来活动活动。”谢木佑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脸色难看了起来,“你动不了?”说完这话,就想扭头去找估计还没走远的祝焱。
景安不耐烦地拉住了拽住了他:“你说能起我就起来了,用不着问别人。”
谢木佑彻底怔住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其实不用,我不是你的主人,我们的关系——”他正绞尽脑汁地想着一个词语诠释他们的关系,就被景安接下来的话砸懵了。
“怕你哭。”景安撇撇嘴,跳下床甩了甩脖子,听着关节甩开嘎吧嘎吧的响声,他心情也好了不少。
“我没有。”谢木佑小声地嘟囔道,其实这哪里算是哭,而且跟过往历历在目的分别相比,这一次可以说上温和。
可……大约还是心有妄念,有了希望就不忍心希望幻灭。
***
余下的日子里,时间过得很慢。
景安喜欢驾着腿躺在书柜顶上看书,旁边放上一小碟花生或者一壶酒,微微偏头,就能看见坐在方桌前或看书或卜卦或捣鼓那块红色晶体的谢七。
也因为屋子是横梁结构的,屋顶足够高,景安有时候兴致来了,就从书柜顶直接上了梁,他乐此不疲的是,有时候有人来找谢七,他不知哪里看不顺眼了就发出点声响,来人一仰头就能对上他恶劣的笑。
庭院里的凤凰木茂密的绿叶中已经有了几抹红,预示着夏日已经悄悄临近。
“热。”
谢木佑仰着脸看他,好脾气地问:“我去给你弄碗冰?”
“谢七。”景安从书柜顶探出个脑袋,“你——”
话音未落,一个纸鹤飞了进来,落在谢木佑的手上,便安静地变回了真实的纸鹤。
谢木佑拆开纸鹤,摩挲了一会儿纸张,他的唇抿了起来。
景安翻身落地,凑到他身旁,却发现一个字也没有,忍不住撇嘴:“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除了你别人没法看?”
“不是,你摸摸看。”谢木佑带着他的手指摩挲着纸张,景安指尖触手可及的是凹凸不平的触感。
“这是……”
“盲文。”谢木佑解释道。
景安挑了挑眉:“盲眼婆婆给你的?”
谢木佑点了点头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信里是说,苏复鑫死了,被他害死的两个兄弟鬼魂所慑,从公司楼顶坠落身亡。李盼没事但是精神状态不太好,两个小孩送去国外给爷爷奶奶带着了。”
“那李晴呢?”景安这些天一直耿耿于怀,因为他的昏迷导致那个女人跑了,但谢七却总是宽慰他就算她跑了也跟他们没关系。
“她手背受血怨虫腐蚀,当红瘢蔓延至心脏她就活不成了。”
景安这下算是安了心,“那这算皆大欢喜?”
谢木佑点了点头,但眉头的疑虑却始终没有化去。
宿主生,心魔生。宿主死,心魔死。
当然有心魔去除的情况,但却从来没有宿主已死,心魔还存活的先例。
他之前以为的那块晶石是贪欲心魔剩下的凝结物,那苏复鑫死了,那块东西也应当不在了才对。
可此时晶石还老实地呆在他的口袋中。
究竟那块石头是什么?
而且,最让他焦虑的是信的落款,落款是盲眼婆婆。
可从前盲眼婆婆给他写的信中,信件的落款无一例外是阿芒。
但当谢木佑当初发觉被骗,破解天机阵时,她会牵扯到整件事情已经让他难以置信。谢木佑如今也拿不准她还是不是从前的那个小阿芒。
收起信件,谢木佑不再多思。
总之,他没让李晴在他面前杀了李盼,已经偿了那份他让她去找李盼的因果。他们救下了李盼也间接地偿了小女孩喊的那声“小心”。
只要景安没有沾染因果,他可以选择不在意这些旁枝末节。
***
“说!血晶石呢?”
“我不知道!”男人惨叫道。
沾了盐水的皮鞭甩在了他的身上。
“真不知道?”女人的声音拔高吓道。
“真的真的真的,你、您您形容一下。”
女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牛皮,上面画着一个草图。
“这个……啊!我我我见过!”
“说!”
“被那个姓谢的人捡走了。”
女人满意地收了鞭子,笑盈盈地看向桌子旁的老妪:“满意了?”
盲眼婆婆眼上蒙着一层黑布,一声不吭。
女人哼笑了一声,她亲眼看见谢木佑把石头捡走了,奈何这次任务彻底失败了,加上盲眼婆婆不赞成他们对上谢、景二人,上面又看重她的话。
这下这老婆子就再也没有反对的立场了,千面慢悠悠地想走出了刑房。
苏复鑫目光落在了千面的背影,又忍不住看向了她的右手,一个从小臂开始就被机械所取代的假手。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根本不敢回想以前对李晴做过多少过分的事情,他刚被抓过来时是眼睁睁地看着,千面得到消息说她的手不仅治不了而且蔓延至心脏会死亡后,手起刀落将自己布满红瘢的小臂砍落。
手臂带着血咕噜咕噜滚到了他的脚尖前,吓得他当场失了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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