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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敛从明和的书房出来,夜已深了。
如今谢谨掌家,府中吃穿用度并不铺张,住在家里的人少,服侍的仆役也少,早先许多院子便空了出来,显得格外空落。
明府西边有个小院子,路过拱门时谢敛脚下一顿转身往那儿走了过去。他照着记忆穿过一道垂花门,再往里走几步,果然找到了记忆中的那间小院子。
明家他来的不多,一年到头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下山来住几天。谢谨给他安排的住处在明孺的屋子旁边,离前堂很近,他也没有在府中闲逛的兴趣,因而像这样角落的僻静小院他几乎从没进去过。
记忆中,这儿一直被荒置着,连下人都很少过来。他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已经隐隐猜到了原因。
院子很小,北边有一处小池塘,池塘边上种着一棵枇杷树,树下放着一把石凳子。谢敛走进去的时候,院里竟还有其他人在,那人影坐在石凳子上,身子微微后仰,双手撑在石凳上,脚在半空轻轻晃荡,抬头不知在看什么。
月亮挂在树梢上,她裹着披肩,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走近的动静。
“你在看什么?”来人在她身后站定,跟着抬头往树上看。
“那儿有一窝喜鹊——”明湛不自觉地说,等说完,才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见鬼似的盯着来人看。
谢敛看着那空荡荡的树梢好一会儿,月光勾勒出他线条凌厉的五官,像是画上那些工笔细细描绘的人物。
明湛别开了眼睛,含糊道:“可能太暗了你看不清。”谢敛不应声,只淡淡道:“你现在住在这儿?”
“住在前面。”明湛乖乖回答,还反过来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她问这话时,语气及其熟稔,叫谢敛忍不住顿了一顿,才回答道:“随便走走。”
“哦。”明湛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这院里就他们两个,她大概觉得有些不自在,正想起身告辞,谢敛忽然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忘了。”
“这么痛也会忘的吗?”他声音冷冷清清的,但又像责备似的,叫明湛噎了噎,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现在不痛了。”
明湛听他轻轻叹了口气:“起风了,我送你回去。”听语气并不是个疑问句。
明湛倒很听话,他说要送她回去,便乖乖站了起来。她刚受过伤,身体还虚,谢谨给她披了件狐裘的披风,那一圈雪白的毛皮毛茸茸的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谢敛忽然伸手替她将后头的兜帽翻出来,这举动有些唐突,明湛睁大了眼睛,下意识退了一步,但眼前的人神情实在太过正经,他的手指避开她后颈的皮肤,一手捞着她披在肩上的头发,一手绕到她身后动作飞快地替她摆正了兜帽,明湛只感觉眼前一黑,叫人拢到身前,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重新退了回去,只在离开时伸手若有似无地摸了一把她肩上毛绒的狐裘。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就说:“好了,走吧。”
她过了一会儿才匆忙跟了上去,二人一路无话,等穿过长廊,走到一处小园外,明湛停住了脚,谢敛看了眼四周,这屋子离他住的地方不远,只隔了一条小径,站在这儿能看得见他卧房的西窗。
明湛感觉他有点心不在焉,事实上自打今天的第一面起,他就总是这样心不在焉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多谢表兄。”临别前她规规矩矩地同他道谢,谢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突然问:“怎么谢?”
明湛叫他问得一愣,仰头看着他,大概觉得这世上怎么能有脸皮这么厚的人。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道:“西院那棵枇杷树,你去摘过枇杷没有?”
谢敛自然没有摘过。
明湛好心道:“那枇杷酸且涩,不好吃。”她说完冲他笑了笑,转身走进屋里去了。
谢敛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就算她的“答谢礼”了,屋里的灯火亮了起来,他望着那扇映出人影的窗户纸,忽然觉得这也没什么。
忘了便忘了吧,他想,人还在这儿就好。
明湛第二天难得起得晚了些,到前厅用饭的时候,就谢敛与谢谨姐弟还在堂前。明宜见她进来,一下从谢谨膝盖上跳下来,像头小狮子似的冲过来抱住她大腿,仰着脸眼巴巴地问她:“小姑姑,我们今天去哪儿?”
明湛冷笑一声:“你十岁前我再不会跟你单独出去了。”明宜毫不气馁,看她在饭桌前坐下,鞍前马后地替她递筷子:“那你跟小舅舅带我出去吧。”
明湛闻言抬眼看了厅边坐在谢谨旁的男子一眼,他今天换了身京绿色的直襟长袍,头上束冠,腰间挂了个金色的香囊球,底下缀着明黄色的流苏,十分别致,叫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像是察觉到的这边的目光,不期然地抬头看了过来,明宜再接再厉,用整个厅堂都能听见的声音高声道:“小舅舅,你今天带我跟小姑姑一块出去玩吧!”
明湛一愣,转过脸问他:“为什么要带我?”
“不是你说我十岁前不会再跟我单独出去的吗?”明宜理直气壮,“何况你也不认路,小舅舅带着我俩不容易丢。”
明湛有点后悔昨天没把他丢在西市,转头另一边已经答应了下来:“你想去哪儿?”明湛还没反应过来,明宜已经迅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飞速地爬上了他小舅舅的膝盖,亲亲热热地喊:“去东市吧,东市也好玩!”
谢敛一向不耐烦带孩子,这回破天荒地答应得这么痛快,倒叫谢谨也有些意外。她瞧谢敛望着明湛,显然是问她的意思,不由轻轻一笑:“既然如此就让无咎带着去东市逛逛吧,顺道去纪姑娘那里取个药。”
明宜欢天喜地地跳下地,拉着奶娘去给他换身衣裳。等明湛草草用了早饭,府里已经备好马车,在外头候着了。
她到的最晚,上车时发现明孺、明乐也在。一行人驾车去东市,明湛怀里捧着一盒糕点,明孺瞧见了伸手来拿,被她挥开:“桌上有,你吃桌上的。”明孺委委屈屈地好奇道:“什么呀,还不许我瞧瞧了?”
“后厨新做的糕点,一会儿去医馆取药,嫂子说顺道给纪姑娘送去尝尝。”
“杏林堂?”明孺听了下意识转头去看明乐,明乐抿着嘴,过会儿才道:“我带明宜去东市逛逛,你们去吧。”
明湛有些意外,便是谢敛也抬头看了过来,但明乐说完又低头去和明宜说话,没有解释的意思。马车到了东市,她抱着明宜下车,与谢敛道:“明孺认识路,你们拿完药来春来居找我们吧。”
这一路上大街小巷已经开始张灯结彩挂春联,明宜简直像是掉进了蜜罐里的耗子,早就按捺不住要不是叫明乐死死牵着手,怕早就跑得没影了。谢敛见状,也只点点头,等回到车里,明湛已拉着明孺说起小话。
少年为难的挠挠头,他虽然一贯以与人分享各种打听来的消息为己任,但这对象换成了自家亲姐姐,显然还是叫他有些压力:“哎——具体什么事,我其实也不大清楚。但我那天听嫂子跟大哥说,纪家那边对这桩婚事的态度,好像有点不上心。那纪公子二姐也见过两回,我估计她也知道……”
“不是说一早定下的婚事吗?”明湛皱着眉,“他们纪家要不愿意一早为什么不说?”
明孺叹了口气:“纪伯父还在的时候,两家也是常常一处走动的。纪家世代行医,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胜在门庭清贵。纪景同小时候虽有些调皮但是个好脾气的,有时候还要被二姐欺负。两边的长辈瞧见了,就拿他俩开玩笑。后来纪伯父过世了,纪伯母哭瞎了眼睛,纪姑娘那时候也小,一家人就搬去了外地,跟着族里的世伯们学医,也是这几年才回来,又重新开起了医馆。虽说在长安落了脚,但纪景同常出远门上山采药,一去就是大半年,医馆都是纪姑娘在打理,也不知他如今是什么样了。”
明湛听他这样说,沉吟道:“他会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明乐?”说完见马车上另外两人都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摊了摊手直白道:“难道不是吗?照你说的,纪家现在家道中落,但明乐自小锦衣玉食,模样好性情佳……”
“可以了可以了,”明孺红着脸打断她,“你——你——”
明湛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不好意思什么,这话你也不是没说过。”
“那怎么一样,”明孺争辩道,“我——”
“他什么时候说过?”谢敛冷不丁地开口看着她问道。明孺一愣,也反应过来,他在九宗确实对安知灵说过类似的话,但可从没在明湛面前说过。
明湛面不改色:“那天在园里散步的时候你跟嫂子说:外头都看明乐性子好模样好,只有自家人知道她可憋着坏。”明孺回想一下,依稀有些印象,遂不好意思道:“我这也不是为了夸她呀。”
明湛笑了笑,又转头去看谢敛:“表兄怎么说?”谢敛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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