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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管家福伯被抓进了城防司的临时牢狱,有人急报给了谢佐之。
“启禀谢知府,城防司巡逻队扣押了您府上的管家,属下特地前来禀报。”
谢佐之那和谢令姜如出一辙的凤眼目光冷冽,沉声道:“城防司突然发难可有说是为何?管家福伯来寻本官又为何事?”
“据管家福伯说,您府上的小娘子至今未归家,整个衡州城遍寻不到,谢夫人甚是担忧。”
谢佐之砰地一声摔下笔,“什么?!”
不多时,衡州通判王清之府上也有人来寻,一个健仆扑倒在地,大声道:“小郎君被拐子拐走了,夫人请郎君即刻关闭城门,分兵两路,一路去城外寻找,一路去城中寻找。”
王清之与夫人成亲多年,才有一子,如今闻此噩耗,不亚如晴天霹雳。
他几欲昏倒,颤抖着声音道:“你、你说什么?”
“郎君,事关紧急,还请您尽快决断啊。”
王清之把桌上文书一遮,急急忙忙地跑去隔壁找谢佐之,他直接粗暴地推门而入,“谢知府,有一伙拐子在衡州城作案,下官请求集合知府衙门和城防司的兵力封锁城门。”
谢佐之转头看向他,目光压抑着愤怒,声音沙哑沉闷:“你说的,本官方才已经知道,闭城令也已吩咐下去了。”
王清之与他的上官谢知府对视的时候,被他可怕的目光吓到了,那凌厉的气势让他焦心如焚的心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一个穿着八品文书服的文弱年轻人朝他一拱手:“王通判。”
这时候,王清之才发现城防司的一个文书也在这儿,他想当然的以为是城防司的巡逻士兵率先发现了拐子的踪迹,前来向谢知府汇报的。
“谢知府和这位同僚见谅,我儿被、被拐子绑走了,”他满怀希望地问道,“这位同僚是城防司的人,是否是城防司已经抓住了拐子,他身边可有一个六岁的男童,脖子上挂着一个长命金锁。”
谢佐之冷冷道:“吾之幼女亦遭毒手,但张文书来此,却是因为家中管家寻我时,因心急在街上纵马被城防司扣押。事有轻重缓急,城防司巡逻兵却心硬至此,事后也不来向我通报解释。
谢佐之恨极,一掌拍在桌子上,恨声道:“若非张贤弟急公好义,不忍见我等仍蒙在鼓里,特来相告,本官还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衡州城出现人拐子,做出反应!城防司全体皆有有渎职之罪,本官已命人去传秦总司,他若不能戴罪立功,本官必要上奏一本。”
王清之此时因独子也被拐,是谢佐之的坚实同盟,亦是恼恨非常,“城防司竟如此大意,若寻回我儿也便罢了,若不能,我……”
后面的话,他咬住牙,眼眶都红了,不忍言说。
过了不多时,秦总司出现在两位丢了孩子的苦主兼上官和同僚面前。
谢佐之冷着脸还没说话,平时自诩风流才子,时常爱笑的王清之先炸了。
他袖子一撸,直接红着眼冲上去,怒喝道:“城防司管着衡州城的安全,万花节前府衙一天三道文书令尔等加强防卫,驱逐乞儿流民,让他们莫要扰民,现在倒好,直接让拐子混进城来了!你、你该当何罪!”
秦总司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笑容和缓,圆胖魁梧的身材对比着两个清瘦的文官很有威胁力。
至少柳同知觉着打起架来自己这边得吃亏,他就在一旁劝劝这个、劝劝那个,好歹别秦总司刚来,他们就把人狗血淋头骂一顿,坐下来好好说,都是体面人,这事儿该千刀万剐的是拐子,和城防司的人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还指望着他们去附近县里找人呢。
只是柳同知把好话赖话都说尽了,两位苦主都听不进劝,恨不得人一来,就朝秦总司脸上揍几拳头。
衡州城三位主事的官员现如今唯一一个有点理智的就是柳同知了,他看着和平日里温文尔雅形象大相径庭的上官和同僚,摇头叹息,深知不能和两位盛怒之中的人讲道理。
他眉头皱着,对着秦海问道:“方才谢知府已经调令和闭城令吩咐下去了,秦总司是如何安排的?”
秦海笑容可掬地说道:“已按照以往的例子遣了一队人去寻了,几位安心等着吧。”
王清之被柳桓死死拦着,目呲欲裂,“一个小队才多少人,才派这么些人出去,你什么意思?”
谢佐之目光凌厉,肃容沉声道:“本官记着是调令上边是遣除了留一队当值巡逻的士兵,其余人等皆出去搜索各乡镇。调令已下,你这是抗命!”
柳同知缓和了几句:“秦总司勿怪,这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但是,这谢知府调令已下,你这还是尽快安排下去吧。”
虽是在打圆场,但柳同知也没多客气,毕竟两位苦主都占着道义和人情,就是说破天去,城防司也是没理的。
谁料秦海不按常理出牌,缓缓摇头,那肥大的脑袋晃了晃。
“王通判此言差矣,若是把人都派出去了衡州城的安危该如何?若再有拐子拐走孩子怎么办?莫非二位只考虑了自己,不考虑百姓吗?”秦海摇头,正义凛然道,“以私废公,怕是下官不能遵从。另有谢知府您的管家,以纵马罪判处,初犯,当仗五,罚银二十两。这钱是您付还是让那位管家自掏腰包?”
这话说的,柳同知都快炸了,没这样故意埋汰人的,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他哼了一声,袖子一甩:“看来秦总司是当定这个青天了,那本官明日就上折子向圣上赞扬一番你这位铁血无情,法不容丝,置两个幼儿性命安危于不顾,偏偏要去追究什么街头纵马的大青天。”
秦海眉头一皱,补过随后便丝毫不在意,一拱手道:“告辞。”
“你、你!竖子可恶!”
不管衡州府衙的三位文官之首是如何震怒,秦海大摇大摆回了秦府。
秦府,一间隐蔽的阁楼内。
袅袅白烟弥散在空气中,秦海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个香炉子,点燃了从泰西欧罗巴大陆的拜占庭帝国走私过来的芙蓉玉。他凑近使劲吸了一口香气,神情迷醉地长叹:“真是好东西啊。”
他的师爷眼馋道:“总司,这就是庆王赏赐给您的泰西贡品?”
秦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闻着这芙蓉玉的味儿,一派享受的模样。
他的师爷实在羡慕,巴结道:“总司能得庆王赏识,日后必定前途无量,还望到时能提携小人一二。”
秦海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小娘子,阿郎正在和林先生商量正事,您不可去打扰他们。”
外边的吵吵嚷嚷让秦海皱眉,圆胖的身子灵活地从太师椅上起来,推开门,喝问道:“吵什么?”
秦家小娘子怒气冲冲的样子一滞,旋即就气呼呼道:“阿耶,我这次去的可是燕京,怎么能带这么多东西,锅碗瓢盆都带着了,岂不是让人家看我笑话,就不能去了燕京再买新的吗?”
秦海虽则和谢佐之不怎么对付,有一样倒挺像,那就是宠女儿。
他想着这次办好了差事庆王爷赏赐的不少,便道:“这有什么打紧的,和你姨娘说一声就是了。”
秦翎一喜,觉着今天阿耶的心情不错,就继续道:“还有我到了燕京,那里可是京城,自然物价不一样,我若出手不能阔绰些,恐人家小瞧我,觉得我到底是乡下地方来的。”
“胡说,衡州城地处要道,水路也发达,是一等一的繁华地界,哪里是什么乡下地方。你不就是想要银子花吗?”
秦翎的这些小孩子心思怎能瞒得住秦海,他有些不悦道:“这种事情你和你姨娘说就是了,她难道还敢苛待你不成,闹到我这儿来,像什么样子?”
秦翎一向不怕她阿耶,眼珠子一转,便笑嘻嘻道:“我就知道阿耶对我好,我这不是怕跟姨娘说了,让姨娘觉得我挑剔,是故意为难她吗?我以前看着阿娘操劳家务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心疼阿娘。现在看着姨娘也这么累,她便不是我亲娘,我也体谅她管账也不容易的。”
秦海听见女儿说得这么体贴,简直是老怀甚慰,他一直觉得家里就算有再多的莺莺燕燕和儿女,也要亲如一家,现在秦翎这么说,无疑让他觉得这个嫡出的大女儿果然有嫡长女的风范,对之前她打扰自己的冒犯也不以为意了。
他捋着颔下一把清须:“去和你姨娘讲,你去了燕京,月例银子翻两番,若是能留在皇家女学,我还给你涨。”
秦翎面带愉悦,怀着雄心壮志告退了。
回去的时候,她身边最受宠信的侍女红翘很会哄小主子高兴,“小娘子真是聪明,先找了阿郎,这下看那个柳姨娘有什么话说,不过是个姨娘,仗着和柳同知有点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竟当自己是正房太太了,还敢给小娘子吃排头,真是不识好歹。”
“你沉得住气点,先别说阿耶允了的事情,”秦翎美眸灵动狡黠,“咱们这次呢?就去好好欣赏贤良淑德的柳姨娘听到嫡长女的无理要求,是怎么个左右为难、我见犹怜的。”
红翘笑嘻嘻应道:“婢子谨诺。”
红翘这张嘴闲不住,一会儿又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小娘子,您听说了吗?谢家小娘子被拐子拐走了?”
秦翎明显不信,“你哄我玩呢?”
红翘笑嘻嘻道:“婢子才没瞎说呢,那谢府管家想去寻他家主子的时候,被咱们阿郎的人拦下盘问,他就说啦,这些可都是那些小厮们传进来的,若不是真的,他们几个胆子敢去编排知府家的小娘子。”
秦翎咦了一声,“不可能吧,那讨厌鬼有谢知府当父亲,她母亲又是出身京城大户人家的,出门前呼后拥,排场那么大,怎么可能被拐子抓走?”
“就因为这才觉得稀奇呢?跟着她的几个健仆和叫雀儿的那个侍女都不见了,那几个小厮说,怕是那贴身侍女把那谢家娘子给卖了。”因为秦翎一向看不惯谢令姜,身为贴身侍女的红翘和雀儿互相之间也是横眉冷对的,但是也没想过雀儿会对她家主子不忠心。
“不可能,那讨厌鬼身边的雀儿最是忠心护主,要说那起子健仆被买通,受人指使害了她们两个倒有可能,”秦翎也不信,想了想,坐到花园小亭子里,“俗话说得好,心里有鬼的人看别人都是鬼,若是忠心护主的人怎么会这么想。而且,这般说法实在荒谬,出现得也蹊跷。你和我仔细说说,那些人是怎么说的?又是谁最先传出来的?”
“就是没来由的怀疑雀儿,”红翘回忆了一下,“咱们府里好像有好几个院儿里的人都在说,我回去找人问问。”
秦翎微微颔首,起身道:“行吧,现在咱们先去柳姨娘那里看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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