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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作品: 才不是师生恋 |作者:到底有多菜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3-04 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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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得粘稠。

池小满站在天与地连成的茫茫雨雾中哭出声来,“王八蛋,我在找你啊!”

“你在哪里?”

闻溪捂着心口的手像是长出了藤蔓,一枝一叶都扎进了皮肉血脉,“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池小满抽抽噎噎,鼻涕鼓出滑稽的泡泡。

“我在江湾口,现在在朝里走,你往口子这边过来,我打着你家画着黑熊的黄伞,不跑不拖的速度,我们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能碰上”

“不,你别动,找个地方撑着伞坐着也好站着也好,我过去找你,你不要动。”

“这样不行的。”

池小满站在堤上,不晓得是地势还是旁的原因,雨色与风愈发激烈鏖战,滚滚江水拍上堤岸。

“快要泄堤了,你走得快就快些走,我虽然走得慢,但再慢也是在朝你靠近,我们时间不多我们都要离开这里。”

“闻溪”

“怪我,怪我不懂事,我不该来的,可是我已经来了”

“我就是想,就是想哪怕跟你站在一起呢,你明白的吧?我知道这是错的,可是我就是想就是想和你”

“小满啊,我明白的。”闻溪轻声打断,雨水砸在他脸上,他不管不顾,轻声细语像是哄着各自躁动不安的灵魂,“我不怪你,你别害怕,不要害怕。”

越往里走堤坝上能走的道路越狭窄,扛着沙袋的消防战士与庄稼汉子来来回回哈呼喘气,时不时也有农村朴实的调笑,池小满清清楚楚听见一个声音招呼年轻的消防武警,“小伙子成家了没?眼界不高的话明儿上我家吃个饭哈,我大闺女长得可俊了”,虽然夜黑风高雨霖霖,但那把鸭公嗓子池小满从小听到大,闭着眼都知道就是村东卖鱼的建国叔,池小满撇了撇嘴举着伞侧身闪过人群,谁不知道他家大闺女芳华年纪,膀大腰圆,横看一百八竖看一百八一张脸就剩嘴勉强能张开,而且最大的问题是,明天你家灶还开得了火么

池小满心里乌七八糟的一团乱麻因为旁人几句插科打诨的玩笑话消停了会儿,前路黑长,手电光明明灭灭,但她知道闻溪在那头,朝自己走来,或许惊慌失措奔跑而来或许依旧温文尔雅小心礼让过来。

总之,他已经在朝她来的路上了。

·

池家踩得泥泞的堂屋,池妈抱着一只老母鸡四处奔走,池老太太拣了一满箱子衣物,片刻之后又一股脑都搬出来扔到了一边,只留了早些年七十大寿池小满从市里给她带回来的一套衣裳,加上常年不能断的各种药竟是换个小包袱就足足的了。

池小寒全身上下最要紧的就是背上那一书包书本和怀里嗷嗷叫的二代小黄,“我收拾好了!”

“妈妈妈,鸡给我!这带不走,我都关楼顶去。”

“妈!鸭子也都赶楼上去啦!”

“那,那凭啥你可以带狗?”池妈叉腰。

“”

池老太太横了眼舍不得这儿扔不得那儿的池妈,“眼皮子莫浅,人命要紧,小溪的车就那么些位置,你拣要紧的就行,难不成还真让人再来回几趟给你拉家伙儿?”

“哦”

池爸蹲在廊下盯着雨幕吧嗒吧嗒抽烟,“这要去小闻家,咱是不是得准备点啥啊?”

“咋?”池老太太疾走过去敲他脑袋,“你还想摘点水果带两瓶酒咋的?是去逃难还是去给你充门面的?”

池爸后脑勺火辣辣地疼,还没来得及抱怨一旁池妈突然福至心灵,“娘,能吃的东西咱还是得带些,小闻一个人住家里肯定啥也没有,这发大水的好些东西都买不着,而且就算买着了也不如咱家土生土长的好,咱能带就带些过去,我也好歹能多做些给小闻放冰箱里”

于是,在池妈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下,池家喂得膘肥肉厚的鸡鸭遭遇了比死还残忍的待遇,扎成捆叠巴叠巴塞进了桶里,最上头是池小寒说什么也不肯扔下的小奶狗,小狗屁股被底下鸡鸭叨得黄毛乱飞,池小寒却为了证明它确实不占地方而死死摁着狗头,“瞧,这不正好么!”

“”

“行了行了!”池爸叼着半截烟屁股大手一挥,“都别闹了!赶紧些!一会儿小闻回来别让人等!”

黑漆漆马路上,车灯照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路,黄皓开着村长家的破面包车挨家挨户敲锣大喊,“都收拾好东西啊!今晚上雨不停就都准备走!走不动的带上吃的盖的天一亮就往村东口去集合!消防武警说了!这回咱不上船!政府会派车来接!不上船!坐车!都听见了没?!”

已是深夜,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雨点噼啪,锣声轰鸣,鸡飞狗跳。

池小寒盘腿坐在摇椅旁抱着奶奶一条胳膊,“奶,这次洪水真的会泄堤吗?”

池小寒时年十八差还两个月,这座南方小城年年夏雨难停,洪讯年年紧急,消防武警年年来了又走,堤坝上那条警戒线就像是谁家杵得低矮的晒衣杆子,江潮随随便便想摸就摸着了,往年人们笑笑呵呵相互吓唬吓唬就过去了,偏偏今年怎么就都惊慌成了这样,所有人连家都不能要了吗?

池老太太喝了口茶水,另一只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后阖上了眼睛,半晌,池小寒都以为奶奶不会再回应他时,老迈的声音竟是带了些细微颤抖,像是雨夜楼顶那扇年久失修的窗子,呜呜地透着风。

“人啊,想活下去就得瞧好老天爷的意思走路。”

·

闻溪的手机报废在他最后一次看时间,凌晨两点二十六分。

雨势不降不停,堤上人群的恐惧已经无法咽下喉咙,闻溪顺手扶了一把前头踩空一脚踉跄了两步的男人,“当心。”

再走起来只觉得心跳过速蹦得全身皮肉都有些发疼,于是再不顾忌别的大步跑了起来,夜风飒飒,闻溪耳边响起哨声,就像往日池小满站在艳阳高照的田径场捏着口哨吊着眉梢,声声急促。

他步子跨得极大,像一匹快马,朝着那个黑洞洞的方向疾驰。

层层迭起的是埋怨是叫骂都与他无关,他的心化成身后的鞭子,不能回头,不能停下,他的池小满在那里。

头顶绵延电线的最那头似是烧着大团黑云,雨脚连成粗线,层层缠在身上,四肢百骸似乎早就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

池小满的雨伞已经彻底歪成半扇完全遮不住人的破烂黄布,越往里走人越多,堤坝沿江一侧已经垒起大半人高的沙袋,地上全是散落的细沙,偶有绊脚的硬石块,池小满一只手将破黄伞举得老高,一手环成半圈尽可能挡着来往人的碰撞,她的胳膊小腿早已累得酸软,却不敢放手,不敢停步。

黑得不透光的夜晚,只看得见眼前雨幕蒙蒙,黑影幢幢,池小满走得吃力,意识摇摆间,身旁扛着沙袋的武警一个转身,硕大的沙袋重重撞上池小满的肩背,她的脚步跟不上身体的突然前扑,大滴雨水从鼻尖划过,跟着黄伞齐齐落了地。

池小满闭上眼默念,“我的亲爷爷我的老祖宗!可千万保佑这堆沙袋垒结实了啊!不然我只怕是要扑到江里当水鬼了!妈呀!救命啊”

池小满一长串念完都没能撞上沙袋或沉进江水,她被大力拽进了一个湿漉漉怀抱,撞上胸膛那一刻,她的脑子砰地震了一下,头顶是急速的喘气声,耳边是来人轰鸣的心跳。

得救了。老祖宗保佑。

闻溪抱着池小满缓缓滑下去,直到两人都坐到了泥泞的地上池小满才看到他被雨水冲刷得无比苍白的脸。

他良久没有说话,只顾着喘气,双手死死扣着她的肩膀,脸颊下巴刮擦的伤裂着发白的口子,池小满凑过脸在他脖子上轻轻蹭了蹭。

“没事了,闻溪。你找到我了,没事了。”

天黑得快要塌下来,闻溪半拉半抱带着池小满下堤。堤下积水已经漫到脚腕,他沉着脸不言不语将她背到了背上。

池小满抱着他的脖子不敢说话,阴沉沉走过十七八幢房屋,涉水的腿迈过了谁家门前一座小拱桥,踩上湿黏的泥土闻溪才终于开了口。

“池小满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我那么跟你说不许你过来,你胆子是有天大吗?”

“出租车司机要是个坏人怎么办?”

“要是没碰上把你丢了怎么办?”

“刚刚刚刚要是真摔下去了怎么办?我上哪儿找你去?我怎么办?”

闻溪的嗓子一路过来已经喊得沙哑,此时声线更是颤抖,“怪我,不知道提醒你走下面怪我怪我,我太笨了”

池小满趴在他背上愣怔了一会儿后十分恬不知耻地笑了,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来回晃,“瞧,好看不?”

进了村子不比堤上只有零零散散的手电光,前头屋舍挂在檐上的灯照过来,闻溪被池小满的手闪了下眼睛,一明一灭逼的他瞳孔发酸,口干舌燥。

那枚戒指,他挑挑拣拣了两个月。不华丽不浮夸也不简单,就像他捧在心尖上的姑娘。

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

“池小狗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

池小满将手举到两人头顶,手指白皙修长,戒指衬得骨节分明。

雨丝划过,夜黑风高,闻溪抬头,抵着背上池小满的下巴,“好看。”

“诶?我说闻溪。”

池小满蓦地在他耳朵尖尖轻咬了一口,“你这算跟我求婚了不?”

雨还在下,闻溪背着池小满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湿滑粘腻的土地上,野草摇头摆尾将水渍抹上他的裤脚,身后大堤上人声嘈嘈,堤下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前路是家。

池小满的笑声轻灵,唇齿余温还在耳尖残留,闻溪脸颊一片热红,喉头不自觉吞咽,过了许久才在一颗玉兰树旁停步,细微声小地应了句。

“嗯,是。”

身旁玉兰开得灼灼,花托硕大如玉,雨滴坠落绿叶白花间,池小满站在树下,闻溪伸出手指去触她笑容盛放的颊,“所以你愿意吗?”

“这个嘛”

“原意是愿意。”

池小满变脸变得快,上一秒还眉目多情似诗画下一秒就双手叉腰如小母鸡般伸着脖子去撞他的胸膛,“你得先交代什么时候怎么喜欢我的,不然我不干!”

“戒指也不还!”

“快说!说漂亮了我就勉强答应你!”

“”

闻溪被一下一下撞得心口发麻,脑子里猛地蹦出一句诗,“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于是便笑了,那一笑盛满了暴雨与洪流,温柔与爱意。

“来,我告诉你。”

他俯下身示意池小满爬上背脊,“我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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