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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穷将陆绪的手上好了药膏,用纸巾擦掉了他指甲上的血,“以后别这样了,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陆绪沉默,他张开五指,缓缓地捏紧,他低声问:“你以后会离开吗?”
段穷想了想,“会吧。”他看见陆绪的脸色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瞬间灰暗下来,连忙补了一句,“还不确定,不过你放心吧,我会等你长大再走,起码还有个四五年吧,别担心。”
陆绪听了,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段穷,垂下了眼睛,“四五年以后你去哪儿?”
当然去元穹界找我爹妈啊,不过这话就别和陆绪说了,“去天上吧。”他不假思索地说。
陆绪沉默,他忽然站起身来,越过段穷进了房间,只是门刚闭合,又被陆绪打开,露了半张脸对段穷说:“把烤鸭给我。”
段穷在原地摸了摸脸,手指上的药膏香气让他忍不住多闻了一下,“好!”他应着,随意地擦了擦手,提起烤鸭,跨过沙发递到了陆绪的手上,“中午你想吃什么?”他笑眯眯地问。
陆绪说:“随便。”接过烤鸭就关上了门。
段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感觉他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细细想了想自己之前那番话,忽然明白了什么。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段穷摇着头,唇角勾了起来。
夜晚到了,段穷装模作样地打着哈欠,手指伸展着,小拇指轻轻地动了动,感觉身上的神力迅速地被抽走,手指慢慢地捏了拳头,他撑起身子搂住了坐在一旁写作业的陆绪,“小绪啊,需要你的时候到了。”他假装一副虚弱的样子,瘫在陆绪的肩头。
陆绪写着作业的手停了下来,他感觉到段穷的呼吸声在耳边,微热的气流吹在他耳廓上,使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说不清的燥热,“什么?”他低声问着,手指攥着圆珠笔的力道加重了。
段穷看着他身上开始翻滚的信仰力,唇边泛开一抹笑容,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孩会有这么精纯的信仰力,他也想过。
他老爹是霉神,专门吸收或者释放施加霉气厄运,他也有庙,信徒大多是沾染了厄运的人,过来拜神渴求摆脱厄运,求平安,这种对于霉神来说,简直就是送上来的信仰力,因为他不需要反馈,只要收走他们身上的厄运就行,做霉神很容易也很轻松就能积攒信仰力和神力,厉害的霉神甚至连神都能影响,他爹就很厉害,神力浑厚,比一般神仙还有牛逼,如果不是脱发严重,光是看那体质的威力,他也会想做一个霉神的。
啊,思维又发散了,段穷将思维拉了回来,精纯的信仰力,他听他爹说过,那是专注的人才会有的信仰力,如果杂念太多,那么信仰力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专注的人才会拥有毫无杂质纯粹的信仰力,陆绪这种情况,应该是心里的东西不多,现在只有他这个神仙,才会产生这么浓郁几乎要化为实质的信仰力,自以为找到了真相的段穷,脸上笑容越发真挚,“你看着我。”
陆绪一顿,慢慢抬起脸,看向他的脸,沉沉的目光里,似乎飘出了些许光彩,段穷看不清,他退开了一些,“对,就这么看着我就行了。”
陆绪身上的信仰力,已经浓郁到一个对视,都能流到他身上的程度,段穷感觉一股暖流从额心往下,流向四肢百骸,全身都像泡在了温暖的水流里,十分舒爽。
陆绪看着段穷脸上逐渐流露出放松惬意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心跳鼓动着,有一瞬间的心燥,他目光忍不住从段穷明亮的眼睛滑落,滑到了他高挺的鼻梁和红绸缎一样看起来柔软红艳的嘴唇,陆绪的眼底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窜出了和火焰一般闪动跳跃的炽热。
陆绪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已然带了别的东西,他还不知道,只是觉得欣喜,只是这样看着段穷,他的心情就愉悦了起来,带着似乎能让毛发竖张起来的燥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此时就像一个种子一样扎在了他的心底。
段穷察觉从陆绪身上流转出来的信仰力变快了很多,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不是错觉,真的变快了,段穷笑了起来,伸手掐了掐陆绪的脸,这些日子来,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肉,不是那么干巴巴的了,他这么一掐,手感软绵绵的倒有些轻微的尴尬,他马上松开了手,“谢谢啦。”他轻声说。
陆绪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滑了一下,眼皮颤动,垂下了目光,低沉地“嗯”了一声。
段穷起身,说:“你继续写作业吧。”
“嗯。”
段穷出了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唇边勾起了一抹笑容,在开头能遇到陆绪真不错,他想。
*
这几天,娄山县炸开了锅,凡是娄山县的人,连县下所属的农村也不能幸免,一晚上都做了梦,早上起来惊恐慌张地与旁人一说,发现彼此做的梦一模一样,在这个现代社会,什么都比不上消息的传播,第二天早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老高啊,你昨天做了那个梦没有?”
一大早,高达的门就被敲响了,来的人是高家相熟的叔叔,一进门就直接问高达的爸爸高显。
高显抽着烟,他自然是做了,不仅他做了,他认识的人基本都做了,也就只有孩子没做那个梦而已。
他们说话也没避着高达,高达听了个全过程,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钻进房间,拿着从妈妈那里摸来的手机,上了网。
同学群里也几乎都在说这个事情,这个所有成年人都做了的梦,说是有一个神仙在他们这块地方睡觉,前几天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起来发现自己的住处,也就是神庙不见了,之后就说了一些语气惆怅的话,最后跟他们告别,说自己要走了。
“大家都做了这样的梦,肯定就是真的,前天晚上那龙你们不是看见了吗?那是真的龙啊,亲眼看见的还有假吗?这是神迹啊!不仅有龙,而且还有神仙!真的有神仙!”群里的人情绪很激动,消息刷得很快,高达看得眼睛都花了。
“我也信!那龙超帅的!我妈说梦里那神仙身后就跟着那金龙,绝对是真的没错!”
“没想到龙和神仙这种传说中的东西都是真的,太帅了!!如果真的有神的话,那么传说肯定很多都是真的!啊啊啊啊啊!怎么办!超激动的啊!!怎么我就没梦见神仙!”
“超激动 1”
“超激动 2”
“激动 10086!”
…………
…………
“真的是,昨天完全没心思写作业,都在上网,和别人说龙的事情,拿视频给别人看,都没人信,气死了!今天这么多人做了梦,讲出来更没人信!”
“说到前天的龙,放上网的视频有大神在分析是不是真的了,结果出来了,说没有任何造假的痕迹,不过底下没人信,这些笨蛋,这么清楚的事实都没人信!”
“不信很正常,我要不是亲眼看见我也不信!就算他们看视频说是真的,我也觉得是自然现象,雷电造成的什么什么短暂的幻象,跟海市蜃楼那样,现在不是都这么解释超自然现象的吗?”
“这倒也是……”
群里聊的热火朝天,外面的大人也在聊。
“这神仙真的有的话,也是我们这里的神仙,就这么让他离开了?”高显对面的男人情绪不是很好。
人这种生物很奇怪,总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却也有迹可循的欲,段穷在梦里的措辞也是经过仔细的揣摩思考的,他在想怎么直接有效的让人给他们建庙,如果卖可怜,未免伤了他作为一个神仙的面子,而且也有失尊严,用请求,也不对,这相当与将他的主场削弱了,用命令也只会让自己显得高高在上,让人反感,想来想去,也只能用人们这种欲,来进行他的计划,他一开场就表明自己是此地的福神(暗示可以护佑,给予福缘。),感慨一下世事变迁,原先他们的先祖在这里如何如何,他和他们的渊源如何深厚,(暗示他和他们的关系能追溯到很久,是这里很古老的神,一直呆在这里),但是现在没了庙,他们也不需要他了,他要离开了,这次入梦,是自己太久没和人说话,拉着他们说了说话,做一番告别。这就是段穷在梦中说的所有话,他自然也没忘拉着金龙在身后装个逼,无论是神迹还是入梦,大概只能用这么一次,接下来的,就不能再继续用了,当然,神迹还是可以继续,入梦就不能再用了。
现在,所有的人和事,都在按他的计划走,或者说,被“欲”和其他情绪牵着走。
高显听了男人的话,显然也有些发愁,他细细地想了一遍神仙与他说的话,和一闪而过的庄严偌大的庙宇,其实经过前天和昨天晚上亲眼所见又真实经历过的事情后,他已经相信了真的有神仙了,对于昨晚的神仙入梦,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听老人说,有庙的地方就会有神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以前流行拜神,拜佛,在神像佛像面前说的话,心中想的事,都会被知晓,向神请愿,也非常灵验。”他语气有些怪。
“我也听说过,都以为是封建迷信呢。”男人说着,突发奇想道:“要不给那个神仙把庙建回来吧?有庙了,大家都去拜,那神不就知道了我们需要他吗!到那个时候肯定会回来的啊!”
高显自然也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他还想到了除却建庙之外的巨大利益关系,一旦有了信神的念头,那么往这里面投钱,人们应该也是愿意的,高显想到这些,本来就因为激动而不停跳动的心脏越发得躁动起来。
这里面的利益不可想象,连广告都有神仙给他打出去了,还打得那么惊天动地,如果能抢得先机建庙,那么他的事业肯定会更上一层楼,他想到这里,猛地站了起来,他不仅要快点去拿地,还要抓紧时间建起神像和庙宇,钱是一回事,敬神又是一回事,这两个事都不能马虎,神佛又不要钱!
想到就做,高显什么话都来不及和朋友说,匆匆出去了。
娄山县显然已经沸腾起来了,外界的声音也越发大了起来,各种论坛贴吧还有社交网络,都刷满了前几天的视频和分析,还有最近新出现的神仙入梦的声音,一开始没有溅起什么水花,后来有心人看见了,很快就宣传了出去,社交网络上的很多都是年纪轻的人,热血上头,有万丈豪情,一见有可能是真的,各种激昂的声音都冒了出来,这种热血和兴奋是会传染的,无论信与不信,打鸡血的言论也是偏多的。
这些声音里自然也不缺质疑和揣测,即使在好几个权威大神出了分析结果后,也没有丝毫的动摇,不过可没人管他们,因为之后又有一段视频被放了出来,看地点是农村,镜头里可见有大片的青山和田野,镜头周围围着很多人,声音有些嘈杂,能听到什么复活了,诈尸了之类的话,这个视频显然是人拿着手机拍摄的,像素很清晰,只是镜头摇晃,让人眼花,拍摄者穿过几个人,才停了下来,这个时候镜头里面出现了一口棺材,里面坐着一个老太太模样的人,和一个男人说话,说的什么,视频里能听到,而且是一清二楚。
视频很全,从开头,到中间老太太倒地被人抱住,放回棺材,再到最后钉死棺材和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抬到了山里下葬,全都一清二楚,没有一点点遗漏。
这下网上又炸了,有不少本地人说出了具体地址,信誓旦旦地说是真的,这让所有人再次震惊了。
这尼玛两件事都发生在娄山县,难道没有问题?有人发出这种疑问,但已经很少有人去注意了,这下不仅网友打鸡血,连各路媒体都打起了鸡血。
一系列的跟踪报道也出来了,这下即使不关注网上八卦之类的人,也都看见了各大新闻网站发出来的新闻报道。
在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越传越神的时候,娄山县迎来了一大批的访客,与此同时,高显已经拿下了一块地,因为政府也要参一脚的关系,地的价格便宜了很多,不过庙宇的经营政府也插了大半。
这个要为神仙建庙的事情娄山县的人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关系好的去高显家问怎么建什么名头的庙,高显说:“做梦的时候你们没梦见吗?神仙原来的神庙叫福神殿,就按那个梦里的庙建。”
来人回忆了一下,连连点头,于是建庙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因为来了很多媒体记者,这事儿也没瞒住,很快外界的人都知道了。
在这期间,段穷去了其他几个选定的地方,有了娄山县做例子,接下来要做的就简单多了,为了省事,其他地方他也只是做了科普,有些神不仅仅是一个地才有的护佑神,比如姻缘神财神和其他,都是可以共同供奉的,已经出现了神迹,就算为了利益,也会有人去做这个事,如果没人替他做这件事,他就再想办法。
关于神庙,关于这里所有人的信仰归属,段穷从没想过独吞,现在天庭所有人处境那么艰难,他有陆绪,但其他人就什么都没有,如果能帮到他们,为他们提供些信仰力,他自然会竭尽全力,况且他小时候那么调皮,四处捣蛋闯得祸不少,都是大家包容他,爱护他,长大了他也不能只想着自己。
自己果然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大人了,段穷略带自豪感地想。
做完这些事,外面的世界已经搅翻了天,段穷喜滋滋地往家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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