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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的恶
Chapter 12
中午, 薛芃将报告做好,传给南区分局。
没多会儿, 就接到陆俨的微信, 只有四个字:“常锋走了。”
薛芃心里一抖,愣在椅子上好一会儿,随即拿起包和手机就往医院赶。
半路上, 薛芃给陆俨拨了电话。
两人交谈不多, 陆俨只说,很快就要安排给常锋的尸体做尸检, 还说常智博起先是反对的, 只想好好办理常锋的后事。
可这是刑事案, 就算家属不同意, 警方也要照章办事。
但陆俨还是花了不少时间说服常智博, 直到他同意。
而后, 薛芃又给张芸桦拨了通电话,得知张芸桦也在赶去医院的路上,声音里也有些哽咽。
薛芃安慰了母亲几句, 心里也受到不小的冲击。
等到了医院走廊, 老远只见陆俨站在走廊里, 和已经赶来的南区分局的民警、法医正在交谈。
隔着一段距离, 薛芃朝他抬了下手, 转头就去找张芸桦和常智博。
张芸桦之前在微信上说, 他们在院子里, 花坛附近。
薛芃来到后院,果然看到一个大花坛,走近一看, 见张芸桦坐在长椅上长吁短叹, 却不见常智博。
薛芃走上前问:“妈,你怎么一个人,常叔叔呢?”
张芸桦擦了擦眼睛,说:“哦,刚才我们还在一块儿,后来他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个朋友过来了,他去见个面,马上回来。哎,我这还买了热饮,还说等他回来喝,这都去了半天了……”
薛芃扫了一眼张芸桦手里的塑料瓶,说:“给我吧,我过去找常叔叔,要是找不到,我再回来。”
张芸桦:“也好。”
薛芃接过塑料瓶,放进包里,抬脚就朝张芸桦指的方向走。
……
走了不到一百米,人越来越少,风也越来越大。
直到越过一个拐角,风小了。
薛芃左右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正准备返回,谁知就在转身的瞬间,却瞄到两个人影。
那两个人就站在一条走廊的门里,门关着,而那道走廊可以直接通向医院的前门,其中一个人正是常智博。
薛芃不疑有他,很快往那边走。
只是越走近,越发现那两人脸色凝重,十分不对。
常智博不似悲伤,而是愤怒。
不过想来也在情理之中,儿子被人炸死,换做是谁不生气?
至于旁边那人,看着倒是很年轻,最多二十七八岁,肯定没有三十,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安慰常智博,反而十分的冷。
这一瞬间,薛芃迟疑了,虽然因为两人的站位,看不清他们的口型,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直觉却告诉她,他们聊的不是处理常锋的后事,而是其他。
是什么?
有什么事会比现在处理常锋的后事还重要?
只是薛芃刚想到这里,门里那个年轻一点的男人忽然抬了下头,朝她这边看过来。
他发现她了。
男人的嘴唇轻轻动了几下,是在对常智博说话。
紧接着,常智博也看了过来。
也正是因为男人抬起脸这个动作,令薛芃更直观的看到口型。
她眯了眯眼,他说的似乎是:“是薛芃,我先走了。”
随即他就飞快的转身,朝走廊的另一边走。
怎么,他认识她?
这个疑问自脑海中滑过,薛芃也踩上台阶。
她正准备拉开那道门,门就从里面被常智博推开了。
常智博堵在门口,问:“小芃,你是来找我的么?”
薛芃对上常智博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点头,随即从包里拿出那瓶水,递给他:“我妈让我给您的。”
常智博勉强笑了下:“谢谢。”
薛芃却转开头,朝年轻男人已经走远的背影望过去,盯了好几秒,问:“那是您的朋友?”
常智博一顿,说:“不是,是和常锋关系不错的狱友,听说他出事了,过来看看,表示一下。”
狱友?
薛芃完全不信。
这时,常智博说:“咱们回去吧。”
薛芃不假思索道:“您先回去吧,我妈在花坛那边等您,我先去趟洗手间。”
薛芃平静的落下这句话,也不等常智博反应,抬脚就往走廊的尽头走。
她知道,那个年轻男人一定会往大门的方向走,绝不会在这里逗留,她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跟过去,也许就能看清他的模样,哪怕只是背影。
就在刚才那个瞬间,那个男人的背影令她想到了一个人——程崎。
薛芃走的很快,几乎可以说是一路小跑了,而且目标明确,中途没有拐向任何一个拐角,她料定了那个男人的路线。
可她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之后,常智博也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通了,常智博只一句:“她跟上你了。”
电话对面出现一声冷笑,随即切断。
直到薛芃一路追到大门口,失去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踪迹。
薛芃在附近逗留了几分钟,始终没有找到人。
……
等薛芃返回到医院里,常锋的尸体已经被拉走了。
陆俨、常智博和张芸桦也正在往出口走,常智博低着头,步履蹒跚,陆俨一手握着他的肩膀,张芸桦则搀扶着他。
薛芃脚下一顿,遂来到三人面前,站定了。
陆俨朝她看来,下意识扬起眉梢,他从她眼中看到了异样的情绪,起起伏伏,好像想压下去,却又掀起来。
张芸桦问:“小芃,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薛芃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常智博,声音很轻,也很清晰:“常叔叔,刚才那个狱友,他叫什么名字?”
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问的张芸桦一愣。
陆俨也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像是明白了,顺着薛芃的目光转向常智博,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常智博始终低着头,隔了片刻才抬眼,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脸上纹路很深,还有些浮肿,神态萎靡疲倦。
而薛芃始终目光不移,十分坚定,只盯着他的眼睛,试图看透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智博终于出声了,声音沧桑且透着冷:“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薛芃瞳仁微缩,没再说话。
又过了两秒,她很轻的点了下头,随即侧身让开路。
常智博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张芸桦匆匆看了薛芃一眼,带着责怪,遂快速跟上常智博。
……
张芸桦是和常智博一起叫车离开的。
陆俨和薛芃直接返回市局,但在临走之前,陆俨跟常智博保证,一定会找到真凶,查出事情真相。
常智博却没有应,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了。
直到陆俨和薛芃上了车,陆俨才问起刚才的插曲。
薛芃将在医院看到的一切告诉他,同时说出自己的怀疑和判断。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陆俨的表情仍是瞬间变了。
许久,车内都没有人说话。
薛芃等了片刻,转头看他,却见他沉着眉眼,抿着唇,便说:“不过说穿了,那也是我的感觉,也许是我认错了,想多了。”
她以为陆俨是在存疑。
陆俨却说:“不,我倒是觉得,是程崎的可能性极高。”
很快,陆俨说出自己的分析:“陈末生和常智博的关系始终是个谜,程崎帮助陈末生,又和常智博有交集,这是说得过去的。而且你确定你没有见过刚才那个男人,可是你却通过他的口型辨认出他提到你的名字。他一定认识你,否则有什么理由见到你掉头就走?除了始终没有以真面目示人的程崎之外,我也想不到有其他人选。”
薛芃点头,又道:“我肯定我没见过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觉得他好像看着很眼熟,又好像见过。奇怪吧?”
陆俨一顿:“好像见过,又肯定没见过……这样,趁着还记得,回去先去做个人像拼图。”
薛芃:“嗯。”
……
这之后,两人没有耽搁半点时间,回到市局后就各司其职。
法医科陈勋负责检验常锋的尸体,薛芃因为去电子组做拼图,配合陈勋的痕检工作,就交给了孟尧远。
等薛芃做好拼图,电子组将打印出来的人像传给南区分局和刑侦支队。
薛芃也拿到一份,盯着模拟出来的男人容貌许久,真是越看越眼熟,几乎都快产生错觉了,像是要精分。
薛芃看了一会儿就闭上眼,揉了揉眉心,随即想到离开化工厂房之前,那个程崎曾经从窗口递给陆俨一枚优盘,便顺嘴问了电子组的同事破解的如何了。
电子组的同事说,应该快了,就在这几天可以解开。
薛芃应了,拿着手机返回痕检科。
等坐下来后,薛芃又从手机里翻出刚才的模拟画像,看了许久,而且一边看一边回忆着这几个案子之间的联系,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陈末生、程崎、茅子苓、钟钰、陈凌、季冬允、林曾青、曲辛夷……
这些人名一个一个的在脑海中略过。
直到翻回到那张孤儿院五人合照,思路突然停下来。
薛芃先是一愣,呆了几秒,遂飞快的从手机里找到那张照片,点开后再对比她在医院看到的男人模拟画像。
像,真的是很像……
五官几乎是一比一放大的!
薛芃又立刻起身,走向电子组。
刚敲门进去,就听到电子组的同事在讲电话:“好的,我马上做。”
挂上电话,电子组同事看到薛芃,问:“怎么了?”
薛芃说:“刚才那张拼图,能不能再帮我做个比对,我这里有样本。”
薛芃边说边将五人合照发给他。
电子组同事点开一看:“还真巧,陆队也说要和这张比对。我这就开始,很快。”
显然,陆俨也看出了相似处。
薛芃坐下说:“好,那我就在这里等。”
不到一分钟,电脑比对出了结果,相似度高达85%。
薛芃直勾勾的盯着结果界面,听电子组的同事解释说,因为五人合照不够清晰,而且还是年少时拍的照片,而薛芃做的人像拼图是个成年人,所以会存在一定的误差,但是在这个前提下还能得出85%的结果,几乎就等于是验证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程崎就是章严云。
直到薛芃又一次走出电子组,她的思路也跟着渐渐清晰起来。
在今天以前,程崎始终是个问号,可现在这个问号解开了,那么此前很多事就都有了联系。
立心孤儿院五人小组均和这些案件有牵扯,只不过有的是被害者,有的是有连带关系,还有的是直接参与作案。
陈凌一直担当大姐的角色,她心机颇深,只可惜命不长,虽然会算计,却没有机会实现。
茅子苓和林曾青都是受害者,茅子苓是季冬允的未婚妻,也是导致林曾青接近廖云川,搞得精神失常的起因。
再来就是章严云,也就是程崎,只不过程崎是假名,所以此前一直追着程崎这条线调查,等于大海捞针。
可现在已经确定他们俩是同一个人,那么只要追着章严云去查即可。
薛芃边想边回到办公室,心不在焉的坐下,又将之前的人物关系图拿出来看。
现在立心孤儿院五人小组已经找齐了,跳出这个小团体再往外围看,又牵扯出几个人,比如陈末生、钟钰,还有……方紫莹。
原本方紫莹是并没有算在这个关系圈里的,但是因为化工厂厂房事件,方紫莹和郝友梅明显早就认识,郝友梅又是陈末生布下的一颗暗棋,意在分化六名证人,避免大家抱团。
在那几天里,郝友梅十分照顾方紫莹,而方紫莹虽然表面上很抗拒,可是行动上做的每一步,都是在配合陈末生。
方紫莹还说了那样一句话:“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
薛芃又转念想到,方紫莹和陈凌在狱中的关系一直不睦,陈凌压制着方紫莹,甚至屡屡欺负,就连其他室友也在跟从。
从两人的关系上和方紫莹胆小的性子来说,她从一开始就加入这个组织的可能性很低。
那么,方紫莹是后来才加入这个局的?
又或者说,方紫莹没有真正的加入,只是在她出狱以后,陈末生接触她,以将刘吉勇绳之以法为由,令方紫莹暂时答应合作?
想到这里,薛芃闭上眼,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力严重透支。
似乎有些事情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又遇到了瓶颈,只差一层窗户纸就可以戳破,却怎么都过不去。
……
薛芃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去倒了杯咖啡,回来时,孟尧远也进来了,第一句便是:“快来看,Silly talk又更新了,他最近怎么这么勤?”
薛芃一怔,立刻拿出手机刷开转载论坛。
本以为这次Silly talk会顺着小Y的故事继续写,没想到笔锋一转,竟然开始写“女神”的故事。
刚看到第一行,薛芃的头皮就开始发麻了,忽然有一种在窥伺自己姐姐另一种人生的错觉,既恐惧,又猎奇。
故事里写到,女神有一位十分伟光正的父亲,他还是J城某个领域的顶尖人物。
父亲学识卓著,肯钻研,却不高傲,还很愿意深入百姓群体,为J城的环境事业做贡献。
接下来,Silly talk花了一段篇幅来描写J城的环境问题,主要是从三方面说的,包括土壤、水污染和农作物。
自然,这三者也是相辅相成,不会孤立存在。
水源污染,会影响到土壤,土壤污染,也会影响到水源,这两者会用于农作物生长和灌溉,当然还有家畜和植物。
当粮食、蔬菜、水果、家属肉类收成上来,流向市场,人们会吃到嘴里,表面上的污垢是可以洗掉的,但是涵盖在里面,通过水源、土壤渗透进去的污染,就会随着食物一起融入人体。
而在这些污染里,除了一些通过烹饪可以杀死的微生物、寄生虫之外,还会有一些灭不掉的东西,比如重金属。
下面一段很快列举出一些重金属:汞、镉、铅、铬、铜,镍、钴、锡、金属砷,等等。
这里面很多字,普通人看了可能不会有什么感觉,大家所熟悉的也就是汞、铅、铜,其余的好似都和自己无关。
但是Silly talk很快就写到,这些金属物是通过化工厂排污途径流入河流、湖泊,进而侵入土壤。
而生活中常见的途径就是废旧电池和电子产品,包括一些固体废铁,比如将它们堆积在某一处,下雨了,雨水将重金属带入土壤,因为土壤里的重金属有很高的的迁移能力,它们很快就会渗入到地下水,通过地下水流向农作物,最终经过一个循环,进入人体。
看到这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一定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打开方式不对,要么就是Silly talk换风格了,从八卦博主变成了科普博主。
直到后面的故事突然一转,提到重金属就是土壤和水源的“毒药”,不同的重金属含量高,人类长期接触就会引发不同的疾病,比如癌症、骨痛病等。
Silly talk还特别声明说,并不是告诉大家,吃了重金属含量高的食品,就一定会得绝症,但是如果长期接触,患病概率和死亡率可以翻到10-20倍,这也是有科学根据的。
紧接着,Silly talk就自我调侃问,大家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讲这些,那就是因为女神的父亲x先生,就是发现J城的土壤和水源有严重的重金属污染问题的第一人。
而且他不仅发现了,还送去研究了,研究过后得出结果,还一状告到了市政府。
就在x先生的不懈努力下,市政府很快就关闭了一些不符合规章制度的化工厂,但是在关闭之前,这些化工厂对当地引起的环境污染问题,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后来几年间,X先生陆续为百姓们做实事,不仅检举了一些化工厂,还因此挖出几个制毒窝点,因为从污水中也可以验出毒品含量。
自然,x先生做的事,对百姓是有益的,却也在无形中挡了某些人的财路。
很不幸,x先生在2000年的九月,因车祸身亡。
自x先生去世之后,J城的化工污染问题,又逐渐恢复到从前,有几年甚至是疯狂建设。
而x先生的离开,对于大多数百姓们来说,是毫无记忆且无关痛痒的,别说那时候媒体不发达,即便是放到现在新媒体席卷网络,又有多少百姓会关注一个地质学者的生死呢?
环境污染和食品安全,往往是大家都会在意,却又都不在意的事,因为它看上去,听上去,距离死亡都太遥远了,就算某个城市的癌症患病率额外的高,谁又敢一口咬定,这就是当地的污染造成的?
在这篇连载的最后,Silly talk还附上一组数据,和一段二十年前某医学博士说过的话。
数据大概列举了J城二十年前的污染数值,还标出来哪几个区比较严重,含有的重金属分别是什么,超标了多少倍。
然后是二十年后,也就是今年的J城数据,已经比二十年前又翻了多少倍。
最后是一组医疗数据,主要是针对癌症患者的患病率和死亡率。
种种数据,触目惊心。
而二十年前那位医学博士是这样说的:“照这样下去,再过二十年,J城会出现五个以上癌症村。至于城市会增加多少癌症患者,这不好说,但有这样几种癌症的发病率会明显提高,像是肝癌、肺癌、食管癌、肠癌、甲状腺癌等等。”
第一篇连载到这里结束。
薛芃看了久久没有回神,倒不是因为重金属污染的科普,更不是因为癌症数据,而是那句——“x先生在2000年的九月,因车祸身亡。”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脑子有一瞬间是断片的,接着就出现了耳鸣的反应,连手脚都开始发凉。
直到孟尧远那边发出一声“我靠”,把她惊醒。
薛芃醒了神,又仔细回忆许久。
父亲薛益东的离开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年,可是她始终记得,薛益东是病故,突发疾病,好像是心脏病,才不是什么车祸。
而这篇文章里种种迹象都显示,x先生就是薛益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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