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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的山脉中一架兽车车辇在缓缓的行走着,身后跟着大批的侍卫和俘虏的蛮族,纭阆骑着骑兽在最前方开路,像是一个凯旋而归的战士。
他们从山脉中穿出,经过了不少的地方,都是贫瘠的土地,就连偶尔看到的草丛也鲜少有绿色的,皆是枯黄斑驳,生灵绝迹。
这里长年冰雪覆盖,不但寒冷,气候更是时不时的波诡云谲,比起繁茂丛林中蓬勃的生命力,冰雪和寒冷让这里草木并不繁茂,甚至有些颓败。
然而从一处河流中进入后仿佛到了另外的天地,空气变得湿润起来,触到皮肤上,皮肤都散发出快意,这种湿润透着舒服的感觉,冰凉,却并不是冰雪中冻人的湿气。
有几分北方气候舒适的味道。
车辇最后跃过一个山坡,视线变得开阔明朗,眼前的景象足以让没见过的人惊叹,只见被拦腰斩断的河流之中升起了一座高高的悬崖,悬崖之上有着一座小小的城池,背靠着庞大的瀑布山峰,茂盛的竹林包裹着四周,宛若一处被隐藏的秘境。
这处城池就是纭水城。
兽车在河流边停下,水流边早已停靠着王族专用的渡河船只,纭水城四周环水,要入城,没有其他的途径,必须先渡河走水路。
水流边除了王族专用的船只,还有平民用的竹叶舟,竹叶舟都是用竹子编织在一起,纭水城周围竹子长势茂盛,最不缺的大概就是竹子了,比起用其他树木架织起的小船,他们更偏爱翠绿欲滴散发着竹叶清香的竹叶舟。
竹叶舟有很多,停放在水流边也不杂乱,整齐的停靠在一起。
兽车车辇中,火云先躬身从里面钻了出来,他的两边脸颊上还带着微褪去的红气,额头挂着晶莹的汗珠,一副承泽雨露的模样。
有的侍卫看到这样的火云赶紧把视线移开,目不斜视的看向别处。
兽车里面除了他就剩下一个小王子,王族贵族中,不乏有养在身边解闷的玩意,一主一仆不知道在车辇中做了什么。
总之不是他们这些侍卫能看的,能管的。
火云下了辇后和车辇旁的吉桑说了几句话,他刚刚一直在车里和主人辨认从老稽足人处得到的药草,特别是看到其中的几株,火云眼睛都直了。
药师对于药草是非常喜欢和小心的,一些药草是十分难能可贵的,若是培植的好,说不能能在纭水城培育下来。
“回城了我一定要全栽种下来。”
吉桑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应和,如果药草这么好培育成功,那么也不能称做是稽族人秘而不宣的宝贝了,若不是救下了那位老稽族人,以稽族人小气的性子,是万万不会把这些药草轻而易举的拿出来。
要知道之前纭族人早早就向稽族人求过药草,送上了金币和昂贵的东西,甚至还许诺了不少的好处,饶是这样稽族人并没有任何所动,态度强硬的拒绝了,可见把他们部族的那些秘而不宣的药草看的多珍贵了。
火云又和吉桑说了几句话,之后扫了周围一眼,用手指了指跟在兽车最后面被带回的傻大个,示意他过来做脚墩子。
虽然蓬头垢面的脏兮兮的,但个头高大,做个脚墩子应该十分的稳妥坚实。
主人说了,留人在身边做个下等奴隶,王城里不缺一口吃的,火云是第一次见到没有任何灵力的楔者,他仔细探查过,确实,这人周身的魂力显然是个楔者,魂力也不弱,但内里空空,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就像是干涸的湖泊,与其说是灵力受损,不如说是灵力天生缺陷。
简直是奇了。
火云在探查时惊讶的不可思议,魂力是天生的,灵力是后天的,尽管是后天的,不过两者相辅相成,魂力酝酿着灵力,魂力高灵力强,强则强弱则弱,就是再弱的常者也不会没有灵力,但一丝丝灵力都没有的楔者,闻所未闻。
换句话说,这人恐怕是娇弱的勼都能轻而易举要他的命,毕竟勼娇弱,但也有魂力和灵力,只不过大多勼的灵力和魂力难以用在战斗。
而这个人恐怕只能干干体力活,但火云对这人很感兴趣,甚至已经在盘算着以后在王庭之中可以找这人试药,空有魂力没有灵力,让火云在惊叹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这大概是药师的通病,不过出了这么一个畸形的,也是可怜,难怪伮族人会将其狠心的抛弃。
做个下等奴隶,也算是给他一口饭吃,火云支使人,也是提早给他找点事情做,在喊人过来做脚墩子后,火云轻手轻脚的撩开车架上柔软的纱帘,“主人,渡河了。”
撩开纱帘的一角,能看到车架里是毛绒绒的一片,还有微微绷直的雪白足尖,白翎赤着脚,脚下是一块雪白软乎的兽皮,兽皮柔软蓬松,如玉的脚陷进兽皮里,愈发衬得兽皮华贵了几分。
他怀里是一兜老稽族人的药草,被他认真谨慎的抱在怀里,用灵力温养着以免枯萎,除了个别交易的,为了感谢白翎,老稽族人还把族中秘而不宣的药草拿了出来,有些药草是白翎一直在找的,对疗伤有奇效,价值已经不能用珍贵来形容,能不能在纭水城培育活下来白翎并没有多大的期许。
但有了这些,对阿姆的病是有极大好处的。
如是想着的白翎把手搭在火云递过来的手上起身,但下车辇的时候,车辇里赤脚的白翎还未抬脚,一双手突兀的横了过来。
由于这一双手的动作做得十分的自然又堂而皇之,几乎没人发觉,倒是视线在怀里药草上的白翎警觉的很,神情一凛,极快的后撤一步,那双手只来得及碰到一瞬如玉凝脂,紧接着下巴上就啪的狠狠的挨了一脚。
几个侍从反应过后立马把动手的人按住,一边向白翎告罪。
谁能想到这个人会突然动手。
白翎微微拧了眉,面上波澜不兴,窥不见半天的意动,淡然自若,但袍子下收回的脚来回的蹭了好几下,只不过是袍子宽大,看不清罢了。
他稚气的声音泛着冷意,不疾不徐的问:“你做什么?”
被侍从按住跪在地上的人不吭声。
白翎的视线这会终于在这个残缺的楔者身上停留了多些时刻,眼波流转上挑,带着几分好奇打量了人几眼:“哑巴?”
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白翎抬手让侍从把人松开。
又傻又哑,他不屑欺负弱小。
可哑巴并不哑,张了张嘴,沙粒般乌沉沉的嗓音吐出一句话来,“我抱你下来。”
这话诡异的让周围都安静了下来,火云最是跳脚了,这人莫不是连脚墩子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也忒没见过世面了。
“谁准你上手了?”火云轻蔑的笑一声,一个下等的楔,不认清自己的身份,怎么敢来碰主人。
也不知道刚刚有没有摸到,要是碰到摸到了应该直接剁了煨豺狗,但看主人没发话,饶是火云心里再不满也晓得主人不打算计较了。
与这样一个人计较确实没多大的意思,最终赏了人十鞭子当做教训,之后火云压着脾气教导,“听着,做脚墩子你该做的是,跪好趴下。”
待人乖乖跪好趴下,火云又唠叨的说腰得低点,脑袋低下去触地,膝盖得撑好,撑稳妥了,最重要的是奴仆在主人面前是不能随意抬头的,眼珠子别乱瞟。
经过再三的调整,不知不觉过去了好一会,背脊拉直得没有任何的倾斜,也算是像模像样了,火云才重新扶着白翎下车辇。
感觉背脊上被人轻轻巧巧的一点,坚硬的背脊像是被抽空了脊髓,让匍匐着的人指尖到头皮都透着麻。
白翎踩着人的腰脊下了车辇,纭阆在船上都等得不耐烦,他已经在船上从日中快等到了日落,直嚷着说傻不拉几的,带回去能干什么,肯定是做啥啥不行,不如给些金币打发了,话是这么说,但纭阆却把和傻大个一起的那位老楔者收留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儿?”临了白翎问道。
“……印,我叫印。”印趴在地上的手掌收紧,呼吸炽热,血管中沸腾的血液达到了极致。
印?伮族人,伮印吗?
白翎道:“抬头。”舌尖滚过的两个字依旧冷清矜贵。
趴在地上的人局促怯弱的颤动了下,之后脊椎骨微抬,听话的缓缓抬起了头,蓬头垢面发丝的遮挡下辨不清模样。
白翎居高临下,手指拨动着怀中的药草,纠结片刻,眉头微拧,手指划过每株药草,视线移到印脖颈上的血痕,驻足了足足好一会,最后狠心挑了一株最小精神最不好有些蔫的药草递给人。
趴在地上的印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双手抬起立即接过。
傻不愣登的。
这次白翎直接把药草放在了印的手边,玉色的手指指了指脖子,“赔礼。”说罢也不再过多解释什么,也没有看到在他转身间,那位抬头的人脖颈血痕附近冒尖的喉结上下重重的滚动了下。
待人走远后,印拾起手边病兮兮的药草,想起小王子怀里郁郁葱葱的药草,垂眸的瞬间,毫无局促怯弱,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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