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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就此别过

作品: 解祤忧:宿命缘劫,浮生何归 |作者:流莹离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6-11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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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问雁没带多少人回来,且大部分作战的人皆在九襄,唐家岭防御薄弱,上次夏军偷袭已失策,此刻明战未必没有胜算。

解忧过去时,战局焦灼,夏军那边还在发起猛烈的进攻,人头乌黑的一片,不断的压过来,唐家岭的人已是边打边撤。

唐问雁忽见她还在,隐隐皱眉:“不是让你先走了么?来这做什么?”

解忧道:“一起走。”

前方有人灰头血脸,持剑报:“大当家,敌人攻得太紧,快守不住了!”

唐问雁闻及,飞跃上马,稳住缰绳,然后向众人喊了声:“叫所有人都撤!”

说完,朝她伸出手。

解忧借力上去,坐在了其身前。

天色暗暗,深林雾色极重,迷了视线,敌军没有及时追上来。

众人在林中骑跃,离了唐家岭范围,跑了数十里远,不及细察,前头忽有埋伏,几道长绳子拉起,不少人纷纷翻马,唐问雁急勒了勒马头,才避免了触碰。

此处地势颇低,两面是高丘土垒,数个弓箭手等待就绪,前面有步兵带盾长矛堵截去路,而后面,一串骑兵狂追了过来。

人群瞬间被包围。

对方没有放箭,唐问雁试图命人和前面的步兵厮杀,看能否冲出去,但奈何对方有盾矛在手,见效甚微。

不一会儿,弃瑕已带骑兵赶至,他看着这群狼狈之人,然后再看这群人的头匪,放话道:“唐问雁,你若肯束手就擒,我定放你一命。”

“我的命,何要你做主!”唐问雁瞥了眼身前人:“你们夏王宠妃在我手上,难道你要不顾她性命么?”

解忧神色淡淡,撇眸望着对面男子清凝的面容。

弃瑕只盯了她一眼,脸色没多大变化,冷酷无情说道:“她若死在你手上,来年清明,我会替她多烧几炷香,以聊慰藉。”随后高声喊话:“放箭!”

随即而来,就是一轮轮箭雨。

分不清那些箭矢到底是要射向谁,因她与唐问雁同乘一骑,唐问雁手挥剑,挡去了不少,唐家岭的人在这瞬间亦有死伤。

嗯,确实没打算顾及她。

她的死活,对面男人像是会关心?

唐问雁似是无法忍住,再不多言废话,踩踏马背而上,卷起无数箭矢,向那两排箭手挥去,敌方倒下不少人。

青罗剑染了血,泛起腾腾的血色热气,唐问雁不顾飞来的乱箭,一路开杀,直逼弃瑕面前!

解忧心下惊诧,唐问雁独闯敌方阵营去单挑弃瑕,有点冒险,武功高强的人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唐问雁冲过去时,弃瑕身边的一串骑兵从马背上飞身而出,拦住,将唐问雁团团包围。

对付高手,围攻才是上策!

唐问雁出剑杀敌,剑气扫落,扬起树叶纷纷,围住唐问雁的数十人也不甘示弱,与唐问雁纠缠起来。

解忧环视上坡的弓箭手,不知为何,箭攻没有再继续,停滞了许久,不一会儿,埋伏在周围的夏兵皆涌出来。

一边是唐问雁与数十人的对决,一边是唐家岭众人越缩越小的包围圈,夏兵四面夹击,一层层压上,让人透不过气。

解忧再瞧了眼柳无依,他被围困,吃力的挡着夏兵刀矛,手臂腿上插了几根箭羽,一步步的往后缩圈退却。

她让他提前撤不听,真打起来,是真的没人会管他生死。

解忧骑在马上,身处围圈中央,周边尽是刀剑相撞的峥鸣,或许是她还有一层宠妃的身份摆着,即便没有命令说勿要伤害,但那些夏兵只针对唐家岭的人,没有一个人上来砍她。

局面乱极,解忧稍稍远眺,打量着那边指挥战局的弃瑕。

这是,她第一次与他正面相识。

弃瑕手底下能人众多,不可小觑,毕竟,能在深山密林潜伏半个月之久,哪怕听闻主将死了,仍是坚守在此,没有谁带的兵有这种强大的毅力。

他在撤回九襄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安排了这么多人手,却没有截击唐家岭提前撤离的那批人,这说明,他最终的目的不是攻山杀匪,而是在等唐问雁入套。

唐问雁这个匪首,不论被抓或战死,都能瓦解部分叛乱,剩耿域那帮人活蹦乱跳不了多久。

他可以只要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如今四面困局,若无外援,难有生路,唐问雁武功高是一回事,或许能拼死闯出一条路,但唐家岭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而恰恰唐问雁又重情重义,不会做这种舍弃自私逃命的事。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忽而想起唐问雁说过的话。

——比起他们,我更信任你。

唐问雁并不是百分百信任她,不过是认为她是晋国暗探,想借晋国之力搅局而已,代渠这个邻国若真完全覆灭,对晋国并无好处,夏朝这数年来冒尖太快,一直是晋国的眼中钉。

她争对夏朝,一部分原因就是看其不顺,故一而再再而三的掐其气势,她不知道当今夏王脑子里想什么,是真的放任她来唐家岭,让她随意搅局吗?

从她蛊惑南宫颢来唐家岭,在醉风楼挑衅唐问雁禀明身份,献计杀弃瑕时,便已入局,只不过,唐问雁会用复辟朝政的名头参与叛乱,是她丝毫没有没想到的。

她以为,像唐问雁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必然与夏朝和代渠都不对付,会另起单干,绝不屈居人下,谁知道,一介贼匪,竟会为朝廷做事。

知道唐问雁复朝政的想法后,她便保持袖手旁观的态度,心里亦有奇怪的想法,想看看,这出师无名的叛乱,到底能支撑多久,到底要怎样荒唐的结束。

难道,就此要扼灭?

不。

林中响起一阵快马蹄声,解忧定睛看去,是唐家岭已撤退的一队人重新赶回,过来支以援手,前面围堵的夏兵很快背面受敌,一抹抹弓箭射来。

看着那边以一敌多的唐问雁,解忧心里有个更大的想法,同时,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看来,命不该绝,她要再扯一次夏王的后腿。

空中湿润,解忧抬手伸空。

接了接绵柔雨珠。

一场雨要来了。

弃瑕怎么都没想到,那个骑在马上悠然看戏的红衣女子,在下一刻,会驾马冲开人群,朝自己冲来,而身边众人知她身份,丝毫不挡,竟还自动让开一条细缝。

恐怕以为,她是好不容易挣脱了贼匪的挟持,如今,要满心欢喜的回归。

可是,错了。

在接近弃瑕的刹那,解忧腰上缠绕的软剑抽出,朝着他就是一顿劈砍,他弯身惊险避过,解忧扭转马头,继续再战。

一番交缠,解忧被扣住手腕,不敌,被弃瑕拉扯下了马,她仍是不死心,一剑剑朝他袭去。

弃瑕不知这女人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虽然对付这个女人倒是绰绰有余,但他只守不攻,叫道:“关玲珑,你疯了!”

解忧当没听见,再朝他砍去。

她出手毫无章法,招招乱砍,但若不挡,又很要命,弃瑕心里愤懑,这女子故意添堵,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二哥也不曾嘱咐要顾及她安危,既如此,杀了这高骊密探,又有何不可!

凝着那抹怒极杀意,她目的已达到。

很好!

当弃瑕致命一击过来时,一根银针,旋转千度,凌空而来。

大雨倾盆,地上满是赤色泥潭,狂风骤至,茂林沙沙作响。

已是九月,这是深秋的雨。

烟雨朦胧,分不清,这银针,到底是要争对谁,又或者,只是走个过场。

解忧不太满意。

若是以前,银针都是直取眉心。

变得这么手下留情了么?

那银针只从两人之间穿插而过,逼迫着弃瑕收手,将两人被动分开。

解忧提眉,趁对面男人看着银针失神的瞬间,长剑轻旋,剑花婉转,破开,一套夏家剑法运用如流水,直朝弃瑕面门偷袭而去!

银针,再次送过来。

打的,是解忧手中剑柄。

力道足够,手中软剑瞬间脱飞,直直插在她与弃瑕中间,溅起泥坑水花,解忧退了好几步,一度不稳,红衣在雨中涟漪荡漾。

这回,轮到解忧怔了怔。

她抬起头,容色凝难,盯着对面那个仍是发神的男子许久,心底里,她似乎已经很肯定了什么。

这个男人……她真的动不了。

她的护身符……

终究也会有不再护她的时候。

弃瑕提剑的手有些颤意,似乎在极力隐忍什么,他抬起深墨的眼眸,望着面前这个张扬似火的红衣女子,朦胧笼罩下,与这个女子对视了良久。

然后,不顾什么,他提剑杀去!

但很不幸,他的剑,亦被银针挑落。

解忧此刻心情复杂,不知该嘲笑对面男人还是该嘲自己,她微微抬首,向上面看了过去。

白衣女子,立在枝繁叶茂之端。

如此所做所为,不知情的,还以为像是在玩弄两人。

解忧再看去另一边,因有援兵相助掩护,加之柳无依扔了两颗雷珠,只听得两声炸响,有烟雾冒出,周边敌军一下束手无策,就此狠狠撕开了夏兵盾矛围堵的一道口子,唐家岭众人纷纷往那口子走去,边撤边挡着前边压上来的盾矛。

唐问雁亦不敢多恋战,飞身一扫,将身边敌人击退,跨上一匹马背,大喊了声:“快走!”

众人听令,不再纠缠,从破开的口子处退离,夏兵箭手从坡上下来,一排拉开,数枚箭矢齐齐放出。

解忧给了弃瑕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再与之纠缠,翻身上马,一个人离了去。

她与唐问雁离去的方向,是分叉的,弃瑕盯着那红衣女子的背影,咬了咬牙,派了一小队人去追击她,然后拔出泥水中的剑,迅速跨步上马,带着其余人继续往前追了数里。

直至距离拉远,唐问雁等贼人已逃得无踪,弃瑕才命令人停下来,他怒火难消:“关玲珑!”

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弃瑕回了唐家岭,处理一些后续,古来匪患最难除,只要抓不到匪首,他们还能在别的地方另起锅灶,总归让人头疼。

这一战,不算赢,只是将他们赶下山,得了一个空壳唐家岭,没什么值得炫耀。

朝廷不可能一直派兵在此驻扎,等朝廷的人撤走,他们可能会再继续回来窝在这里,唯一的做法,就只能是毁坏这里的一切,让这里再无生机!

唐家岭已是明晃晃的起兵作乱,他们撤得这样干净,已经没有再回来的可能,但该毁的还是得毁。

待清完人数之后,他提笔写了份军报急件,让人送往郸阳。

忽然有人来报,后山有个白衣女子。

弃瑕赶过去,那女子立在一座坟堆前,她低着眼眸,面上纱巾扬飞,不知在神思什么。

他与她站在一块,默了良久,这座墓埋的潦草,只是一个简单的土堆,像是刚刚堆起来的,那位婆婆……

他问:“怎么墓碑没刻名字?”

龙姑娘道:“没人刻。”

弃瑕想起了断承意,那臭小子是断一鸿儿子,唐问雁不会随随便便杀了他,想来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她对断承意有授习之恩,救命之恩,我也学了她的云烟剑法,算与她有缘,我替断承意孝敬她,免得那小子歉疚。”弃瑕低声沉沉,便抽出一把随身的匕首,蹲下腰身,在墓碑上刻完一个风字,末了,顿了顿:“那婆婆叫什么?”

龙姑娘想了想,说道:“风过无痕,轻若鸿毛,与人无争。”龙姑娘思绪绵长,淡了音:“她叫风轻与。”

弃瑕将那三字刻上去,静默了许久,龙姑娘忽然走开,立在巍峨的峡谷缝间,白色衣袂,随山风劲扬。

他跟上去,察觉她手上已无寒冰剑,许是被那群人取走,他没多问,就这样静然站在她后面,她看着群山,他看着她。

龙姑娘忽然问:“你是不是很恼我?”

“你有你的选择。”弃瑕眉目间的神色微微黯淡下来,凝了凝嗓音:“我现在想明白了,有些东西注定是错的,就不应该再错下去。”

龙姑娘回头看他,不语。

弃瑕说道:“你说的很对,明明可以逍遥自在,为什么一定要和不可能的人纠缠。”

龙姑娘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我们,”弃瑕顿了顿,最终说出了那四个字:“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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