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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当工作人员把纸条上的内容念出来后，底下起了轻微的哄笑声。
向知缓也犯了难，这剧情连平淡都称不上，不像唐韵欣那个部分，角色情绪丰富饱满，复杂多样，给了演员很多可以表现的内容。
有珠玉在前，她这太阳得怎么晒，才能胜过唐韵欣？
准备时间只有五分钟，向知缓坐在椅子上，进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而她的斜对面，唐韵欣已经在和父母发消息宣告胜利，对她来说，结果已经毫无悬念。
“表演开始。”
向知缓撑着椅子站起来，却没有走向他们摆放好的道具椅，而是往另一边走了几步。
她没有刻意放慢步伐来体现许青裙的体弱，也没有走两下就咳嗽一声，只是落在地板上的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分明是十几岁的少女，浑身上下却死气沉沉，看不出一丝活力。
穆白的双眼微微一亮，这短短几步的距离，向知缓的气质竟然与之前截然不同。
向知缓停下脚步转过身，伸手向前一推，她的眼睛同时眯了起来，而后才缓缓睁开。
原以为她是推开门，却见她的双手放下，停在半空中，手指微弯，仿佛搭在了什么上，穆白恍然大悟，她推开的是窗，现在手扶在窗沿上。
她微微仰头，神情木然的脸上忽而柔和，总算有了些暖意，看来阳光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伸出去了一会儿，随后走回了原来的椅子边。
刚才的站立显然耗费了她一些力气，转身的那一瞬向知缓的身体不禁轻轻晃了晃，以致坐得离她近的一个女生下意识想要搀她，站起来后才想起对方是在表演，懊恼地退了回去。
向知缓扶着“墙壁”走过去，从椅子上拿起了什么，看到她往肩上披的动作，穆白很快明白了她刚才伸出手去，是试探屋外的温度或是风的大小。
对于向知缓这段无实物表演，穆白很是惊讶，他记得向知缓是没有表演经历的，可让一些表演专业的学生来也未必比她完成得出色。
无实物练习是表演基础教学中的训练方法，考验演员用身体反映生活实际的能力，以及表现力和想象力，尤其没有台词的更难，因为观众接受的信息全部来自演员的动作，而向知缓表达得准确直接。
最难得的是，她的所有动作出奇的自然，几乎看不出表演的痕迹，说白了就是她仿佛真的置身于那样的场景当中。
这让穆白愈发好奇，向知缓接下来会如何表演，毕竟晒太阳只用坐着就好了，再有其他动作倒显得多余。
注意到穆白对向知缓的关注，唐韵欣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不要脸，都已经收了她家的钱，还表现这么好干什么？
“院子”里，向知缓靠在椅背上，拢了拢披风，阳光洒在身上，舒适温暖，她的眼帘越来越沉，最后闭了起来，如睡着了一般。
整个试镜间里安安静静，直到一分钟过去，向知缓仍在假寐，其他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她是打算就这么睡过去？”
“我觉得能想到睡觉已经很好了，总比发呆强吧？”
“也是啊，换做是我我可能就是发呆了……”
唐韵欣暗暗松了口气，轻嗤一声，“浪费时间。”
又一分钟过去，向知缓依旧没有动静。
制片人低头看了看表，对穆白说：“可以喊停了吧？”
穆白皱了皱眉。
他本人更偏向于向知缓，她更贴近他心目中的许青裙，唐韵欣从小演戏，匠气太重，缺乏灵气，但一部戏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如果向知缓没有优秀到不可替代，他犯不着跟制片人过不去。
穆白“停”字的嘴型已经出来了，却突然看见向知缓蹙起了眉头，他立马改口：“再等等。”
向知缓终于睁开了眼，她面露不耐，像是被吵醒似的。
只见她坐直身体，伸了伸脖子，往前张望着什么。
待她看清后，眉眼一弯，蓦然绽开了笑容，稚嫩可爱。
渐渐地，她挂在嘴角的笑意，不知为何染上了一抹苦涩，她的双眼一直凝望着那个方向，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向往，仿佛那里有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有些人明明知道她在演戏，还是被她引得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但看到的只有冰冷的墙壁。
已经有人在猜测她到底在看什么，穆白也好奇，直接亲自下场又扮演了一次闻景。
“许姑娘？你在看什么？”
向知缓眸光微微一闪，指了指前方，说：“你看那棵大树后面，有几个小孩子在做游戏呢，”她微微一笑，语气轻快，“挺有趣的。”
为了怕别人担心，许青裙向来在他人面前都表现得开朗乐观。
可这时她的羡慕和失落根本无处掩藏。
如果她也可以像他们那样该多好啊。
几乎所有人都读懂了她的潜台词。
她的双眼逐渐失了焦距，跌入了回忆里。
别人的童年可以和小伙伴打打闹闹，可以爬树可以下水，可以捉知了、扑蝴蝶，而她永远只能远远看着，拖着这破败的身体，在床椅上度过一生。
半死不活罢了。
明明向知缓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默默落泪，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称作呆滞，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却被惹得红了眼眶。
站在她近侧的穆白，感受最为真切。
他觉得此时他面前的人，就是许青裙，一个令人心疼的小姑娘。
“表演结束。”
向知缓一秒回神，站起来对穆白鞠了个躬，而后走回了座位，脚步轻快，哪还有一星半点的悲伤气息。
向知缓刚坐下来，就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她看向唐韵欣，露出一个天真甜美无公害的笑容。
说起来她也是占了便宜，她的病弱和许青裙比起来不遑多让，许青裙是个什么心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所有人试镜结束后，被暂时请离了房间，在外面等待结果。
唐韵欣将向知缓拉到一边，“向知缓，你明明答应了故意输的！”
向知缓一脸无辜，“我跟那个男人说的是我不会尽全力呀，哎，我刚才表现得还算差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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