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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们说啊，我家闺女自出生到时候我就看出她和别人不一样……！”
这大概冯北北这个月第三十二次听见这话。
靠在扶栏上，她侧目看向自己家亲娘大人，亲娘大人穿着一身精致的旗袍，拉着小姨不住的讲：“这不随了我，脑袋瓜聪明，没见她怎么上心念书，还是稳稳的过了线。”
冯北北就看着她妈眉眼弯起，似是感慨似是惊叹，“我家北北可是要成为比我还优秀的画家才行。”
只是可惜了她小姨可不是那些好糊弄的邻居们，轻笑了一声之后挪揄道：“得了吧姐姐，我还不知道北北是怎么出来的，你当时不是还和旁边的人热热闹闹的打着麻将，眼看着就要自摸，一张北风打出来孩子就狠狠的踹了你一脚，把自己给踹出来了。”
小姨看向一旁漫不经心的往楼下大厅看的冯北北，笑容加深。
“咱们北北的名字不就是这么来的，还打出生就看出不一样，您可别介。”
小姨顿了顿，接着说：“再说了，这考上a大当然好，专业还是得北北自己喜欢才行。
北北妈撇嘴，“想什么想，当然是随我学国画，或者西画也行，这孩子从小就有灵性，能站的比我高。”
冯北北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位酷爱打麻将的女人确实画的一手宁静深远的国画，而且还小有名气，堪称一画难求。
小姨听着这话皱了眉，想了想，看向冯北北。
“北北在看什么呢？”
她走过来，往商城底下看了一眼，本来空旷的大厅里此刻坐满了人，有穿着红白外套的人正在搭台，一旁还有很多带着帽子穿着同样衣服的男孩或坐或站。
“呦，这是哪个舞蹈学校的吧？”小姨看向冯北北，“我们北北最喜欢跳舞了，就是……。”
这话不用她说，北北妈已经顺口的接上了，“就是她自己没什么音乐天分。”
底下开始放音乐了，是冯北北喜欢的旋律，她唇角敲了敲，对着两人挥了挥手。
“妈，小姨，你们接着逛，我下去看看。”
冯北北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
电梯上，有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小姑娘互相抵着手掌满脸兴奋。
“楼下那招生的培训班有一个特别好看的小哥哥，快快快，我们去拍照。”
“那小哥哥好像不跳舞啊。”
另一个女孩子皱眉，“而且人好多啊。”
“不跳舞也行，坐着就是风景……。”
冯北北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小姑娘就是心态好。
学跳舞的人出来招生不跳舞，玩儿什么呢？
电梯到了一楼，果然这是一个舞蹈培训班出来招生打广告。
电梯里那两个小姑娘拨开冯北北就往人堆里挤。
大厅里响动着节奏感极强的乐律，两个穿着舞服的男孩子在斗舞，冯北北很喜欢街舞和爵士，只可惜她自己半点天分都没有。
“哎哎哎，你看你看就在那里。”
看着看着，那两个小姑娘居然又挤到了她身旁，她下意识的跟着两人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一个背影，一样的舞服，只因为他个子高，身材比例又好，顿时就把一百块的衣服穿出了一千块钱的质感。
“只看背影都好看啊。”
旁边的小姑娘拿出手机咔嚓咔嚓的拍照，“要是能转身就好了，我还可以拍个小视屏什么的，到时候传上去肯定很多人点赞。”
其中一个胆子还格外的大，对着那人吹了一声口哨，“帅哥，转身露个脸呗。”
周围人都哄笑起来，混合着斗舞的音乐，所有人的兴致都被调动起来。
冯北北也跟着抬手挥了两下，至始至终那男孩都没有回头看，懒洋洋的靠着一下下的划着手机。
既然他不动，那有人就自己动，反正非得看看他长什么样儿就是了。
那边儿一堆人正围着，看着某人又受到了小姐姐小妹妹的各种关注，忍不住开口挪揄，“宋乙，你身后那些姑娘可漂亮了，不转头看看？”
宋乙盯着手上的屏幕动都没有动一下，里面穿着迷彩衣的人物正端着枪一枪打掉了躲在草垛旁的一个小姑娘。
他垂着头，长睫打下一圈儿的阴影，侧脸在灯光里尤其立体，自鼻尖到下巴都是撩人的弧度。
“你什么时候见咱们宋乙搭理过女生？”另一人刚从台上下来，满头是汗的提着一瓶水，一把拦住宋乙的肩膀，“宋乙弟弟，哥哥和你说，转不转身不重要，你这是咱们的主力，你一上台，今年报名的人肯定多，上一个？”
“你们上就好。”宋乙又一枪打爆一个人的头，慢悠悠的过去捡包，“师兄们跳的比我好。”
众人无语的盯着他看，他们跳到满头大汗，都抵不过这个小师弟对着旁边的姑娘们笑一个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儿惊慌失措的声音，宋乙侧身看了过去，眼尾翘起，像狐狸慵懒抬眼，与夜色里褪了皮骨，成了此刻他眼中一点□□。
冯北北皱眉看着起先格外闹腾的两个小姑娘。
刚才她们想要挤过去看宋乙，退的一步正好踩到了冯北北的脚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姑娘低着头规规矩矩认错。
冯北北应了一声，挪脚换了个位置。
这批出来表演的实力都不错，虽然被踩了一脚，但冯北北还不打算走。
“喂，宋乙！”
师兄在宋乙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指，“看什么呢？你手机掉了知不知道？”
宋乙猛地回神，低头，看见游戏里的他已经倒在了绿色的毒气里。
他皱着眉捡起手机，弯腰的时候眼睛又往某一处飘。
那个带着黑色棒球帽的女孩换了个位置，眼睛却一直盯在台上，光线勾勒出她修长的身形，她似乎是被挤的有些难受，又往旁边退了两步。
“师兄。”
宋乙突然开口。
“怎么？”
师兄拿眼角怼他，对他不愿意上场一事还没消气儿呢。
“给我排下，我也要上。”
几个师兄一起转头惊讶的盯着他看。
“你上？”师兄们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快快，帮咱们宋乙的专用音乐拿出来，把咱们培训所的二维码擦亮点，妹子们要来了，兄弟们准备好。”
“奇了怪了，宋乙你怎么就突然要上台了呢？”师兄一边帮他整理音乐，一边疑惑转头，宋乙灌了口水，不说话，一下一下的做着热身运动。
场上的音乐突然一变，变得稍缓起来，比起一开始的炸裂，现在还带上了几分冷厉的性感。
冯北北刚抬眼，就听见了旁边齐齐的惊呼声。
那个一直被人关注的男生上了台，对着台下所有人露出了一张完整的脸。
别人都是三两个一起跳，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外套也没脱，浅浅呼吸了几下，低头咬住了自己的拉链扣儿。
不得不说，一个长得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是好看的。
爵士乐一变，枪声响起，他的视线落在某一个固定的点上，顺着枪声有节奏的起舞，每一个动作的力气都用到恰到好处。
场上传来惊呼生，众人非常给面子的开始掏手机拍摄。
宋乙的师兄们感觉亮出二维码，热情推荐的同时心里也在纳闷。
“宋乙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卖力？这小眼神都跟长了钩子似的，太招人了！”
而那边，被钩的冯北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从一开始宋乙的眼神就落在她这边，虽然他不可能是在盯着自己看，但冯北北还是被他看的毛毛的。
要是换个人她肯定就走了，但是他的舞又是真的好看。
舞蹈到了高潮，宋乙转身，而冯北北的电话正好在这时候响起来。
“北北，你是不是忘记了几天是回学校领档案的日子，怎么的？觉得自己毕业了翅膀硬了，还要我给你送过去不成？”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熟稔的不满。
冯北北心中咯噔一声，飞快从人群之中退出去，往大门跑去。
“王老师啊，我这边碰到点事情，我马上过来，给我五分钟，不，三分钟……。”
大厅里的热闹还在继续，宋乙跳完下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很多女生凑到他身旁想搭个话加个微信什么的，都被他的脸色给吓退了回去。
师兄们笑眯眯的戳着他的肩膀，“我们小师弟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跳到一半就不高兴了呢？”
宋乙闷头喝水，不说话。
咕咚咕咚灌完一瓶水，将塑料瓶一扭，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丢，他站起来提起背包往大门的方向走。
“我还有事，先走了。”
“臭小子，师兄们都没走你走什么！”
留下被老师们盯住没法儿出去的师兄们在身后哀嚎。
冯北北冲进办公室的时候，王宁正在梳理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几根头发，一看见冯北北就黑了一张脸。
“臭丫头还知道过来，你看看你看看，还有哪个毕业班的班主任待在这儿的，早就分完资料回家了！”
“就我，一直在等你等到这个点儿。”
冯北北笑眯眯的递上路上买的小糕点，是王宁最喜欢的口味，“王老师辛苦。”
王宁哼了一声，从抽屉里抽出她的资料和档案，递过去，忍了忍，还是开口问：“你那艺考的事情，和你爸妈说过了吗？”
冯北北眼皮一跳。
“怎么？您说了？”
“没有！”王宁脸色又黑了，“我要是说了你还能好好站在这儿？”
“这不就成了。”冯北北勾唇笑，“我要是说了，我也不能四肢健全的待在您这儿蹭空调了啊。”
王宁深深看她两眼，说道：“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吧，你艺考那会儿他们正好有事不在，你没按她们的期待，自己考了播音就算了，现在你都要选专业了上学了，你怎么办？”
艺考只有一次，她既然选了播音，那就已经没法儿像妈妈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出色的国画画家了。
这也不是她的心愿。
“行了，这个我有分寸。”冯北北笑眯眯的，一点儿都不为未来担忧，“倒是希望王老师能接着帮我保守秘密啦。”
王宁正准备打开她送的小糕点，听见这话十分矜持的瞥她一眼。
“看你表现。”
“对了。”他拿勺子的手一顿，“我这儿有你的东西，一个男孩子送过来的。”
王宁面色复杂的从自己办公桌底下掏出一束玫瑰花，语气干巴巴的，“你这……你这，算了你这都毕业了，我也不能说你早恋。”
他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看见你就头疼。”
冯北北是高二那年转到他手底下的，虽然说期间给他惹了不少的麻烦，但王宁真的是一个很负责的老师。
冯北北接过花束，笑眯眯的说：“王老师，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王宁又笑骂了她两句才让她离开。
走出去，冯北北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她低头看着怀中的花束。
黄色玫瑰花，花瓣上甚至还带着清透的露水。
黄玫瑰的话语是抱歉。
她僵硬的扯了下唇角，四处看了看，正好看见那边公园旁有个垃圾桶，她走过去，却没想到在拐弯处差点和一个人撞上。
宋乙脸色不好看，背着包，刹住自己的脚步之后还没来得及低头，就听见一声极好听的‘对不起’。
声音清透，像冬日初雪堆积，从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窸窣相撞的美好轻律。
宋乙一愣，就看见带着黑色棒球帽的姑娘捧着一大束的玫瑰花站在他面前。
她眼睛大而明亮，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就侧身绕开了他。
宋乙抓着背带的手松了松，眉头皱的更紧了。
‘哐当’一声，他诧异回头，看见女孩转身就将一大束花毫不犹豫的塞进垃圾桶。
然后拍拍手怡怡然离开了。
她后脑的马尾一甩一甩，发尖儿都在散着光。
宋乙看了一眼垃圾桶，再迈开脚步的时候，唇角已然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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