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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当着独孤一懈的面,我迈开步子,一件一件将包袱里的细软捡起,又一件一件摆回原位。
我惊讶于自己的镇定,惊讶于自己的沉着,惊讶于自己的麻木不仁,经历了这番变故竟然半分脾气也没,要是换了往常,非要闹个天下大乱不可,可如今,我什么想法都没了,主要是因为有想法也没用,有还不如没有。
经过墙角矮柜,放下夜明珠,我突然觉得它很碍眼,就想着若是反手扔出去,摔个稀巴烂,最好再敲破那独孤小王爷的头,岂不一举两得?
但我什么都没做,又走到条案边,把翡翠菩萨请了回去,又突然觉得它翠绿的过分,又想着如果使尽浑身的力气将它砸烂,看着一地晶莹剔透的绿色碎片,我会不会感到痛快?
我仍是什么都没做,木着脸逐一将宝贝归位,不由得埋怨起自己的好记性,怎的该记得记不住,不该记得却一件不落?
一回身,又望向殿中央那伫立不动的紫袍君子,姿态卓然,眉目冷清,衬着一丝不苟的穿戴,官威已足七分,若再字正腔圆,王爷之份不愧矣。
我当初怎的就会看走眼呢,怎的会以为他生**荡不羁呢,横看竖看也该是冷峻高贵的王孙公子,我真是个睁眼瞎。
缓步走了过去,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目标,走到跟前三步远的距离,我矮了矮身行了个宫礼,道:“敢问王爷,在本朝律法里,骗人该判入几年大狱?”
他脸眉峰都没动,扯了扯嘴角,回道:“无罪。”
我恍然,我大悟,我活该。
“哦。”我轻声应了,顿觉这已不是秉承传统美德就可生存的年代,遂无比唏嘘。
生平无数次骗人整合起来,都不如这一次被骗收获来的大,被骗一次就可入住皇宫,若是再来一次岂不立地升仙?
人常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折磨他的女人。
我却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万个谎言堆砌。
独孤一懈,他就是最好的诠释,而我也因此悟出个道理——人贱,则无敌。
我冲他笑笑,笑得是否真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还能笑。
“敢问王爷还有何贵干?”
他缓缓开口:“没有。”
我冷哼一声,道:“那么,既然王爷已替皇上办妥了事,便请还我个清净地,奴家需要休息。”
他一怔,遂不语的转身,留个宽广陌生的背影给我。
我却不由分说的踩着碎步跑上前去,在他迈出几步后将他搂住,双手牢牢的从背后交合于身前,不露一丝空隙,整张脸贴牢了紫袍上的蟒。
“你说过,我是个残忍的女人。”我轻轻声道,未料如此的贴合才能感到他气息的不稳。
他僵直了身子,好似隐忍压抑着莫须有的情绪,无处可发。
“我也说过,我会记仇。”
我继续笑,苦笑着心里也一寸寸的变凉:“你还说过,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会把我教好,不会放手。可原来,连说这话的人都是假的,所以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也不再奢望会有人教,更不会期待有人放手与否。你、我之间,就到此为止吧。”
他蓦然顿住,我已眼眶湿润。
我终于明白所谓心疼,只是一个过程,只是从肉做的心口上挖掉最柔软的部分罢了,疼一下,疼两下,疼了无数下,待到疼的习惯时,结了痂,再也不去碰,时日一久,总会好的。
深吸口气,闭着眼,我强笑着:“一懈哥哥,以后你若与宦生成了亲,请千万不要骗她,她比我傻,她会当真的。”
“晓泪……”
不知是不是幻听,我触手摸到他胸腔的震动,耳里被灌入熟悉的呼唤,却走不进心底。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所以人人得而诛之。
我还知道,我的记性时好时坏,所以有些事很快就会被我遗忘。
“以前不相识,以后不相认”,这样的境界对于我不过是信手拈来,等迈过了这道坎儿,我也不会再回去,坎坷之外,流年平淡,天地辽阔,百年后,总有一方寸土能埋下几根白骨。
除去尘土,其它个什么,都是浮云。
“一懈哥哥,其实我也骗了你。”
我“咯咯咯”的笑,笑得喉咙肿痛,胸腔焚烧,可我仍是笑,笑得从未有过的畅快。
“你知道么,其实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怎么会喜欢你呢?”
强烈感受他绷的更紧的身躯,我哽咽着声儿,说出最后的谎言:“其实我对你只是感情投资罢了。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这话摆明是在嘲笑我的,笑我在家无父无母可依,在外无亲无朋可靠,你说我要不逮住个男人玩弄玩弄,又该如何营生?我跟你说,以前我总怕谎话编不圆,怕说出去骗不到男人,其实到现在我也怕,怕即使骗到了也骗不长久。现在可好了,骗一时已足够,骗一时已荣华加身,原来骗人竟如此简单。以前,贾祸骗我,被我下毒报复,而后我骗十三,骗他远走,现今你我一骗还一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那么为了彼此好,为了日后了无牵挂,你也莫要往心里去,可好?只要忘记不开心的,咱们都会开心,你依旧做你的王爷,我依旧行骗度日,你娶了你的王妃,我去骗皇帝的感情,这回……你我都不要失手,都当一回赢家,皆大欢喜。”
说罢,我又是一阵“咯咯咯”的笑,抽回了手,退开了步子。
闭了闭眼,没再看他一眼,我回身往内室走去,眯着眼前的水雾,跌跌撞撞的找到床榻,笑着飞扑而上,却不慎撞倒了床头柜,磕青了小腿,我却不觉得疼,只是埋在被褥里,让背面吸干我眼里多余的水分。
我想,自此以后,若为自由故,心肝脾肺皆可抛。
……
那日后,我再没在这座宫殿里见过独孤一懈,我想他身为外臣,为了替易褚捉回我而入了后宫,已是一次破例,自此也不方便再来见,更无须来见。
到是易褚时有登门,神情坦然丝毫不见愧疚之色,言辞间也绝口不提我师父、三宝以及吏王部众。
可我对他总有防范,总以为他现在的宽容也只是一种姿态,为往后新谋算铺路架桥,所以面对易褚,我只是假笑,笑着把玩他以皇帝至尊亲自赏赐的物件,笑着欣赏平生见所未见的异宝,笑自由有价可卖千金,笑自由无价万两也赎不回。
在这宫殿里,我每日只做三件事:吃、睡、玩。
吃的都是大鱼大肉,睡的都是轻罗软缎,玩的都是无双珠宝,日子过的奢靡,久了就该折福了。
奇特的是,连日来的放纵,令我身心舒畅,竟没再做过梦,也没再回忆起什么儿时的造孽事,脑袋里整日空空作响,没事就对着窗户外的青天白日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一日,易褚说怕我寂寞,允许我可以自由出入御花园。
我意兴阑珊的睐了他一眼,道:“懒得动。”
他也不在意,叫人抬着我绕行御花园一周,沿路还有宫人打伞扇风,却仍是害我出了一身薄汗,甩着脸子回了宫,一整天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易褚却似犯了贱骨头,陪着笑脸逗我,还找来小奶猫一只供我折腾。
我眯着眼,犯坏的用食指捋着小奶猫的肚子,但见它捂着脸舒服的吟叫,活像“小妹妓院”里的姑娘叮咛,诱人的紧。
易褚见了,只是一直瞅着我,双眼流露出笑意,那清辉溢彩再度展现。
又过了两天,小奶猫成了我的知己,以至于易褚每次亲临都被我瞪着眼噤声。
我怀里抱着它小睡,大有比赛的意味。
它很能睡,不若一般的小猫活泼好动,我也不遑多让,一动不动的躺上一天也不觉得乏力。
就这样数着日子,又过了半个多月,我叫烦了“猫儿”,遂给它取名“晓泪”。因为我觉得它像我,却活的比我逍遥。
我深刻的嫉妒它,遂让它冠上我的名字,诅咒它。
而后的几天,我开始带着“晓泪”在御花园里游荡,时常爬到假山最高处,翘着二郎腿哼小曲儿,见到宫女三两个经过,便投下枣核戏耍,惹得她们纷纷脸红遁走。
偶尔,老远见到御书房那厢官员出入,常客多半是要臣,诸如独孤家和宦家的人,一眼望去个个衣冠楚楚,眉目风流。
还有宦生,也曾在这园子里见了两次。
第一次,她代替宦灭向我致歉,我说我并不介意,突然发现留在宫里也是件美事。
宦灭不解,遂低声问我可愿再试一次,她一定全力以赴。
我大笑她天真,一手勾着“晓泪”的肚子,一手去挑她的下巴,道:“你是不是看上在下了?不就是在妓院救了你一次么,犯得着以身相许么?”
宦生大怒,拂袖而去。
第二次,宦生跑来质问我是否真的自甘堕落到做易褚的男宠。
我斜了她一眼,懒懒反问道:“这都是谁造成的?”
宦生噎住,低头忍气。
同日,深夜三更,我和“晓泪”睡了一个轮回后都醒了,一同扒着窗台,望着月亮数星星。
我对着“晓泪”说:“你看众星拱月,究竟那个月亮喜欢哪颗星星相伴?”
“晓泪”睁着无辜的眼冲我叫了一声。
我笑了:“傻德行。”
“可惜,月亮最喜欢的那颗星星并不喜欢月亮。”
蓦然,身后响起一到声音,低低的沙哑,好似天生适合在黑夜出没。
不用问,也知道那人是谁。
我头也没回,又低头对着“晓泪”说:“有不速之客,你说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晓泪”叫了两声,偎进我怀里。
身后那人又说:“十七日后是五年来少有的良辰吉日,不如趁此恢复你的女儿身,再将你吏王后人的身世公告天下,杜绝悠悠众口。朕至今没有立后,若是一并办了,太后与众臣也能安心。”
我冷嘲着陈述:“吏、盛之后永结秦晋,既可化解三代冤仇,又可杜绝吏王昔日部众反扑,吏、盛的后代可共拥王位,一举数得,自此天下太平,此计甚妙。”
易褚低声笑了,生凉如水的滑过我的耳廓,赞许道:“那你是同意了?”
我望着天,怎的也分不出月亮旁的群星,那颗更亮,嘴里慢慢说道:“同意,一切都是为了社稷,我也算为亲族挽回了应得的,为什么不同意呢。”
自那以后,易褚三日未来,许是张罗婚事去了。
倒是太后,易褚他娘,在第四日午时后驾临,慈眉善目,气度雍容,一照面就赐了翡翠镯子数只,做足了礼数。
我揣度着早晚有这么一日,太后亲临无非只为两个目的,其一,劝我走,其二,收服未来儿媳,可照这个情况看,劝我走的可能性更大些。
果然,待太后屁股坐稳,茶水也喝了半盏,遂对我道:“哀家知道你不缺钱,你缺的是自由。”
她一句话就深得我心,我笑笑,抱着“晓泪”坐到她对面,用沉默回答。
她又道:“你缺的那件东西,哀家自己没有,也缺了大半辈子了,可哀家却有能力给你。就看你稀罕不稀罕?”
垂下眼,我道:“请太后指条明路。”
但见她身边的宫人立刻递上一个瓷瓶,不消说,又是玩那种假死的老套招数。
我接过凑到鼻下轻嗅,却听那宫人解释道:“这药吃了无痛无感,大睡七日呈假死状态,只要姑娘于婚礼前七日内服下,婚礼自然不能如期举行,到时候太后自会派人送你出宫。”
我笑着揣起药瓶,起身行了大礼,算是拜谢太后成全。
太后走后,我也走回内间给“晓泪”梳毛,脑中始终盘桓不去太后临走前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心里透着无尽的凉。
那瓶药,我并不陌生,在普通的砒霜里多加了几味斑蝥,又融入花草掩盖了药味,不用多吃,一滴便足以致命。
我想,也许太后并不知道我有百毒不侵的体质,所以送瓶毒药既可为皇上除去祸水,又可灭了吏王的后人,当太后的理应尽这个本分,也怪不得她。
是以,我若不死,也难保日后不会再遭她算计,唯有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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