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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程复今日不跟她说起,或许徐妙言都不会再去想起谢玴。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徐妙言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他?”
程复点头,“你应该没有忘记这个人吧。”他顿了顿,接着又说了一句:“是襄娘早早就被订下的那个未婚夫婿。”
徐妙言当然记得。
谢玴出身贫寒,原只为市井一草芥。七年前机缘巧合投身她父亲门下,成了她父亲最得意的门生。虽然谢玴非王族世家之子,但因其品貌超凡脱俗,天资过人,十七岁便对事物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而得她父亲参知政事徐巍的青眼,她父亲并没有因为谢玴的出身而对他偏见,反而想要一心扶持其官路仕途,甚至为谢玴与当时仅有十一岁的徐襄订下了亲事。
只不过,徐襄对谢玴并无什么情感,更谈不上喜欢,徐襄一直倾慕的事当时的太傅之子,和她青梅竹马的程复,所以谢玴即便再好,也比不上自小就同她一道长大的程复。
所以,每每谢玴要与徐襄相见,都是徐襄叫她扮作她的模样去的。
徐妙言回到徐府后并不被轻易的允许出门,徐巍和徐夫人也从未对外说起过有她,就算是于徐襄相处甚近的程复,之前也只知道徐襄有个妹妹,并未见过其人。谢玴对此更加不知。且她与徐襄样貌相似,谢玴之前从没怎么仔细接触徐襄,自然就分辨不了真假。
徐妙言怎么可能会忘记在那场祸事里唯独不受牵连的谢玴?
当年与徐家和程家有关的所有人皆受了牵连,唯有谢玴是个例外。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身份平庸平庸,为名门世家公子所鄙夷的谢玴会在朝夕之间成为德宁长公主失散在外多年的长子,幽州范阳谢氏家主谢荣老将军的嫡出亲孙。
因此,他在这场祸事里择的干干净净,且一步登天。与逆臣徐巍再也没有了半分的瓜葛。
“他现在已是幽州的节度使了?”这几年徐妙言并没有听到有关谢玴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程复颔首:“谢玴前年升任的幽州节度使,又有大长公主和范阳谢氏撑腰,过的倒是极为风光。”程复不由得哂笑,眼底浮现一丝讥讽,“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当年于他有恩的徐家呢?是不是还记得他的……”
程复突然打住,没继续说下去。须臾,他将眼中的情绪尽数敛去,对徐妙言道:“据消息说,他来了晋州。而且大长公主和张太后一向不对盘,朝堂后宫争锋相对。此次谢玴背着人悄悄来了晋州,定是要行什么秘密之事。”
此前,程复从没像今日这般跟她说这些,更别说有关谢玴的事情。今日他突然这样说,难免叫徐妙言觉得太过突然。
“程复哥哥。”徐妙言狐疑的看向程复,“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她不解的是,程复多数时间都待在这地处偏僻的清合观,外面这些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程复背过身,走到屋檐下,抬头看着天上依旧纷飞的大雪,随即徐徐说道:“我父亲一生忠诚为国为君,最后却落得个莫须有的罪名。我怎么能让他一辈子就这样平白的蒙冤,让他死不瞑目?”
徐妙言看着寒风将雪吹落在他的肩头,今日的程复让她有些陌生。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不是不知道程复究竟是个怎样的性子,怎样的人。
程复性情高洁,本就不是一个愿甘心不明不白苟且的人。
“妙言,其实这件事情,我本想等徐夫人好些了再跟你说的。”程复走到徐妙言身边,“但既然今日你来了,我想,倒不如就直接跟你说了。”
话已至此,程复不必多说别的,徐妙言也大约猜到他是个什么意思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
见徐妙言直截了当的问,程复知道她一向聪明,是看出了他的意思,所以也不打算跟她绕什么弯子:“妙言,为今之计,是要找机会接近谢玴。”
“你之前从未跟我说过这些事。”
“所以,今日我跟你说了。”程复道,“幽州一直是边关重地,之前有范阳谢氏坐镇,而现在,整个幽州的大权都在谢玴的手里,幽州又是精兵最多的重镇,如果我们得到了谢玴的信任,掌控了幽州,届时,就算是想挥兵直指长安,又算得了什么难事?”
“所以,你想与谢玴联手?”
“不。”程复摇头,“谢玴此人城府极深,我们也并没有摸清他究竟是个什么路数,倘若贸然联手,保不齐就直接栽在了他的手中,我们须得先慢慢摸清他的底细,知己知彼,再慢慢取得他的信任。所以,现下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棋,是你。”
徐妙言对程复的意思大概明了了。她沉思片刻,却道:“只怕妙言愚钝,做不好这样的事。”
虽然以前跟谢玴有所接触,可她并不完全知道谢玴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一个能获得她父亲的信任,又能在转瞬之间得到大长公主和范阳谢氏两座靠山的人,必定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她还不是特别清楚程复要怎么做,但她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是极为冒险的。她只是怕,怕稍有不慎,坏了他的事。
“我知你一向聪明。”程复握住她的肩,“你若是信我,何须畏惧别的?我既信你,你也可放心的信我。”
徐妙言当然是相信程复的。
这个世上除了他,她还能信谁呢?
“一切,妙言全听程复哥哥的安排。”
程复见她答应,将她的手轻轻握在自己的掌心,对着她温和的笑了笑:“妙言,一切你尽可放心,有我在。”
有程复这句话,徐妙言也不再多有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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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过去,徐妙言才赶回了家里。
只是还未入家门,便跟继兄徐凌在家门前正好碰上。
徐凌早上起来就没见到徐妙言,找了她一上午。见到她时,原本颓然的脸色瞬间生气勃勃,他几大步撂到她身边,抓着她的胳膊,表情三分欣喜,又有七分着急,轻斥质问:“你这一上午都去了哪里了?我半天都找不见你,你知不知道我快要急疯了?”
徐凌拽她胳膊的力道有些紧,徐妙言的眉头下意识拧了一拧,不过她很快将那丝不悦隐去,语气轻和:“兄长何须如此紧张?我是去看我阿娘去了。”
听她解释缘由,徐凌这才释然。他松开了她:“我还以为你……哎罢了罢了,你还在就好。”
徐妙言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徐凌不过是怕她跑了。
虽然徐凌未说,徐妙言还是说了:“兄长放心,这天大地大我不过就这一个家,我还有一个需要人照料的阿娘,我能跑到哪里去呢?”
徐凌强笑:“妹妹多想了,我并无此意。只是怕我阿娘她……总之,以后你不要再一个人出去了,你一个姑娘家,每次出门也不与我说一声,害得我干着急。”
徐妙言扯出一丝微笑:“是我的不是,下回定会提前跟兄长打个招呼,兄长觉得这样可好?”
徐凌本身是个急性子,一个上午找不见徐妙言早就急出了脾气,可每次只要徐妙言软声软气的同他说话,对他笑一笑,他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即便是要去看你阿娘,你也可知会我,或是让我陪你去也可,那清合观如此偏僻,如今又正逢大雪天气,若是遇到什么歹人,你一个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可怎么办?”
“我只是想,平日里就已经够劳兄长照顾了帮衬的了,若是再劳烦兄长多少过意不去……”
徐凌赶忙打断她的话:“咱们是一家人,你是我的妹子,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徐凌顿了顿,突然想起正事:“你先随我进来,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徐妙言见徐凌看看周围欲言又止的,想来应该是不好在门口说,便同他进去了。
徐凌鬼鬼祟祟的,刻意避开梁氏,直接一道进了徐妙言的房间,合上了房门。
徐妙言见他忽然关上房门,心生警惕,悄悄的往针线篮边靠近。
徐凌是她的继兄,比她大两岁。一直以来,徐妙言都是靠徐凌的庇护才能在梁氏的眼皮子底下过这么几年。徐凌虽然平时对她照拂,可那是揣了别的心思的,她一直都知道。平日徐妙言表面对徐凌看着顺从,不过是因为徐凌可以庇护她,若无徐凌的庇护,梁氏早就将她买给他人了。
但也因为知道徐凌的心思和脾性,所以她一直都在悄悄提防着他。
徐凌并没有发现徐妙言的动作。不过他也没有对徐妙言起什么心思,是真的有急事要跟她说:“妙言,昨夜半夜我起夜,看见我娘跟东街的柳婆子见面了。”
东街的柳婆子名为牵红搭线的媒人,实则跟老鸨子无异,私底下也干着贩.卖女子的勾当,名声臭遍整个县城。
而徐凌说,梁氏半夜偷偷见柳婆子,徐妙言便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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