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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男授受不亲,别动手动脚的。”李玺抽回手,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被魏禹写过字的那只手虚握着,仿佛担心压坏里面的字。
手心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李玺晃晃脑袋,拼命提醒自己——
不可以!
不能朝三暮四!
他还要等那谁、谁回来,向他表白呢!
总之是乖了。
不再吵着要出去。
魏禹拿眼瞧着,轻笑出声。
大殿中光线不足,阴沉昏暗,只有那团小虫子是鲜亮的颜色。让他……不由地想逗一逗。
有人匆匆走来,看到魏禹,急切道:“福王跟前的伴当被抓了,说是瑞王坠马的主犯,圣人急召大理寺的人去辰明殿,提审——”
“谁?!谁被抓了?”李玺猛地跳起来。
那人吓了一跳,怔怔道:“无……无花果,好像是叫这个。”
“这分明是冲着我来的。”李玺冷笑一声,揪住魏禹的腰带,“我跟你一起去!”
魏禹点点头,没再拦他。
来人却一脸为难:“圣人只说,让下官来叫您……”
魏禹淡定道:“无妨,我自会向圣人解释。”
来人莫名安心。
有魏禹顶着,就算大理寺塌了也砸不到他。
路上,他简单说了下经过。
大理寺先是查出了大皇子坠马是因为马鞍上的一个金环松了。后来又在鞍套的夹层中发现了一枚绣针,就是这枚针让大皇子的马受了惊,将他甩下马背。
原本这枚针可以解释成绣娘粗心,然而针上淬了毒,这就不可能是意外了。针尖上的毒不足以致命,却会让马发狂,刚好可以伪装成意外。
而那副鞍套,就是李玺的伴当——无花果亲手套在大皇子马鞍上的。
“无花果那个笨蛋,怎么会去碰大兄的马鞍?八成是让人利用了。”李玺朝着半空叫了声,“小胡椒。”
只听咔嚓一声,干枯的细枝被踩断,李玺身边多了一个人。
胡娇面无表情,冰冷的眼睛里却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懊恼——不该只在意姿势,不看树枝的!
李玺拍拍她的肩,“已经很好了,做人不能太苛刻嘛!那什么,你去找找无花果那个笨蛋,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对了,母亲和阿姐怎么样了?”
“无碍。太后娘娘来了。”
李玺松了口气,摆摆手,“去吧!”
直到胡娇的身影消失在墙头,引路的小吏还在发愣。
魏禹也有些吃惊:“她一直跟着你?”
“只在外面,我进了殿就不跟了。小胡椒……不喜欢有屋顶的地方。”
魏禹听到李玺话中的迟疑,没再多问。
说着话,就到了辰明殿。
圣人高居主位,一手扣在桌面,一手揉着太阳穴,面沉如水,吓得殿中之人噤若寒蝉。
李玺的到来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尤其是那些瑞王府的属官,有的对他怒目而视,有的冷笑连连,似乎已经认定了他人头不保。
放在从前,就算和福王府不对付,这些人也不敢露在脸上。如今瞧着圣人只跟魏禹说话,没搭理李玺,势利的嘴脸立即显露出来。
魏禹救了大皇子,这是天大的功劳,事后必会有明旨发下来,奖赏魏禹。瑞王府只要不是太蠢,也会装上一整车礼物送到魏禹家。
如今圣人不过是先跟魏禹讲了几句话,就让他们预想到福王府失势,满门抄斩了?
李玺骂了句“傻叉”。
果然有短视的主子,就有短视的狗奴。
说起来,大皇子会不会利用这个机会拉拢魏禹?
魏禹十六岁殿试,连得圣人三句称赞;为官不满八年,从京兆府到大理寺,破格提拔,连升数级;将来,入主内阁也未可知——这样的人才,大皇子会放过?
李玺正走神儿,冷不丁听到圣人叫他。
“伯父,大兄可还好?”他开口第一句,就是表达对大皇子的关心。
果然,李鸿面色稍霁,道:“胳膊断了,将养两月就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得仨月!”李玺自顾自坐到他下首,一脸真诚,“我那里还有一根虎骨,是去年狩猎时伯父赏我的,明日、不,待会儿回了府我就给大兄送去。”
李鸿瞧着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只这么轻轻的一声,却在殿中掀起一股无形的风浪。
福王方才是怎么说的?
待会儿回了府……能回府,证明他不会被关押。
圣人应下了!
丝毫没有阻拦或苛责的意思,甚至连怀疑的态度都没显出来!
众属官面面相觑,心惊不已。
他们被大皇子派来这里,是为了落井下石的,如今圣人这态度……谁还敢?
李玺花花肠子并不比这些人少,但他只会在保护家人、保护自己的时候开动脑筋,不像这些人,日常生活就是搅天弄地、钩心斗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接下来一定会为自己开脱的时候,李玺反其道而行之,愤愤道:“伯父一定要彻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谁吃熊心豹子胆敢谋害大兄!”
李鸿难得笑了一下,问:“你觉得,让谁去查比较好?”
“啊?让我说?”李玺一脸懵懂加憨憨,“那肯定得是二姐夫,只有二姐夫才会偏向、不对,主持正义,为福王府洗脱嫌疑!”
李鸿笑意加深,手肘放松地拄在凭几上,“既然小宝这么说了,那……肯定不能是敏之。”
李玺先是一喜,听到后面又把脸皱起来,演技一流,“那伯父还让我说……”
“我就是为了看看你有没有私心。”
“我当然有了,我有一百个私心。”
李玺凑过去,毛手毛脚地揪了揪李鸿的衣袖,软声道:“伯父,我都知道了,大理寺抓了我的伴当,还有人说‘伴当能做什么,肯定是福王指使的’……我必须打他们的脸!”
李鸿道:“此案已交由大理寺主审,宗正寺协理,如今只差一个主审官。册册——”
册册,是李玺的小字,每次圣人这样叫,不是李玺闯了祸,就是要考校他的功课。
李玺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脱口而出:“我我我、我明天就能把《七月》背过了!”
李鸿嘴角一抽,“谁考你背诗了……”
嫌弃地摆摆手,“算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去瞧瞧你祖母。”
“诺!”李玺开心地蹿起来,边往外跑边嘟囔,“去找祖母帮忙……”
声音不大,又刚好能让殿中之人听到。
李鸿不仅不责怪,反倒被他逗笑了。
一干臣子心思起伏。
圣人到底是信他,还是疑他?
就算大皇子坠马当真与福王无关,圣人难道就不想借这个机会收回禁军虎符吗?
魏禹同样在暗自思量。
他想的是李玺的名字。
玺,帝王之印。
册,皇帝诏书。
是谁给李玺取的?
有何用意?
***
偏殿,一个隐蔽的耳房中。
杨兮兮气极败坏,低吼道:“你怎么做事的?为何坠马的会是瑞王?”
杨淮拧着眉,“杨兮兮,谁给你的脸,让你这样同我说话?”
“你知道我的身份!你如何对李木槿,就该如何对我!”杨兮兮一脸倨傲。
杨淮嗤笑一声,到底没拆穿她,只不甚耐烦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大皇子坠马,瑞王府逃脱不了干系,李玺和李木槿都得倒霉。”
“好玩?”杨兮兮怒极反笑,“谋害亲王,这是杀头的罪,整个福王府都得跟着遭殃!”
“放心,福王府倒不了,有太后娘娘在,谁都动不了那家人。唯一会受到惩罚的只有……”
你。
杨淮逆着光,缓缓勾起唇。
杨兮兮突然一阵心惊,“你这话是何意?谁会被推出来背黑锅,无花果吗?”
“过不了两天,你就知道了。”杨淮心情不错,抄着手走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他利用了杨兮兮,并没有帮她对付李玺或李木槿,而是为了对付魏禹。
他不想让魏禹成为福王府的女婿,所以故意把大皇子牵扯进来。一旦案子移交到大理寺,不用他动手,郑少卿就能推到魏禹手里。
他百般谋算,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魏禹查来查去,只会查到杨兮兮和杨氏头上,杨氏不会有事,杨兮兮却要倒大霉,发落为奴都是轻的。
既然杨氏认定杨兮兮是她的亲女,又怎么会放过间接害了她“女儿”的魏禹?
和福王府结了怨,不仅这门亲事得黄,魏禹将来的仕途都会受阻。
魏禹仗着自己学识好、得圣人重用就不把他们这些世家子放在眼里,今日,就要让他瞧瞧世家的手段!
魏禹已经看出,这是一个局,不仅针对福王府,还牵扯到他。
自从出事后,另一位少卿便声称惊悸过度,称病归家,而大理寺卿外出公干,数月方归,数来数去,这桩案子只会落在他头上。
他若查明真相,果真与福王府有关,势必会得罪福王府;帮福王府洗脱嫌疑,又会得罪大皇子。
毕竟,瑞王属官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这次的事不管跟李玺有没有关系,他们都要借此做文章,为的就是长安城三十万禁军虎符。
所以,对魏禹来说,最好的选择是同郑少卿一样,明哲保身。
“理由都是现成的,就说你当时也在场上,还救了大皇子,此案应当避嫌。”萧子睿低声道。
魏禹揉搓着虎口,眸底暗沉。
他很清楚,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其他能臣来查,只要李玺真无辜,圣人不会拿他怎么样。
只不过,这桩案子恐怕要化为权势争夺的阵地了……
魏禹微微颔首。
先保住自己再说罢。
萧子睿笑着给了他一拳,“就知道,你不是一根筋的愣头青。”
魏禹没理他,注意力放在李玺身上,他沉着脸,步伐匆忙,和平日里活泼跳脱、无忧无虑的模样大为不同。
“魏兄,书昀,禹哥哥,你得帮帮我。”李玺揪住魏禹的腰带,晃了晃。
魏禹目光一顿,这一言不和就揪腰带的习惯,是只对他,还是对旁人亦然?
还有,这随口撒娇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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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点是!只对他,还是也对别人;
而不是揪腰带或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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