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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凤兮凤兮觅其凰

作品: 扶襄 |作者:镜中影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10-31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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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凋零,农田荒芜,人心惶惶,民情局促。经历过战争的城市,纵然没有遭遇腥风血雨的屠杀,战争的烙印仍会深刻在这个这座城市的每处角落,而阴影更是挥之不去。

历经了穰常夕与左丘无倚两次攻防战洗礼的莫河城,萧条惨淡,百废待兴。扶襄接手过来后,各做分工。扶岩前往分界设置边境防线,扶粤督促扶家军的招募及训练,扶宁雇佣当地百姓修葺受损的民宅及城中被殃央的各处,她自己则着手料理各项拖延荒废的政务。四人皆住进了自幼长大的扶宅,至于那座王宫及宫殿里的人们,短时内并无前去叨扰的打算。

谁成想她不去就山,山却来就她。

这日,她在后园与扶粤、扶川校定练兵方案,小婢来报:“禀扶姑娘,王后求见。”

“王后?”她微愣。

“啊……不。”小婢打嘴,“奴婢该死,是前王后,就是……”

“嵇释的大老婆?”扶粤问。

“是,她想见扶姑娘。”

扶粤笑逐颜开:“菊使大人仿佛记得阿襄当日差点毁了容貌,就是这位前王后的杰作。没想到好胆识,这时候敢送上门来。”

“和她无关,那场冲撞如果没有嵇释暗中施手,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纵算有心,也不可能将那瓶药洒在我脸上。”扶襄将练兵方案推给二人,“二位忙去罢,我这位前王后就去会会那位前王后。”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变迁中,昔日披着一身荣华载着三千宠爱的女子,今日容色憔悴、形销骨立到直似街头难妇,望见扶襄出现在门口的瞬间,眸心涌起两点希望,急步迎过去:“扶、扶姑娘……”

“小心啊,嵇夫人。”扶襄出臂将这位脚步失稳的弱女子扶靠进临窗的矮榻上,“这花厅里只有你我二人,慢慢说话无妨。”

“扶姑娘……”明琴心看着她,欲语还休。她们先前仅有一面之缘,在她的脑中扶襄本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因为这抹影子牢牢占踞着丈夫心中的一角,使她曾不止一次向嵇南打听这个女子的种种,多年下来,竟似熟识了。

“扶襄听说前阙王与左丘无倚都没有惊扰后宫,我也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擅进后宫一步,嵇夫人此时前来,莫非是下面人阴奉阳违,做了什么失礼的恶事?”

明琴心螓首低摇:“琴心今日是想向扶姑娘打听一件事。嵇南说,王上最后一次见他时曾说过要去扶姑娘所在的地方。然后,过没多久,就传来王上……琴心想问扶姑娘,王上他真的……真的不在了么?”

两人之间仅隔有一道条案相隔,对面女子的哀伤气息无所阻碍,扶襄斟酌着该如何说辞才能不使对方加重哀伤,可是,事实总归是事实,无法回避:“越王嵇释的确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明琴心两手紧扯着一条绢帕,泪涌无声,道:“扶姑娘是最后见他的人罢?”

“不止扶襄一个。”

“那……你……可知他埋在何处?”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画个路线交给嵇南,由他护你前去。”

“……多谢扶姑娘。”明琴心揖首,以袖与帕拭着脸上的泪水,无奈立刻又被新泪爬满,“琴心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请讲。”

“是因为琴心么?”她倏然扬面,声弦战栗,“如果没有琴心,扶姑娘是不是就能和王上偕首同心,共赴大计?琴心是断送了王上千古伟业的罪魁祸首么?”

扶襄默盯了她稍顷:“与所爱的人伴守一生是每个人的梦想,你是他真心所爱的女子,那时的少王殿下不过是忠于了自己内心的选择。细想,由男人撰写的史书和诗章本来就已经喜欢将罪名推到女人头上,嵇夫人又何必急于揽罪上身自苦自罚?”

明琴心泪眼婆娑:“扶姑娘爱王上么?”

“肯定是爱过的。”

“恨他么?”

“当然恨过。”

“琴心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明琴心并没有继续这场谈话,起身告辞。

送走这位昔日的莫河名媛,扶襄回到后花园内。这园里的许多地方,都曾留下她与嵇释戏闹玩耍的印记。她以最纯真无暇的心境爱过嵇释,也以初尝苦痛的心绪恨过嵇释,如今置足于这写满回忆的地方,竟远如隔岸观火。那么,无论如何刻骨铭心的情感,总有一日要淡若烟逝的罢?

“扶姑娘,外面有位公子和小姐求见。”小婢跑得气喘吁吁,颊吐娇红。

哪来的公子小姐?扶襄蹙眉:“是这莫河城里的哪门世族么?”近几日,她拒绝了不止十多户上门攀交的人家。

小婢忙不及摇头,脸儿臊红:“不,不是,是一位顶顶好看的公子……”

“嗯?”扶襄失哂,“请到花厅。”

顶顶好看的公子么?据她所知,除了阿岩,这世上仅凭一张脸就能将一个小女儿家撩拨成这般模样的,只有一个……怀着两三分的愉悦,她迈进花厅,果见璧影双双。

“两位这么清闲,竟然想起扶襄来了?”

“你少说便宜话。”梁贞拿眼白瞥来,“我是奉了你的命去安排辰儿的住处,又去与那位亡国之君演什么父女相见的烂俗大戏,为你骗来了越国国库的金银珠宝,这是想要过河拆桥么?”

“扶襄不敢。”真是怀念啊,梁贞公主的傲娇脾气。

赫瞬歉然一笑:“扶姑娘莫与贞儿计较,她是有确切的事要说给你听。”

她一喜:“嵇辰公主终于愿意把扶襄的身世之迷揭晓了?”

“难道扶姑娘并不稀罕这个消息?”梁贞冷嗤,“你前时还与亡国之君合作,随时可以自他口中知道真相。你还可以从你的师父那里打听……”

“当年,前越王将这事透露给自己将为人质的女儿,是为了便于她控制区扶襄,所道必定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至于其他时机下的其他渠道,未必就有这份质量。扶襄不需要似是而非的东西蒙混过关。”

“你是被贞秀太后抱进扶门的……”

扶襄愕了有一刻钟之久。那两人也不催促,各自默坐一隅,静观其变。

“这还真是出乎人的想象呢。”她叹息。

“其实,贞秀太后在起初并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世,那当下无非因爱生恨,想要借此报复带给自己痛苦的男人和女人。”

“假使没有她的因爱生恨,如今我……”她丕地失笑,越往深想,越觉不可思议。

“该做的事,我都替你做完了。”梁贞沉声道。

她一愣:“梁贞公主是来讨还人情的?”

“如今辰儿和那个亡国之君以及另外几个女儿一起生活,不需要我在旁多事,我想你给我和瞬哥一个安身之地。”

“赫公子是位顶尖的人才,如果投奔左丘氏,必受重用。”

赫瞬苦笑不语。

梁贞面若冰霜:“我们曾是云国的狄氏王族与三大世家子弟眼中的玩物,就算那是我们身为细作为了活命选择的一条路,但现在我想选择远离那个地方。”

“抱歉。”她赧然,无心之言触人痛点,实在失礼。“如果二位不嫌弃,就在扶襄如今拥有的这块地域上任选一处安家落户。这片地方如今易名为‘吴’,不管今后是‘吴国’,还是‘吴州’,扶襄都不会再让它陷入战火。”

而后,她赠纹银千两作为这对亡命鸳鸯的安家礼。

天下人何止千万,千万人有千万种样貌,亦有千万种的情爱牵绊,但愿这对饱受创伤的有情人如今紧挽的两只手能永远如此紧密相牵,不离不弃。

赫、梁作别后,她呆坐椅中半晌,忘了下一步的动向。

“扶姑娘……”小婢忐忑又来。

“又什么事?”

“门房说,有远道来的客人要见您。”

今天怎么这般热闹?她舒展秀眉:“你可问了是从哪条远道来的?”

“奴婢问了,是什么风长风短的。”

“……呃?”阿宁昨儿个说有外人踏进了边线,指得就是这位来客么?“请到园子里赏春四坐下,用放在我房内的碧螺春待客。”

有客自远方来,自要礼节周全。她如此想时,是以为不过一位来客,自己那盒“珍藏”的碧螺春足够应对,哪料到对方一行五人,个个位尊身贵,气势不凡,小婢一个也不敢怠慢,“珍藏”的碧螺春使用殆尽。

她走进赏春轩,打量着昏躺在地上的几位:二爷左丘鹤,三爷左丘雁,四爷左丘鹞,五爷左丘翎,六爷左丘鹏。

认得自是认得,不过当年她时时刻刻要扮演一个低眉俯首的顺妾乖婢,从无机会与这几位爷正脸相对,以今日的这个角度观看更是绝无可能。此刻俯首望去,人人都是一张陌生面孔呢。

“这几位的车都停在外面罢?”

“嗯,都是高头大马,车也鲜亮得吓人。”小婢今儿个算是开了眼界。

“找几人将客人们搬上车去,去告诉粤姑娘,要将贵客全须全尾地送出境外。”

~

从莫河到风昌,中间隔着千余里的路程,往返颇耗时日。左丘家二度来人时,已是两月之后的初秋,这一次换成了全部的女宾。左丘家二爷至六爷的夫人们,那位前越国长公主自也位列其中。

扶襄领着诸位夫人在莫河城走赏游玩,品食飨酒,恪尽地主之谊。诸夫人每欲将话题导入正题,总有各种情形突发阻断。十几日过去后,诸夫人拖熬不住,经一个彻夜商议过后,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是三夫人出面打开结儿的时候了。

第二日,扶襄再来邀夫人们出游,二、四、五、六四位夫人皆道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惟有本土出生的三夫人欣然从约。

一路上,长庆公主一直面含柔笑,语声温馨,但当车帘掀开,红墙碧瓦的殿阁景致进入眼际,立时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王宫啊。”扶襄跳下车去,回眸浅笑,“公主不会连自己长大的地方也不记得了罢?”

长庆公主向后缩身:“你为何带我来此?”

“故地重游还需要理由么?”

“你明知道……”

“知道什么?”

“扶襄……不,扶姑娘,既然随大家来到此处,便代表我愿意向你低头,是叩首赔罪,还是自刑加身,只要扶姑娘发话,我都可承受。但是……”

“但是你受不了心中愧疚的折磨?太后被长庆公主气得吐血,落下了心疾,最后因此而殁……如果长庆公主为此抱愧终生,我反觉得尚有一丝温情。扶襄不明白得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公主肯在扶襄面前如此低下头来?”

长庆公主面色窒白,道:“为了左丘家,为了无俦。”

“怎么说?”

“无俦每日操劳国事直至深夜,每日睡不过两个时辰,甚而通宵达旦彻底不眠,如今他年轻体壮,尚能勉强支持,但长此以往,身子必生恶疾。长老们劝过,长辈们劝过,他面上应允得应好,却依旧如故。六爷道除了你,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能劝得动他。”

“未必罢?”扶襄不以为然,“难道公主也这样认为?”

“那件事之前,无俦对我这个三婶向来尊重……那件事之后,先是撤了我打理左丘内务的职权,而后我开始被母后的鬼魂所困……”

她哭笑不得:“你以为那次闹鬼是左丘无俦做的?不瞒公主……”

“每当母后的鬼魂出现,就算心底明白那可能是假的,到最后却都要认为是真的,每每被骇得魂飞魄散,就这般迅速老了下去。”

每当?每每?她闪神。

“不久前,我才晓得过去的几年里,我所服的药内都加了易使人产生幻觉的药材,是无俦亲自拟定的药方,言心病还须心药医,歹毒之心更须以毒攻毒。”

这么说,她所以为的长庆公主借闹鬼自唱苦肉计博取同情的战略,实则是另有文章,方将一位莫河城第一美人折磨得苍老如斯?

“公主当年拼了力想使左丘无俦迎娶的阙国二公主,如今就关在那边的冷宫里。穰常夕攻下莫河城时,特安排了十几个侍卫留下看守,加强禁锢,是要其妹永远不见天日,以赎对父王犯下的罪过。”

“我犯下的罪过,要如何来赎?请扶姑娘发落。”

她眸笑盈盈:“彼时你那般用尽心思,是为了左丘家;今时在扶襄面前低下高傲的头,也是为了左丘家。为了左丘家,公主可以奉献所有,包括尊严,可对?”

“对。”

“难怪你会欣赏阙国的二公主,她为了追寻所爱的男人,也是可以豁出一切的。”

“无俦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值得女人无怨无悔的追随。”

“是么?”扶襄冁然,“我们回府罢。”

扶宅内,左丘家诸位夫人望眼欲穿,终于盼得二人回来。

当着诸位夫人的面,扶襄向长庆公主道:“公主一席话,令扶襄茅塞顿开,扶襄今后愿按公主的教诲行事。”

后者微讶,却掩不住喜色:“如此便是左丘家之幸,无俦之幸。”

“各位夫人。”扶襄向诸夫人行礼,“夫人们是长辈,肯为扶襄千里奔波,扶襄不胜惶恐,但这毕竟事关两处地域未来的联姻,无论如何,扶襄都须与当事人提前一晤。”

诸夫人意领神会:“当然,无俦怎么也要亲自求亲才是。”

仅仅过了一个月,左丘家的三度求亲使左丘无俦本尊到临。

莫河城内外绿意犹满枝头,街巷遍开金菊,已渐呈太平景象。左丘无俦闲马行过,对这秀润舒适的莫河城心生爱意,对扶襄道:“就将这莫河城定为副都罢,将来我们一年内一半的时光可在此度过。”

扶襄但笑不语,直到将人迎进扶宅客厅,方道:“你可知我们二人几乎做了兄妹?”

“……没头没脑的说什么?”

“嵇辰可曾告诉过我的身世?”

“你是想让我放过叶国么?就在十几日前,那位前叶国的王后将太上王与叶王救走,其行踪已大致掌握,不过你无须忧心,我并没打算杀了他们父子。”

“令堂出走,是因为令尊迷上了一位绝代美人,无论如何也将这位美人娶为侧室,可对?”

左丘无俦攒眉:“提这段陈年往事做什么?”

“这位美人是我的娘亲。”

噗——

左丘无俦华丽喷茶。

“你家中的几位长辈应该说过,令尊与那位美人生过一女。”

男人目瞪如铃。

她掩笑:“这下该我说无须忧心,我们并无血缘。”

“怎么回事?”

“那位美人在与你父亲相遇前即已有了两三月的身孕,她是那时的叶王既现叶王的祖父精心培养的细作,而她怀的那个孩子该被现叶王叫一声‘姑姑’。令堂因她与令尊反目,离家出走,后暗中返回左丘家,想做什么如今不好猜度,但她最后只抱走了新生的婴儿。那位美人发觉后拼命追赶令堂,为保住孩儿的性命,将自己的身分来历及孩儿的真正身世道出。令堂为此前往叶国,潜进深宫,将婴儿与那位叶王滴血验亲,甚至长留元兴城,直到渐渐长开的婴儿与叶王的少年太子五官酷似,方将婴儿交予义兄抚养,放下了那段孽账。”

“少年太子……现今的叶国太上王?”

“是他。”

“我父亲因为你的母亲失去我的母亲?而我的母亲将你夺去,原本是打算杀掉的,听了你母亲的话后改为收养……族中志上说,父亲的那位妾室因爱女夭折伤心过度而亡,另一种意义,是我的母亲害死了你的母亲?”

“她说出我的身世,便是为了保我不死,作为一个细作,该有办法得到我是否在世的信息。而且,你的母亲在那之后也并没有完全离开左丘家,中间几度往返,直到你十二岁方真正的一去不回。”

“那也是我第一次走上沙场的年纪。”

“不管是无俦,还是我,都曾被母亲爱过的。”

左丘无俦握她柔荑:“幸好,母亲将你偷了出去。”

“什么话!”扶襄笑嗔,“难道我合该就要从小无父无母?”

“不,是合该与我千丝万缕,缠绕一生。”

“可是,我们都将最真的爱情给了别人。”最纯真的岁月,最率真的萌动,最挚真的爱意,他们各自遇上了别人。及待过了那段时光,再去爱时,便永远无法再如那时的纯美无尘。多了算计,多了权衡,多了评估,多了试探。

“我无法否认。为了边瑶,我甚至曾想过抛开家族。如果父亲没有阻挡,而边瑶不是细作,我或许当真离开了左丘家,只不过少年轻狂,无以谋生,到头来不是在挣扎困顿里将感情磨损耗尽,就是捱不住低头讨生活的辛苦抛弃边瑶回到家中。那时的情,纯真有余,深刻不足。”

“真……而不深么?我不晓得我对嵇释是否也是如此……”扶襄品味少许,瞳底熠熠生光,“但我知道,你确实是我今生最深爱的人。”

迎着她晶莹的眸,他大掌捧起她柔颊:“瞳儿将我的话抢了去,军法处置。”

“这样……”她笑靥动人,取出一张图纸,“我以这辆改良过的云车作为赔礼,此车坚固无比,且可多处同时发攻城的炮石,有它在手,可减少兵士伤亡,提升军中战力,请元帅饶命。”

“不行。”他方唇落下,索住她娇柔,注入万斛柔情……

原本,事至此,这对男女已是前嫌尽释,两情相悦,情生意动,水到渠成……总之,从此展开幸福人生。但……

初冬时节,新生未久的曦国本朝首位皇后。

鸾驾将至,风昌城外贵丽满目,左丘家族的诸位夫人率朝中所有命妇披裹隆重端雅的朝服,立在初冬寒冷的空气中,列队出迎,躬逢其盛。

“来了。”二夫人遥见车辇驶来,回头向旁边人道,“三弟妹,等下你和我一左一右搀扶皇后娘娘改登轿辇。虽然皇后说过礼仪从简,但这从车到轿铺设在脚底的金丝缎万不能高官庆公主一笑:“二嫂不必担心,这金丝缎是我以自己的月例添置,早早准备妥当了。”

“这就对了,这才是雍容大度的王室风范……”

话说间,车辇至眼前,左丘府两位辈份最高的夫人迈着款款细步,从容走到车前,待扶鸾驾。

随喜官一声高唱,凤凰盘绕雕花繁复的车门纹丝未动。

喜官再声高唱:“恭迎皇后娘娘换乘轿辇!”

毫无回应。

“别是这随嫁的喜娘睡着了罢?”有人窃窃耳语。

二夫人听得有理,恭声道:“皇后娘娘,恰逢吉时,臣妾斗胆扶皇后娘娘足踏锦绣,尊享荣华。”

她与长庆公主齐开车门——

车内空空如也。

~

矗于泰兴宫正门前,披挂玄黑镶红云纹的大婚喜服,等待自己的皇后的左丘无俦闻讯,跨上玄风迎驰,于半途与车辇遭逢。他冲进车中,一气的疯狂掀翻,打绣了鸳鸯的被底寻出一纸印了龙凤呈祥图样的喜笺,上书:扶襄受公主开示,远离宫廷是非地,不做帝王枕边人。

左丘无俦脸上不见喜怒,只将喜笺甩给长庆公主。

后者看罢,面如土色:“这……这……臣妾几曾说过这样的话,臣妾……”

二夫人扫见了笺上字,沐浴了半日冷风的辛酸,还有这空等一回的懊丧,一股脑发作了出来:“我说那日皇后说什么茅塞顿开,敢情三弟妹是做这样的点拨了么?你是公主不假,咱们也从来都敬着你公主的尊贵,但也不能总是站在顶上低眼看人,你不累,咱们跟着累!”

左丘无俦字落如金:“褫去三夫人所有封诰,即日遣回启夏城,永生不得进京。”

三夫人失魂落魄地被搀了下去,前来观礼的某人挥退四位美婢,悄声蹭了过去,道:“貌似,在下猜得到我……你家皇后的去处。”

“不必你多事,我自然晓得,也必将她捉回!”左丘无俦虚空一握,五指交拢,切齿道。

~

莫河城通往另一个与风昌城背道而驰的官道上,扶襄、扶宁、扶粤三人并马慢驰,志得意满,神采飞扬。

“莫河城丢给阿岩可以么?”扶粤问。

“阿岩若只是武功高强,又岂能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扶门竹使?”扶襄答。

“虽说如此,可假使左丘无俦一怒之下攻打莫河城,阿岩岂不劳累?”扶宁忧。

“我送给左丘无俦的云车图中,有阿岩才能发觉的短处。用在别处是事半功倍,但若用上莫河城,嘻,一试便知。”扶襄笑若春花。

“那我们去哪里玩?”扶粤情绪高涨。

“去找师父!”扶襄举臂。

“几时回来?”扶宁盎然。

“一年半载都好。”

“左丘无俦到时逮人怎么办?”

“到时再说……”

有慧淑女名扶襄,华盖空置兮冷牙床。清风起兮云飞扬,凤兮凤兮觅其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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