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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听觉与视觉仅存一线, 模糊的噪音在他耳边来来回回，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病床上听着抢救仪器细微的噪音。
膝盖所能承受的力道到了极限，陆励行被迫仰面躺了下去。
疲惫半张的眼睛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先生，你怎么了？”一名警察注意到他, 忙喊道：“快叫救护车！”
不是她。
“轻轻……”嘴里已经发不出声音，喃喃的话只能看到唇上一张一翕。
——“最后五秒。”
“……轻轻。”他使尽浑身最后的力气，想挣扎起来, 再看她一眼。
——“五。”
“先生, 你能站起来吗？”
陆励行借着那名警察的手, 挣扎站了起来。
——“四、三……”
纪轻轻挣脱开几名警察的保护, 拨开人群朝着陆励行奔去。
“陆励行！”
陆励行循着声音方向望去。
——“二……”
陆励行艰难开口：“我在……”
——系统小A不含情绪的机械音响起：“任务失败，您的生命值低于0，死因，器官衰竭。”
嗡——
仅存一线的听力毁于一旦, 四周安静没有一点杂音，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极端安静的世界里。
最后一线的视线落在纪轻轻朝他跑来的慌乱上，陆励行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似乎要离开这个安静的人世间。
好累。
没有哪一刻有现在这么累的，疲惫到身体每一寸都停止了工作, 只剩累累白骨无措地望着眼前黑白的一切。
动不了又说不出。
在丧失所有感官的瞬间, 有人抱住了他, 那一瞬间, 轻飘飘的身体突然猛地将落, 将他的灵魂禁锢在身体里。
疾步赶来的纪轻轻抱住了他, 却因陆励行身体的重量不得不跪了下去。
陆励行头靠在纪轻轻肩膀上，双目紧闭，脸色青白，整个人看上去了无生机。
“陆励行？你怎么了？”纪轻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不敢动他，只能在他耳边轻轻地喊他。
——“他的任务是在三小时内替你选一件婚纱，但显而易见的是，任务失败了。”
“小……小A，任务失败？”纪轻轻声音颤抖，“小A，你……你出来。”
没有回音。
“不会的，不可能……小A你出来啊！”纪轻轻双眼泪水猛地溢出，她甚至能感受到陆励行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褪去。
她的心也一点一寸的凉了下去。
不！这不可能！
他看起来那么健康，他每天都去健身，刚才抓坏人的时候身手那么敏捷，怎么现在就倒在她怀里了？
“陆励行，陆励行你醒醒！”纪轻轻强忍住眼泪与内心的无措，“陆励行，你别丢下我，我不和你拧巴了，我也不和你闹脾气了，求求你，你醒醒好吗？求求你醒醒，我喊你老公还有用吗？老公，老公你醒醒……”
有警察过来，连忙将两人分开，“纪小姐，请将陆先生放下来，我们好进行抢救！”
纪轻轻被人拉扯着起身，不得不松开紧抱着陆励行的手。
一名有经验的警察替他心脏复苏，纪轻轻被人扶起来，才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后背发凉，全是汗。
“他会没事的对吧。”她喃喃问着扶着自己的警察。
警察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纪轻轻安慰着自己，喃喃自语，“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A？你在吗？”
——“我在。”
纪轻轻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有什么办法能救救他？”
——“有是有。”
“什么办法？”
——“只要你愿意与您的丈夫陆励行先生分享你的生命，那么他就能活过来。”
纪轻轻毫不犹豫，“我愿意！”
——“不过你可想好了，是分享……”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你快点！”
没有回音。
给陆励行施救的警察换了一个，陆励行却依然没有动静。纪轻轻灼灼盯着他，不敢眨眼，唯恐错过了什么。
刚才她和系统做过交易了，系统答应她了，陆励行就一定不会死！
一定不会！
十分钟后，心脏复苏的警察双手无力，由另外一个警察接手，同时叹了口气，想对纪轻轻说什么，却被另外一个警察摇头劝住了。
纪轻轻摇头，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稳住气，陆励行不会有事的，刚才小A都答应她了，绝对不会有事。
陆励行眼皮下眼珠缓缓滚动，纪轻轻心一跳，揉了揉眼睛。
刚才是她看错了吗？
陆励行醒了？
陆励行眼皮微动，似是极度不安。
纪轻轻双手颤抖，慢慢走到陆励行身侧，等着陆励行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疲惫而又无比庆幸的目光，于众多视线中，准确无误对上了纪轻轻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
陆励行艰难道：“我在这。”
纪轻轻握住他的手，额头贴在他手背上，感受到他身体温度的回温，泣不成声，“你吓死我了。”
救护车终于来了。
陆励行被送上救护车，受伤昏迷的保安也被送往医院，黑帽男被警察抓捕归案，将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纪轻轻随行，一路上紧握着陆励行的手不放，至今还心有余悸。
刚才差一点，陆励行就死在自己面前。
感受到握住自己手掌的力道越来越大，陆励行反握住她的手，“我没事，别担心。”
纪轻轻低着头，一言不发。
劫后余生，两人异常安静。
“为什么我还活着？”
——“因为您的妻子纪轻轻愿意和你分享生命，所以恭喜，你活下来了。”
“分享生命？”陆励行想起从前纪轻轻和他说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把我一半的生命分给你’的话，如今看来，竟是一语成谶。
“那我和她，还能活多久？”
——“你们人类的生命确实很短，不过纪轻轻算长寿的，她能活到九十八。”
“九十八，也就是说，我和她还有三十六年的时间。”
小A默默翻了个白眼。
——“分享生命的意思是，如果哪天纪轻轻死了，你也活不了，简单点说，你和纪轻轻同生共死，而不是你算的打五折。”
“同生共死……”陆励行喃喃。
——“便宜你了，就你这不要命工作的劲，哪能活到九十八。”
虽然陆励行身体状况完好，象征性的去了医院，跟着的警察向医生交代陆励行病情，说是躺下去的时候呼吸没了，心跳停了，吓人的很。
医生一检查，啥事没有，还倍健康，最严重的，就是陆励行空手夺白刃时掌心那道刀伤，以及，浑身不同程度的淤青。
虽然没事，但医生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一天。
陆励行心里清楚他是为什么心脏停跳以及没了呼吸，谢绝了医生的好意，纪轻轻做完笔录，当天晚上便和陆励行回了家。
这事他们两也没准备瞒着陆老先生，掐头去尾去了万分凶险的场景。
陆老先生沉默片刻后问：“匪徒抓住了？”
陆励行说：“抓住了，警察正在调查这件事，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陆老先生沉沉点了点头，“以后你和轻轻出门都小心点，身边带个人总没坏处。”
“您放心，我会安排妥当。”
裴姨在一侧听陆励行说这事，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再三确定纪轻轻没有受伤后，二话不说准备了柚子水，让陆励行和纪轻轻两人好好洗洗泡泡，去去晦气。
迫于裴姨的威势，两人洗得满身的柚子味这才从浴室出来。
陆励行站在窗前接电话，与人低声聊着，纪轻轻看了一眼，没打扰他，自顾自给他准备纱布和药。
小聊了十来分钟后，陆励行将电话挂断，纪轻轻让他坐下，自己拿着纱布和药替他换药。
缠绕着的重重纱布解开，覆盖在伤口上的一块药用棉布上有鲜血的痕迹。
纪轻轻沉默将棉布扔了，用棉签沾了点碘伏在伤口四周消毒并去除血痂。
没人说话。
陆励行看着纪轻轻安静的侧脸，一缕头发从耳后滑落脸庞。
“警方打过来的电话。”
纪轻轻低声问道：“怎么说？”
陆励行眉心紧蹙，“那个男人有精神病史，警方说他当时很有可能是犯病了。”
“犯病？”
陆励行点头，“不过警方也从监控录像里得知他在绑架之前，在电梯里曾和沈薇薇有短暂的交流，随后情绪变得不稳定，警方不排除这件事和沈薇薇有关。”
“那个男人说他是沈薇薇的粉丝，因为我抢了沈薇薇的戏……”
陆励行眼底带着沉沉的阴翳，“这不是你的错，与你无关，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以后也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纪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给他擦拭伤口。
房间很静，静得落针可闻。
直到仙子，陆励行看到纪轻轻沉默给自己上药，完好的坐在自己面前，他那颗一直紧揪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在接到纪轻轻电话时，脑子里设想过许多的画面，自己该说的话在脑子里尽数过了一遍，忐忑不安，可当他真正看见纪轻轻的时候，却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这辈子他就这样了，纪轻轻想怎么样，他都认了。
“你还怪我吗？”
纪轻轻给他擦伤口的手一滞，低声道：“没有。”
“真的？”
纪轻轻嗯了一声。
“可是有些话我想和你说。”见纪轻轻没有说话反对，陆励行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轻轻，世界上没人是不怕死的，承认自己怕死不是一件懦弱的事。三个月前，我差点死于那场车祸，爷爷不肯让我离开，逼着医生无效抢救了一个月，我很辛苦，全身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心脏几次停跳，却又被抢救成功，清醒的时候，只能靠止痛针，不能动，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等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活不了多久，可是我不想让爷爷伤心。”
“系统出现的时候，我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荒诞的事，当时以为自己幻听，或者精神失常，可当你抱到我的时候，浑身所有的痛苦在那瞬间就没了，特别轻松，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劲，好像我从来没受过伤一样。我必须承认，一开始我是为了活下去和你同床共枕，让你喊我老公，送你玫瑰花，甚至追你去影视城，你之前所有感受到的违和，都是我在为了生命而执行系统发布的任务。”
说着，陆励行笑了笑，“那次送你信用卡，让你花完五十万，我都计划好了的，可你却偏偏用了自己的卡买单，所以我只能去找你，在系统截止的最后一秒，我成功刷卡，那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劫后余生的人，会更珍惜生命。”
“还有送你玫瑰花，求婚……”陆励行顿了顿，继续低声道：“我骗过你，利用你延续生命我承认，但是我不承认，我向你求婚仅仅只是因为系统任务，也不承认对外公布我们的关系仅仅是系统任务，这所有的任务里，都有我的真心，我不指望你现在能听见，但是我希望你以后能看得见。”
“轻轻，我爱你，不是一见钟情，如果你觉得还不够，以后每一天我都会比昨天更爱你。”
“相信我，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陆励行指尖上，留下一点濡湿，烫得陆励行指尖微微瑟缩。
“弄疼你了？”
“没有。”
纪轻轻低头，继续给他清洗伤口后上药，用医用纱布包裹好，一滴两滴泪再次砸在他手指上。
陆励行叹了口气，用完好的右手去擦她脸颊的泪痕，“别哭，我真的没事。”
纪轻轻不肯抬头，脸颊在陆励行给她擦眼泪的手心里蹭了蹭，柔嫩的脸颊蹭刮到了陆励行手心滚烫的温度与，还有薄薄的一层茧，不疼，痒痒麻麻的感觉。
纪轻轻抬头，眼眶中盈满了泪水，眼底一片通红，声音哽咽，带着泣不成声的音调：“你每天，都这么辛苦的吗？”
陆励行愣住了。
纪轻轻鼻尖通红，一瞬不瞬望着他，眼底写满了心疼的样子映在他眼中，心底像有一股暖流肆意淌过，陆励行喉结滚动。
见陆励行没回答，纪轻轻又重复问了一句：“你每天都这么辛苦的吗？”
陆励行失神后微笑，“之前辛苦，现在不辛苦。”
“因为任务越来越轻松？”
“不，任务越来越难。”
“嗯？”
陆励行低声道：“因为现在为你做的这些任务，我心甘情愿。”
纪轻轻抿嘴，怔怔看了陆励行一会，突然笑了起来。
“你原谅我了？”
纪轻轻哭中带笑，“没有。”她话中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除非，你再给我买一次衣服，要花五十万以上，送我玫瑰花，要九十九朵，还要陪我去一次影视城拍戏，还有……还有求婚，”感受到陆励行手心的那道疤，纪轻轻吸吸鼻子，改口：“求婚就算了，我相信你是真心实意的。不过之前你心不甘情不愿做的那些，都要心甘情愿再做一次，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陆励行失笑。
纪轻轻继续给他处理未处理完的伤口。
掌心血肉外翻，伤口泛着白。
“你下次别这样了。”
“哪样？”
纪轻轻抬头看他，眼睛水洗过的净透，“别为了我连命都不要。”
陆励行笑，“你就是我的命，怎么能不要？”
他盯着纪轻轻的眼睛，说：“我一直没问，明明任务失败，为什么我还活着？”
纪轻轻低头去收拾纱布和药，却被陆励行摁下了，强行让她和自己对视，“为什么我还活着。”
纪轻轻决定三缄其口，勉强笑道：“我也……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纪轻轻迟疑点头。
她并不想陆励行知道自己和小A的交易，如果陆励行知道自己只能活到五十岁，四十岁，甚至更少……
陆励行今年三十，这么算算，他没有几年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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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直接写到爱的鼓掌，但好困，写不完了，接下来的一段明天继续写！
至于小A最后说的分享，不要担心~
521快乐~大家晚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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