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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易安背着苏瑾欢从寝宫内走了出来。
两人都穿好了夜行衣, 这一会儿, 张易安算是体验到了一把自己给自己挖坑跳的感觉了。
谁让他自己做了那么些允诺?现如今连拒绝的话都不好说出口。
但, 好在这一次与上一次还是有些不同, 两人没有再悄悄的溜出长宁殿,反而是光明正大的穿着夜行衣从后门走的。且, 再一次一道出行, 知道公主身边暗处有人保护, 安全无虞的情况下,张易安也不再是那般的提心吊胆。
能与公主两人一道做些什么, 他比谁都高兴。
“张易安,本宫重不重?”
苏瑾欢趴在张易安的背上, 离目的地还有好一会儿,闲来无事, 她便找起了话来聊。
张易安继续呼吸平稳的朝前方走着,“不重, 公主很轻。”
四下没了旁人,又是黑夜,苏瑾欢渐渐起了调笑的心,她把脸贴在了对方肩上, 不经意的感叹道:“本宫从未穿着夜行衣在宫中这般肆意的行走, 张易安, 也只有你才会这般迁就本宫。”
张易安呼吸一滞, 双眸微微一垂, “这些都是奴才该做的。”
苏瑾欢开心的蹭了蹭, “若今后本宫的驸马像你这般,本宫也就满足了。”
身后之人依赖的小动作让张易安嘴角止不住的上仰了些许,哪知这边还未来得及维持多久,这后一句话便彻底把他从天堂打入了地狱。
张易安的神色突然一僵,他的唇不可抑止的颤了几颤,好一会儿才稳住了心中那陡然冒出的酸涩,“公主这话折煞奴才了,公主的驸马定然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又岂会如奴才这般。”
“如你哪般?”苏瑾欢就在张易安的背上,对方的变化哪怕掩的再好她也察觉到了。
这本是她暗示他的话,未曾想这人竟然多心了。
“奴……”
“本宫说你好,那便是千般好万般好,在本宫眼中,哪怕十个状元也不及一个你,若真要本宫说,本宫还宁愿要你这样的驸马!”
苏瑾欢有些气张易安如此敏感又自卑的内心,她知道这或许是他心中的一个结,她虽说动了他努力争取,可一时之间却无法改变他打心底里的那抹认知。
两个人想要进一步,定然要有一个人主动一些。她早前的打算是让这人以为自己喜欢其的美貌,再让其主动勾引自己,这样自己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计就计,最后让这人知道自己是真的被其吸引而喜欢上对方非是容貌。
但现如今来看,张易安心中的自卑感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她的计划定然得变上一变才行。
如此斩钉截铁的一番话,带给张易安的震撼远非是其表面表现的那般。
张易安的心跳的有些快,“砰砰砰砰”的,就像是锣鼓齐鸣一般,他的双眸在暗夜中显得越发的深邃,口中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涌入,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以此来拉回自己的神智。
“公主这是赏识奴才,奴才心底清楚,还请公主不要动怒。”
就算是私心吧,这一次,张易安并没有拒绝苏瑾欢对他的那番评价。
他想,这样的话,他或许可以一个人回味许久许久,且让他小小的自私一回,一回就好……
苏瑾欢被张易安的这反应弄得没了脾气。
这一晚,她原本想的是两人出去散散步,再是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赏赏夜景谈谈心,可仅仅是这样的几句话,却是突然让苏瑾欢意识到了他们两人目前最大的问题。
身份地位悬殊太大,纵使她现在与他说她喜欢他,非是他的容貌他的模样,而是他的好他的一切,恐怕张易安也是不信的。
若是这样,以他自卑又敏感的心来看,哪怕他再主动,想要两人有所结果,也不知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这样怎么行?
就像是肉在眼前看得到吃不到,你让她怎么甘心?
想通了这一点,苏瑾欢散步的心也就渐渐淡了下去。两人这边仅仅只在外边走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回到了长宁殿。
清弄伺候自家公主洗漱上了床,见公主秀眉微微皱在一起,未免有些担忧的问:“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和张公公出去一趟,回来反而更愁眉苦脸了呢?”
苏瑾欢闻声看了看身侧之人,“清弄…”
“奴婢在呢,公主有何烦恼,与奴婢说就是。”
“本宫想不通……”苏瑾欢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淡淡的。
清弄一愣,忙问:“想不通什么?”
“你说说,本宫怎么样,才能让张易安更主动些呢?”
清弄好笑的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么?”
苏瑾欢没好气的嗔了对方一眼,“本宫自是想要更好!”
又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讨打!
清弄被苏瑾欢的反应逗笑了,她想了想,稍稍斟酌了一下,道:“公主……”
“嗯?”
“奴婢有些话,说了你可别罚奴婢。”
苏瑾欢白了清弄一眼,“本宫什么时候罚过你,你个小没良心的。”
“那奴婢可说了。”清弄当然知道自家公主不会罚自己,不过好话人人都爱听,可这不中听的就不一定了。
见苏瑾欢不计较,她噙了噙自己的嘴角,不急不缓道:“张公公身份与公主所差太远,若是公主不给其一些可以主动的信息,奴婢若是张公公,也是不敢有什么痴心妄想的。”
“本宫不是已经给……”
“我的好公主,您给的那些哪里够,再说了,往日里您可没少调戏人张公公,这会儿人家许都分不清您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是这样?”苏瑾欢被说的微微愣了愣。
“公主认为呢?”清弄反问。
一直以来精明的苏瑾欢这下算是彻底无奈了,“那本宫应该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的顾虑。”
她前面可是一直按着前朝暗卫的卷宗中记载的方法来行事的,这一会儿却陷入了死胡同,苏瑾欢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到现在才情窦初开的姑娘,面对这样的问题,她难得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好在她还有可以询问的人,对于张易安的事,寻常女子该有的娇羞在这一点上可是一丝也看不出。
在苏瑾欢看来,娇羞若是有用,那人恐怕就没了。
清弄想了想,建议道:“公主可以把身态放低一些,再主动些。”
“你这!”
“公主别急。”似是猜到了苏瑾欢的想法,清弄连忙打断了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
“公主,你听奴婢慢慢说……”
耳侧的细语传来,苏瑾欢听着听着,那双微蹙的秀眉终究是渐渐舒展了开来。
屋外月色正撩人,苏瑾欢两眼微微弯了弯,一锤定音道:“姑且就这样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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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已经十四,逾明年便到及笄之年,近日来长宁殿送来了许多画卷,其中无一不是才子青年。
张易安每一日都有事做,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在苏瑾欢屋中伺候,关于自家公主看画这件事,他都是从旁人口中知道的,稍稍一联想,也大概猜到了是怎么样的事,对此,他也只能是一声苦笑。
虽然他告诉自己要努力争取让公主依赖于他,但到底抵不过这些东西,或许不用公主厌倦,等公主成亲有了驸马之后,他便会彻底抛之脑后了不一定。
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认知,纵使张易安想做什么,却也是有心无力。
他争不过的东西太多了,最主要的是,公主对他,不定有他对她的那般心思,他又哪里来勇气与做其他的事呢?
从外屋进来,见自家公主坐在书桌前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什么东西,张易安余光瞥了一眼,“给公主请安。”
苏瑾欢似是才发现这人进了屋,乍闻此言,连忙把桌上的画卷做贼心虚一般的收了起来。脸上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张易安,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儿似得。”
非是他没有声,而是你看的太过认真…
一想到这人之前看的东西,张易安心下略微泛起了一股酸涩之感,他双眸微垂,“是奴才的不是,奴才下次一定注意。”
苏瑾欢挥了挥手,难得干脆的道:“行了行了,这里今日暂且不需要伺候,你先下去吧。”
张易安的心瞬间一坠,他欠了欠身子,却也面不改色的应了声“是”。
张易安走了,清弄独自走了进来,她来到苏瑾欢的桌前屈了屈膝,笑道:“公主,都安排好了。”
苏瑾欢闻言,轻轻勾了勾嘴角,“好。”
她就不信这一次,你还能无动于衷!
张易安带着沉重的心独自走回了自己的屋子,他看着自己之前为了伺候特意洗漱后换下的衣物,兀自扯了扯嘴角。
明明一早就知道的事,可为何他还是会如此难过?明明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他又在奢望着什么?
走廊上稀稀疏疏的走过一些人,谈话声也渐渐传了过来。
“昨日据闻平南王世子在御花园遇到了我们公主,今日殿中便送来了画像,你们说,这驸马会不会——”
“嘘——别瞎说,公主的驸马是谁都与我们没有干系,反正公主喜欢就好,别说这些,小心被人听见拿住把柄。”
“是,姐姐教训的极是,是碧螺大意了。”
“走吧,一会儿还得……”
张易安杵在屋内,听到这样的交谈,他下意识的便想冲出去问问,可这边刚走了两步,却是又倏地停了下来。
他垂在两侧的双手渐渐握在了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不能,他也不可以。
屋外渐渐起了微风,吹落了夏天的最后一片树叶,秋,来了……
照常吃饭,照常习武,照常去寝宫伺候,照常看着人脸上偶尔微微走神……后面这几天,张易安的生活过的比谁都规律,神色也越发平淡了起来。
既然是不能奢望的事,那他便更不能露出异样让某人察觉。
是夜
张易安按照惯例来到了寝宫这边,但一路走来,众人无不是神色慌张,偶尔一两个看起来还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心下疑惑,待来到寝宫门口,见清弄有些焦急的左右徘徊,连忙走了过去,询问道:“清弄姑娘,这是怎么了?”
“张公公?”
这么久以来张易安还是第一次看见清弄如此着急的样子,他心头一紧,“可是公主发生了什么?”
“公主……”清弄闻声看了一眼屋内。
“发生了何事你倒是快说啊!”
“是公主心情不好,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现如今独自在屋内喝着……”说道这里,清弄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道:“对了!张公公,公主素日除了奴婢的话最能听你的话,你可要进去——”
张易安根本就没给清弄把话说完的机会,清弄的话才说了一半,他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清弄见人担心的进去了,她的眼底泛起了一抹笑意,却是贴心的把门带了带,而后默默的守在了门口,把起了风。
张易安快速的走进屋内,外室还好,内室这一会儿地上已是一片狼藉,自家公主独自坐在桌前,其双颊泛着胭脂一般的颜色,手边是一壶清酒,这会儿倒在一旁,也不知喝了多少。
“公主!”
“谁…谁?”
张易安眼中升起了一抹心疼,“公主,是奴才。”
“你…你是谁?”苏瑾欢作势要碰对方。
张易安连忙握住了对方纤细的手心,“奴才张易安。”
“公主,您醉了,奴才带您回床上去。”
“床上?”苏瑾欢愣了愣,一脸好奇的问:“床上是哪里?”
知道人醉的厉害,张易安直接把人便打横抱了起来,而后直直的朝着床上走去,“床上是睡觉的地方,公主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烦恼?烦恼哈哈。”说起这个,苏瑾欢的神色就激动了起来。“张易安!”
“奴才在。”
苏瑾欢倏地抓住了张易安身前的衣襟,“本宫好不好!”
“好,公主最好。”
“那你喜不喜欢本宫!”
张易安抱在某人的双手一紧,他吸了口气,苦笑了一声,“喜欢,奴才喜欢公主。”
“胡说!”
“本宫双腿有疾,你们所有人都嫌弃本宫!看不上本宫!”
“没有,奴才没有,奴才没有嫌弃公主。”
苏瑾欢闻声摇摇晃晃的看着抱着自己的某人,“你没有?”
“对,奴才从来都没有……”
苏瑾欢双手握成拳头轻轻锤了锤对方,“臭男人。”
这句评价显然不是对自己的,张易安用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稍稍安抚了一下,且顺着对方的话道:“对,臭男人,臭男人没有什么好的。”
说话的功夫两人便来到床前,张易安小心的把苏瑾欢放在了床上。
“本宫不稀罕…”
“嗯,我们不稀罕。”
“张易安!”也不知怎么的,原本情绪渐渐安抚下来的人,却是突然又拔高了语调,这让张易安这边正打算给人整理衣襟的手都吓的抖了抖。
“公主。”
“他们都嫌弃本宫,本宫讨厌他们,你不嫌弃本宫,本宫喜欢你!”
虽说这是醉酒之言,可这一刻,张易安私心里却把其当了真,看着床上双脸粉嫩的某人,四下无人,张易安紧了紧自己的双手,此间犹豫了片刻,他到底还是小心的俯下身子,来到了苏瑾欢的身前,心下酸涩道:“公主,您再这么说,奴才真的会当真的……”
苏瑾欢闻声,缓缓的睁开了自己一双迷离的双眼,“…当真?”
“当什么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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