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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迷了眸子,遮了眼前。“师父!”秀行大叫一声,却身不由己地往后飞去,眼前极快化作茫然白色,渐渐却又是一团漆黑,直道秀行身子一震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乌溜溜地貌眼,定定地就在眼前。
秀行“啊”地惊叫,身子坐不住,自栏杆上摔倒地上,走廊外头是被太阳光晒得暖暖的地面,秀行摔得七荤八素,双手摊开望着头顶刺目的阳光以及碧蓝晴空,心底却想起灰暗的天色同凌乱飞舞的雪,耳畔似又能听到风雪咆哮冰柱砸地之声。
“怎么回事?”秀行正喃喃一声,腰间忽地一沉,低头看,却见是灵崆跃到自己身上,四只软软肉垫颇为好玩地在她身上来回试探着踩了踩,才趴下来,道:“丫头,看到了什么?”
秀行艰难起身,握住灵崆颈子:“灵崆……那、刚才是师父的梦么?”
灵崆的眼睛不复方才那般圆溜,反微微眯起来:“是,怎样?”
秀行伸手摸摸额头,姑且将其他疑问压下:“为什么……会是那样?”
灵崆舔了舔前爪:“是何模样?”
秀行皱眉,呆呆看向灵崆:“你不知?”
灵崆道:“丫头,见过桥么?”
秀行点头:“自是见过。”
灵崆道:“吾便是桥,能够搭通你去清尊梦境之桥,对他的梦境,吾虽有些感觉,但总不如你亲眼见到真切。”
秀行吃惊道:“你果真不知……”稍微沉默,便将自己所见同灵崆讲述了一遍。
灵崆听罢,好似笑了笑,道:“吾只能感知一股极冷气息……却未想到,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秀行双手抓头:“什么?我全不懂。”
灵崆望着她:“丫头,秋水对你说过清尊的来历能耐罢?”
秀行点头。灵崆道:“那么,你有未想过,清尊这种情形很是反常?”
秀行道:“是有些,我察觉他身上有妖气,本来还以为是……”
灵崆舔着爪子道:“是啊……像是清尊这般,可是极危险的……若是他乖乖地成仙倒罢了,但若是一念成魔,那将来便要天翻地覆,你都能察觉到他身带妖气而生诛杀之心,你觉得,为何满天神佛竟能容他如此存在?”
秀行心头一震:“我、我不明白。”
灵崆仰头望她:“因为他们不敢动手,也不能动手……”
秀行道:“何为不能动手?”
灵崆道:“对修道的生灵,只要他们并无犯下妄杀之孽或破了戒,只能以天劫方式对付……其他的方式诛杀,便是师出无名,若是其他妖物,偷偷下手或有可能,但他太过强大了些,何况对于九渺道宗还有大恩……”
秀行心头震惊不已,却又半信半疑,无奈问道:“那不敢动手又如何?”
灵崆嚷道:“蠢笨!自是怕战不过,反惹祸上身……”说到这里,猫眼一转,却又道,“但今日听你说了这个梦境,吾又知道他们不动手的另一层用意。”
秀行急忙问道:“怎样?”
灵崆的猫眼定定看着秀行,道:“因为只怕不须他们动手的……先前吾同你说过,梦境牵连的,是心之所思,连最细微不察的情感亦能显现,可是清尊的梦……”他忽地停下,从秀行身上跳下,声音里带了几分沧桑沙哑,“秋水说他性子温和,只是说好听的,不好听便是他性情冷漠,小丫头,记住吾说的,没什么能毁了他……能毁了他的,只有他自己!”
灵崆说罢,极快地向着门口跑去,秀行从地上爬起来,叫道:“灵崆!”灵崆却头也不回地跑了无影无踪。
此后又过两日,清尊都未曾回来,在此期间,秀行将灵崆的话同所见的梦境反反复复想了数回,除了静心修行之外,连睡梦里都想着,以至于连所做的梦都换作清尊的。
那锐利的冰柱从天而降,像是欲将人捣碎或者彻底摧毁般,带着一股邪恶的狠辣之意,惊得她在梦里大叫出声,醒来后手捂着胸口,冷汗淋淋。
“好不容易不做那种古怪的梦了,却又换了他的……”大口大口喘着气,秀行蹙了眉,只觉得口干,漫不经心下地,赤着脚走到桌子边儿上倒了杯水。
此刻已是过了子时,握着杯子喝了口,秀行走到窗口,漫不经心地抬眸往外看一眼,整个人却僵了。
一桥之隔,清尊的居室,隐隐地泛着昏黄的灯火光,秀行见了这抹微弱光芒,心头一跳,莫名地觉得喜悦涌动。
将杯子放下,急急地便冲出了房门,风一般地跑过长桥,拐了弯向着清尊的房门而去,冲到房门口,将门拉开,大声叫道:“师父!”
桌子上的烛光被她带来的风卷得摇了起来,室内光线更是昏暗,秀行的目光急急逡巡,总算看到在旁侧榻上斜靠着的那人。
地上扔着他的袍子,不知是灯火昏暗还是天色之故,竟是一团地黑色,而他只穿着雪色的里衣,胸口敞开着,半靠在床上,因姿势有些倾斜,一头银发逶迤缠叠在床边儿同床侧,随风悠然荡漾,反倒是遮了大半个脸,朦胧间,这人不似神不似妖,倒如绝美的一朵花沉醉暗夜春风里。
秀行心中藏着许多话,此刻反倒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又茫茫地叫了声:“师父?”声音放低了下来,生怕惊吓于他。
清尊微微抬头,他眼皮低垂将抬未抬的神情,重让秀行想到梦里的清尊,他的双眸里闪闪烁烁,是微弱的淡金色。
“师父,你怎么了?”秀行壮着胆子进来,伸手扶住清尊的一只手臂。
清尊凝眸看她,似看了好一会儿,才“哼”了声,手上略一用力,便将秀行推开。
秀行踉跄后退两步,脚踩到地上的袍子,信手一抓回头看去,才见那袍子真个是黑色的,——她都不知他着黑色是什么模样,也是,连他何时离开的,她都不知。
清尊回身,在榻上坐定了,一手揉着额头,淡淡道:“水……”
秀行闻言,从地上爬起来,到旁边的玉净瓶里头,倒了杯甘泉水。
在他离开的这三日内,她每天都来探望,虽然他不在,但昔日的要做的整套却仍都做足,泉水亦是新鲜取来的,早中晚各换一次备用,连盛水的玉杯都是每日清洗一番。
也是古怪,秀行在萧家从不做这些,到了此处,被他压榨不得不为,每日做得不甘不愿,好不容易他走了几天可以偷懒,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不了,不知是严师出高徒之故,还是习惯成自然。
清尊接了杯子,小小地啜了口,甘洌地泉水入喉,那银白色地长眉一挑,看向秀行。
秀行心头一跳,无法面对那金色的眸子,忍不住垂了眼睑,轻声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清尊不语,将杯子握在掌心里,玉杯有一团暖,裹着里头清凉的水,他低头看看,又看秀行。
秀行得不到回应,虽有些尴尬,却仍道:“师父……我再给你倒一杯。”说着便探手过来。
清尊望着面前那小小的手掌,忽地道:“你……一直在等我?”
秀行怔然,呐呐地要缩回手,清尊却用力捏住她的腕子:“说。”
秀行忽地有些怕,定了定神道:“是,我一直在等师父。”
清尊缓缓垂眸:“为何?”
隔得极近,秀行嗅到他身上带着一股极浓的香气,以及熏人欲醉的酒气,秀行呆呆道:“师父,你喝醉了?”
清尊又是哼了声,右手一松,杯子落地,在松木地面上滚了滚便停了,而他略用力,便将秀行拉入怀中。
秀行大惊:“师父!”伸手去推,慌忙间手却按在他的胸口,触手竟是浸浸地凉意,秀行心一跳,急忙缩手回来。
银发倾泄,自秀行脸颊头上擦过,他身上的香气将她环绕其中,秀行忽地想到这香气似曾相识……心中杂念丛生,耳旁却听清尊压低了声又问道:“说。”
他低了头,嘴唇靠在她的脸颊同耳朵之间,喘息的湿润气息喷在她的皮肤上,顿时便汗毛倒竖,又有些浑身发热:“师父……”秀行低头,试图挣扎,手轻轻地按在他着衣的地方,却只换来他更牢靠的禁锢:“为何要等……我。”
秀行垂着头,几乎不敢面对他的脸。清尊并未戴面具,秀美的容色浸在月光同烛光浮动之中,美不可言,宛如昙花夜绽,而昙花的美只是顷刻瞬间,他的美,却如永恒,绵软到让人心动心疼的永恒。
秀行道:“我……我担心师父……”
清尊低垂的眸子里浮过一丝茫然:“你……担心我么?”
秀行见他只是抱着她,并无动作,便又鼓起勇气道:“师父你不说一声就走了,我、我怕你会出事……”
“不说一声就走,”清尊呆呆重复,一手抱着秀行,一手却捂住额头,“不说一声就走了……?”声音竟有几分颤,却又压抑着,令人听了格外难受。
秀行道:“师父你怎么了?”
清尊的身子轻轻发抖,似笑非笑:“原来如此……”如此喃喃一声,忽然抬手用力勾起秀行下巴,声音忽地寒意凛然,冷笑道:“你有何资格担心我?你又为何不问问,我稀罕不稀罕你等?”
秀行一听这话便心知不好:多半是先前她同秋水君的那番对谈,也被他听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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