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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作品: 冬至白昼最短(全2册) |作者:阿Q |分类:浪漫青春 |更新:11-03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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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月20日,大寒。

在医院待了十多天,郑冬至发现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有一天她坐在病床内的沙发上画画,头一低,发梢卷进了一旁的颜料盒,结果沾了一脸的颜料。陆尔白给她洗了好久,才把她的头发洗干净。

经过这么一折腾,她开始厌烦起自己的长发来,翻日历翻到上面说大寒宜理发,她硬是缠着陆尔白要出去剪头发。其实剪头发是假,她主要是在医院待的太闷了,想要出去透透气。

陆尔白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没有拆穿她。郑冬至想出去可以,但得听他的话。

在得到医生的允许后,陆尔白将郑冬至裹得严严实实的,只让她留了双眼睛露出来。

看她乖乖地没有反抗,陆尔白这才心情很好地牵着她的手,领着她离开了医院,打车去了H港的市中心,先找了家理发店要送她进去剪头发。

结果刚到门口,郑冬至就怂了,她说要剪短发只是说说而已的,又不是真的想剪。

“这家发廊理发师看起来一点都不洋气,店里都没几个客人,理发师的技艺肯定有问题,我看我还是别剪了吧,回头剪丑了,我还怎么在画展露面啊!我自己丢脸倒没事,可要让别人觉得你眼光不好,找来找去竟然找了个这么丑的女朋友那可就不好了。”郑冬至一边拽着陆尔白往外走,一边絮絮叨叨道。

她歪理很多,陆尔白听得一脸哭笑不得,知道她出来就是想玩的,他也没忍心继续逗她,按住她乱动的小手,他低笑着问道:“好了,想去哪里玩说吧。”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郑冬至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地问道。

陆尔白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H港他也是第一次来,若不是郑冬至受伤,这里是离事发点最近的城市,他未必会来这里。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拉着郑冬至去了附近的商场。

女人只要有街逛就会开心,郑冬至自然也不例外。虽然没什么可买的东西,但进了商场后的她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路好奇激动地拽着陆尔白东看看西看看。

她挑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问陆尔白好不好看。

陆尔白总是愣愣地点头,嘴角噙着笑,说好看,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全是她,在他看来,好看的不是那些玩意,而是手握着它们的人。

逛了一圈,路过冰激凌店,他们看到一对情侣站在门口。

女孩望着琳琅满目的冰激凌跟男孩子撒娇说:“亲爱的,我好想吃那个草莓味的冰激凌。” 男孩拽着女孩的手要将她拉走:“别吃了,你体质不好,这么冷的天吃冰激凌伤胃,我给你买其他好吃的。”

“不要不要,我就要吃冰激凌嘛!”女孩子执拗道。

男孩子无奈,只好掏钱进店买了个草莓味的甜筒,递给女孩:“只准吃两口,其他我来吃。”

“你不是不喜欢吃草莓味的东西吗?”

“那也总比看你吃多了肚子疼强吧,好了,少吃点。”

“哦!亲爱的,你真好。”

“知道就行。”

郑冬至一脸艳羡地看着两人腻歪地携手离去,噘着嘴,很是感慨地道了句:“年轻真好啊!”

她刚说完,眼前突然多了个同样的甜筒,她惊愕地抬头看着不知何时去买了冰激凌的陆尔白。

“吃吗?”

郑冬至快速地伸手接过甜筒,傲娇道:“你怎么不怕我这么冷吃了肚子疼啊!”

“难得出来玩,你开心最重要。”陆尔白微笑地看着她道。

郑冬至脸一红,低下头,轻轻地咬了一口冰激凌。

那小姑娘真没说错,这家草莓味的冰激凌真的很甜。

郑冬至其实不是特别爱吃冰激凌,只不过看人家吃了她羡慕,所以也想吃。等真吃到手了,她发现这个冰激凌对她来说分量太多了,她一个人真的吃不下。

吃了一半,她把手里的甜筒凑到陆尔白嘴边。

陆尔白也没说她,直接低下头,就着她的手把剩下的冰激凌给吃完了。

他吃的时候,薄凉的唇瓣时不时地会碰到她的手,郑冬至被他碰得有些痒痒的,她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咯咯直笑。

陆尔白看着笑得一脸天真的她,突然很想吻她,若不是商场人多,他真的想这么做了。

两个人吃吃逛逛,不知不觉半天就过去了。吃完午饭,陆尔白带着郑冬至商场的电影院,看了部喜剧片。那个档期没什么好看的电影,可陆尔白跟郑冬至都觉得既然出来了,那就应该看一场电影。

逛街,吃饭,看电影,普通人的约会都少不了这三件事。

对于陆尔白跟郑冬至而言,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挑明,但其实那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约会,在晚了十三年后,在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他们终于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约会了。

那个电影并不好笑,可郑冬至还是笑出了眼泪。

她太开心了,好久这么开心过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八岁,在做着十八岁的她一直想做的事,跟陆尔白手牵手,肩并肩地坐着看一场电影。

这种感觉真的太美好了。

玩了一天,等陆尔白送郑冬至回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从电梯里出来,还未走到病房门口,他们一眼就看到了早就等候在那的便衣警察。

陆尔白认出了杜斌跟其他几个人,都是D市公安局的,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陆检,你们可算回来了。”虽然陆尔白已经被停职,但杜斌还是习惯性地朝陆尔白喊道。

陆尔白牵着郑冬至的手朝他们走了过去。

杜斌指着身边的同事,向陆尔白解释道:“不好意思打扰了陆检,发生枪击战的那一天,郑小姐的手机落在了车上。出事后,我们所有人的东西都被搜上去调查,郑小姐的也不例外。在侦查部检查了郑小姐的手机之后,我们有几个疑问需要郑小姐帮忙解答一下,请郑小姐配合一下。”

听到手机,郑冬至微皱了下眉头,她朝陆尔白看了一眼,走上前去,点了点头,装作困惑道:“你们想要问什么?”

“郑小姐的手机是个新号码,手机里也只有陆检一个人,除了跟陆检通过话外都没有其他通话记录,郑小姐平时都不怎么用手机的吗?”杜斌眯着眼问道,旁边的小警察在记录着他们的对话。

“用啊!这个号是我新买的,我就告诉了陆尔白。回国之后我就一直待在陆尔白家里画画,因为我要办画展,忙得都没时间出门。平日生活工作都有我助理打理,也没有人找我,所以我还没有来得及把号码告诉其他人。”郑冬至一脸实诚地说道。

“郑小姐为什么突然换新号?”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连我通话记录都查了,我就不信你没有查我这个人,你不知道我以前跟沈楷峰的关系啊,不知道他让人砸了我的画廊吗,不知道我被他的人打得脑震荡进医院了吗?我都跟陆尔白走了,你说我还能用以前的号吗?”

“是是是,郑小姐别激动。”杜斌连连点头道,他先前隐约从黄城那知道些郑冬至跟陆尔白沈楷峰之间的关系,明知不该问,但碍于公务,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郑小姐既然跟沈楷峰很熟,那跟他的父亲沈谦认识吗?郑小姐知道袁丽芳这个人吗?你突然出现在G城真的只是为了找灵感吗?”

“首先,没人规定认识儿子就得认识儿子,我跟沈楷峰确实很熟,因为我们从小就认识,我也不撒谎,沈谦我也认识,他以前是我爸厂里的副厂长,我们两家以前是世交。我爸生意失败破产自杀后,我跟我哥为了躲债跑了。在我落魄的时候,遇到了沈楷峰,他帮了我一把,所以就像你们了解的一样,过去六年我一直跟他在一起。不过别误会,我跟他没任何关系,至于那所谓的订婚,连个证书都没有,这年头谁还认这个呀。陆尔白还说我是他爱人呢?我俩结婚了没有?不是还没结婚。”郑冬至振振有词地说道。

突然被点到名,在旁沉默地陆尔白干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郑冬至继续往下道:“至于你说的袁丽芳,我根本不认识是谁,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天我上了陆尔白车后就睡着了,我哪空管你们那些事。我去G城当然不只是为了找灵感了,我主要是为了见陆尔白。我一个人待在老家,孤苦伶仃的,想男朋友还不行啊!你们这么问不就是怀疑我吗?”

“郑小姐别恼,我们就是例行公事,随便问问。”杜斌连忙打哈哈道。

“随便问问也不能这么随便吧,我可是名人,我有名誉权的,你们别污蔑我,污蔑我就是等于污蔑陆检,你们不信我也不能不信陆尔白吧!怎么,看陆尔白被停职了,你们就可以欺负他了。真是一群小人!”郑冬至哼哼道。

“没有,我们哪敢。”杜斌被她骂得脸颊一折通红,求救地看向陆尔白。

陆尔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拉住愤愤不平的郑冬至,安抚道:“好了,别闹了,大家都是在工作而已。你今天也累了,进去休息吧。”

“我帮你说话,你还赶我走。”郑冬至委屈地瞥了眼陆尔白,噘着嘴朝病房走去。

一进病房,关上门,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冷凝了下来。

【2】

“不好意思,陆检,我们也是为了工作。”杜斌再度向陆尔白致歉道。

陆尔白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杜斌又拉着陆尔白聊了一会后才带着手下们离开。

望着杜斌离去的背影,陆尔白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在外头待了一会,他才慢慢敲开了郑冬至病房的门。

郑冬至正坐在沙发里画画,听到他的脚步声,她生气地哼了一声,看也没看他一眼。

陆尔白装作没发觉她在生气,踱步走到她的身后,低声问道:“在画什么?”

“画王八蛋。”郑冬至没好气地回道。

陆尔白朝画布上看了一眼,不由得偷笑出声。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郑冬至现在画的是她的自画像。

之前他有听她跟小南聊起过这幅画,小南问郑冬至画展放哪些画,郑冬至很敷衍地让她把之前翰林画廊里的几幅画拿过去,自己再添两副新画就行了。

当时小南还很担心地问郑冬至,说:“之前的几幅画已经展览过来,再送去画展会不会不大好。”

“画作没有新旧之分,只看有没有欣赏的人。如果没有人欣赏,哪怕是新画也不会有人买,有人欣赏,就算是老画,还是会有人愿意出钱。况且这次画展的重心并不在这些画上。”郑冬至很有道理地回小南道。

“那在哪里?”小南不解道。

郑冬至白了她一眼,无语道:“在我啊!Douglas第一次露面这才是重点啊,来看画展的人多半是来看我长什么样的。长得好看的话加分,长得不好看的话也无所谓,反正艺术本来就不是靠脸的。不过像我这样的颜值,自然是加分的。”

自恋成郑冬至这样的也是世间少有,可是你又无法否认她说的话,因为她的确长得很美。

以前的郑冬至只能算是好看,现在的她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勾人心魄。有时候你会觉得她像个仙女,纯洁得不食人间烟火,有时候你又觉得她是个妖精,神秘又魅惑。

郑冬至给这幅自画像取了个名字,叫“你”。

明明是幅自画像,却叫“你”,陆尔白实在不理解艺术家的思维。

从郑冬至可以下床开始,她就一直待在病房里画这幅画,十多天下来,这幅画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郑冬至是以油画闻名的画家,可这幅画是幅铅笔画。噱头有了,只是不知道就一幅简单的自画像,那些千里迢迢来观察的粉丝们买不买账。

陆尔白盯着画看了一会,郑冬至突然回头,冷不丁地问他:“好看吗?”

陆尔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木讷地点了点头。

郑冬至满意地扬起嘴角,左手拿着铅笔继续勾勒线条:“我这两天就要把它画完。”

“两天?会不会太赶了,画展不是还早吗?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没必要这么辛苦。”陆尔白担忧道。

“不,必须得赶出来。”郑冬至语气坚决地说道,抬眼定定地看着他:“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我想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

“你不是说拿它放画展展览的吗?”

“画展有其他画,这幅画是专门给你画的,怎么,你不喜欢吗?”郑冬至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丧气。

陆尔白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想你太累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有没有生日礼物都无所谓。”

谁说陆尔白不会说情话,他只是不爱说罢了,真说起来就连郑冬至这种老司机听得都有些脸红。

郑冬至一头栽进陆尔白的怀里,伸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仰起头来,双眼直直地看着他:“你知道这幅画为什么叫你吗?”

“为什么?”陆尔白配合地问道。

“你去看画中我的眼睛。”

陆尔白顺着郑冬至的指引再度朝画像看去,她已经将半张脸画好了,鼻子以上的部位都已经成型,那双清亮的眼眸即使在画纸上都让人感觉是活的一样。他不禁被那双眼睛所吸引,凑过身,仔细看了一会,发现那双眼睛里竟然有个细小的人影。

“那是你。”郑冬至解释说。

陆尔白惊愕地回头看她。

“你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郑冬至目光熠熠地望着他,认真地说道。

陆尔白已经习惯了郑冬至调戏他了,可是当她一本正经跟他告白时,他的心突然漏跳了好几拍。

【3】

郑冬至的伤口恢复得不错,但医生还是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能出院。

郑冬至在医院待得有些无聊,还好有陆尔白他们陪着她。

除了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外加在公寓里洗个澡外,陆尔白其他时间都在医院里陪郑冬至解闷。就连晚上,他也是在她的病床旁加一张小床,直接睡在那的。

虽说是解闷,但两个人实际聊天的时候很少。

陆尔白本就话少,郑冬至受了伤,说话需要力气,她也说不多,所以时间久了,他们两个人待在病房的时候都是郑冬至躺在沙发里或者病床上画画,陆尔白则坐在一旁的角落里喝茶看报,气氛安静得很。

偶尔郑冬至无聊了,陆尔白就带她出去逛逛,但也不会带她走太远的地方,主要是那一天从商场回来后的当晚,郑冬至有点发烧,医生说她应该是累着了,给她打了退烧针后就让她好好卧床休息。

自那之后,陆尔白就留了心眼,不再因为一时的心软,任由着她到处乱跑了。

郑冬至的烧持续了好几天,即使身体不舒服,但她还是想赶工把那幅自画像画完送给陆尔白当生日礼物。

陆尔白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直接把她所有的作画工具都藏了起来,不管她怎么吵闹,他都没有拿出来。

几天一过,就是陆尔白的生日。

陆尔白原本并不打算过生日的,记忆中他也就是高三寒假在爷爷家过了一次生日,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他还记得那年生日,郑冬至也在,她捧着蛋糕让他许愿。他许了一个很平常的愿望,那就是希望他爱的所有人都能幸福安康。

那时候他还没有很爱她,也没有很爱郑林跟郑昼景这两父子,他的内心对他们是排斥的,所以后来得知郑家出事之后,他还很后悔,为什么当初许愿要加上“他爱的”,为什么他不能大度一些许愿所有人都能幸福安康呢。那样的话,他跟郑冬至是不是就不会错过。

小南从郑冬至嘴里得知陆尔白要生日了,在他生日那天特意去蛋糕店买了个蛋糕回来。

陆尔白像平常一样在家里做饭,炖了鸡汤准备给医院里的郑冬至送去。小董背着他偷偷把郑冬至从医院里接了出来。

看到郑冬至出现在公寓里,陆尔白吃了一惊,他作怒骂了小董几句说他尽胡闹。小董躲在郑冬至身后呵呵地笑着,一句话也不反驳。

骂完了,陆尔白也没有让小董再把郑冬至给送回去,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先一起吃饭吧。

陆尔白又去厨房忙活了一会,然后端着热乎乎地饭菜上桌。

趁他摆碗筷的时候,小南把买的蛋糕拿了出来,点上蜡烛,端着朝陆尔白走了过去,腼腆地说道:“陆检,生日快乐。”

陆尔白看了眼上面插着的“3”岁字符的蜡烛,转头看向郑冬至,干笑道:“你帮我吹吧。”

“你生日要我吹什么蜡烛?”郑冬至傲娇道。

陆尔白好脾气地笑着,推着她上前,对着蜡烛道:“我俩是一家,你吹跟我吹不是一样的么。”

郑冬至知道他是因为叫他三岁不好意思,也不点破他,而是跟他商量道:“那你先许愿,许完我帮你吹。”

陆尔白看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几秒后,他又睁开了眼,伸手轻轻地抓着她的肩膀,怂恿道:“吹吧。”

郑冬至鼓起腮帮子一口气吹灭了烛火。

“陆尔白,你许了什么愿啊?”郑冬至好奇地回头问他。

陆尔白笑而不答:“说了就不灵验了。”

“切,你这话还是我以前教你的呢。”郑冬至没好气道。

陆尔白无奈,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四个字:“长命百岁。”

郑冬至白了他一眼,带笑道:“陆尔白,你可真贪心。”

陆尔白微笑着不说话,她说的没错,他是很贪心。

他许的愿望是,郑冬至,长命百岁。

偌大一张桌子,摆满了菜,蛋糕红酒都有了,作为生日宴似乎就差了碗长寿面。

小董刚要准备说,突然听到门铃响,陆尔白起身要去开门,被郑冬至给拦了下来。

“小董,你去开。”郑冬至朝小董发号施令道。

小董已经渐渐被她遣习惯了,闻言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去门口一看,是外卖员。

小董有些惊讶地接过外卖员手中的盒子,关好门,一脸茫然地问众人:“你们谁点了外卖吗?”

没人回答,就郑冬至眯着眼让小董把包装盒打开。

显然,是她点的东西。

小董听话地打开包装盒,发现里面是一只瓷碗,瓷碗里放着碗炒面。

“我特意问了医院里的小护士,她们说陈记粥店的炒面是最好吃的。生日怎么可以没有长寿面,来,陆尔白,你来尝第一口,看看好不好吃。”郑冬至递了叉子给他。

难为她有心,陆尔白心里暖暖的,接过叉子卷了一口面条放进了嘴里。

面条很劲,味道适中,色泽很好,的确是碗好面。

寿星吃了第一口,其他人才跟着动手,想蹭点喜气。

一顿饭吃下了,又是长寿面,又是蛋糕的,到最后满桌的菜,大家都没怎么动就都喊着吃饱了。

陆尔白站起来准备收拾碗筷,这次都不用郑冬至使眼色,小董便立刻拦住了陆尔白,让他好好坐着,陪着小姐姐,他来洗。

饭菜都已经是寿星自己做的了,哪有碗筷还要寿星洗的道理。

小董麻溜地收拾完桌子,端着一大盆的碗筷去厨房清洗,小南去帮他,客厅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陆尔白跟郑冬至。

郑冬至正在打量他们这个出租屋,她东看看西看看,很是挑剔地说这阳台没有我们家那个大,这户型还不是南北通风的,这地板都起皮了,这窗户纱窗都不装一下,你们怎么住得下去的啊!

陆尔白听她一直在讲“我们家”三个字,不由得嘴角上扬,走到她的身旁,轻声问道:“冬至,你是不是想家了?”

郑冬至对家这个字眼一向很敏感,若不是陆尔白提起,她都没发觉自己不经意间说了好几个“我们家”,等她反应过来时,她不禁红着脸,死鸭子嘴硬道:“谁想家啊?那又不是我家,那不过你买的房子让我住住罢了,咱们还没名没分呢!”

“新年民政局也是开门的,你要想结婚的话,等你伤好出院,回到了D城,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去。”陆尔白认真地看着她道。

郑冬至脸颊涨得通红,抿了抿嘴,对于结婚的事她没有像之前那样表现得那么排斥,但也没有说好。

其实她内心也挺乱的,回国之前,她很清楚自己回来是干什么的,哪怕刚遇到陆尔白,她还是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可是时间久了,她陷入了矛盾,她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下去。

她一脸无助地看着他,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陆尔白,我……”好不容易开了口,她还没有把话说完,陆尔白的手机突然响了。

自从陆尔白被停职后,除了个别几个关系好的同事询问他最近怎么样外,很少有人会打他的电话。

陆尔白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母亲苏慧打来的。

距离上次一起吃饭到现在,苏慧跟陆尔白就没有联系过。他们母子俩关系本就生疏,除非有事,很少说话。

不知道母亲找他所为何事,陆尔白手指顿了下,快速地按下了接听键。

苏慧本不想打这个电话的,知道陆尔白跟郑冬至在一起后,她很识相地觉得能不打扰他们就别打扰,毕竟她跟冬至之间的关系一向很敏感。可是前几天她上街买菜正好碰到了一个也在D市检察院上班的小姑娘。她便上去跟人家闲聊了一会,结果听说陆尔白被停职了,她很是震惊,想要找陆尔白问个明白,但又听说冬至受伤了,陆尔白在忙着照顾她,她怕给儿子添堵,就一直忍着没问。

这不,她正想起今天是儿子生日,便想趁这个机会,随便问上几句也好心里有个谱。

听出了母亲的意思,陆尔白便简单地跟苏慧说了下自己被停职的事。苏慧听了很是担心,但比起担心儿子的前途,她更担心的是郑冬至的伤势。

“那冬至现在还好吗?你们在哪个医院啊?我能不能过来看看她?”苏慧很是卑微地问道。

陆尔白朝郑冬至看了一眼,继续道:“你先不用急,她现在挺好的,等她伤口养好了,我们就回D城了,到时候你想看多久都可以。”

“那你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新年前应该可以出院的,具体得看医生安排。”

“好吧,那你好好照顾她。”

“……”

又闲聊了几句后,苏慧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陆尔白将手机放回口袋,回头看到郑冬至正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他坐了过去:“你怎么了?”

“苏阿姨知道你被停职了?”郑冬至抬眼问他。

陆尔白“嗯”了声。

“她一定很担心吧,毕竟你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很不容易,这工作要没了,那就太可惜了。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停职,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郑冬至一脸歉疚地看着他。

“别胡说,你从来就不是我的麻烦。”陆尔白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道。

“答应我,别胡思乱想,好好养身体,一切有我。对我而言,你平平安安待在我身边比任何事都重要。冬至,我们等了很久才在一起的,很不容易,所以,不要随便地说放弃,好吗?”

他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突然这么说道。

郑冬至头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一时哑然。

他只要她待在他的身边,什么都不需要做。

但是她可以吗?

【4】

给陆尔白过完生日后,郑冬至又被送回了医院。在医院里,她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画画,日子过得很是无聊。

眼看还剩没几天就要过新年了,郑冬至一天天地翻着日历,追问医生她到底何时才能出院,她感觉她都快在医院里待发霉了。

医生每次的回答都一样,快了快了,新年前肯定让你出院回家跟亲人一起吃年夜饭。

话说这么说,可这都农历二十八了,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郑冬至照旧被圈在医院里。

当她快要闷得发飙时,晚上医生来给她做日常检查,突然通知她,她明天可以出院了。

郑冬至听完很是激动,拽着人家医生追问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她高兴地就差在床上跳舞了。

陆尔白拿着热水瓶打完开水回来,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兴奋得手舞足蹈的。

他把热水瓶放在郑冬至的病床底下,好笑地问她:“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吗?”

“我可以出院了,医生说的,明天我就可以回家了,天啊,我终于可以出院了。”郑冬至快速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跪坐在床单上,双手按着陆尔白的肩膀,用力地摇晃道。

陆尔白被她摇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翻滚起来,他勉强地对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将肩膀从她的魔爪之下挣脱出来,伸手一把抓住她乱动的小手,制止道:“快别乱动了,你伤口刚愈合没多久,小心又裂开了。好不容易才出院的,回头你可别把自己再折腾进来了。”

“放心,我以后肯定会万分小心翼翼做人,珍惜我这条小命的。郑冬至玩笑似的对着陆尔白敬了个军礼,突然严肃地说道。

陆尔白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明天出院后我们还得赶回D城,所以今晚你还是早点睡吧。先洗澡吧,我给你打了热水。”

郑冬至“哦”了声,听话地不再吵闹,只是拿眼偷偷地瞄着陆尔白。

她这个样子倒有点她十七八岁少女时的影子,陆尔白微笑地瞥了她一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经历过大喜之后,郑冬至反而觉得有些疲惫,出院前的那晚,她睡得很沉。

第二天一早,她被医生过来查房的声音所吵醒,发现陆尔白不见了。他的小床上,床单被铺得很平整,棉被也被叠得整整齐齐的。问了医生,她才知道陆尔白已经离开医院了。

郑冬至打了他一个电话,没有人接。她想着陆尔白可能是先回公寓收拾东西去了,所以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一直等到早上八点多,陆尔白还没有出现在医院,按以前的惯例,这个点他早就来给她送早餐了,何况今天郑冬至出院,他肯定会很早过来的。

郑冬至内心隐约有些不安,正当她准备再给陆尔白打电话时,小董出现在了她的病房门口,他的手里拎着郑冬至爱吃的灌汤包。

“郑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今天汤包馆排队的人比较多。”小董拎着东西走了进来,憨笑地跟郑冬至道歉道。

郑冬至已经把病号服换了下来,身上穿着陆尔白不久前给她买的新衣服,她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听到小董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是你,陆尔白呢?”

小董“啊”了声,摸了摸头:“你不知道吗?陆检他回院里了呀!”

“什么时候的事?”郑冬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就今天早上,他从医院回来后,买了菜要给你做早餐。我把刚收到的一个邮件包裹给了他,他拆开一看,就变了脸色,说要回趟院里。”小董如实回答道。

“什么包裹?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包裹很奇怪,没有寄件人,也没有写地址,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我今早一开门就看到它被放在家门口了。因为写着陆检收,所以我都没打开看。陆检也不告诉我里面放了什么,走之前他就让我来接你出院回D城,其他什么也没有说。”小董的表情也是一脸的懵懂。

见他一副真的不知情的样子,郑冬至心沉了沉,没有再追问下去。

小南回D城了,今天承办她画展的赞助商要过来跟她们签约,她让小南过去了,所以现在留在H港的也就她跟小董两个人了。

明明进医院的时候只有她空身一个人,结果出院的时候,她的东西竟然能装半辆车。陆尔白跟小董他们三个人留在出租房里的东西还没她一个人来得多。

小董最后把她的画架搬上车后,回到了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咧着嘴朝身旁的郑冬至道:“郑姐,你坐稳了,我们要出发了。”

郑冬至拿着手机在玩弹跳涂鸦,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都没有抬一下。

小董已经习惯她对自己这副恶劣态度了,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发动车子,离开了H港医院,导航朝D市的方向驶去。

下午一点,D市检察院会议厅里坐满了人。

除了负责沈谦案的所有检察官外,当地公安局的几个代表也都在场。

陆尔白当着众人的面,把今早在H港公寓门口收到的小包裹拿了出来,从里面掏出个U盘,插进了电脑里,很快前方的投影仪上便开始播放U盘内的小视频。

众人看到视频内容后皆变了脸色,杜斌第一个站了出来,激动得红着脸道:“这不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丢失的U盘吗,陆检你是怎么拿到的?”

“这上面就是沈谦跟季寅见面吃饭的情景,沈谦还说跟季寅不熟,不熟的话吃什么饭啊!他这是在撒谎!”黄城也生气地附和道,起身朝坐在陆尔白右手边的陈检申请道:“陈检,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立刻提审沈谦,这个视频内容足以证明他先前说谎了。”

陈检是陆尔白被停职后新从省厅调来的检察长,也是陆尔白以前的上司,闻言,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看向陆尔白。

陆尔白拿着遥控器将视频暂停了下,转过身,面对着众人,缓缓道:“这视频是今早有人特意寄给我的,大家仔细看这个视频可以发现这并不是个完整的视频,据袁丽芳口述,她所见的视频里除了沈谦跟季寅外,还有第三人在场。而这个视频只有沈谦与季寅会面的内容,说明它是被剪辑过的。我已经让检验科检验过这个视频,确实存在被删减的痕迹,对方很聪明用了特殊科技让我们根本无法把原视频复原。之前我们推断过,视频已经被杀手组织拿走,这种组织以营利为目的,绝不可能那么好心把视频交给警方,更不可能会这般别有用心删减视频。所以我怀疑寄这个视频的人,应该属于购买视频那一方。会花钱购买这视频的只有两个人,第一就是沈谦,第二就是那个神秘的第三人。这个视频明显对沈谦不利,如果是沈谦拿到了视频,他肯定会第一时间销毁视频,而不会让视频寄到我们这里,因而我怀疑拿走视频的就是那第三人。而他为什么会把删减过的视频寄过来,我有两个猜想,第一,他是要放弃沈谦,第二,他也可能是在挑衅我们。”

“可是光凭这个视频,只能证明沈谦的确跟季寅吃过饭,但不足以证明他贿赂过季寅啊,我们也无法定他的罪呀!”有人提问道。

陆尔白点了点头:“对,你说的没有错,光凭这个视频确实不足以我们拘捕沈谦,但至少可以重新申请调查他。”

“陆检,我也有一个疑问,诉我冒昧,不管寄件人是什么理由,那会您已经被停职了,对方与其把U盘寄给你为什么不直接把U盘寄给我们公安部呢!”说这话的是杜斌,显然因为被抢了功,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

陆尔白仔细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可能是因为先前公安部出现了内鬼,所以对方怕视频被吞才寄到我这边的吧。”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杜斌跟公安部的几个代表都愤怒地站了起来。

“陆检,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内鬼王家宝已经除了,我们在王家宝家里都搜出赃款了,难不成我们公安部还有鬼?”杜斌咧着嘴道。

“就是,陆检说话都是要负责任的,你说我们公安部有鬼,你能保证你们检察院就没有人被渗透吗?”公安部副局长武敏生气地拍桌道。

D市检察院的刘检连忙出来做和事佬,笑吟吟道:“你们别激动啊,陆检可没说你们那还有鬼,他只是说出了寄件人的猜想,要不,你们来说说,为啥对方不把U盘寄给你们,要寄给陆检啊!”

“要我说,说不定对方认识陆检呢!毕竟陆检跟沈谦也算是老熟人了,人家女朋友跟沈公子还关系不匪。”武敏阴阳怪气地哼了声。

突然有人在这种会议上提到郑冬至,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尴尬,大家齐齐地看向陆尔白,等着他作何反应。

陆尔白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理了理手中的案卷,抬眼,目光清冷地望着众人道:“我站在这里就代表我可以完全敞开地接受诸位的调查,不过大家可以放心,我现在还在停职阶段,不会影响大家工作,今天之所以来这里,也不过就是来送个U盘而已。”

“好了,尔白,不用说了,大家也别激动。内鬼有没有被完全清楚,这一点所有人都不好说,凡事都要看证据。入行三十年,我一直坚信这么一句话,白的黑不了,黑的也自然白不了。今天就这U盘的事,作为案件主要负责人,我给下达的指令事,公安部即刻提审沈谦,检察院全力配合。”坐在台下一直没吭声的陈检突然起身,微笑地开口说道。

“是!”

“是!”

“……”

众人全体起立。

会议结束,所有人收拾好东西悉数离开,陆尔白拿起椅子上的大衣,准备离开,陈检喊住了他。

“尔白。”

陆尔白回头,敛着神色,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师傅。”

陈检朝他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侧着头问他:“谈女朋友了?”

陆尔白低着头,闷声“嗯”了声。

陈检没有追问他,只是笑吟吟道:“你从学校出来就跟了我,看你一直光身,我都替你急。现在好了,我总算可以放心了,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师傅相信你的眼光。什么时候空了,把姑娘带过来给我看看,新年了我给她包个红包。”

陆尔白抬眼看着陈检,眼眶微微有点红。

他停顿了一会,最终点点头,声音略带沙哑地回了声:“好的。”

陈检叹了口气,安慰性地又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这阵子先好好休息,案子的事有我在,不用放在心上。好不容易有个长假,能结婚就去结婚,能生孩子就生孩子,老大不小了,抓紧啊!”

“知道了,师傅。”陆尔白朝陈检鞠了躬。

陈检对他挥了挥手,陆尔白转身离开了会议厅。

【5】

郑冬至是一路睡到的D城,等她醒来,小董的车已经驶过D城收费站,朝市中心的方向驶去。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皇家花园。

小董将车停在了公寓楼下,郑冬至下了车,从背包里拿出家里的钥匙先进了电梯,小董抱着一堆东西紧跟在她的后头。

从电梯里出来,拿钥匙开锁,公寓门被推开的那刻,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郑冬至站在门口及时秉住了呼吸。

预估那味道散得差不多了,她才张开嘴,深深地吸了口气,领着小董进了屋。

因为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公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小董将怀中的东西放了下来,跟郑冬至打了个招呼后,又跑下了楼拿剩下的东西。

郑冬至独自站在公寓里,先是四下察看了一番,然后走到了窗户前,把公寓里所有的窗户都打了开来。

冷空气顿时从窗外呼呼地灌了进来,吹在脸上冷冷的,可闻起来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公寓外的腊梅开得正好,郑冬至站在阳台上用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突然觉得胸口的伤口处有些疼,可能是她刚太用力呼吸扯到伤口了,她有些丧气地叹了口气,神色郁郁地进了屋。正好小董抱着她的画具走了进来,她过去伸手将东西从他的怀里拿了下来,放在了一旁。

那幅“你”画得差不多了,画板上的她一脸的宁静安详。

郑冬至抱着画板看了一会,小董在旁忍不住称赞了一句:“郑姐,你画得真好。”

“是吗?你觉得画得好看吗?”郑冬至回头看了小董一眼,认真地问道。

小董点了点头,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好看啊!你真不愧是画家,你看这人画得活灵活现的,简直跟你一模一样。”

“你觉得陆尔白会喜欢这幅画吗?”郑冬至没有把小董的马屁听进去,而是一脸挑剔地审视着自己的画,看看哪些地方画得不够好,需要修葺一下什么的。

“肯定喜欢啊!你画得这么好!”小董干脆地回道,心里想着你就算是画成屎,只要你郑冬至画的,陆检都会喜欢,谁让陆检中了你的毒呢。

郑冬至还是有些不太满意,她正考虑要不要把画再修一下时,公寓的门铃突然响了。

郑冬至朝小董看了一眼,小董立刻跑去开门。

按门铃的是个跑腿,他手里抱着一大束花,看到小董,礼貌地说道:“这里是郑冬至郑小姐家吗?有人订了一束鲜花送给你,恭喜你出院,祝你健康如意。”

郑冬至放下手中的自画像,惊愕地回头看向门外。

未等她开口,小董已经殷勤帮她收下了花。

跑腿任务完成,赶着要去下一家。

小董关好门,抱着花朝郑冬至走来,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郑姐,陆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浪漫了,知道你出院,人没来,特意买了鲜花送来,他对你可真好。”

郑冬至淡淡地“嗯”了声,从小董手中接过鲜花,目光落在从花纸中冒出的几朵百合上,她脸上的表情慢慢凝住了。

陆尔白对百合花过敏,他只要一闻到百合花香身上就会起疹子,所以就算他要送花给她也不会送百合。

在郑冬至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很喜欢百合花,那就是她的哥哥郑昼景。

郑昼景之所以喜欢百合,只是因为陆尔白对百合过敏,当年他看陆尔白不顺眼,想尽各种法子整过陆尔白,其中不乏买了百合花藏在他的书包里。久而久之,淡雅的百合成了幼稚的少年最爱的花朵。

郑冬至目光深谙地望着手中的鲜花,她几乎可以确定这花肯定跟郑昼景有关,但碍于小董在,她无法追出去找那个跑腿询问送花的人。

郑冬至握着花束的左手用力地攥紧,包着花的花纸因为受力发出难听的声音。

小董闻声,惊愕地转过头看着她,担忧地问道:“郑姐,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大好?”

郑冬至突然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一下,松开了手,遮掩道:“没什么,就是可能坐车坐的太久了,有些头晕。这样吧,小董,我先去睡一会,你要没事的话就去检察院那边看看你陆检什么回来。他被停职了车也还了,你正好过去接接他。 ”

小董就算是再傻也听得出来郑冬至这是要赶他走了,其实用不着她开口,他也想走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不大好,何况他实在不知道跟郑冬至这人相处,不说话吧,尴尬,说话吧,又怕句句说错惹她不高兴,回头他又吃不了兜着走,所以郑冬至一说完,他连忙点点头,搓了个手说:“那郑姐我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小心点。”

郑冬至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小董推开门走出了公寓。

小董一走,郑冬至连忙将手中的鲜花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将垃圾袋理了出来,站在阳台上,看着小董驱车离开后,这才拿了钥匙出了门。

在外找了一通,楼下早就没有了方才那个跑腿的踪影,郑冬至有些泄气。把垃圾袋扔了之后,她又回到了公寓,把门窗都打了开来,确保家里没有一丝百合香味跟霉味之后,她才重新关上门,去了卧室。

她那天急着去G城找陆尔白连被子都没叠,床单也是乱糟糟的,她的衣服跟画卷扔的满地都是,这会她刚进卧室,却发现房间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被子床单被铺得平平整整,她的画被整理好放在画架旁,那些衣服都被收了起来,全部烫好,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不用问她都能猜得出来这是谁收拾的,肯定是那天陆尔白回家拿东西,看到房间这么乱,顺便给她收拾了。

换作先前,郑冬至看到这种画面,免不了要因为陆尔白的贴心感到甜蜜一下,但现在她心里有事,实在是轻松不起来。

倘若花真是郑昼景送的,他人就在D城,那为什么他明知道她受伤了,也不来看望她一下呢?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6】

陆尔白开完会从检察院门口出来,正好碰到小董开车过来接他。

他比郑冬至他们早两个多小时回的D城,但因为要等各个部门各级领导一起开会,所以忙到了现在。

小董下车给他开了车门,陆尔白弓着身子坐了进去。

小董快速地回到了驾驶室的位子上,一边开车一边探寻地朝陆尔白问道:“陆检,你把包裹交上去啦?”

陆尔白简短地“嗯”了声,算作回答,目光看向了窗外。

“那包裹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小董继续问道,他也就好奇随口问问,也没指望陆尔白告诉他。

“沈谦的U盘。”陆尔白语气清淡地说道。

小董一个激动,脚上一用劲,踩上了油门,陆尔白连忙喊住了他,黑着脸道:“小心点开车。”

“对不起,陆检。”小董急忙道歉道。

陆尔白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小董曾受过伤的肩膀上,突然问道:“你伤复原得怎么样了?”

没想到陆检还会关心自己,小董一脸感动地回道:“谢陆检关心,复原得很好,我感觉一头牛过来我都能打死它。”

小董故意夸张地说道,实际上他的伤也不过才养了二十来天,开个车是没事,让他去打架还是有点问题的。

陆尔白看出了小董在扯淡也没有拆穿他。

见陆尔白问了一句后就不再说话了,小董内心一阵忐忑,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陆检,你突然问起我的伤是不是你又要出任务啦!院里给你复职啦?你放心,我保证不拖累你!”

说到复职,小董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兴奋起来。

不过他没来得及高兴几分钟,就听到陆尔白轻飘飘地朝他洒冷水道:“不是,我看陈检那边也缺人,本想你养伤好的话,让你去他那边的,但想想还是算了,省厅会给他派人的,也不差你一个。干这行十多年了,我也徇个私,把你给留了。”

小董知道陆尔白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其实就是担心他伤没好,回头帮不了陈检忙也就算了,要拖了人家后腿,他小董以后就别想再往上升了。

对此,小董很是感激陆尔白,但又忍不住替他操心起来:“那这么说来,陆检检察院到底有没有给你复职啊!陈检还在这,是不是沈谦案还是不给你管了?”

陆尔白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叮嘱道:“到家了在冬至面前少说我工作的事。”

好吧,小董这次算是听明白了,陆检这职位啊短期是复不了了。

“那陆检,那个员工宿舍我还可以住吗?”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后,小董终于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朝陆尔白问道。

陆尔白忍不住低笑一声,回他:“我已经跟陈检说过了,不管我复不复职,你那职位还在的,员工宿舍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那就好。”小董暗自松了口气,要是没员工宿舍住,他可没脸跟陆检开口住他家啊!还不得被郑冬至给打死!

将陆尔白平安送回皇家花园后,小董直接开车去了员工宿舍,留下陆尔白一个人进了电梯。

知道郑冬至在家,陆尔白也没伸手掏钥匙,而是直接按了门铃。很快门就开了,郑冬至穿着围裙,左手握着铲子出现在了门口。

陆尔白讶异地看了眼她身上的装备,忍不住惊问道:“你在做饭?”

“确切地说在学做饭。”郑冬至帮他纠正道,绕开路,让陆尔白走了进来。

陆尔白跟着她进了厨房,四下打量了番,忍不住笑问道:“你是在做牛排吗?晚上准备吃西餐?”

郑冬至点了点头,一边翻着锅里的牛排,一边回陆尔白道:“我想我好不容易出院,能回到这里太不容易了,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所以去超市买了牛排红酒,今晚我们吃烛光晚餐吧。对了,小董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嗯,他没来。”

“那就好,少了个电灯泡,晚上你多吃点。”郑冬至突然转过头,朝陆尔白坏笑道。

陆尔白被她说得脸色一红,干咳了一声,提醒她道:“现在才三点不到,你现在煎牛排会不会太早一些。”

“不早,我都不会做呢,我现在对着菜谱学起来,我估摸着学到晚上差不多,你看我牛排买了一大堆,有的是食材练手。”郑冬至不以为然道,抬头看到陆尔白正双手抱胸,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忍不住心漏跳了一拍,伸手在他身上推了一把,红着脸,嗷嗷道:“你快别杵在这了,你在旁看着我紧张,你赶紧出去看看电视报纸什么的,别打扰我。”

“我就看看又不说话,怎么打扰你了。我就怕学不会,我还可以指导下你,或者你别做了,晚点我来做,也能省点食材。”

“不要,我要自己做,总不能一直你做给我吃,万一你不在我身边,我不就得饿死了。”郑冬至拒绝道。

说到那个“万一”,两个人突然都沉默了下来。

郑冬至低着头望着锅中渐渐发焦的牛排,突然觉得胸口有些疼。

陆尔白细微地看了她一眼,朝她靠近了些,伸手握住她拿着铲子的左手,帮她把焦掉的牛排给夹了出来。

“傻瓜,别老乱想些有的没的,就算我饿死了,我也不会让你饿死的。”放下铲子,陆尔白用手轻轻地刮了下郑冬至的鼻子,柔声说道。

他的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郑冬至仰头认真地看着他,以前她以为陆尔白不怎么会笑的,还觉得他是个面瘫。现在这段时间他们俩一直在一起,她发现其实陆尔白很爱笑的,他笑起来都是一副温柔淡淡的样子,一双眼睛柔柔的看着你,似乎能把你融化掉。

他笑起来很好看,那笑容很干净,也很纯粹。

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幸福与爱。

郑冬至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陆尔白爱她,他不用嘴上说,他的身体眼神表情动作都说明这一点。

她知道,她真的知道。

所以她知道自己错了,她不该回来招惹他的。她不该给他希望的,不该让他感受到幸福后又狠狠地抛下他,她不该的。

可是她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她已经决定要离开陆尔白了,她得去找郑昼景,虽然她也不知道她该去哪里找他,但是她知道她若继续留在陆尔白身边,只会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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