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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掀开纱布的那一瞬那，简墨的心都提在嗓子见，而宁清远本人却是出奇的平静。他很矛盾，或者是他清楚的明白，他瞎的时候，简墨才能守在他的身边吧。而一旦他的眼睛复明了，她会怎么选择？

宁清远在心底默默叹息一声，他没有问她，而她亦没有说，其实他清楚的明白，蒋老先生愿意给他治疗，自然是钟昱促成的。

“怎么样？”他听着简墨暗自焦急的声音，心里微微无奈。

纱布慢慢从眼睛上拆下来，他依旧闭着眼。简墨看着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的心都随之颤了颤。

蒋老先生淡淡的说道，“慢慢睁开眼，先适应一下。”他似乎有十足的把握宁清远能复明一般。

简墨屏息望着他。

这一刻的时间似乎如蚂蚁一般在行走。

宁清远一点一点睁开眼角，光芒一丝一丝的落进眼睛里，当他完全睁开眼时，先是一片浑浊，在慢慢沉淀之下，眼前模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看着那张满是焦急的面庞。

“简墨——”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柔声喊着他的名字，眼睛定定的望着她。

而简墨则是颤着手在眼前挥舞着，“能不能看到？”

宁清远嘴角一扬，握住她的手，“我的眼睛好了。”

简墨咬着唇角，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自语着，“蒋老，谢谢您了。”

蒋老先生摆摆手，“这一段时间眼睛不能太累。”说完，他收拾好东西就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寂。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宁清远蹙了蹙眉心。只是一个小动作，简墨便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宁清远看着她略略紧张的眸色，淡淡的说道，“没有。”他撇开眼，望着窗外的景致，近乎贪婪，“以前倒是没有注意过，原来桂花树竟是这般。”九月桂花飘，他闻惯了桂花的味道，还是第一次细细打量桂花树。

简墨随着他的目光转过脸，“就如那句生活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宁清远稍稍一顿，“是啊，我们的双眼太容易被蒙蔽了，有时候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他转过头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似乎话中有话。

简墨淡淡的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蒋晓琪敲门进来，“我爷爷开的药，内服，用法都在里面。”

“谢谢。”简墨说道。

蒋晓琪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回头麻烦你帮我带着东西给钟昱吧，我这两天要上山，可能一段时间不会下来。”

“上山采药吗？”简墨问道。

“只是其中之一，我要去陪我奶奶吃斋。”蒋晓琪望着她眸里突然涌出几丝失望。她想她和钟昱到底是不可能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平时劝着他些，别太急了。”她的话语满是对钟昱的关心，简墨不是不明白，却只是点点头。

其实她哪能劝的了他呢？

—补完——

简墨陪着宁清远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着。宁清远闭着眼，眉目深锁。简墨则是侧着脸看着窗外。

回到家的时候，简墨给在美国的宁父和简如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简如接的电话，知道这个消息时，她的心终于放下来，“过些日子我们就回去。”

“小墨——”简如欲言又止，“妈妈原本也不想问你的，清远的眼睛现在也好了，你和他——”

简墨暗暗咬了咬唇，“妈妈，我和他不可能了。”她望着远方的天空，她对宁清远也许这一辈都不会产生超乎亲情之外的情感。

简如在那端，面色有些沉，“是不是因为柠檬的爸爸？”

简墨沉寂，简如了然，却是无奈的勾了勾嘴角，“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好。妈妈到了这个年纪什么事都看开了。”她也是在他们回国之后才知道钟昱车祸的事，她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惟愿他们几个人平平安安。

挂了电话，简墨怔怔的立在那儿。

手机再次响起来时，她稍稍一颤，拿起来一看，眉心不由得皱了皱，“喂——”

钟昱的声音冷冷的传来，“下午和我一起去接柠檬。”

“知道。”简墨亦是冷冷回道。两边都有些许的沉默，简墨抿了抿嘴角，“还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

转身下楼，宁清远在客厅，正对着窗外，背影孤寂，简墨站在楼梯口心中突然涌上一阵酸涩。宁清远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身来，表情又变成了当初的云淡风清，“要出去？”

简墨点点头，“早上答应柠檬她下午放学去接她。”

宁清远眸色稍稍波动，“你去吧，那丫头要是等急了回头又要念叨许久。”

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小墨——”他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我的眼睛也好了，我打算过几天就回美国。”这一走意味着什么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简墨的脚步一顿，她眨了眨眼，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我妈和叔叔打算过几天回来。”

“我会和他们解释的。”

简墨已然没有勇气去挽留他了，她的眼眶微微发热，手紧紧的握着，“清远——”

“好了，你有自己的选择，快去接柠檬吧。”

她是坐公交车去的C大附小，车站离学校有一站的距离，下车之后，她慢慢走去。钟昱上午一直在复建，他的腿现在可以简单的走路，就像孩童学步一般，医生建议他现在可以用拐杖辅助，但是被他拒绝了。

钟昱坐在后座，远远的就看到前方的身影一步一步朝着学校大门走过来。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钟昱微微眯了眯眼，就在之前一小时，他已经收到消息，宁清远的眼睛复明。这确实是件好事，只是与他无关。

“按喇叭。”他淡淡说道。

司机立即按了喇叭。简墨听见连续的喇叭声蓦地抬起头，就看到他的车，她只是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走过来。

离放学还有十分钟，她上了车，与钟昱并排坐在后座，她轻轻撇过脸，目光扫到他右臂上的一片紫色，微微诧异，只是依旧静默。

钟昱一只手放在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抵过来一分钟，“宁清远的眼睛复明了。”他平静的陈述着。

简墨应了一声，“是的。”

钟昱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从今天开始去我那。”

简墨死死的掐着手，她知道她现在没有选择。

宁清远看了看车上的时间，“去接柠檬吧，我就不下去了。”

晚上一家人在外面吃的饭，柠檬突然想吃牛排。钟昱现在惯她惯得不想话，立马就让司机开到城中著名的西餐厅。

真正吃的时候，柠檬只是胡乱吃了几口意大利面再也不肯吃了。简墨喂她吃蔬菜，她死活不肯，最后简墨脾气也被磨光了，板起脸上，“宁浅语，你今天要是不把蔬菜吃了，我们今天就不回家。”她厉声说道，

柠檬一时间怔住了，这顿时间，简墨忙着照顾宁清远和柠檬相处的时间短，钟家人对这个孙女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哪会有这样的厉语。

“妈妈——你凶我——”她软着声音说道。

“张嘴吃掉。”简墨硬下心来。

“我叫钟浅语，我不是宁浅语，我不要吃蔬菜。”柠檬努力挤着眼泪，却发现简墨没有丝毫的退让，眸光冷冷的望着她。她倒是真的觉得委屈了，“妈妈坏——妈妈坏——”

简墨一口气堵在心口，脸色僵硬。

钟昱蹙了蹙眉，“不吃就不吃，你这么凶她做什么。柠檬到爸爸这儿来——”

柠檬抽噎着坐在钟昱一旁，头就往钟昱怀里拱，“爸爸，我不要吃菜菜——”

“好，不吃。”钟昱轻轻的擦着她眼角的泪，“爸爸不吃蔬菜照样长这么高。”

简墨暗吸一口气，“钟昱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柠檬，妈妈再说一次，过来把蔬菜吃了？”

柠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钟昱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何必把对我的气转到她身上。我缺失了她五年的成长，这么惯她也是应该的。”

“你这么惯她不是爱她是害她！”

“我的女儿就该这么养。”钟昱不以为意。“乖，不哭，要不爸爸给柠檬找一个新妈妈好不好？”

柠檬立马止住了呼吸，她瞅着父母，湿润润的大眼一转一转的。

简墨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他在说什么？看着他平静的神色，简墨只觉得一阵冷意。

柠檬也怕妈妈真的生气，“我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妈妈你是嫉妒爸爸对我好，你吃醋了。”

简墨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她猛地站起来，每一个字都说的重重的，“你就惯吧。”说完拎着包气呼呼的走了。

留下一脸无辜的父女俩。

钟昱朝着女儿弯弯嘴角，眸光撇到简墨渐远的身影，他对女儿说道，“我们再吃一点吧，不然晚上回去饿。”钟昱夹了一筷子蔬菜一口吞下，柠檬照着他的动作，也夹了一口蔬菜。

两个人的表情皆流露出些微苦涩，“爸爸，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蔬菜。”

钟昱摇摇头，“那是对我们的考验。”

***

钟昱的双腿每天晚上都要按摩，住医院时有专业的护士，后来都是蒋晓琪替他按摩的。蒋晓琪明天上山去，已经嘱咐过简墨了，千万得记得。

因为吃饭的那个小插曲，简墨是独自回来的。她回来半个多小时后，这对父女才回家。

她等柠檬睡熟之后，叹息一声，轻声敲响了钟昱的房门。“进来——”

简墨走进来，钟昱的眼底闪过一些惊诧。“小琪说你的腿每天都要按摩——”

钟昱的嘴角稍稍一嗤，“那么你是听她的话还会来的？”

简墨沉默着。

“你可以出去了，我今天在医院已经按摩过了。”他冷冷的说道。简墨僵硬着身子转身。钟昱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背影，突然间声音刺骨的冷意，“忘了告诉你，琪琪从山上吃完斋，我们就会订婚。”

简墨蓦地睁大了眼睛，原来他之前所说的“新妈妈”都是真的。她似乎已经麻木了，他欠过了她，而她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兜兜转转，表面上一切都还清了，可是她的心这一刻却冷得没有了感觉。

她望着前方，眼前一片模糊，“让我走吧。”她的声音透着无限的悲哀，她现在才彻彻底底的明白钟昱这是在报复她。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她不知道他出了车祸，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知道之后，她也难受，却要拼命的压制着自己那一份难受。

“走？”钟昱嗓音低沉喃喃的重复道，“你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怎么宁清远的眼睛好了，你就像过河拆桥？”

“你想走可以，这一辈都不要再见柠檬一面。我说道做到。”他一字一顿毫无温度的说道。

“钟昱，你是不是疯了？”简墨转过身，眼底依稀可见红血丝，“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想过没有等柠檬长大了你怎么和她解释我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你说呢？”他反问道。简墨只觉得身心疲惫。她呼了一口气，“早点休息吧。”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那样只能徒增烦恼。

走到房门口时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对了，忘了恭喜你。蒋晓琪是个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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