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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宣递个眼色,杜亮会意,招来几个兄弟,要下到洞里。
这边忙得热火朝天,薛宣抱着双臂,拿着对讲机低声说了两句,收到回复后,就专心看着那一圈被押到旁边的人。
按照惯例,他们双手抱头蹲成一排。薛宣听着这边下洞口的动作,目光紧紧锁着那边的人。
杜亮盯着下洞的兄弟,悄悄跟薛宣说:“哥,洞里太窄了,侧着身子才能蹭过去,而且深得很,照不清楚,要往里追么?”
“要,但不……”
他还没说完,洞里突然传出一声痛叫。
“有人!”
薛宣断喝一声,旁边兄弟们已经扑了上去,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往那一圈蹲着的人扫过去。
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抬眼,看见薛宣盯着自己,立刻低下头去。
然而薛宣已经指着这人:“这家伙拖过来!”
两边的人同时带到薛宣面前。
刚才下洞探路警员捂着大腿,鲜血从指缝里疯狂涌出。捅他的人已经被按在地上。而薛宣指着的尖嘴猴腮脸也被带过来,一副非常老实的样子。
如果受定式思维影响,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认为主犯藏在最深处。
主犯掌握最多信息,一般不会把自己藏在封闭的洞穴内,尤其是还敢袭击办案人员。
主犯不在地洞内,这是薛宣下意识的判断。
那刚才扑出来反抗的一群人,是不是障眼法?
这是薛宣的第二个判断。
一环扣一环,这伙人确实很狡猾。
杜亮指挥人把受伤警员抬出去,赶紧送医院。薛宣蹲下,拍拍尖嘴猴腮的脸。
“文物藏哪儿了?墓呢?”
要知道文物的存放点和墓葬位置,审问主犯是最高效的办法。
而且这对审问从犯有利。主犯开了口,别人嘴巴就紧不了。
俗称,杀鸡给猴看。
另一边搜索的人说文物不在这里,那就是被他们藏哪儿了。
薛宣耐着性子等。
他头发乱糟糟的,眼神却锋利得要命,盯得尖嘴猴腮浑身难受。
“薛队。”
有警员叫他。薛宣抬眼,愣住了。
他端着个无线电台。
杜亮跟出去,回来时脸色难看得要死。
“调的警用频道,妈的这帮王八羔子……”
薛宣站起身,仍盯着尖嘴猴腮不放,一边轻声对杜亮说:“清点一下人数,我们带了22个,玉县出了19个。”
这是间普通农家小院,只有上下两层,二楼已经搜索完毕,只剩下一楼有人。
就算嫌犯有天大的胆子,用私自架设的无线电设备偷听到他们的安排,然后混进他们的人里,也暂时走不掉。
杜亮一愣,“哥,你是说他还混在这儿呢?我怎么觉得不像……这一个不好,不就露馅了?”
“谨慎起见,算算人数吧。你叫小张一起去,告诉所有人,留在原地不准动。就说我们有新的行动安排。”
杜亮虽有疑问,还是听从指令,带着小张点人去了。
薛宣仍在沉思。
捅人的虽然被按住,但一点挣扎的样子都没有,尖嘴猴腮自从被他揪出来,也不带动弹的,根本不像之前那样关注房间里。
薛宣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正好这时候杜亮回来了,附在他耳边悄悄说:“点过了,送人去医院的数字也对上了,小张还让人互相指认了几次,都是我们的人,没有犯人。哥,你是不是把犯人想得太大胆了?”
薛宣却反问他:“你有没有感觉不对?这事儿没完。”
宣儿突然这时候感性一把?
房间里死寂了。
薛宣看看洞口,又看看两个人,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说不上来。
正是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在场的都是受过训练的人,知道这响声是怎么回事。
薛宣奔到窗边,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稀疏的房屋和重重原野草木之外,隐隐绰绰的荒地一角,飘起了一股浓烟。
“草!”
薛宣狠捶了一下窗台。
这么仔细的安排,居然还是让人溜了。
-
人证俱在,还是让几个为首的跑了。
半夜一点,薛宣跟从犯们耗了一整晚,才顶着疲惫的脸走出审讯室。
那几个逃走的用了什么障眼法,他心里有数。可还是得从他们嘴里掏出来才叫定论。
听见爆炸声的时候,薛宣就意识到无线电台是个刻意留下的幌子。
一个让他留住所有警员的幌子。
对方确实听见了他的安排,知道来了两拨人。却反利用这一点,让他误以为有犯人混进来了,不敢让任何人离开这套小院子。
没有警员离开,就没人追捕他们。
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房间藏人的地洞,其实是通往墓葬附近的地洞,并不是个死胡同。
他们在地洞里留的人,除了做障眼法,还能断后。他是个望风哨,方便那些人不紧不慢地从另一端将地洞堵死——地洞塞住了,怎么会有空气流通呢。
另一个扑出来的人,据他交待,也是为了拖住办案人员的一个环节。
如果没有这些环节,他们只从地洞逃走,那办案人员很快会发现洞口,然后追踪过去,很有可能追到他们。
这招丢卒保车用得太狠了。
这些人都是被丢弃的棋子,他办过这么多案,不是没见过类似的情况,但能让这么多人这么死心塌地、演得活灵活现的,还是头一遭。
薛宣点了根烟,回想起刚才的对话。
他问嫌犯为什么这么做。
答案无一例外是金钱,足够多的金钱。
薛宣叹了口气,烟头红光一闪一闪的,夜色下,像正在燃烧的萤火虫。
手机震动起来,薛宣扫了一眼,略诧异,“雷队?”
大半夜的,雷队还没睡觉呢。
“审完了吗?”
一开口就问案子,薛宣有心理准备,但还是难受得很,“该交待的都交待了。”
这次行动是他负责,表面上收获颇丰,逮了一票耗子回来,但跑了几个主犯,伤了一个兄弟。他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难受得这两天都没睡好觉。
“那你赶紧来医院一趟,小杨醒了。”
心里巨石落了地,薛宣立刻按灭了烟,“是!”
被捅伤的警员因为失血昏迷了两天,没想到这时候醒了。
他得赶紧去一趟。
他正要挂电话呢,雷队还有后文:“问出了主犯名字没有?”
“没有,他们用代号称呼……”
“那这算个好消息:小杨应该看到了主犯的脸。”
薛宣立刻激动起来。
盗墓贼和贩子们很少有互相知道真名的,多以代号称呼。这些人认识跑掉的几个主犯,但他们怎么都不肯开口描述,而警方手头没有图像资料,薛宣正愁没法找人。
“现在不早了,你正好顺路去趟青莲小区,把小纪接过来。”
……他怎么就忘了,现在队里的模拟画像师是他前女友……
薛宣感觉自己无语了片刻。
“是……”
-
纪虞住的小区叫青莲小区,p市有名的老小区之一,典型上世纪末的风格。虽然旧,但贵在安全、干净,邻里都很热心,而且租金不高。
薛宣开车过门岗时,本想亮出证件,可想了想又放回去,乖乖做了登记。
小区比较大,绿化隔音做得不错。薛宣开车在小区里瞎逛,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
他不知道纪虞住哪一栋。
要打电话吗?
一想到和纪虞通话,薛宣就浑身不自在,郁闷得拍了一把方向盘。
都分手那么久了,他心虚个什么劲儿。
虽然是他提出的分手……
薛宣郁闷极了,咬牙翻出手机。
不就是打个电话么!是男人就打!
别怂!
-
纪虞按下通话键完全是个无意识的动作,她根本就没睡醒。
她看了眼时间。
半夜一点十六分。
再看来电显示。
她在和狗通话。
纪虞轻轻挑起唇角。
“什么事?”
“我。你收拾收拾,赶快出门,雷队大召唤术了。”
纪虞唔一声,毫不留恋地离开被窝,正要挂断,听见那头哇哇叫:“等等等等,你住哪栋?”
“36栋408,给我五分钟。”
薛宣还在叫:“五分钟?!你不会还要化妆吧?!你……”
纪虞懒得听他叫唤,啪地挂断。
穿衣梳头,手机钥匙,防狼喷雾,一套下来不过三分钟。
纪虞平静地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冷静得可怕。
为了能顺利申请p市刑侦,她以警校生的行动速度要求自己。
现在看来,适应得很快。
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停在楼下,纪虞侧耳细听,有人上楼来了。
这脚步声绝对是薛宣。
薛宣就算变成一条狗,她也能从一千条狗里分辨出他。
薛宣日常生活里有点毛躁,直接敲她门来了,“好了没?快点快点!”
门开了。
玄关开了盏微黄的小夜灯,纪虞站在灯下,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幽幽地盯着他。
薛宣刚给自己打气,被她一瞧,瞬间就瘪下去了。
他忙着心虚,哪里注意得到纪虞迅疾的出手。
那双手看着瘦削,惹人怜惜,却不偏不倚地在他胳膊上顺时针拧了半圈。
薛宣眼泪都飞出来了。
夜深人静,他不敢大叫,却听见纪虞轻飘飘地说:“啊,抱歉,没睡醒,反应过激了。”
薛宣气得跟炸毛的猫似的:“你还是女人吗你!又横又凶的……”他鼻子一动,“还学会抽烟了?!”
楼道里黑漆漆的,纪虞白他一眼,“抽烟?我比较喜欢抽你上天。”说完就下楼去了。
薛宣捂着胳膊,疼得直呵气,鼻子却灵敏地动了动。
确实有股很重的烟味。
他狐疑地往上看了两眼,却没看到什么。确认纪虞关好家门后,就跟着下楼去了。
越野车在黑夜里冒出两道光束,开出了小区。
六楼的楼道里,略显肥胖的男人看着越野车离开,目光沉沉。
他丢了烟头,用脚碾灭,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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