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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手，鞭子掉落下去。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她还是天帝之女的时候，下界妖魔肆动，九重天上连输了好几场。天帝为了鼓舞士气准备亲自下凡去，可是最终是由她这个帝姬代替了。
那时候司命星君已经算出了她此番下凡会有一场大劫。她是自幼宝贝长大的，她的母亲根本舍不得她受一点苦，于是去恳求天帝收回这个决定。
那时候她的父亲，语气威严，“你是天帝之女，身份自然尊贵，可那些凡人把我们奉为信仰，他们也是我们的子民。如今他们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怎么能只享尽烟火供奉，而不做任何救命之事。”
有所得，便有所失。这是她父亲告诉她的，所以她下凡了。那场战争以神族赢了为结局，可是在撤退的时候她被僵尸一族围攻，九重天那些人本可以救她的，可是她的父亲为了不再有神仙殒命竟然就这样放弃了她。
她被关在暗无天地的地下，又哭又闹，那些僵尸又臭又脏，他们咬了她，把那些肮脏的血脉渡到她身体里，她从高高在上的天帝之女成了女魃，再也无法回到九重天。
她想家了，她真的好想回去…舒婳嘴角带着浅笑，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一只温热的大手遮盖住了她的眼睛，舒婳被被人搂着朝地面扑过去。
他们重重地倒在地上，眼前的手被拿开了，黎恒虚弱的朝她微笑，“笨蛋，什么事有我呢！你一个女人，干嘛要那么拼命？”
她年幼的时候曾偷偷看过凡人家相处的模样。她也曾羡慕过那些被爹爹抱在怀里哄着被娘亲亲着的画面。不过才是一个稚儿，连路都走不好，可要她一个人搬去一座宫殿里去住。
那宫殿造的很精美，里头用的都是人间帝王也望尘莫及的至宝。可是实在太冷冰冰了，她小小年纪一个人根本就不敢说，她偷偷地去找母亲，可是母亲只是抹着眼泪告诉她要坚强。
“你是天帝之女，生来就和那些肉眼凡胎不一样。”
被僵尸一族抓住后，他们企图同天帝谈判，用她作为筹码。她高高在上的父亲，看向她的目光充满慈悲与悲哀，“你是天帝之女，你生来同凡人不一样，所以你也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所有人都喊她坚强，喊她不要哭，不要怕。可是他们似乎都忘了，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她怎么会不怕，怎么会不哭？
几千年过去了她已经心如磐石了，她以为再也没什么可以叫自己伤心了。哪怕是将臣不见了，她着急归着急，可她也没有哭过。
但是现在这个凡人的一句话却叫她有了想落泪的冲动。黎恒让她不要那么好强，他说凡事都有他。舒婳重重跌在地上，后背很难受，可她并不觉得疼。她凝视着黎恒的双眸，“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黎恒瞧着她，和从前的无数时刻一样都是那样认真执着的瞧着她，“我不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舒婳你是个女人，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很厉害，但是拦在前面流血受伤那是男人的事情。”黎恒面容微微扭曲，还是忍不住的咳嗽了一声，竟然吐出一口血来。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可能都受伤了，他把舒婳圈在怀里，“你总这样要强，我会很没面子的。”
乌鸦纷涌而至，眼看就要将他们包围。海蓝不管不顾的洒出一把符咒，呼啦啦的全部烧着了，各种各样的术法在天台上乱窜，那些乌鸦死的死飞的飞，场面混乱的无法控制。
匡月楼趁机把他们两个解救出来，“黎恒，你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黎恒抹抹嘴角，笑的很勉强，“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舒婳伤的很严重，她现在已经没有一丝精力来对付这些人了。但是光靠着海蓝他们今夜肯定也不能活着走出天台，门口传来脚步声，石川楠带着石萌萌冲进来。
黎恒神色一变，“你们来做什么？”
舒婳扯扯他的袖子，“徐可来了，你看。”她指着前方。
黎恒和匡月楼的脸色都变了，舒婳一挥手把他们定在原地，让他们听不见也看不见。徐可出现在乌鸦群中，她的脸色很祥和。她温柔的看着舒婳他们，“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
“你不用谢我，石萌萌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不想她也死于非命。”舒婳大约是明白她要做什么了，“你可想清楚了？”
“我已经死了十年了，这世间已经不是我所能停留的了。”徐可笑了，她的目光穿透舒婳，落到了石萌萌脸上，“能在走之前见到我的孩子，看到我爱的人，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徐可是厉鬼，也是不化骨。她同一般的厉鬼不一样，她的力量更大更强。但前提是她要散尽自己一身的怨气，这些被练成鬼儡的乌鸦才会彻底消失。
但同样的道理，徐可本身就是由强大的怨气强留在世间的。怨气散尽之后她也会彻底消失，舒婳最不喜欢欠着人情，“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我希望这孩子能平安长大，顺顺利利，一切都好。”就像每一个做父母的那样心情，徐可知道自己没有机会能再陪着孩子，可是她希望女儿一切都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多看顾这孩子。”
舒婳明白了，女魃从不轻易承诺，一旦答应就一定会做到。她郑重点头，“我以女魃的名义起誓，我会让你的女儿一世无忧，平安顺利的长大，直到她这一世完结。”
“这样就很好了。”徐可眉眼弯弯，依稀还是十年前的少女模样。她看向石川楠，这一生啊还是太过短暂，爱还不及，恨也来不及，“阿川，我没有下辈子了，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有没有想对我说的？”
石川楠在颤抖，他张着嘴，好几次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他说不出来。徐可不是不遗憾的，可她只是浅笑，“阿川，保重。”她回过头，张开双手，这一生她从未像此刻这样轻松过。
天空已经泛出了一点鱼肚白，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黎明就要来临了。她解开黎恒和匡月楼身上的咒，舒婳靠着黎恒站直了身体，“值得吗？”
黑色的雾气从徐可身上慢慢的往外散发，那些乌鸦逐渐被怨气包围，它们的视线变得模糊。舒婳甚至听到了它们在里面乱窜的动静。
“黎恒，她这样做值得吗？”舒婳靠在他怀中，“甘愿赴死，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奇怪？”
“不！”徐岸发疯似的冲过来，他追不上徐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再一次消失。这一回是彻底不能再见了，徐岸崩溃，“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徐可回头，脸上带着凄楚的笑容，“哥哥，放过你自己吧！这些年你把自己困得太辛苦了，我已经死了，不管你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没有办法再活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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