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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群春小幅度扭动着酸疼的脖子,在人挤人的地铁上微微眯着眼睛,放空自己的脑袋——下班高峰期间的3号线让人得吸气收腹贴着走。
他今年大四了,已经在学校外找了实习工作。方群春的专业是金融,现在在一家证券公司实习。所有人都以为方群春会在大三时申请出国留学,但他选择一直在学校念下去,像大部分人一样,开始找实习工作。
周围都是刚刚下班的人儿,在拥挤之中,大家都低着头看手机、阅读器或者是闭目养神。
方群春没有刷手机,百无聊赖地紧闭着干涩的眼睛休息,听着地铁穿过隧道的呼啸声静静悄悄地放松。
忽然,方群春感觉到有人在碰触他的斜挎包,一下一下,随着地铁的前行有规律似的点触着他的包。
他一下睁开了眼睛,不动声色地往前倾着移开身子。拥挤的地铁是偷盗事件高频发生地点。
那人终于没再碰触他的挎包了,方群春微微侧着身子,扭头向身后瞥去。
一个驼色风衣的红唇小姐姐在低头看着视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旁边是拿着手机打游戏的高大青年,还有带着大耳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高中生模样的潮男。
奇怪,他们都不像是会偷东西的人呀。
方群春心里疑惑着,眼角余光忽然抓住一抹淡绿在一双双大长腿中穿梭而过,速度太快,方群春来不及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它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新型的盗窃工具?
方群春抬头,将目光发散到四周,然而等他一抬眸,就看见了飘荡在车上顶部的绿油油的藤蔓——地铁里面什么时候多了绿色植物?
他的目光顺着蔓延的藤蔓再细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地铁上的绿植,分明就是在那昏昏欲睡的大叔油光满满的头发上长出来的一株绿藤!那绿藤仿佛活了一般,灵巧地扭动延长,攀着车顶,向四处延伸浓绿茂盛的分支——所有人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除了方群春,没有人看见顶部的忽然出现无限蔓延的可怕藤蔓。
心中大惊,方群春感觉到有一股冷意从脊背升起,他胃部涌起一股生理性惊恐的呕吐感。刚刚消失的那抹绿色,该不会也是这可怕的绿色植物,在一戳一戳自己的背包吧?
地铁上的甜美的播音播报下一站已经抵达,地铁车门刚刚缓缓打开,隔了两三个车厢的地方忽然爆发出尖锐惊恐的女声,这绵长尖锐刺耳的“啊”地一声,让方群春心下顿时明白,有人也看见了。
他也到站了,方群春随着人海一同涌出地铁车厢,身后的惊恐的喊叫声不断传来,此起彼伏,惊悚至极,瞬间点燃了人群的恐慌的火苗,“噌”地烧遍整列车。
“怪物!怪物!他头顶上长的是什么?”
“快拍下来……呜!”
“别挤、别挤,踩到我了!”
“啊!”
“你、你的脸怎么也长了绿毛……啊!”
“……唔!别推我!”
推搡、撞击、跌倒、踩踏,一连串的惊慌逃脱的混乱在每个车厢上演。
尖叫、嘶吼、哭泣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方群春进退不得,只能跟着喷涌的人海流向出口,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地铁站台上,人推人、一个个扑倒在地上,而那些铺天盖地的绿色几乎将其他的颜色覆盖住……
方群春心沉沉的,心里头对下面人群的怜惜还没有酝酿出来,走出地铁口,他发现外面的情况也并没有多好。
拥挤的马路上汽车都被逼停,“呲啦——”“啵——”的一声声,绿色藤蔓穿刺破车窗玻璃,绿藤飞荡、玻璃渣四溅。有的车顶直接被一株粗壮的大树贯穿,青翠的树冠散开了像伞。
车辆“嘭——”地接连着相撞,阵阵白烟从车身冒出。两侧高楼大厦也蔓延着绿色、棕褐色。
一时间,整个地区仿佛瞬间变成了原始森林,树木林立,花草遍地。
方群春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些忽然出现的植物,都是从人身上生长出来的。刚刚同他一起跑上来的人们,有人的脸蛋成了一朵张牙舞爪、鲜艳的食人花,一张一合,刺鼻的香味撒布四周,有人肩胛骨上开出了诡香四溢的娇艳野蔷薇,有人全身遍布绿油油的爬山虎,无比瘆人……
看着身边的人的突变为“植物人”,方群春猛然惊觉,自己的双手手腕上也冒出一团绿色,细细小小的丝管状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生猛长,一下子就吐出细麻绳一般的长茎。
他双手手腕上的爬藤眼看着就要去扑向身边的人,吓得方群春急急忙忙伸手拽住飞伸出去的爬藤嫩端,一手抓一把,紧紧捂在胸口然后开始跑起来。
这些从他们身上长出来的植物完全不听他们的指挥,凭着植物的本能变大变长、四处缠绕、破坏,他可不想任由自己手上的藤蔓缠绕上什么东西,让他行动不得,陷入混乱之中无法脱身。
方群春很快镇静下来,心下想着先回学校宿舍避一避。等到大家慢慢冷静下来,说不定也能控制住自己身上的植物,让这场混乱平息下来。
跑出拥挤混乱的人群,在地铁站口附近有一排排的自行车,方群春一只手捂紧全部的藤蔓,它们在他怀里一点儿都不安分地猛冲猛撞,想要挣脱出来四处扩散。他艰难地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扫码解锁了自行车,动作迅速骑上车往学校赶。
他现在离学校生活区还有两公里,一路上避开横冲直撞的人群,时不时会有鞭子一样的绿色藤蔓从他头顶飞速窜过,吓得他俯身低头,心惊胆战地躲避着,骑车骑得左摇右晃。
大冬天的,方群春硬生生被热出一身汗,鼻尖的冷汗也不断渗出,他脚下用力蹬得飞快,迎面吹来的风也不能吹灭他的热。
等他终于回到学校,一抬头,原本热闹的洋溢着欢声笑语的学校,现在死气沉沉的一片,鲜活入眼的只有望不到尽头的绿。
原本几栋整齐排布的红褐色教学楼现在被绿油油的叶子、藤蔓覆盖住,没有人在路上走——或者说,没有真正的人在路上走了。在方群春眼里,行走的是一棵棵笔直挺拔的小青松、蒲椰、小叶榕,植物的身躯、人的细白的手、脚,拼凑在一起的眼球刺激程度超乎想象。有些人保持了大部分人的特征,但是唯有一张脸变成了一张一合、一摇一摆的菊花、鸢尾。
现在树叶、藤蔓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在耳朵里简直是一种折磨。
方群春骑着车穿梭在校道,很快回到了生活区的宿舍大楼,宿舍大楼比起教学区多了鲜活的气息,楼梯口有拖着沉重红艳花簇的男生气喘细细地上楼,扶着扶手,骂骂咧咧,还有人顶着成为仙人掌的两臂,面色凝重地上楼。
一抬头,阳台上有好几个人正暗搓搓地从上往下看,观察着楼下发生的事情,他们自己也已经成了“植物人”,迫切想要了解发生了什么,却又不敢走出宿舍大楼看看发生了什么。
方群春从另一个楼梯口上楼,两个阶梯两个阶梯地往上跑,很快回到了五楼的宿舍门口。
他侧脸看了一下悄悄合上门的隔了四扇门的宿舍,刚刚他一走上来的时候那人还是在走廊上张望着的,见了方群春,他就赶忙悄悄进宿舍、把门关上了。
方群春长舒一口气,大概现在这种情况,人人自危,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就会从身上哪个部位生长出植物伤害你。
他拿出挎包里面的钥匙,开了门进去。
方群春四人间的宿舍今年只剩下两个人住了。另外两位已经早早搬出学校、在外租房子,剩下他和另外一位舍友郭进,郭进找的实习不太好,朝九晚八,每天回到宿舍都已经是十点多了。这会儿郭进应该还在公司的。
一想到同寝室三年半的舍友生死未卜,方群春叹口气,紧紧锁住了房门。
他一回到宿舍,松开了手,那藤蔓就开始活跃地游荡、延伸,方群春已经没有力气去管它们。
从地铁植物爆发开始,他心惊胆战地极速奔跑、踩自行车、跑楼梯回了暂时安全的宿舍,还要死死地攥紧怀里的爬藤,早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它们这会儿想要闹就随便它们了。
在长椅上疲惫地躺靠着大脑空白了三分多钟的方群春,终于慢慢缓过来,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下,长舒一口气。
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方群春解锁之后看着微信,没有最新的消息,他点开网页,想要去看看新闻,却发现并没有这件事情的报道。
也是,几乎是所有人都忽然生长出了植物,变成了“植物人”,一时半会还没有镇定下来,大家都还在街上、办公室、车里混乱之中逃脱,没有人会在网上发布消息。
但是很快网上肯定会出现相关的信息、帖子的。
方群春热出一身汗,湿漉漉的黏着肌肤和衣物,现在才感觉到不舒服。等他想要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毛衣时,发现手腕上那绵延的绿藤蔓阻碍了他。
这时,方群春才细细地看着自己手腕上像蜘蛛侠喷射蛛丝一样喷涌出来的绿色细管藤状植物,没有一小片叶子,细绳儿一样的嫩青色、淡黄色小管,细细丝丝。
他沉默着看了好一阵,才想到这是曾经在初中生物课本上看到过的杀伤力极强的人人厌恶的寄生植物——菟丝子。
方群春想了想,从桌面上拿起一把剪刀,食指一下下弄着剪刀,犹豫了一会儿,对着这一簇簇细丝细管,一咬牙狠狠就冲着它们剪下去。
“嘶——”方群春重重倒吸一口凉气,剪在菟丝子上的剪刀卡在那里,他瞬间感觉到了割手腕一样撕裂的疼痛。
菟丝子是从他身体里面长出来的,割伤菟丝子,就是在伤害他自己。
方群春没有自虐的爱好,他略微失望地将剪刀放回去,停止了这无意义的行为。
他将一只手腕上的菟丝子团簇在一起,弄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脱下一边的袖子,再依样做脱下另一边的衣袖,把外套脱下,他撩起毛衣,艰难地挣脱出来。
现在这样子,穿套头衬衫的难度比穿开衫的难度小多了。方群春拿了长袖保暖棉衣、加绒长裤等,准备进浴室冲一下澡。拧开花洒,还能放出热水。
洗澡之前,他在阳台上的全身镜前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模样。
镜面上,高瘦的男孩子垂放在侧腰的两只手上,拖拉着一簇簇菟丝子,奇怪的是,明明看起来浓密繁多的菟丝子,却没有给他的手臂带来多大的负重。相反,它们轻飘飘的,捣蛋调皮的小孩子似的,在他身边游荡。这么看上去,就像是环绕在他身边,一圈圈护着他的小触.手。
方群春白皙的脸庞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泛红,濡湿的黑发软软服帖地黏在皮肤上,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此刻涌流出无奈和庆幸。
一日之间,大家都变成了“植物人”。很多人在混乱中惊慌失措、丧失理智,不少人死于踩踏混乱中。
幸好他平安回到了宿舍,自己也只是多了几丛几簇菟丝子,而不是整个脑袋变成了仙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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