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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Tutor&jifala(1)

作品: 亲爱的苏格拉底 |作者:玖月曦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1-15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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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路灯光穿过枯叶寥寥的枝桠洒下来,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留下狰狞的影子。

巷子两边的院墙斑驳而老旧,冬天的夜太冷,红砖看上去也没有温度。

一个身影步履稳重地从昏暗的拐角处走来。

这条冬夜里寂静无人的巷子,一段路灯昏黄,一段树影黑暗,一段有院墙里透射出的别家的灯光,交替往复。

走到一根路灯下,那人抬头望了一眼,亮灿灿的。如果是夏天,会有很多飞虫围着灯束绕圈圈。可冬天,什么活物也没有。

刚要低头,却隐约看见有一粒雪花从光束中飘过,摇摇晃晃地坠落。

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可它融化在空气里了,又仿佛是幻觉。

耳畔响起14岁女孩银铃般的声音:

“爸爸,你说今年誉城什么时候下雪呢?好想看看呢。妈妈也会等得到的吧。一起看吧。妈妈要加油熬过冬天哦。”

当14岁幼女的尸体从冰面下浮出的那一天,妈妈一定是有母女连心的感应,才撑不下去了吧。

人影低下头,继续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经过丁字路口,15米远处的小卖部还亮着米色的温暖灯光,报刊亭老板女儿的身影闪过,和父亲赌气斗嘴着。

他微笑听着,没有停留。

走过路口,对面就是那座两层楼高的砖瓦房子,在深夜里漆黑一片。他很多天没回来过了。熟悉的小窗户像黑夜里一个个的人眼。

这条回家的路似乎从来没有如此漫长。但他终于还是走到,疲惫,尘埃落定。

他走进院子,摘掉头上的鸭舌帽,黑框眼镜,和假络腮胡子,又脱掉一身艺术家才会穿的奇怪衣服,摸了摸上衣口袋里坚硬而冰冷的东西,那是伴随他一生的助手。

他脱了鞋子,心平静如水,脚步声也消匿在青石板上。

上了台阶,钥匙入锁眼,极其轻微地转动,门似乎也在等待他,寂静地敞开。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隐约的家具轮廓,他悄无声息地潜进去,仿佛他不是这个家的主人。

他屏住呼吸在屋子里潜行,走到楼梯边了,他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几个黏性泥巴球,一下打在门板上。

哐当一声响,在深夜寂静的屋里格外清脆。二下砸在玻璃上,又是一阵清脆的咣当。

他隐藏在暗夜里,睁着一双狼一般的眼睛,竖着耳朵听。楼上传来极其细微的响动。那个方向……他竟然还敢藏在郑苗苗的房间里!床底下!

他立刻跑上楼梯,头顶的木地板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瞬间开始追赶。

可就在这时,附近突然响起警笛声!

近在咫尺。

郑容知道,警察一路不开警笛,就是怕有人看出行踪。现在一开,警察都到了。他一直关注新闻,看来这部分警察是秘密赶来的,更多的还在王子轩家。

他根本不顾那些刺耳的警笛声,追着黑暗中那仓皇而逃的影子跑去。

“畜生!你也怕死吗?”他在黑暗中咆哮,“你也怕死吗?!”

年轻的影子不敢回答,逃命着冲上楼梯间顶层,却被铁门拦住。

他原以为所有人都不会找到这个地方!

满世界的警笛和透过玻璃窗扫进室内的灯光都无法给王子轩安全,他只听得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他浑身发抖极度惊恐地疯狂拉扯着通往天台的门锁。

他惶遽地瞪大眼睛回头看,却一刹那间看见挂在走廊上的郑家全家福,一家人笑靥如花的脸在他眼中全是黑暗中的魔鬼。

隐隐淡蓝的白光灯在整个屋子里盘旋,他看见一个面目凶狠的男人追上来,手中的手术刀闪着冰冷而刺眼的光!

王子轩惨叫一声,在千钧一发之际拉开了铁门。

仿佛即将溺毙的人终于浮出水面,王子轩双脚发软,连滚带爬地迈过台阶。身后的帽子被人一把死死扯住。他惊慌之下,飞快拉开衣服拉链,从羽绒服里逃出来。

逃命的心思太狠,他整个人踉跄着摔倒在地,滚了好几圈。

他只穿了薄毛衣,在冬夜的风里冻得彻骨。但更叫人心凉的是紧追上来的人,王子轩来不及站起,郑容的手就落了下来。

他抬手去挡,手臂上顿时割裂了一大道口子。

疼痛刺激得他鬼哭狼嚎,疯了般窜起来往边上跑,眼见前后都无退路时,附近楼房上无数道白灯打过来,将楼顶照得如同白昼。

王子轩几乎睁不开眼,嚎啕大哭:“救命,警察叔叔救命!”

郑容站在一地白霜里,静了一瞬。

他知道,四周无边的黑暗里,有无数只枪口正对着自己。他却加快脚步前行。

纵横交错的探照灯里纷纷扬扬地闪起雪花。他定睛一看,抬手去接。真的是雪,冰沁沁的,落在指尖就化了。

一片片的雪花在光影里飞舞,被风卷得漂泊无依。

几步开外,王子轩看见郑容眼中近乎灰飞烟灭的寂静,吓傻了,连哭喊都不会了。

特警队员全部就位,程副队等刑警也迅速涌上天台。

“郑先生!请你放下武器!”程副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冬夜安静的居民小区里,红色蓝色的彩灯照耀着一条条巷道,千家百户接二连三亮起了灯。唯独中心的这座小楼,窗户漆黑。只有屋顶上白光爆炸,雪花飞舞。

附近的居民瑟缩在冷风里哭喊:“郑老师,你快下来,快下来啊。”

孩子们也哇哇大哭:“郑叔叔,郑叔叔!”

他什么也听不见,朝王子轩扑去。距离太远,警察已经追不上他。

“郑先生!不要再靠近,不然,警方会开枪的。”程副队急得要疯了,“郑教授!郑老师!请你停下来!”

“郑教授!求你停下!”

可他什么都听不见,在愈来愈浓的灯光和雪花里,坚定而决绝。

这条路,他停不下去了啊。

脚底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家。每个冬天,它都会在雪夜里透出温暖的灯光。无数次加夜班回来,一转角看见,整天的疲惫和冷清都被驱散了。

而如今,他的脚底是一座坟墓,一堆废墟。这世上,再也没人为他在冬夜归家的路上点灯了。

他冲到尽头,王子轩跳起身要跑,却被他的手臂牢牢摁住,扬起的手术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像一滴泪,像无数次那样熟练而利落地落向仇人的脖颈。

一瞬间,他高高地仰起头,张大眼睛望向天空。

冬天的夜,美得惊心动魄。天空中白光交错,愈来愈密的雪花像厚厚的棉絮扑面而来,美得叫人窒息。

无法呼吸。

那晶莹剔透层层叠叠的雪花里,女孩笑呵呵地说:“爸爸,你说今年誉城什么时候下雪呢?妈妈也会等得到的吧。我们一起看……熬过冬天吧……”

今年,誉城的冬天太冷,熬不过去了……

当甄暖疯了般冲到郑家小院的后巷时,

就看到,

漆黑的夜里,探照灯在楼顶汇聚成一个点,郑教授扬着手术刀,像一位指挥家立在白雪纷飞的夜里,雕塑般一动不动。

北风吹得人骨头都凉了,呼啸着像谁在悲戚大哭,它吹起郑教授的衣裳,他像风筝一样向后倒去,翻过栏杆,坠落下来。

哐当一声,正正掉在甄暖面前。

他握着心爱的手术刀,眉心一枚鲜红发黑的子弹孔。

寂静的雪花一片片坠入他大睁的眼睛里,像在流泪。

甄暖死死盯着他,在刺骨的风里一下一下地深呼吸。足足十下后,她突然就要冲过去。

可沈弋捂住她的眼睛,把她的身子拧过来摁进怀里。

她咬着牙,眼睛一眨不眨,一声不吭地在他怀里挣扎,像被困的小兽,可怎么也挣不开。

她终于放弃,抵在他肩头,痛苦地张着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有眼泪疯狂地落了下来。

身后几辆车飞驰过来急停。

言焓迅速从越野车上下来,就看见漫天纷飞的大雪里,甄暖伏在沈弋怀里哭泣。

几天前,

“给我一个名字,千阳,T计划的组织者,我要一个名字。”

“郑容。”

郑教授死后,誉城民众自发举行悼念活动,网上有祭奠,更多的人去殡仪馆送花,去郑家小楼的院子里送花。据说,小楼下鲜花盛开,如阳春三月。

由于郑教授系在意图杀人过程中被警方击毙,他不仅无法拥有官方的追悼会,也不能享有抚恤金。但这一切于已死的郑教授来说,早已没意义。

郑容远在美国的老母亲赶回来给儿子全家办了个简单的追悼会,包括没有办葬礼的郑夫人和苗苗。

甄暖早早去了,祭拜时,看见鲜花上齐齐三个相框:郑教授端庄亲和,苗阿姨雅致有礼,郑苗苗笑容晏晏。

她再次泪涌。

走去一旁的人事台,看见言焓给管人情的一个足足有书那么厚的信封,信封上也没像别人那样写名字。

她愣了愣,想想,也从包里拿出个没写名字的信封,装了钱递过去。

来的人很多,除了郑教授生前认识的人,全是素不相识的市民。

甄暖走出追悼厅,到一旁的走廊上透气。林画眉老师也走上来,凝望着青色的山林,沉默不语。她是C-Lab里和郑容教授共事时间最长的人,是C-Lab两大“元老”。

甄暖轻轻道:“现在对郑教授来说,是好结果吧。他们一家人或许在天上过得很好。”

林画眉:“这不过是给活人的安慰罢了。哪里有来世,哪里又有天堂?倒是有地狱的,就在人间。期待死后过得好,不过是虚妄。”

甄暖一愣。

“不过,郑教授好歹不用继续活在地狱里,也再没有煎熬和痛苦。”她说完,进去悼念了。

甄暖满心沉闷,站了一会儿,见言焓独自立在不远处的拐角上抽烟。

拐角上风很大,偶尔有雪花飘进来,吹着他的衣角翻飞,竖起的衣领紧贴在消瘦的脸上。

这段时间,他清瘦了很多。

感觉有人靠近,他瞬间敏锐而警觉,目光扫过来。见是她,他掐灭了烟,走到几步开外的垃圾桶边,扔进去。

甄暖这才发觉好几次打扰他了。

“我应该过会儿再来。”

“是啊。”他淡淡一笑,并不介意。

栏杆外,细细的雪还在飘。她低头,手指戳着冰冰凉的栏杆。

“在想什么?”

“有些伤感,”她慢慢地说,“教授的母亲不肯用悼念词,就感觉他一生没有总结和收尾。”

“不过是形式,让活着的人有个安慰。”

“可郑教授的悼念词值得写啊。即使只是文字,他的人生也是辉煌而正直的:给多少个国家做过支援,取得过多少学术性突破,协助警方破过多少案件,为多少受害者家庭带去公道和正……”

甄暖突然说不出口了。

难怪郑家奶奶不要悼念词呵,这金子般的人生,却如此结局……

她不作声了。

半刻后,言焓问:“郑教授死时,你去了现场。”

“嗯。”

“你怎么知道王子轩藏在那里?”

“我在病房听见开门声,想到了钥匙。”

甄暖无意识地抱起手臂,

“一瞬间想起看过痕检组拍的证物照,苗苗的包里边有学生证零钱包之类的,但没有手机和钥匙。手机早就找到,钥匙却不见了。我想,应该被王子轩拿走了。谁会想到郑教授满城找他时,他竟藏在郑教授家里呢?”

她看他:“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言焓简短地“嗯”了一声,缓缓地说:“我很好奇,郑教授是怎么知道的。”

甄暖也好奇,但很快,心微微一沉。

她不可置信地抬眸看他。

言焓语气凉薄:“这件事影响重大,队里的人不会泄密。”

“你……怀疑我?”甄暖的心瞬间又冷又麻,眼睛红了,哽道,“你可以去查我的通话记录!”

言焓是寂静的,眉眼漆黑而冷锐,不冰冷,不温暖,淡漠得像陌生人。

甄暖的心冷得一抽一抽地发颤:“你已经调查过我了?”

他仍是平静无波,不予回答。

“我没有。”

他开口了,说出的话异常残忍:“解释一下那天为什么给我打电话?想从我那里知道什么?”

甄暖不吭声。

她该说什么。说那时迷茫,找不到人倾诉,相信他会给她解答所以打电话。挂了电话后还异常庆幸被指点了迷津?

可现在一切都变成一场笑话。

她说不出多余的词,执拗地重复:“我没有。”

“郑教授的新手机在当晚10点35分接到电话,通话时间不到3秒。电话是新号,未注册。在打给郑教授的前5秒接过另一个电话,通话2秒。这条链往上查,源头是一条短信,三个字:郑容家。也是未登记的,但信号发出的电信基站就在你住的医院片区。”

甄暖冤枉道:“真的不是我!”

“不是吗?”他笑了笑,双手落进兜里,擦着她的肩走了。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队长,不是,真的不是我。我希望郑教授得救,因为我不希望他死,还因为,你说过,那样我们就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

甄暖立在北风穿堂的走廊拐角上,委屈,伤心,气愤之余,脑海里猛然划过一个念头:沈弋。

她狠狠一愣,猛地转身:“真的不是我。是别人!”

言焓脚步一顿,没有回头,问:“谁?”

“是……”她不敢说,可看他即将拔脚远去,她害怕,一闭眼,“沈弋。”

言焓转过身来,瞧着她,眼里有极淡的得逞般的顽劣凉意。

甄暖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你……你知道是他……”

可他并不想当她面说,那样像挑拨,会让她反感,维护沈弋。所以,他才来这么一出,让她自己怀疑沈弋,并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沈弋的利用和背叛。

如此一来,他反而变成被她和她的前男友连带着受伤害的功臣了。

言焓返身,朝她走去。

有些事不用和她讲。

比如,郑教授收到的那条短信并非来自沈弋,而沈弋发给某号码的短信是“不知道。”在甄暖猜到王子轩的藏身地之前,郑教授就已经从别的渠道得到消息了。

沈弋的那个“不知道”很有意思,他是因为甄暖的难过而想放过郑教授了吗?他还想和她有未来?

这样也好,他很确定除了沈弋,还有他人。暗处的人,一步一步,先是把一对对双胞胎牵扯进来,最后甚至把T计划的组织者之一郑容也拖下水。无非就是逼他们内部的人现身。

他有预感,他们快按捺不住了。

不远了。

言焓走到她面前,站定,微微低头,食指碰一下她眼角上的泪花:“因为我而哭?”

她吸着鼻子,别过头去。

他稍稍倾身凑近她:“看到了吗?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甄暖往后缩了缩,隔几秒,落寞地小声:“我早就知道不是。”

他皱眉:“知道不是还搂着他的脖子哇哇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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