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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作品: 故逝皆随风 |作者:骷髅回坟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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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将领都尾随着安晟进入了幕府内,子懿自觉的守立在了门外,他既不是将军也不是谋士,自是没有资格入内。倾耳仔细聆听,公务似乎有些繁多,大堂内议论之声不绝,几乎都在商讨下一步如何攻下宁城。估摸着一时半会也不能结束,子懿难得放纵了一回倚坐在墙边上小憩。

直至暮色四合,商论结束众人退出大堂后,安晟一手搭在颈项后疲惫的左右摆晃了一下松松筋骨,踱至桌案前坐下呷了口茶才惯性唤子懿进来。

喊了几声居然无人应答,安晟有些恼,只不过离开了几日胆子便如此大了?

他起身行出大堂外,在一旁看见了子懿。

子懿席地而坐,倚靠在墙边,一手搭在膝上姿势颇有些恣意,头微偏靠在墙上似乎是睡着了。

安晟不知为何恼怒的情绪就消失了,他蹲下身来与子懿齐平,注视着子懿睡着了的样子。长睫在下眼睑上盖出一片密影显得整张脸柔和乖顺,可垂下的几缕黑发落在肩头却多了几分憔悴。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子懿,没有斥喝亦没有怒骂。

当子懿睁开眼睛时难得的吓了一跳,昏暗的天色下王爷背着光神情晦暗不清的蹲在他面前,他在心里无奈的叹息,一向浅眠的他居然没有发现王爷已经来到身边了。费力的起身跪好,垂头思索着是否是自己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睡够了吗?”低沉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让人辨不出喜怒。

不敢再多想子懿神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了往时的平淡,他俯身跪拜道:“请王爷责罚。”

“罚?”昨夜之事张变方才已汇报于他,厮杀一夜疲累情有可原,不过就是小憩片刻而已也要罚吗?是了,过去这孽子动辄得咎,细微的错误甚至没有错误都会被刑罚加身,今日吩咐其随候却在此懈怠酣睡。

安晟望着子懿沉思了片刻,才站起身来道:“进来。”说罢他便转身入内,子懿亦起身紧随着安晟入内。

安晟的脸上是一贯的威严庄重,在他落座后子懿也止于三步外,规矩跪下。安晟垂下目光审视着子懿,眼中有疑惑,听闻邵可微待他极好,这般他还愿意回来,实在是出乎意料。

回来是为了什么?

子懿只低头望着地面,周围很静,大堂内只有他与王爷的气息,他屏息静听,王爷的呼吸平稳不似有怒,想来也并没有太糟糕。

安晟心中百思,本想问一些让他疑惑的问题,可是一开口便习惯性的问起子懿看法:“宁城也是座坚城,城中粮草盈盛,更有宽深护城河围绕……”简单说明后安晟便不再继续,他知道子懿懂得他的意思。

往时问及必答,此刻已过盏茶的功夫也未有回应,就算花时思考也有些过了,但安晟难得没有发怒,在他俯身正要瞧瞧子懿是不是又睡过去的时候,他听到子懿哑着嗓子道:“宁城虽可坚守,但兵败云岩关退守宁城,军队士气难免低落。昨夜大乱,怨声亦四起,兵贵神速,此时正是战机,趁敌乱乘虚而入溃败燕军。可兵分六路进攻宁城,主攻南边惠门锦门,侧击东西六门。”

声音虽哑但平稳认真,话语流畅坚定,没有丝毫迟疑,安晟扬眉略微满意的继续问道:“哦?留北边城门何意?”

又是静默了片刻,安晟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口茶,手指在扶椅上规律的敲击着,难得的耐心。

“不可围死,燕军此刻虽乱,兵马强壮亦是不少,逼紧了与我军决一死战反而不利。攻城得势燕军必从北门撤军,届时在北门道上分段设伏逐节击溃即可。”

安晟微颔首这也是他早已想好的。他望着三步外跪着的人,挺直的脊背和瘦削的肩膀,不过五六日而已他看着竟觉得这人又清瘦了些许。

一旦他不问话气氛就又沉下去几分,听张变言在燕营时因身体不适这孽子基本都是长卧榻上,不过才修养几日身子应也未能全好罢。邵可微如此待他他还能助夏也算有功,冬日寒冷让他这么跪着……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安晟瞳孔一缩猛得一惊,他这是怎么了,竟生怜惜之意?他怎可有这样的念头,十七年前那惨烈的屠杀只要忆起就如昨日发生一般,那刺目的血色仿佛还在他的眼前流淌着,那是多惨烈的屠戮才能让无名坟冢埋着二十万无法辨别的尸体?那些尚能认得的尸首又岂止二十万?

那之后国内哀泣之声不绝,失去儿子的母亲,失去丈夫的妇人,失去父亲的孩子,谁来怜惜他们!

民为国之根本,军队为国之保障,十七年前那场残酷的战争使得夏国人口锐减,国弱则受欺,战争后他们还需承受他国的威胁,日日夜夜如履薄冰,甚至为了一时安宁不得不受尽屈辱低头乞请。

否则以当时的国情,他国来犯夏必会亡国!

浓烈的恨意如潮涨汹涌迸发,很快便将那微弱而单薄的怜惜之意淹没得无影无踪。安晟冷下目光,扶椅上轻敲的手指停下收紧,是因为这孽畜在破云岩关立了那微不足道的功劳,所以他才会生出这般念头?

不!夏国的子民在看着,十七年前的亡魂也都在看着,他们看着这场雪耻的复仇,等待着燕国血债血偿。

安晟不屑的问道:“为何回来?”只要不私自放走安子徵用以换解药,他便可一直待在邵可微身边。

但那又如何,十七年的养精蓄锐他要灭燕是势在必行的。

子懿平静的回道:“属下姓安,是夏国人。”他抬起头用纯黑的眸子直视安晟道:“属下曾起誓,生死不渝。”压抑着有些紊乱的呼吸,额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脸色更是苍白如雪,子懿轻抿双唇感觉呼吸越发不畅,说出来的话语已颤,可依然镇静有力。

安晟微微蹙眉,端起案上的茶水又呷了一口,不知是对子懿的话还不够满意还是因这话有所触动。

子懿复又低下头去,思虑了片刻再开口的话已因体内如猛兽撕咬的痛楚而不连贯:“王爷……福宅的孩子……”

“嗯?”安晟微蹙眉头,为何突然问到那些遗孤?

子懿仔细辨听安晟的语气,心里悄然舒了口气,那偏将说的果然是虚话。那些遗孤都是王爷收留的,王爷爱民如子又怎会用那些年幼的孩子为要挟?但那偏将如此试探是何用意,与他提起福宅的孩子是离间还是单纯想要他帮忙?

子懿本想讲此事告知安晟,可神智却是被一阵阵钻心的剧痛侵蚀,让他有心无力。

毒发了。

闪过这个认知后子懿眼前已是一片黑蒙,身体也因尖锐如万刃穿刺般引起的剧痛而微微颤抖起来。

子懿没有回话,安晟也不计较,只当他离了夏国对那些孩子心有惦念罢了。

赏罚有信军纪方能严明,命其随候却酣眠,从这议事大堂踏出去的将士们会如何想?安晟脸色沉肃,一边考量一边步至墙边的兵阑前取了根鞭子。

“命你随候,你却酣眠?”安晟边说边甩了一记空鞭,凌厉一鞭声乍响含着警示的意味。

身后的鞭声多少拉回子懿一些神智,子懿规矩回道:“请王爷责罚。”语毕他勉力跪直褪去了上衣,衣衫垂落腰间,露出虽不是十分健硕但线条依旧匀称流畅,肌理分明的身体。

此时此刻他的意识已经不甚清明了但依然努力的维持着跪姿,保持着垂首静待。

安晟持鞭看了一眼子懿的背脊,之前的鞭伤在雪莲的功效下迅速愈合了,只余满背鳞次栉比的条条青紫。

毒发了虽让人痛不欲生,可是乌天葵并不会让人立即毙命,这样的疼痛可持续一天一夜。以此毒用以死士,无非是战死或是自戕都好过尝试这种痛入骨髓又无可奈何的感受,让人有不畏死亡之心,还怕事不可成?

内腑如有百条毒蛇在内盘缠翻搅啃噬,铺天盖地的痛意将人击得昏沉但又会被更猛烈的灼痛激得无法昏迷。

即便极力忍耐,唇间还是溢出了一声轻吟。

待意识到时,子懿也只是在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

疼痛剥夺了他的感官,能维持跪姿已是竭力,他根本无法再规矩向安晟的请罚。

安晟站在子懿身后,望着那还未惩处就已止不住颤抖的身子,肌肤上冒出来的冷汗顺着背脊蜿蜒而下,同时还伴着极力抑制的沉重呼吸声。

安晟紧蹙眉头,外伤未见,难道是受了内伤?安晟将鞭身曲卷,轻了点子懿的肩背问道:“昨夜受伤了?”

子懿深吸了口气,强忍着体内翻腾涌动的绞痛回道:“并无……”昨夜燕军仓惶撤兵,他只是与那些将士守着城门而已,并没有太多争斗。

没有受伤难道是因为害怕?就算离开了五天,就算在邵可微那过得再安逸舒适,也不至于变化如此之大。是毒发?不,他给子懿服毒是七日前,按道理还有二十三日才会发作。

安晟隐隐觉得不对,莫名开口询问道:“疼?”

子懿在一片黑暗的痛海沉浮着,闻言身子轻震,呼吸滞阻让他喘不过气来。

是虚弱让他脆弱吗,他为何有那么一瞬间认为这是关心呢?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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