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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作品: 故逝皆随风 |作者:骷髅回坟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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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金都,天色微亮,金和门城楼上的鼓已响,百官依序进入,整齐列队后步入金和殿。

朝堂之上文武大臣皆是在报宁城之事,胆大者直接弹劾景苒公主领兵不力,为一己私欲丢失云岩关。亦有客观者指出此时若强召景苒公主回京,怕是宁城即刻便会被击溃。还有更甚者言景苒公主这十多年如虎坐踞燕国兵权,妇持大权,早晚噬人。各类说辞不一,龙椅上的燕国文惠帝邵思真望着朝堂上的大臣们,面色不悦:“李太尉,军队集结如何了?”

李总德恭敬回道:“禀陛下,各路军队都已集结完毕,强弓硬弩,战马兵戈,盾甲武车,一应俱全,三十万大军等候发令。”

“传旨,召景苒回宫,朕要御驾亲征。”

一旁尚书令伏地跪拜道:“陛下不可啊,万万不可啊!那夏军主帅乃是平成王,此人雄韬伟略,满腹经纶,文能提笔武能掣剑,吃过他败仗的人数不胜数,如若此时召回景苒公主,燕国必亡啊!”说罢重重叩首,诚意忠言昭然可示。

李总德立即挑衅的说道:“尚书大人的意思莫不是说陛下无能无才?”尚书令怒叱回道:“李大人莫不是细作特来挑拨离间的?”李总德咳了两声睥睨道:“尚书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胡说,本官乃三朝元老,大人说我是哪国细作?”“你!”尚书令饱含风霜的脸被气得通红却又无可奈何。

李总德的话让邵思真不住深锁了眉头,思绪飘回早朝之前。

「公主当年鸩杀了先皇推陛下您上位,陛下自是明白您是在其中做了什么梗,倘若景苒公主知晓真伪,她手握重兵,怕是陛下要走先帝老路……」

「李爱卿你在恐吓朕?」

「微臣不敢。正所谓逆耳忠言,还望陛下三思。」

「可是夏军此等勇悍,若将她召回来……怕是军心会有所动摇。」

「老臣建议陛下召回公主之后御驾亲征,如此既能鼓舞军卒又能趁机收了景苒公主的兵权。」

收兵权,邵思真心念了十七年,刚才尚书令的话确实让他有所动摇,可是收兵权机不可失,他御驾亲征还不能击退夏军?

“朕意已决,尚书再放言惑乱人心,朕便诛了你九族。”

尚书懊丧的一声悲叹,仰面大呼:“天亡我燕!”言罢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冬夜深寒,大帐内烛火未尽,子懿望着沙盘久久未言。张变亦站在沙盘旁,维持低头的姿势太久肩颈酸痛,他抬起头活动一下顺带假装不经意的扫过其他几位在场的将军,那些人或站或坐,百无聊赖的模样,眼神里更带着讥讽和不服。他收回目光对子懿不禁轻声说道:“兵贵神速,燕军固守宁城不出,我军战线拉长物资难以跟上。说白了就是耗不起。”张变伸了懒腰直白道:“你要亲自去,若是没达成出事了可没人罩着你。”

子懿看向张变又垂下眼眸,唇边勾起的浅笑有着淡淡的苦涩:“无事。”他孑然一身,还能差到哪去。

张变喟然叹息,樊在武去世平成王未到军中十分不稳,虽然临终将军队托付于安子懿,可是安子懿不仅是夏国罪子身上更流着一半燕国仇人的血,军中将士哪会听令?即使因为军命难违而接令也不会尽心执行,而这一次安子懿要袭燕军粮道,逼燕军出城应战,可谓至关重要,所以这次安子懿只能亲自上阵。

张变搓了把脸将扰乱心神的杂绪抹去道:“万一出事你回不来……”话才说出口又觉不妥:“我的意思是世事难料,万一有什么……”

子懿有些怅然的望着沙盘,随后又以着坚定的语气轻声说道:“王爷在,军中少了谁都不会有事,张将军大可放心。”

张变一阵无语,他并不是关心大军。

当夜寅时,子懿亲率一千轻骑埋伏于宁城北面燕军必经的粮道上。

宁城运输粮草一般在夜深人静的五更天,军队物资是军队的命脉,邵可微从不掉以轻心。这押运粮草的将士不仅身手不凡,小心谨慎还武艺高强皆非等闲之辈,要袭粮草并非易事。

押送粮草的燕国将军吕信途径宁城五十里外的巴幽山谷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将入山谷时他举起手示意队伍停下,抬首望向两边并不高的山坡,黑漆一片并无其他怪异的地方,这条道他走了许多次,可是今日他却直觉不对,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回首望着身后的队伍,粮草补给是必须送到宁城的,这不仅是军令更是要保宁城固守所需,否则宁城一旦断粮金都不保!

若不是那皇帝连年征战又怎么会招致国库空虚百姓贫困?一咬牙吕信令队伍继续前进。

只是这队伍行至山谷中段,山谷两旁的山坡上竟忽然冲下一批骑兵,如此悄无声息让人无法察觉,吕信定睛望去,原是这些夏国骑兵在马蹄上裹上了布巾!

俯冲下来的夏国骑兵带着压迫感让燕国运粮队伍瞬间慌乱,吕信赶紧令队伍迅速后退,可后方又亮起火把一片,响起的厮杀呐喊声在空谷回荡听不出人数多少,无奈之下只得命队伍继续前进以求尽快离开山谷,可在山谷出口处拉起的绊马索让运粮的队伍马栽车翻,自己把自己堵在了山谷口处。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吕信措手不及,他咬牙切齿的望着那铁甲黑袍,立马于谷口的子懿道:“居然是你!”

大帐内烛光稀微,邵可微正卧榻而眠,事态紧急木义云不敢怠慢,只得强行入内军报呈递。邵可微方醒,懒懒的接过军报阅览,木义云小心的看着邵可微的脸色,可别说邵可微神情未变,就连阅完的话语都只是平淡得毫无情绪:“所以那些粮草辎重全被夺走了?”

木义云立即回道:“小公子将能带走的粮草均带走,无法带走的全部焚毁了。”

静默片刻后,邵可微才坐了起来,榻旁的侍女立即将狐裘披在邵可微的身上。邵可微摆手让侍女退下,她光脚落榻,将军报随意扔在了地上,冷笑道:“很好。夏国三十万大军长期在外花费的粮食饷金可都不是个小数目,拖延久了军队疲乏锐气挫伤,国力耗损财力枯竭,所以他这么做不过就是想逼本宫出城迎战罢了,那本宫便遂他所愿。”

宁城外硝烟再起,燕夏两军排兵对阵,阵法交锋之际夏军后军方突然来报:“军后有一支兵马来袭!”这原是邵可微在败走云岩关时特意留了一支军马暗驻林间,伺机杀出以扰乱夏军阵型。人马不多只有八百人,但都是异常强悍的死士,且夏军所有士卒皆是背对着后方,如此突袭,后军难以应接,若势延至中军,必受其乱!

子懿统领大军,当机立断道:“命左翼右翼继续前进,前锋冲阵。”

统领两翼的是赵卉,纪林。赵卉听令率领左翼骑兵毫不迟疑继续前进,倒是统领右翼的纪林略微犹豫了下。

张变从后军阵中飞马赶来,向子懿询问道:“后军该如何,敌人已经破了我们三队人马了!”话虽如此,张变也十分清楚若管后军,那前阵亦乱,前后俱乱正中敌军下怀。

子懿目视前方道:“遣勇将暂压,方阵不可乱。”

邵可微看到丝毫未停下的夏国大军有些出乎意料,唇边勾起浅笑:“临危不惧,处变不乱,有胆识。将本宫的枪拿来。”接过木义云抛来的银枪,邵可微驱马向前。其他亲兵护于周围,木义云紧随其后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是要亲自打先锋?”

“不,迂回速攻右翼。”

右翼骑兵将领纪林见邵可微亲袭竟惊慌失措欲后退,领军将军慌乱方阵亦乱,右翼不过须臾间便被邵可微击溃。少了一侧的牵制,李斯瞿率的前锋数千骑陷阵深入,被燕军步骑迅速围之。赵卉领着左翼只得停下,否则也要赔进去。

子懿遥望前方战势,本是让大军推进后再迅速处理后军的情况,却不想片刻间右翼就被击溃,此刻大军混乱已无法与燕军抗衡了。子懿虽然竭力压制但还是能听出隐含着怒气,他果断下令道:“令大军即刻撤退!”语毕他横枪跃马,飞身出阵单骑直闯燕国军阵。

一旁的张变有些反应不过来:“哎,你这……要干嘛去?”

子懿策马疾奔,手中长·枪将扑面而来的乱箭拨开,抽缰飞马跃过了燕国军阵前方的盾牌,一路朝李斯瞿杀去,单骑深入敌军竟如入无人之境。

邵可微中军观战,眼中不仅是欣赏更是自豪。

李斯瞿早已被兵将围攻坠落马下,四面受敌,此时更是身已负伤。

子懿一路杀至李斯瞿身边:“李将军,上马!”

李斯瞿看到子懿不知是欣喜还是忧愁:“你快走,我会拖累于你!”

子懿置若罔闻,不管李斯瞿的拒绝伸手将李斯瞿拉上马护于身前,随后急调战马往燕军阵外杀去。前方是围堵的士兵,后方是乱箭,子懿皱了皱眉,要杀出去便只能弃后不顾。

子懿救下李斯瞿后一路往外厮杀似乎是要撤退,木义云望着前方仗势,向邵可微拱手道:“公主,小公子真是骁勇,可需末将去擒拿吗?”

邵可微叹了口气道:“命弓·弩停止放箭。”

“公主?”木义云惊讶道。

邵可微无奈的笑了笑,心平气和道:“让他走。这是我欠他的。”

子懿奔出燕军军阵,回头遥望着万军中那抹银甲白袍的统帅,握着缰绳的手紧攥着,眸中微光如层层潋滟如何都遮掩不去。

他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驱马朝夏营继续前进。

当子懿带着已经受伤昏迷的李斯瞿回到营地时,军营里呻·吟声连连,随处都是伤兵,整个军营是一副颓势。子懿微微蹙眉,面色沉重,他让医官将李斯瞿接走后翻身下了马。

步入大帐,将士们损甲残袍早已在里候着。

“败便是败了,我自会向王爷请罚,但在此之前……”子懿下令道:“将纪林辕门斩首示众。”

浑身狼狈不堪的纪林惊吓得大呼道:“你这个罪子若非受樊将军临终托任哪能统领大军?可大家看看,他是三军统帅,战败后却推责于我,当真是无能之辈!樊将军在天有灵要死不瞑目了!”

上前押纪林的士兵迟疑的松开了手,众人齐将目光聚在子懿身上,只见子懿阔步上前来到纪林面前冷冷的注视着他,毫无感情道:“孰对孰错不由你主。”语罢抽出腰间佩剑,凛冽的气势将纪林吓得连连后退,险些摔在地上,他看了看周围各个将领,竟无一人为他求情。

“我可是现今最受皇上宠爱的纪贵妃的亲弟弟,你若杀我,也要小心你自己的小命!”

子懿并未被纪林之言动容,他眼神锐利,剑指纪林道:“临阵怯战,不配为将。若无人敢斩你,那我便就地正法,一切后果皆由我一己承担。”

张变带着笑意和赞许的双眼不着痕迹的瞅了瞅子懿。

士兵上前再次押住纪林将他往帐外带去,纪林挣扎着大喊道:“不过是个罪孽之子,有何资格斩我!”

这么一说士卒反而犹豫不决了,众人也缄口不言。樊在武已逝,受托之人领兵却吃了败仗,这回头谁才被斩都未可知。

“一己承担吗?”正当局势僵持时,帐外响起一浑厚威严的声音。

众人立即面露欣喜之色,皆向帐外抱拳躬身行礼。

安晟迈步进入了帐内,子懿将手中的剑弃置于地却并未跪下,只是静立在一旁。纪林更是直接挣脱扣住他的士兵跪在了安晟面前哀求道:“王爷,王爷饶命,末将并未做错什么啊,后军已乱这个罪子还命大军继续前进,这才导致惨败啊!如今这罪子却要用末将做替罪羔羊,王爷明鉴,末将句句属实,请王爷定夺啊!”

安晟未看纪林一眼亦道:“为将怯战。乱我军纪者,斩。”

这一次士兵毫不犹豫的将鬼哭狼嚎的纪林拖了出去,直到纪林那些粗鄙的谩骂声最后断在了辕门处,子懿才跪了下来,低眉敛目,姿态依旧恭谨。安晟瞥了一眼未曾理会,而是与众将简单交待事项后令众人退下。

安晟在高位坐了下来,扶额叹息道:“樊将军……皇上已谥封武延侯。”

子懿看到安晟眼里闪过的一丝痛惜,心中亦闪过那日樊将军逝世,李斯瞿在高岗上的撕心嚎吼般的发泄,觉得无比怅然。若是他归黄土,他只求那丘黄土无碑无名,无人纪无人念。

子懿俯身拜下道:“属下领兵不力,保护樊将军不周,请王爷责罚。”

“世间本无常胜,胜败亦是兵家常事,算无遗策也要靠天时地利。”安晟听到情报知晓以当时的情形只能让大军推进,换做是他,下达的命令亦是一样。只是这个纪林仗着裙带关系进入军营为将,阵前竟想临阵退缩,确实庸才!至于樊在武……损一大将他心里自是痛惜,但疆场上又有谁能次次全身而退?

生死无常,生死有命。

子懿听后却默不作声,只是心里难免疑惑,王爷不追责吗?

安晟揉了揉太阳穴道:“下一仗,你为前锋。”若一直是邵可微领兵,这仗不知会打到何时,兵贵神速,如此耗着,军事物资的补给只会增加百姓赋税,若是长此以往,早晚会造成国库空虚,国力衰弱。

子懿恭然领命,许是打了败仗安晟都未罚他,他竟有些讨乖的轻声问道:“王爷可要属下按揉?”

安晟一怔,刚想呵斥却又蓦然记起一个多月前在王府时子懿也曾主动提过,于这孽子而言,这是他十七年来难得的两次主动请求,安晟竟觉得有些不忍拒绝。

未见答复子懿将失落尽藏黑眸中,恢复了以往的规矩道:“是属下僭越了。”

安晟舒了口气,连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起来,帮我揉揉吧。”说着便微微仰靠在了椅背上。子懿起身,手按在了安晟的穴道上。额边依旧是冰凉的触感,力道适中很是舒服,安晟问道:“我记得钟离旻没有头痛的毛病,到底是谁教的你?”他的头疼是陈年旧疾,钟离旻一介书生不过三十而立应是不会有这等宿疾,且也未曾听他提起过这事。

子懿长睫微微垂下,随着眨眼的动作而翕动显得乖巧温顺,他平淡的说道:“钟离先生或许是怕属下被赶出学堂才这么说的吧。”他记得好像是有一年的冬日里下了一场雪雨,天气异常的寒冷难耐,他衣衫单薄,缩在学堂外的檐下瑟瑟发抖。虽是陪读,但公子们有时会故意刁难不让他进学堂,那时钟离先生便言自己有头疾,需要人时常按揉,如此他便被允许进入屋内。

安晟听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疲惫的闭目,不再言语。

未过多久,安晟呼吸均匀,好似睡着了。子懿依旧替安晟按揉着,只是已有些出神,他缓缓的垂眸看去,今日王爷未着戎装,广袖宽袍,两手搭在紫檀西番椅的扶手上,漆黑的瞳孔中映着安晟的左手。

子懿缓缓的停下了手,呼吸微促,眼神里透着冲动与期许,他的右手朝安晟的袖子伸去。安晟并未睡熟,沙场几十年直觉不对一个激灵猝然开眼,本能的一手紧扣子懿的右手,子懿反应迅速,右手同时反制安晟的手腕,趁安晟还未反应左手飞快的探入安晟的袖子里。

触手的感觉让子懿震惊,只是这么一瞬间他便卸了所有力道。

安晟愤怒的大力扯过子懿右手,将人从身后带到跟前,抬脚就是朝着子懿的腹部一记猛踹。子懿撞上营帐中的支柱才跌落在地,咽下喉间的腥甜,他复又立即垂首跪好,只是背后那如抵骨般的疼痛更甚,令他无法立即说出请罚的话。

安晟似乎很生气,像被窥探了秘密般,怒火蹿上胸口,他这是怎么了,在这孽子面前竟如此大意松懈。

平复了心绪安晟才厉声斥道:“孽畜,你要做什么!”

“请王爷责罚。”待缓过锐痛,子懿叩首说着请罚的话,声音平静无波,一双黑瞳却是翻涌不止的浩瀚波澜。

安晟看向子懿的眼神很是复杂,半晌后才说道:“滚出去,二十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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