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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作品: 故逝皆随风 |作者:骷髅回坟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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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待在军中的大汉什么样的伤没见过,可是当眼前的少年卸去了铁甲褪去了上衣,露出满布疤痕的斑驳身体时他们还是有些惊讶,即便是长年行军打仗的将士,身上也未必能有这么多伤痕,更何况这来领刑的少年背上还有三处未处理的箭伤!伤口细小应是轻箭所致,只是按理说,身着铁甲这轻箭的箭头不该全没入体内的。

子懿抬手将散乱的墨发束起拨至胸前,淡淡的说道:“麻烦两位大哥将背上箭头剜出再行二十军棍,杖脊。”语罢抽出腰中的佩剑,将剑身朝下剑柄朝上向大汉递了过去。

那两个拿着军棍的大汉迟疑的接过长剑,眼前这少年背上的箭身被齐平削断,看切口想来是他自己反手挥剑削去的,只是这箭枝只留一分,根本无法拔出。

剜出来应该是唯一处理方法了吧,但他们只会掌刑并不会处理伤口。

在两壮汉面面相觑无言时子懿已经跪好,腰背挺直,闭目静待接下来的处罚。

手握长剑的大汉不忍开口道:“这个……小兄弟还是杖臀吧,背上的伤让医官来处理较妥……”

子懿看出大汉的为难,他垂眸望着向地上的雪改口道:“是子懿思虑不周麻烦了二位,请直接行刑吧。”王爷要他为前锋,那必然少不了马上征战,杖脊的影响多少要小一些。

身后两行刑的大汉将剑抛过来抛过去,互使着眼色谁都不肯下手,这利箭钉在肉中,且不说军棍会将箭头打入骨头里让人疼痛难当,若是被打入内脏里可是会要人命的!

王爷只说行二十军棍并未说要人命,这人要死在他们手里可不好交代。

张变从医官那取了药后往自个营帐走去,虽然方才大军撤得十分狼狈但他并未受什么伤,只不过是手臂被划破了个口子。路过这大帐外的空地时他注意到两执刑的大汉,又看了看那背后有伤,笔直跪在雪地上的子懿,十分疑惑,这场景看起来颇像是要斩首的样子。

张变好笑的走了过来,出口便忍不住调侃道:“怎么军营里斧头大刀都没有了,砍头改用剑?”

负责行刑的大汉拱手做礼道:“将军说笑了,这小兄弟来领军棍,可是背上有箭伤还要我们杖脊……我们这不为难吗?”

张变忍不住嗤笑了声,撩了袍摆半蹲下身来仔细察看子懿背上的伤:“四公子打了败仗,所以王爷这是要罚你军棍?”

子懿微微侧脸看了一眼张变,并未应答。

“背上伤成这样还杖脊,我看四公子真会拿这两弟兄说笑。”张变看了眼为难的大汉又道:“罢了,既然碰到了我就好人做到底,若四公子不介意便让张某替你取出来吧。”

子懿轻轻点点头,如果不取出箭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有劳张将军了。”

张变扬了扬眉梢道:“你就不怕我暗中使坏吗,真不介意?”

子懿无奈一笑,闭上双目。

大汉将手中的剑递给张变,张变接过,将剑插在了一旁的雪地上,随后摇摇头抽出随身携带在玉带里的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剑身太长,处理伤口会失精准,张变望着那个身姿笔直的人,心里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想什么。

将匕首拔出鞘,张变用匕首尖刃在子懿背上的伤处比划了下便毫不犹的下刀了,匕刃尖端在伤处轻轻探入,血从划开的小口子涌了出来。张变皱了皱眉,伤口被血淹没,不能确定箭头的具体位置。

感觉沿着背脊滑下的温热,子懿即使看不到也能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不疾不徐,甚至声音平稳道:“用雪拭去便可。”

张变略微讶异的看了看那紧绷而挺直的背脊,眼里不自觉的有些敬佩这人,若不是那些从肌肤里钻出的冷汗,他都要误以为这人是不知道痛的。他抓起地上的一把雪摊开在手掌上将子懿背上的血抹去,匕首再次探入抵上箭头,手腕一旋匕首一带将箭取了出来。

将箭全都取出后,张变收回匕首,沾血的手在地上的雪里随意擦拭了一下,起身拍了拍还有些黏糊的手,顺带理了理胸前的盔甲,思了会从腰间取了一瓶伤药放置在子懿的身旁。

“可别莫名其妙被二十军棍给打死了。”

子懿低目望了一眼地上的伤药,轻声咳了几下后向张变淡漠又有礼的道了句谢谢。

两大汉抱着军棍再次面面相觑,望着子懿的背脊不知该如何下手。

张变环胸站在一边,望着那跪在雪地里被寒风贯穿的清瘦身躯目光沉了沉,突然道:“王爷下的命令,赶紧动手吧。”说罢往手心哈了口气又搓了一下道:“天这么冷耗着干什么,放点力别把人打死不就成了。”

听了张变的话,两大汉便不再迟疑的挥动起手中的军棍。看行刑的大汉动手了张变便打着哈欠回自个的营帐去了,姿态从容随意与军营里消沉的气氛格格不入,败仗好似对他毫无影响。

背上有伤二十棍并不好挨,虽然除去了箭头,执刑的大汉也尽量避开伤处,可是厚重的檀木打下去还是震得伤口不停的冒血。

血一股一股的顺着背脊滑落,在这片暗沉的环境里显得异常醒目。

刑毕,两大汉看着满额冷汗却依旧保持挺直跪姿的子懿,忍不住上前询问道:“小兄弟可还好?”

子懿叹出口气,缓了缓麻木的膝盖和痛得昏沉的脑袋,以手撑地起身时看到立在雪地中的伤药,道:“劳烦二位了。”说罢拾起药瓶转身离去。

子懿提着一木桶来到军营外一条小河边,河面俱已结冰,但因营地的火头兵在此取水,所以在冰面凿开了一个口子。

从河里提上桶冰水,干脆的浇头淋下,刺骨的寒冷将一身疼痛麻痹。子懿缓了许久,才微仰起头吐出口气。摊开右手手心,垂下眼帘看着那瓶伤药,待身体稍微恢复知觉后将药粉撒在了背上。待着伤口止血,随后将湿发解下拢回脑后,穿上衣衫,整理妥当才动身回营地里。

李斯瞿当时领兵孤军深入敌阵,被包围后四面环敌寡不敌众,身上更是多处负伤,所幸伤虽不轻但并不致命,此时他因伤只能躺在床榻上,而胡小辽则一直守榻前伺侯着。

胡小辽瞧火炉暗下了些便往炉里添些炭,添好炭火又用细棍子翻动了一下好让才放进去的新炭能快些燃着。

望着炉中炭火,胡小辽不知怎么的就出了神。也不知道子懿哥怎么样了,自从樊将军去世后李将军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子懿哥的事了。

听到李斯瞿说要喝水,胡小辽回过神来赶紧替李斯瞿倒了杯水。燕国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壶中热茶不消片刻便已凉透。寻思着这么冷的天李将军还受了伤喝冷水可不好,胡小辽提起手中的茶壶:“李将军稍等一下,我去打点热水来。”说罢也不等答复便要出帐去。

刚掀开帘帐就碰到了子懿,胡小辽高兴的喊了声:“子懿哥!”

子懿牵了下嘴角回了个浅浅的笑容。

心中要道谢的话千言万语,可是胡小辽瞅了瞅手中的壶颇有些失落道:“子懿哥,外头冷你快到里头来,李将军在呢,我去打点热水就来,很快的。”边说着话人就已经着急跑开。

子懿看着胡小辽跑远才掀了帐帘入内。

“李将军。”子懿声音有些低沉暗哑,却不见一丝情绪。

李斯瞿闻声抬眸看去,子懿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额前碎发恰巧遮了那双深邃的眼眸让人看不甚清,苍白的双唇微微抿着,只是站在帐帘旁不再往里走也不靠近床榻。

在亲眼看见邵可微射杀的樊在武后,李斯瞿其实并不是很想见到子懿。即使他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但还是不想见到子懿,至少如今不想见。

认识子懿以来,他扪心自问,自己待子懿如何?或许并不算得上十分好,但他是真的觉得这人不错,除去怜悯他是真心当子懿是朋友,想要与子懿做兄弟,荣辱与共。他性格虽大咧却还是感觉得到子懿那深藏在冷漠背后的炙热,疏离背后的温柔。

一个人孤身周旋在自己的父母间,如何做该怎么取舍,不难吗,不痛苦吗?把一切都遮掩起来,总让人摸不透看不清,不累吗。在那双眸中的黑色漩涡里,他知道子懿的心其实有多么脆弱,像一张紧绷的弦,稍微施下压,或许就会弦断。

看到那支箭穿甲透胸没入樊叔叔的胸口,自己在乎的,重视的人出事,他也觉得自己的胸口也被刺入一箭。虽然知道子懿当时是出于本能反应避开的,并非故意的,可是他还是希望子懿当时能预判到接踵而来的第二支箭矢,这样,或许……李斯瞿无奈苦笑了下,人都走了没有或许了。

他不想见到子懿,是因为看到子懿总是会让人愤恨的想复仇却又无可奈何,他终于有些理解仇人儿子的定义了。以前不明白,只是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此刻他做不到毫无介怀。他算理智的,想想那些不理智的人呢?家破人亡,痛失亲人的那些人怕是恨不得剥了那少年的皮食了那少年的肉吧?

这种感觉真的只有亲身体会才会明白,痛苦总需要一个宣泄口。

两人就这般无言,子懿看得到李斯瞿眼里掩饰的恨意,这种眼神他从小到大看得很多,他比谁都明白,故也未想要去刺激李斯瞿。他只是来看看李斯瞿是否安好罢了,所以在看到人确无恙后,他便转身掀帘离去。

“李将军,好好休养。”

李斯瞿双手紧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子懿不顾生死安危单骑闯阵救他,他知道。可樊叔叔虽与他无血缘关系,但到底也是看着他一起长大的,他依旧记得儿时樊叔叔带着他站在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着的街头卖艺外围,为了让他看里头的人耍杂耍将他高高举起。樊叔叔那会儿已经是个大将军了,一直对这种街头卖艺嗤之以鼻却又愿意将他托在肩上,陪着兴高采烈的他看无聊的街头小戏码。

那日帐内,只有他与医官陪在樊叔叔身边,箭的角度刁钻,医官取出利箭后血便拼命的涌了出来。他无助的望着医官压在伤口上的白布染成鲜红色,医官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箭入肉太深,取出时箭头不可避免的划破心脏。

臭小子,不要去恨……

樊叔叔抓着他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的七个字,他铭记在心,可他真的需要一些时间,缓解……

胡小辽端着热水跑回来险些要撞到子懿,看子懿似乎要离去,胡小辽奇怪又有些委屈的问道:“子懿哥,你就走吗?”

子懿仔细的看着胡小辽,看样子小辽似乎没有过得太差。子懿微微笑着带着欣慰轻声说道:“小辽,好好照顾李将军。”

“子懿哥……”胡小辽望着着子懿落寞苍凉的背影喃喃自语,心底莫名的失落合着一片酸楚。

当子懿回到中军大帐时,安晟正伏在案前处理军务。子懿自寻了个角落跪下,才跪下他便觉得髌骨如有钢刺抵着般疼痛,心里无奈的笑了笑,不过几日未跪而已人便娇气了?身后的伤也因为帐内的温暖,渐回的体温而叫嚣着,像是被钝刀缓缓划过般火辣的疼。

安晟依旧看着战报,头都未曾抬起,而是冷声质问道:“二十杖而已这么久?”

“请王爷责罚。”子懿闭目忍着背后涌来的痛楚,没有解释没有辩驳,一往常态的恭敬。

又罚?安晟抬头,子懿跪候在角落又垂首低目,根本看不清神情。

手上的事务繁多,安晟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情去问子懿方才为何要做出这种逾矩的举动,更没功夫去猜测他的意图。

帐内火炉打出的层层热浪将安晟锋凌的眉宇抚柔,他久久凝视着子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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