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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合的木雕】
一时间，惊讶、愧疚、释然、坚定等情绪在苏铁眼中一一闪现。
最终，他平静地说：“晓得了。有机会的话，替我跟她说声抱歉。”
云实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苏铁笑着拍拍云实的肩膀，由衷地说：“小石头，你真的长大了。”
云实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我早就比你高了。”
苏铁挑眉，“以前是哪个臭小子跟在我屁股后面‘铁子哥、铁子哥’地叫，让我给他摸鱼、掏鸟窝来着？”
云实压根不理他这茬儿，转身就走。
苏铁绷不住笑，在后面喊：“这天看着像是有雨，你干啥去？”
“摸鱼。”云实头也不回地说。
苏铁咧咧嘴，阴雨天，河里的雨都浮到上面来透气，这还是当年老木匠教给他们兄弟俩的。
云实走了两步又顿住了，扭过身来问：“你啥时候回城里？”
苏铁顿了一下，才说：“我不打算回去了。”
云实看着他，不说话，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够看到人的心里去。
苏铁嘴上却是玩笑道：“你这是在为你阿姐高兴呢？还是担心木娘子？”
“记住你说过的话。”云实掷地有声地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苏铁摸摸鼻子，笑骂一句，“小兔崽子，还真是翅膀硬了。”
眼中，却满是笑意。
*
夜里果然下起了雨。
不知是不是白天有了大发现的缘故，苏木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
眼前一直晃悠着云实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明明话不多，仅有的几句却让苏木印象深刻。
回想起两个人为数不多的接触，苏木印象最深的就是从杏树上掉下来的那次，还有那只被他压断的木雕。
说起来也是幸运，当时云实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蹙着眉头，把她拉起来，又捡起那个快要成型的手工品。
当时苏木不知道云实为何皱眉，一心认为他是气自己弄坏了他的木雕，于是便满是歉意地把断成两截的半成品要过来，想要给他粘上。
第二天，苏木再次靠近那棵杏树时，远远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石头啊，这大早上的，你跟块石头较啥劲？”是姚贵的声音。
“这里突出来一角，怕戳到人。”云实淡淡地说道。
姚贵笑了一声，“除非他自个儿从树人掉下来，不然怎么会刚好被它硌住？哪有这样的傻子！”
云实没说话，只是吭哧吭哧地继续磨着。
“傻子”苏木俏脸一红，悄悄地转身往回走。
手里，是那只被粘得歪歪扭扭的木雕。
此时，苏木坐在床上，手里摩挲着那个用糯米白面浆糊粘到一起、十分不牢固的木雕。
虽然眉眼的部位还没刻好，但依稀能看出是个胖乎乎的娃娃。
虽然苏木不懂，却也能感觉出云实做得十分用心，娃娃的模样颇有几分神采。
不由自主地，心里对那个男人多了几分肯定。
***
第二天，苏木吃过早饭，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像往常一样，教弟妹两个认了两个时辰的字。
苏丫和苏娃虽是一母同胞，两个人的心性智力却是明显不同。
苏娃非常聪明，知识道理一点就透，而且记忆力极好，一页识字口诀只跟着苏木念上两遍便能背个七七八八。
相比之下，苏丫却要木讷很多。
不知是不是这个小娘子早早地就要惦记许多家务事的缘故，苏丫最大的短板就是没那么通透。
好在，她够勤奋，耐力好，也肯下工夫，综合起来，倒比苏娃学得还好。
苏木所有的教学经验都来自现代社会的中小学课堂，她就像自己曾经的语文老师一样每天一上课就先考校功课，主要形式就是——听写生字，并且当场公布成绩，实行奖励或惩罚措施。
有好几次，苏丫的成绩都远远地压了苏娃一头。
小汉子这下不乐意了，一来二去的也较起针来。
就这样，姐弟两个相互竞争着学，课堂气氛倒是越来越好，苏木也渐渐找到了做老师的感觉。
午饭后闲来无事，苏木时常会到姚金娘那边坐坐。今天也不例外。
然而，刚一进屋，她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虽然，姚贵和桂花大娘依旧是那副热情的样子，姚金娘也在屋里温温和和地叫她进去。
苏木眼尖地注意到姚贵眉间多了两道褶痕，桂花大娘的眼圈也是红着的，大概是哭过。
屋里，姚金娘又是一双红眼睛。
“怎么了这是？”苏木凑到她跟前，小声地问。
姚金娘叹了口气，“说出来倒叫你跟着糟心，不说也罢！”
苏木沉默片刻，拉住姚金娘的手，诚恳地说：“金娘姐姐别怪我显摆，我想着，若是为了钱的事……”
姚金娘扯出一抹笑，反握住她的手，温声说：“多谢妹子的好意，不是为了这个。”
她说完，嘴角又泛起一丝苦涩，“若是钱能解决，倒也好了。”
苏木眨了眨眼，不知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姚金娘看出她的心思，主动说道：“说到底是为了她。”
苏木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炕头上安睡的小娃娃，惊讶地反问道：“难道是那边想把小荷要回去？”
姚金娘嗤笑一声，眼中带着浓浓的讽刺，“要真是那样倒好了，也省了这么一大丢事儿！”
苏木抿唇，不再瞎猜。
姚金娘再叹气，“那边嚷嚷着要休妻，爹娘的想法是找人说和说和，好歹把日子过下去，石头和银子劝我和离。”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苏木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姚金娘绝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女子，不然她也不可能跟她有话聊。
果然，姚金娘垂下眼睛，小声说道：“若是什么都不考虑，我自然是想早点离开那个火坑。不过，若是我一个人还好，天大地大哪里找不到一口饭吃？难就难在多了这么一个会哭会笑的肉团团，若是和离了，我们娘俩可怎么办？”
“不管是以后再嫁还是怎样，暂时就先住娘家呗。”苏木和姚金娘要好，说话也便随意很多。
“你也说了是‘暂时’，我总不能一直拖累阿爹阿娘。况且，以后银娘招了女婿儿，这个家早晚是他们的，我再带着小荷住这里就不合适了。”
这句话信息量有些大，苏木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为姚金娘出谋划策，“我倒觉得，若是金娘姐姐果真对那个人没什么情份了，倒不如趁早和离。至于以后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谁知道以后会怎样，指不定招女婿儿的会是金娘姐姐呢！”
姚金娘被她的话打动，若有所思。
苏木也没再出声打扰，给了她充足的考虑时间。
半晌，姚金娘才再次开口道：“你和他……”
苏木挑了挑眉，下意识地问：“云实吗？”说着，脸上就带上了笑，“我听你们都叫他‘石头’，倒是亲切。”
姚金娘先是一愣，继而也不由地带上笑容，“小木若喜欢，也可以这么叫。”
“倒是挺好玩的，下次再遇上了就问问他。”
“我那个表弟啊，能让他应你一声算是小木的本事。”
苏木撇撇嘴，颇为自信地说：“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我且看着。”
姚金娘嘴上和苏木调笑着，心里却暗暗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骂道：瞎琢磨什么呢，这两个的为人，哪个不值得你信任？
再者说，男未婚女未嫁，就算真如流言所说，倒也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你还有什么资格酸楚不酸楚？理应为她们高兴才对。
“铁子哥人也不错……”姚金娘喃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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