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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后,苏木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去了隔壁串门。
桂花大娘带着姚银娘去酒庐帮着姚贵卖酒,只剩了姚金娘带着小娘子在家。
苏木边往屋里走边象征性地喊了一声,“金娘姐姐,我可进来啦!”
姚金娘正抱着小娘子在屋里转悠,听到她的声音便撩开帘子拿眼撇她,“倘若是外人,可没见过进了门再打招呼的!”
苏木笑嘻嘻地说:“我可没拿自己当外人。”
姚金娘一边拍打着孩子,一边接口道:“那你假惺惺地做什么!”
苏木撇了撇嘴,埋怨道:“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毒舌?”
“毒舌?”姚金娘笑笑,“这个说法真不错!”
苏木自知说不过她,识趣地坐到门槛上,看着外面的院子愣神儿。
姚金娘以为是自己把人逗恼了,连忙主动求和,“听银子说你们姐弟仨儿一大早就出去了,我猜着许是到坟上去了。”
苏木点了点头,打开了话匣子,“有件事我想向大娘打听一下,又怕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不合适,所以想让姐姐给我拿个主意。”
“行,你说。”姚金娘见她说得正经,便把小娘子放到炕上,坐了下来。
苏木组织了一下语言,便把苏丫姐弟单独去给梅姨上坟的事儿说了。
姚金娘听完,说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梅姨的坟没盖在苏家墓地里,而是单独辟了一块地方?”
苏木点了点头,“这话我若是问出来,算不算妄论长辈们的私事?”
姚金娘摆摆手,“农家人没那么多讲究。这事你也不用去问我娘,我就知道。”
苏木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姚金娘笑笑,说:“当年这事儿闹得不算小,咱们村的人都知道。先前听别人念叨,梅姨是被人贩子从南边拐过来的,后来卖给北杨村一个光棍。
“虽是个光棍,人却老实肯干,从十来岁上就跟着工头到河滩上挖沙子,到三十郎当岁上也攒下了些家底。就是人又黑又丑,才没有本地的小娘子愿意嫁他。
“梅姨也是有福气,成亲没俩月就有了身孕,转年便生下了苏丫——那时候苏丫还没改姓,跟着光棍姓王。
“又过几年添了个胖小子,便是苏娃,眼瞅着日子越过越好,没成想王光棍却出了意外,叫塌掉的沙土给埋了,等到救出来时,气儿都没了。”
说到这里,姚金娘一番唏嘘,苏木也跟着叹了口气。
炕上的小娘子发出“啊啊”的叫声,大概是饿了。
姚金娘也不避讳,当着苏木的面便解开衣服喂奶。
苏木帮着她给小娘子围上兜兜褂,又把靠垫放在姚金娘的后腰上。
姚金娘满脸带笑地看着她,感慨地说:“要我说,以后谁家能娶了你做媳妇,那一定是他家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苏木横了她一眼,转移话题,“接着讲呗,我还等着呢!”
姚金娘笑笑,一边喂奶一边说起了后续,“这王光棍人虽走了,却也给梅姨娘仨儿留下了三间房子、不少银钱,没成想,就是这些东西惹了祸。
“王光棍家里还有个弟弟,长相和他有的一拼,脾性却完全不同,整日里好吃懒做,自然也娶不上媳妇。
“这王老二眼瞅着他哥没了,便一心琢磨着吞了王光棍的钱财和房子——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竟然传出苏娃不是王光棍的种这样的话!
“说来也是造孽,自打生了苏丫之后,梅姨连着好几年都没再怀上,好不容易有了苏娃,却长得虎头虎脑、白白胖胖,和王光棍的模样没有半点相同!
“王老二纠集了一帮混混,生生地把他们娘仨赶了出来。听说那天还下着雪,除了身上的衣服,他们竟是一个布条都没拿!”
苏木皱眉,恨恨地说道:“这事儿就没人管么?光天化日地就让他们这样伤天害理?”
“谁会管呢?”姚金娘给小娘子拍了奶嗝,放回炕上,颇有些同命相怜的滋味,“梅姨是被人贩子拐来的,一无娘家可依,二无兄弟撑腰,还不是任人欺凌?!”
苏木听出她语气中的自怜,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金娘姐姐可不一样,那天我亲眼看见云实带了一大帮人把你从南石村带回来,再说了,你也有个好娘家——贵叔在村里人缘好,这前前后后的一直有管事们帮着说和,咱们可没吃什么亏。”
姚金娘被她的话宽慰到了,不由地露出笑脸,“可不是么!”
“就这么着,梅姨才嫁给了我阿爹吗?”
“嫁?”姚金娘摇摇头,“小木你不会一直不知道吧?”
苏木一愣,“知道什么?”
“苏秀才肯收留梅姨母子完全是出于善心,若不是那日苏秀才碰巧在河边遇上,梅姨恐怕早就拉着苏丫和苏娃两个跳了冰窟窿了!”
苏木一听,狠狠地吃了一惊。
姚金娘看着她的脸色,继续说道:“我说你这些年怎么不大露面,该不会是责怪苏秀才吧?我跟你说,你这可就冤枉他了,苏秀才把梅姨母子领回家的时候就说明了‘生不同房,死不同穴’。
“梅姨在家里照顾你们父女二人的饮食起居,苏家给他们提供个安身之处,将来梅姨走了,便由苏家出钱给她置办身后事——这些都是请了村长作证,立下了字据的。”
苏木再次吃了一惊,疑惑地说:“如果这样的话,苏丫和苏娃为何改了姓,还在我阿爹面前改了口?”
姚金娘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我没亲眼看见,听我阿娘说那是梅姨哭着求的,大抵是为了孩子们的将来着想罢!”
苏木听完其中的曲折,久久回不过神儿来。
她突然明白了梅姨生前的战战兢兢,也明白了两个孩子的小心翼翼。
这些苏秀才并没有特意跟小苏木提起过,或许,他也隐隐盼着,自己百年之后小苏木能有兄弟姊妹帮衬吧!
归根到底,还是那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
临近晌午,苏木才从姚金娘家出来。
她一边盘算着中午的菜单,一边闷着头往前走。
云实大跨步地走在大道中间,眼瞅着穿着一身素白衣裳的小娘子相对走了过来。
他原本想打个招呼,然而小娘子一直垂着头,仿佛地上有钱似的。
云实挑挑眉,也没动,就那么背着手在原地站定。
没成想,小娘子就像没发现他这个大活人似的,步速丝毫没减。
云实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转念一想,却又没动。
果不其然,小娘子就这样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云实咧开嘴,趁着小娘子抬头的工夫,又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苏木的表情原本是吃惊的,等看清面前的人之后,又立即绽开笑脸,“诶?好巧!”
她的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欢快和惊喜,云实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他温和着眉眼,点了点头,认同了小娘子的话。
苏木也不嫌他话少,自顾自地说道:“秋千做好了?今儿个傍黑能用不?”
“做好了,明天开了声就能用。”云实耐心地回道。
苏木这才想起来,先前苏丫他们谈论过,刚埋好的秋千不能用,必须由村里的长辈们主持着燃些竹节、听听声响,才能往上站人,这就叫“开声”,图个吉利。
“说好的,帮我们家那两个小孩子占好位置,他们可一直盼着呢!”苏木毫不脸红地走着后门。
云实认真地点了点头,想想又加了一句,“放心。”
苏木笑笑,突然觉得,把事情交给云实这样的人,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
苏木看看左右,“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去舅舅家吃饭。”云实如实说道。
苏木扬着柳叶般秀美的眉毛,笑道:“你没提前报饭吧?”
云实点了点头,他向来都是这样,不在药园吃的时候就来姚贵家,随时来随时走,有啥吃啥,从来没提前说过。
苏木拍拍他的手臂,玩笑道:“大娘他们都去酒庐了,中午不回来,临走前把金娘姐姐交给我,可没算上你的份。”
云实木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
等到苏木险些以为玩笑过头,想要补救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道:“我吃得不多。”
苏木没忍住,扑哧一声,开怀大笑。
***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还真是准,一大早,窗外就响起了沙沙的雨声。
苏木披着长衫站在门口往外看,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多少有些压抑。
苏丫懊恼得在屋子里直跺脚,“昨儿都和银娘姐姐说好了要去河边挖甜根,怎么就下起雨来了?”
苏娃鼓着小脸,一声不哼就要往外冲。
苏丫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领子,斥道:“下着雨呢,干啥去?”
苏娃闷着嗓子回道:“荡秋千去。”
苏丫敲敲他的脑袋,笑道:“云实哥肯定早就绑起来了,开了声才能用,你现在去了也是白去。”
苏娃撇撇嘴,蔫头蔫脑地冲进院子里,趴在猪圈边上拿着棍子逗小黑猪玩。
好在,雨不大,苏娃待的地方也有槐树遮挡,苏丫犹豫了一下,最后也没说什么。
苏木笑笑,丢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儿。
苏丫就像得了夸奖似的,高高兴兴地坐在门槛上剥起了豆子。
要说下雨天,苏家最高兴的莫过于两只小白鹅了,这是它们出壳后第一次见到雨。
两只小鹅如今将近两个月大,苏娃从来没有亏待过它们,每天都要带它们去河边觅食,还时不时地抓些小虾米给它们吃。
因此小鹅们长得十分壮实,原本黄色的绒毛早早地就换上了一身白羽,间或夹杂着暗灰的翅毛,倒比别人家的小鹅看上去更威武些。
此时,苏娃把它们从鹅栏里放出来,有模有样地嘱咐了好些话,比如,不许糟蹋长姐的药圃,不许在院子里拉尿,不许乱叫等等。
小鹅们起初还摆出一副乖乖听讲的样子,然而刚一脱离苏娃的桎梏,便撒了欢似的朝着门前的水洼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嘎嘎”地叫。
苏娃气得直嚷嚷,急吼吼地跟在后面追,倒把苏木姐妹两个逗得咯咯直笑。
*
好在,吃过午饭不久,天就放晴了。温暖的阳光照在湿漉漉的槐树叶上,让它们显得更加鲜嫩。
苏木正准备换衣服出去,便听到外面有小孩子在喊:“小木姐姐,石头哥让我叫你们去荡秋千!”
苏木推开窗子一看,是个壮壮实实的小汉子,看样子有些眼熟。
小汉子透过窗子看到她,有板有眼地说道:“小木姐姐,石头哥说让你带着二丫姐姐和苏娃过去,最好快点,竹子已经砍好了,等着我爷爷到了之后就燃起来,再之后会比赛看谁荡得高,万一去晚了就排不上了!”
“晓得了,辛苦你跑一趟。”苏木给苏丫使了个眼色,苏丫会意,连忙从糖罐里抓了把花生酪,小跑着递到小汉子手边。
起初他还不好意思收,还是苏丫硬塞到了他衣兜里。
“零嘴而已,你安心收下,给云实哥递个话,我们稍后就过去。”苏丫大大方方地说道。
小汉子点点头,看了院子里的苏娃一眼,转身跑走了。
苏娃顿了片刻,闷着头跟了上去。
苏木加快速度,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便换了一身轻便素净的衣服。
银白色的立领上衣,窄袖,对襟,裰着一溜盘扣,简单大气;裤子是外穿的款式,宝蓝色的厚实布料,宽大的腰带,脚腕处收口,缝着系带——苏木就是这样一副打扮出现在了苏丫面前。
小娘子眼睛一亮,惊喜地问:“哪里来的这身衣裳?从来没见阿姐穿过!”
苏木笑笑,心里滑过一丝暖流,“从我娘生前的衣橱里翻出来的,我也没见她穿过,想来应该是出阁前的衣服。怎么样,我穿着还合适吧?”
苏丫猛点头,“好看!”
苏木有些不解,原本以为会遭到反对来着,“你不觉得怪异?”
苏丫哼了一声,“谁敢说这样的酸话?阿姐是这十里八乡最俊俏的,无论穿什么都是应该的,别人要是羡慕就让她们自己去做好了!”
这番话倒让苏木对眼前这个清清秀秀的小娘子刮目相看。
同样让苏木刮目相看的,还有当地的民风。
当苏木穿着这身打扮亮相的时候,不仅没迎来村民们的嘲讽,反而听到一连串的惊叹声。
姚银娘拨开人群挤过来,围在苏家姊妹跟前瞎乍呼,“天哪,这还是我的小木姐姐吗?换了身衣服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这么……”
“银娘姐姐是想说‘英姿飒爽’吧?”苏丫凉凉地接口道。
“对,就是这个词儿!”姚银娘拍着手说,“二丫念了这些时日的书,果真不一样了!”
苏丫自豪地挺了挺胸,心情好极了。
苏木同姚银娘搭了几句话,便转着脑袋在人群中寻找云实的身影。
好在,云实身量颇高,面貌也英俊,还自带一股独特的气场,苏木一眼便看见了他。
云实也在关注着苏木,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之后,他难得主动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苏木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正准备过去当面道个谢,没成想,脚刚抬起来,便被人叫住了。
“小木。”是个温温和和的声音。
苏木扭头,对上了石楠那张清瘦温润的脸。
“有事儿?”苏木下意识的开口,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中有着些许不耐烦。
石楠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笑着说道:“你今天……太过出彩,苏先生刚刚过世,理应注意些。”
苏木“哦”了一声,突然发现这个人有点像学堂里长着白胡子的教书先生——老古板。
“那什么……你也是来荡秋千的?”苏木试图早点结束话题,“那就早点过去吧,待会儿万一排不上队就惨了!”
石楠显然没有领会她的真正意图,反而笑笑,说:“不急,还没开声,早去晚去都一样。”
苏木鼓了鼓脸,心里一阵挫败。
石楠似乎并不打算放她离开,一直拉着她说话。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视线集中到他们身上。
苏木有些不自在,石楠却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或者说,他似乎十分享受这种被人注目的感觉。
苏木低着头,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拼命想打断他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尖刻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小楠,村长叫你去燃爆竹,怎么倒在这里磨蹭起来?”
何田露一副清高的姿态,一双视线半点没分给苏木。
石楠显然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忤逆自己的母亲,只得冷着脸点了点头,又笑着跟苏木道了别,看起来倒比对着何田露还要热络。
何田露恨恨地抓着手中帕子,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只拿眼狠狠地剐了苏木一回,压低声音说了句,“安分些罢!”便摇摇曳曳地走了。
苏丫恨恨地跺着脚,试图上去理论。
苏木拉着自家妹子,冲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暗地骂了句,“傻叉。”
苏娃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像个小蛮牛似的,“duang”的一声撞在何田露的肚子上,光是听声就觉得疼。
何田露发出一声惊呼,脸都白了。
她伸出抓住小汉子的衣袖,眼看着就要发作。
云实刚好从人群后面闪出身来,把苏娃往身后一拎,冷冷地说:“对不住了。”鬼都能听出来,这其中没有半点诚意。
何田露兴许是被云实高大的身形和那张冷脸吓住,一时间愣在那里,哑了声音。
云实却不再理他,拉起苏娃便朝着苏木走去。
何田露反应过来,正要开口训斥,却好巧不巧地被桂花大娘拦在身前。
桂花大娘摆着一张笑脸,高声说道:“诶呀,原来石夫人在这儿!可让我一通好找!”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田露惯爱要面子,强忍着不将脾气发在桂花大娘身上。
当然,她的态度也说不上多好,“你找我作甚?”
桂花大娘就像没看到她那张清高的臭脸似的,脸上笑容更大,“石员外没跟您说么,为了今个儿的清明祭,他带头定了十坛杏花酿,足足十坛,您家出手真是大方!我们当家的让我过来问问,是给您拉家里去,还是直接送到酒宴上?”
何田露一听,姿态立马端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区区十坛酒,用不着大惊小怪!先拉家里去罢,时辰到了我再让人往宴席上送。”
桂花大娘拍拍手,应道:“好咧,立马给您送过去!”
何田露故作矜贵了点了点头,在众人或真心或假意的夸赞声中大摇大摆地走了。
桂花大娘勾了勾嘴角,眼中隐晦地闪过一抹讽刺之色。
苏大娘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厌恶之意表现得十分直白。
两个婆子挨得近,不由地互看一眼,然后便条件反射般露出嫌弃的神色,各自扭开头,跺跺脚,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云实一路把苏娃拎到苏木跟前,这才放开。
苏娃很是不服气地朝他作了个鬼脸,然后便虎着一张小脸跑走了。
云实沉稳地站在苏木面前,一双星目毫不避讳地放在苏木身上,清明的视线中带着淡淡的欣赏。
“很好看。”云实认真地说道。
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倒让苏木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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