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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医对这个病患的辨证结果是：肝胃郁热型胃脘痛。
但这病患药都没吃，只看一眼药方，就说这药方肯定无效……
被质疑，董太医倒是没有生气——这病患不管是他自己说，还是从面容上看，都知道是病了许久的。
看看这厚厚的病历，就知道他这些年吃过的药，估计不知道几何，以至于现在看看药方就知道这方子无效。
显然，这方子他之前是喝过的，但无效。
董太医皱眉，又回想了一遍病人的脉象舌象和症状：脉弦数；舌淡红、边尖深红、苔薄黄——这一点上，与其他患此病的病患有些不同，一般肝胃郁热型的胃脘痛，苔黄而厚腻。
再加上病患口苦口臭、尿赤、便干，又腹痛……
确实是有些微不一样的地方，但每个病患的情况不一样，在症状和脉象上有轻微差别也是正常的，但因为主要脉象和主要的症状表现有极多重合……
应该就是肝胃郁热型的胃脘痛啊。
若不是胃脘痛，这病患到底是患了什么病？
先看看其他大夫的诊断再说……这么想着，董太医便询问病患：“可有之前大夫的诊断和用药方子？”
“有的，就在马车上。”病患已经重新戴上了幕篱，回了董太医的话，又叫了一声：“阿杰。”
不用他多说话，身边一个仆人便立即出去了，而后抱了一个不小的匣子进来，打开后，是好几垒写满了字迹的纸张。
董太医怔了下，惊讶开口：“这么多？”
“不瞒您说，我这病了好几年，好在家中有些资财，便延请了许多大夫看病，甚至还曾千里求医……”病患喘口气，继续说道，“多年下来，可不就有这么厚了。”
愿意学医治病救人的，多有些仁心，董太医见这病患，看了这么多大夫、吃了不少的药，却非但没有好转，反而病情还越来越重后，董太医有些难受。
果然，病患眼中闪过悲色，歇了片刻后，也说道：“但不管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的药，我这病，都丝毫不见起色，反而还越来越重，撑到现在，总觉得要油尽灯枯一般。”
“这次也是之前帮我看诊过的大夫，传信与我，说京城生久堂，有宫中太医坐诊，我才上京来求医的。”病患说了缘由。
其实他之前也曾上京求医过，但依然没用，而那时候，他也没有门路能找到太医看病，如今再次来京城，倒是遇到太医了……
但显然，这个太医的医术，或许是高明的，可惜依然救不了自己。
董太医也听出了他话中未尽的意思。
这就让董太医更难受了。
他面色凝重，微一思索后，与病患说道：“阁下且稍等。”
他转头跟在他身边学习的一个医生说了两句，对方便立即应诺，起身朝后走去。
董太医这才转头，对病患说道：“实不相瞒，阁下这病，我怕是看不了，但恰恰今日太医院院使罗大人也在，我且问问罗大人有没有空帮阁下看看，且坐下稍候片刻。”
但董太医觉得，罗浩东不会拒绝的。
他是个看着严肃，实则很有仁心的人。
病患急忙谢过董太医，便在旁边等待。
但其实，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只是，能活着，谁想死呢，或许，下一刻便会有奇迹……
这么想着，病患安静等在了一边。
不多久，便有人来，带着他往后院去。
病患戴上幕篱，被下仆背着，跟随在了引路的医生身后，进了大书房。
大书房里，罗浩东和楚青玖等人都在，刚刚罗浩东喊楚青玖过来，便是因为他的总结写完了，知道楚青玖在，便让楚青玖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错漏的地方。
楚青玖需要翻阅积攒的病历，才能去判断总结里写得那些是不是正确，因此医生来回禀，说有个重症病患，董太医想请罗浩东看看的时候，楚青玖也没离开，一直坐在了罗浩东的身边。
楚青玖直觉，董太医口中的病患，就是那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看着与生久堂的其他病患完全不一样的有钱病患。
她想看看对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如楚青玖所想，被带进来的，确实是那个奇怪的病患。
“请坐。”罗浩东先让他坐下，示意他摘下幕篱，那病患却说道：“见谅，我这病不好直接被太阳晒，能否把窗户的帘子合拢？”
铺面里是有阴凉地方的，但是大书房是用的玻璃当窗户，阳光可以直射进来，让整个大书房十分明亮。
春秋冬时候，这样的设置让整个大书房都明亮又舒心，唯独夏日的时候，阳光过于炽烈，因此便装了浅色的软布窗帘，能够挡住有些过分热烈的阳光，但又不会让屋内昏暗。
现在虽然快要九月里了，但秋高气爽之下，阳光却依然明媚。
既然病患如此说，罗浩东便示意去把窗帘拉上。
病患却依然没动，只是无奈道：“这还不行。”
浅色的软布窗帘，是专门找人定做的，布料又轻又薄，能遮住阳光的直射，但依然会让室内十分明亮。
“我马车上有厚布帘子，不知可否……”病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鼻子。
罗浩东和楚青玖对视一眼，罗浩东便点点头，允许他的行为。
病患的仆从便立即出去，然后飞快回来，动作迅速地把整个大书房都挂上了厚重的窗帘，等窗帘拉上的那一刻，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昏暗了起来。
紧接着，另一个仆从动作迅速地把大书房内的蜡烛点亮，让众人的眼前，重新明亮了起来。
病患的仆从，这才为病患摘下幕篱，又摘下手套。
因为生病，又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这病患面色极为苍白，且有些怪异的不协调感，似乎是面容有些扭曲变形，再加上他面上还有些瘢痕，整个人便有些难看。
也幸好他本身面貌俊秀，又有气质加成，瞧着倒是不令人害怕。
但张口时候，一股臭味和香味混合的味道，直接冲入鼻翼，十分难闻。
病患轻轻蹙眉后，无奈笑笑：“对不住，熏到你们了。”
显然他也不是很能接受自己的口臭，但就算是以带花香或者茶香的水漱口，依然压不住口臭，他自己也很是无奈。
不过楚青玖和罗浩东都是面不改色的样子，倒是让病患心情好了一些。
他其实也很不愿意见别人皱着眉头死死捂住鼻子的样子，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什么秽物。
刚刚董太医遣来的医生，已经和罗浩东详细说过了一些这个病患的情况，罗浩东亲自问诊切脉后，和病患要来病历后，直接看了起来。
楚青玖同样也看起了病历。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不过是两刻钟时间，便都放下了病历——也是这个病患细致，把病历分门别类整理归纳的好，才方便了两人迅速了解过往病史，再加上两人医术够高明，很多地方扫一眼便知道为什么这么用药，不必细细研究，才加快了进度。
但看完这些病历后，罗浩东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他所有能想到的病症，在这些病历上都有，也都有人用过药。
虽然不是所有人，罗浩东都是认识的，但是其中一部分人的名字，罗浩东是听过的，他们都是各地的名医，多与罗家人有过交流，并非是浪得虚名之辈。
可不管是怎么用药，这病患的病，都不见好。
这就奇怪了……
罗浩东干脆先不去想其他的，而是让病患伸手，再次切脉，但他做出的辨证，与董太医的并无不同。
而这种辨证的结果，在之前看过的病患过往病历上，也有过好几次，用药自然也是大同小异的。
可是没效果。
奇怪……
罗浩东紧紧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也想不出来，在这些病历上所列的病症之外的病。
他转头去看楚青玖：“阿九，你可有想法？”
“烦劳伸手，让我诊脉。”楚青玖开口，病患身边的仆从却皱着眉头，口气有些冲：“你们到底能不能治，不能治就不要装模作样的，别把我们公子——”
“住口！”那病患低喝一声，制止了仆从后，与罗浩东和楚青玖道歉：“下仆无状，以至于口出妄言，还请两位莫要见怪。”
他苦笑一声，说道：“他也是太担心我身体了，没有控制住情绪。”
罗浩东说了一声无妨，楚青玖却沉思片刻后，询问病患：“你们家是不是有很多疯子？”
罗浩东一听，以为楚青玖因为刚刚那仆从无礼生气了，便有些不赞同地轻咳一声，提醒楚青玖：“阿九，莫生气。”
“没生气。”楚青玖回了罗浩东一句，“我要是生气，可不是这么说话的；或者说不定，我会直接把人赶出去，总之不会这么问。”
这倒也是……罗浩东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便难以置信看向楚青玖：“阿九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这什么病？”
“不是很确定，还需要做些验证。”楚青玖回了罗浩东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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