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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玖之前也没接触过这样的病人。
但她总觉得，自己是听说过这种病的。
而且也肯定看过这种病的病因、病理等资料，她便在脑中搜寻起来。
得益于她强大的记忆力，楚青玖很快便锁定了病名——卟啉病。
但到底是不是，还要做一些验证，所以楚青玖才会在把脉后，询问病患的家族史。
而罗浩东，这会儿知道楚青玖对这个病症有所认识后，再听楚青玖的话，便懂了楚青玖这么问的意思：“这病会遗传？”
遗传这个词，罗浩东也是从楚青玖身上学来的，上次韩英辙的夫人罗氏的家族中，便有遗传的过敏病史。
所以这一次，罗浩东在知道楚青玖不是生气讥讽病患，而是在询问病患家族的其他人的情况时候，便想到了这个问题。
楚青玖点点头：“如果是我想的那个病的话，确实是会有家族遗传现象。”
回答完罗浩东的话，楚青玖便把注意力又转到了眼前的病患身上。
病患刚刚是非常生气的，甚至他身边的仆从，隐隐已经有了杀意——他们最听不得和“疯子”类似的话。
但这会儿听楚青玖和罗浩东的对话，才知道，原来楚青玖是对病症有所了解，在进行问诊，这下子，下仆的杀意立即变成了激动：“姑娘你真的知道这种病？那你能治么？”
楚青玖敲了敲桌子：“没问你，就闭上你的嘴。”
那病患同样激动不已，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腹部疼痛变得剧烈了起来，甚至开始呕吐，罗浩东和楚青玖蹙眉对视一眼，楚青玖便先开了个方子，让人给他煎药，先缓解他的腹痛情况再说。
等病人喝了药，过了好一会儿缓解了腹痛能好好说话之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下仆快速帮着病患打理好了仪容，而后扶着他坐在了楚青玖的面前。
楚青玖继续之前的问题：“你的回答呢？你父亲一边，或者是你母亲一边，是不是某一方祖上会有和你一样的病症情况，并且最后基本都会发疯？”
那病患面上现出绝望苦涩表情。
“没有很多疯子。”
“嗯？”楚青玖觉得不对，盯着那个病患看，再次确认道：“真的没有？”
那病患越发的苦涩了：“是的，没有很多疯子，因为，大部分都在发疯之前，自尽了。”
这一句话，让因为楚青玖判断错误，而又皱眉的罗浩东，以及大书房内的其他人，都猛然抬头，看向病患。
“你们没有听错，基本上，他们都在发疯之前，自尽了。”病患捂住了脸。
不能见光，只能像个老鼠一样住在阴暗处，永无止境的疼痛，四肢无力最后只能躺在床上，像个废人一样吃喝拉撒都无法自理……
直至，成为一个疯子。
一个好大的家族，鼎盛时候，全族聚居之处，有嫡系旁支共几百人，甚至还有散落在各地的其他族人，加起来，有近千人。
到如今，却只剩下了他一个。
病患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楚青玖他们。
其实，大部分人并不是自尽了，而是其中在其中一任家主大喜之日，他已经疯了的父亲，冲出了软禁他的地方，大开杀戒，又疯癫下，砍下了灯笼。
熊熊大火，烧死了大部分的族人。
但即便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他说出口的部分，也足够其他人觉得心中发寒了。
楚青玖只是听说过这种病，也知道这种病，根本治不好，但没想到，它造成的后果这么严重。
见病患情绪又要被牵动，楚青玖急忙提醒：“放松心绪，别激动，一激动又会发病。”
病患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急忙深呼吸，不去想那些让他绝望的往事，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了下来，与众人道歉：“对不住，我失态了。”
其他人自然不会因此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印象，说真的，要是让他们遇上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他们会比他更绝望。
这病患，已经是修养极好的了。
为自己的失态道歉过后，病患看着楚青玖，略有些急切询问：“楚姑娘，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病？”
“人的身体，是一个整体，各部分齐心协力，维持身体的健康和活力，一旦有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那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让整个人都不好起来。”
“你的这种病，是因为体内缺了一种物质，导致本应该在这种物质的帮助下，转化为其他物质的东西，无法转化，从而在体内堆积过多，侵害身体其他部分，因此引起了许多病症。”
楚青玖举了一个例子：“人的胃里面，有胃液，会帮助消化食物，取其中精华，供给人体，一旦胃液少了，那么吃下去的食物，就无法消化，无法消化，就会痞积，让人难受。”
“你的情况便类似于此，你可以把你缺乏的那种物质，当作胃液来看。”
“因为缺乏‘胃液’，所以‘食物’无法化为营养供给身体，反而‘堆积’在‘胃’里，因此身体出了问题；你一直要吃饭，‘食物’便一直堆积，当这个时候，本该是起积极作用的‘食物’，就变成了毒药一样的东西，让你腹痛、肢体无力，时间长了，毒进了脑子，影响了神智，就会造成失眠、神昏等情况，甚至疯癫。”
“大约便是再好的东西，不管是吃还是用，都得适可而止，过量了就是有害的。”楚青玖只能解释到这种程度，但确实是让人听懂了大致的致病原因。
“原来如此……”病患神色似悲似喜。
“你不能见光，也是因为如此。”楚青玖让人去拿了四个小瓷碗来，然后吩咐病患的仆从，“带你们主子去茅厕，装一些他的尿液，装好后分装在两个碗里，一碗放在屋外晒着，一碗端进来，你们中随便一人的，也是如此处理。”
病患仆从去看自己主子，见他颔首，才帮他戴上幕篱和手套，背着他出了屋子，另一个仆从跟上去帮忙。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仆从背着病患，另一个隔了一会儿后，端着两个小半碗尿液进来，然后看向楚青玖，等待楚青玖的指示。
楚青玖示意他放在房间的角落里，而后对众人说道：“要等一会儿，才能看到变化，我先给你开药。”
众人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变化，不过现在看不到，着急也着急不来，便等着看楚青玖开的药方。
刚刚楚青玖的解释，是现代医学上对卟啉病的解释，按照传统医学来讲，多把此病归在腹痛里。
以传统医学的辨证来讲，此病共分为三种类型：寒凝型、湿热型与寒热错杂型。
这个病患的病症，属于寒热错杂型。
《内经·举痛》中云：“寒气入经而稽迟，泣而不行；客于脉外则血少，客于脉中则气不通，顾卒然而痛。”
即寒邪内侵，寒凝气滞，气血不通则痛，且肠鸣有声；寒邪日久，损伤中阳，故而即便不是急性发作期，也会腹痛隐隐。
寒邪内蕴化热，寒客于下，热蒸于上，故而腹部冷痛，却口干口苦口臭，舌苔黄。
这些东西，楚青玖只是简单说了一下，罗浩东便完全了解了。
“既然是寒热错杂型……”罗浩东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倒是可以用附子泻心汤化裁。”
寒热错杂型的病症，若单用辛温治疗恶寒，则会使痞塞更甚，若单用苦寒治痞，则使阳气更伤，而《伤寒论》中的经方，附子泻心汤，寒热并用，可泻热消痞，又可温经扶阳固表。
恰恰对症。
“嗯，我也打算用附子泻心汤化裁。”楚青玖先应和了对药方的说法，但对于后面的话，则是摇摇头否认了：“这病和筋痹筋瘤一样，是无法根治的。”
那病患本还高兴着，但听楚青玖说无法根治，心底便又是一凉，就听楚青玖转头叮嘱他：“此病虽然能一时病愈，让你看起来如常人一般，但其实你身体内致病的愿意一直还在，如果再遇寒邪、或者情绪起落、或饮食不当、或体疲神乏，依然会诱发此病，所以平日里要很注意。”
看起来如常人一般？病患心底惊喜，只要时时注意，便能如常人一般，这、这……这已经是极大的惊喜了。
病患之前想的最好的结果，也不如这个。
他连连点头：“楚姑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注意的。”
楚青玖“嗯”了一声，直接写了药方：制附片、大黄、黄连、炮干姜、木香、炒延胡索炙甘草、炒白芍。
“这是还加了芍药甘草汤，嗯，延胡索亦可止痛，可以……”罗浩东一边看，一般自言自语。
《伤寒论》中还有一个方剂，名为芍药甘草汤，可治脘腹疼痛，之前病患因情绪急剧变化，诱发腹部剧痛时候，楚青玖便是直接给他用了芍药甘草汤。
在现代的药理研究中，发现芍药甘草汤可松弛肠道平滑肌，从而达到解痉、止痛作用，楚青玖在附子泻心汤中加了这两味药，还另加了延胡索来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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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1年12月《内蒙古中医药》·赵祥、刘凤祥·《中医辨证分型治疗胃脘痛98例的临床观察》
2.1994年5月《新中医》·陈乔元·《辨证治疗肝性血卟啉病30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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