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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一样的怪物倾颓倒下来的时候, 在轰然而起的烟尘与涌泉似的血液里, 髭切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隔着迸溅的泥土,他只看见神宫寺泉站得远远的, 飘散的灰尘隔绝了他看清对方神情的视线,不知为何,却让他的脊背上一瞬间漫起了一种尖锐的寒意。
玉藻前大袖飞扬, 不像是髭切还需要有个落地的过程, 他直接脚尖在虚空一踏,木屐踩在空气里明明没有声音,但是因这过于曼妙的姿态, 也仿佛能有优雅而庄严的轻巧磕碰声荡出波纹,他用一种过于柔曼又过于端庄的奇妙韵律踏着空气而来,霎时间就越过了对人类来说过长的路, 古艳美丽的面庞和神宫寺泉贴近到能感知到对方的呼吸。
“长久不见。”略带沙哑的声音有种奇妙的卷舌音, 大妖遣词造句的速度有些慢,像是在慎重地思考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句子的排列方式,如同一个首次觐见君主的臣属,一个面对自己心上人的青年, 一个渴望献上心脏和玫瑰又唯恐被拒绝的求爱者。
他既骄傲, 又卑微。
这种姿态矛盾而和谐地出现在玉藻前身上, 让这个漫不经心搅弄人间情/爱风云的大妖出乎意料地更有了点人味儿。
“……我是多么思念你啊。”
大妖用柔软的视线一寸寸扫过神宫寺泉的面颊, 这张脸和当初在平安京时的那张脸并不十分相似, 但他看见的从来都是皮囊下熠熠生辉的灵魂——比星光更璀璨,比阳光更温柔。
“彦星朝夕慕,织姬昼夜对机杼,相逢年一度。”
美艳的大妖吟诵着流传在金灯代月的平安京的古老和歌,目光流转,像是调笑,又像是对情人的埋怨:“欲向旅人询乡情,君竟不忆平安京?”
惯于掌握人心的大妖背对着未散去的血色和风烟,穿过荆棘满布的战场,来到你面前,娓娓道来这么一首满是深情叹息的短歌,风华绝代,颜色楚楚,他掌握着力量和权柄,眼里却满满的只有你一个人,这样的冲击力大概能让很多人在瞬间达到心理高/潮,换了以前的神宫寺泉大约也会不由自主地心动一下。
——他的心脏很短暂地加快了一下跳动。
下一秒,这颗为之跳动了一下的心脏,就被暗涌的涡流给撕扯得粉碎,又瞬间凝聚起了一颗全然崭新的。
“是你啊……”
神宫寺泉眯起眼睛,尽管玉藻前追寻着他在时空的缝隙里来去,但是冷酷地说,对神宫寺泉而言,玉藻前只是他在某一个世界里交集比较多的故人而已,和宗像礼司、中原中也乃至高杉晋助没有一点分别。
虽然这么说,不过玉藻前这张脸的确是有着令人过目不忘的能力,他很快就从回忆里将其扒拉了出来。
“晴明竟然没有阻拦你吗?”对于他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神宫寺泉只能有这一个反应。
玉藻前的神色僵滞了片刻,他身上一瞬间涌起了不可遏制的澎湃的怒火,像是林中的野兽要向着猎物弹出利爪,这样的血腥气息只出现了短暂的一瞬,快的仿佛是个错觉。
他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望着神宫寺泉,那里面有最为艳丽的爱情,也有最为冷酷的仇恨。
然后,极淡的温柔重新把这些激烈的情绪掩盖下去,玉藻前收拾出依旧华美侬丽的笑容:“重新见面,你先提起的居然是别人的名字吗,真是令我伤心啊。”
我与你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别人”而已吗?
真令我,失魂落魄,痛彻心扉。
神宫寺泉却不再去注意他的神色变化了,而是向着他伸出手。
掌心朝上,一个索要的姿势。
“你要什么呢?”不管是什么,我都会为你取来哦。
玉藻前的声音潮湿温热,一滴滴仿佛滴落在皮肤上的温泉,足以激起人不由自主的颤栗。
“我想,家主要的大概是你手里的鹤丸国永。”髭切查看完那只死去怪物的尸身,回到这里,就听见这只大狐狸在不遗余力地诱惑着自己的主君,不由得幽幽插了句嘴。
玉藻前染着小町红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因为根据神宫寺泉的视线落点来看——还真的是这样!
……啊,好气哦。
神宫寺泉将鹤丸国永握在手里,目光有刹那的放空。
只是很短暂的一个瞬间,连髭切和玉藻前都没有注意到。
“走吧,”他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解决掉这里的事情,然后我们回本丸。”
髭切从不对他的决定提质疑,玉藻前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和来时的惊险不同,他们离开得几乎是一帆风顺,没有了遮蔽视野迷惑方向的雾气,也没有神出鬼没的各种收容物,他们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踏出了这所废弃医院的大门。
神宫寺泉握着鹤丸刀身的手有些紧,他知道髭切和玉藻前的敏锐,已经尽力让自己显得没有任何异样,但身体的本能依旧让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太刀。
他刚才尝试着将灵力递送进太刀里,但是却遭到了拒绝。
——鹤丸,在拒绝他。
不,更确切的,不如说是他们在互相抗拒。
尚未稳定下来的灵力有着和以往截然不同的锋利感,它在探进付丧神本体的一瞬间就和对方体内储存的灵力对抗了起来,双方都在激烈地抗争,这过程超出了神宫寺泉的预料,也引起了沉睡的鹤丸本能的反抗。
在有契约的情况下,付丧神和审神者的灵力居然开始对抗,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他用手指摩挲着鹤丸的刀鞘,心里百味杂陈。
他大约有点明白是为什么,维持契约需要的灵力必须是十分稳定的,不能产生任何的变化,因为在灵力侧的任何事件中,改变就意味着危险,灵力波动是比任何要素都更为可靠的身份证明,就像是基因,难道一个人幼年和老年的基因会有变化吗?同理,灵力波动是不可能变化的。
而他现在的灵力正在变化。
他正在变得……十分危险。
而契约则对他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的灵力产生了质疑。
他隐隐预感到了大概他和他们的缘分也许到今天为止就是终点了。
神宫寺泉心里有点空,这点空荡短暂地占据了他被仇恨和恶意塞满了的理智,让他在一片污浊的泥潭里寻觅到了一点温柔悲伤的光线。
他确信他们爱他,就如他将他们看做家人一样。
连接着他和本丸的契约正在淡去,被狂暴的灵力冲刷掉摇摇欲坠的锁链,他已经有些看不清那些悬挂在意识海上方明亮的星辰。
锁链断裂后,他就再也寻觅不到在时空涡流里不断改变踪迹的本丸的锚点了。
神宫寺泉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他的神色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他将要踏上自己的战场,而他们应当有更好的主君,和他这样总是带给他们危险、总是不能陪伴他们的人不一样,他们的主君应该对他们更好,应该长久地陪伴着他们,应该会耐心地和短刀谈天说笑,会陪着他们去万屋漫步,或者会带他们去现世自己的家里认识更多的人。
总之……他们这么好,实在是不应该被他拖累的。
就和以前每次的世界一样,不管他遇到多好的人,最后他总是会离开。
他还以为遇见他们之后他终于能有个家,但是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能收容他的那个家早就没有了,他从那里逃了出来,总有一天他会回去——
和他长久以来的执念一样。
他想回家。
跟在他身后的髭切注视着神宫寺泉的背影,忽然问道:“家主这次是遇见了什么值得留恋的人吗?”
神宫寺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慢了一拍才回应:“嗯……什么?”
髭切拇指摩挲着自己的刀柄,他的长发逶迤在背后,那种银白色如同薄雾和霜雪,将他的脸衬出了妖异的美感,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意外地有种天真的甜蜜:“您以前可不会在这些——世界流连的,我们找到您,然后您跟我们回去……这次是什么,让您改变了主意,要先‘解决掉这里的事情’呢?”
没错,神宫寺泉之前从未在任何一个世界停留,确切地说,他是恨不得能快点回本丸,就像是之前在江户时代一样,髭切一找到他他就跟着对方走了,连就在头顶上转圈圈的坂田银时都没有去管。
而现在他说要在这里解决事情,这个理由对比起来真的有些牵强。
神宫寺泉停下脚步。
髭切和玉藻前也在同时站定,他们都没有说话。
髭切心头已经疯狂拉响了警报,但他怎么也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只能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的背影。
——多可悲啊,身为能斩断一切危机的利刃,他却只能这样无能地注视着自己所爱的人。
玉藻前眯着眼睛,忽然抬起一只手要去触碰神宫寺泉裸露在外的脖颈,对方却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起手里的鹤丸国永,挡住了玉藻前的手指。
两人僵持住了。
玉藻前何其聪明,哪怕不用亲手触碰找到证据,也能从这个动作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先是皱了一下眉头,旋即恍然:“你——”
“我很好。”神宫寺泉冷冷地凝视他。
髭切暗堕之后就不能再从神宫寺泉身上获取灵力,他们之间的契约早就淡薄到几不可见,因此比起其他的付丧神,他尚未察觉到神宫寺泉身上灵力的剧变。
付丧神的眼睛在神宫寺泉和玉藻前身上来回巡视了两遍,而后呼吸一顿。
他下意识地要去抓神宫寺泉的手。
黑发的人类再次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我以为,你能醒来,就说明……你的情况是有所好转。”髭切嗓音变得沙哑,他甚至不得不说到一半就停顿一下,才能从中得到力量似的,继续讲完自己要说的话。
他忘记了,也许这样的醒来,是因为情况已经恶化到连昏迷都无法阻挡了。
他深呼吸一下,神情变得冷峻。
这样的表情从未在髭切身上出现过,他就像是一块甜蜜的糖果,在阳光下懒洋洋地融化,无论何时都有着暖融融的质感,暗堕之前是这样,暗堕之后还是这样。
这振刀剑习惯于把自己伪装得无害而温柔,可他终究还是一振刀锋锐利的名刃。
恶鬼的鲜血,刀锋与战火,这才是烙印在他灵魂里的东西。
“您不应该走上这条路。”他缓慢地低语,用尽了力气才将狂暴的想要嗜血的冲动压抑在理智下面。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髭切。”神宫寺泉坦然的近乎从容。
“我觉得这样很好,带着你们才是不应该,之后的审神者大约不会接受你了,或许我能带着你?”神宫寺泉的话说的不清不楚,不知其身世前因后果的玉藻前听的有些茫然,不过凭借直觉,他大概能听出神宫寺泉将要去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为了这件事情,他甚至要放弃那个本丸里所有的付丧神。
——尽管玉藻前坚持认为那些付丧神弱小而无用,但他同时也清楚他的半身是多么珍视他们。
所以,这件事情有多么危险,他已经能从中嗅探出一二。
然而他没有说话,狭长的狐眸里闪过一道细微的金光,殷红的唇瓣宛如一朵蔷薇,他现在看起来竟然平静得有些异样。
神宫寺泉给出的提议是髭切没有想到的,两人对视,一双暗红的瞳孔里风暴欲来,一双黑色的眼睛里波澜不兴。
先移开视线的是髭切。
发色雪白的付丧神像个孩子一样,卑微又依恋地垂下高傲的头颅:“……那就请您带上我吧。”
无论前路是山峦还是海波,我都将为您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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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热闹喧嚣的本丸此刻一片寂静。
浅淡的灰色雾气正慵懒地翻涌着弥漫出去,倒在各处的付丧神们陷入了沉睡,失去意识的他们正盘桓在虚无的永恒国土里,牵系着他们和审神者的锁链正在迅速被腐蚀溶解,整座建筑在缓慢地从锚点分离,这个过程并不反应在物质上,而是属于“精神”层面的分解。
审神者的灵力给予本丸一个在时空乱流中固定的锚点,在这个灵力变化的时候,锚点就失去了它的固定作用,尚且有付丧神存活的本丸就会循着既定程序前往时政的回收站点。
——在审神者战死或者失踪后,本丸都会循着这样的程序被时政回收,除非里面已经不剩下任何一个付丧神。
“嗒嗒嗒。”
铜制的门环敲击着朱红的木门,突兀的声音在安静空旷的本丸里回荡开,像是鬼宅里冷不丁响起的敲门声,让人的脊背一阵阵发凉。
“嗒嗒嗒。”
敲门的人很有礼貌也很有耐心,隔着固定的时间再次敲了敲门。
偌大的建筑里只有樱花飘落的窸窣声响,和着庭院里惊鹿的叮咚。
站在门外的人顿了顿。
逢魔时刻,夕阳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道狭长的阴影。
他穿着时政的制服,腰间配着一振长刀,手里夹一支点燃了一半的烟,气质颓废懒散。
他身边站着另一个人,戴着箬竹制的斗笠,挡住光光的脑袋和半张脸,洗的发白的僧袍边缘已经开始脱线,手里破旧却有着包浆的禅杖末端带着无数次敲击地面而形成的泥土色。
僧人手里挽着一长条佛珠,手指不疾不徐地捻过每一粒念珠,木制的佛珠互相撞击,发出规律的咔嗒声,有种催眠似的平和,橘红的阳光照过来,在佛珠外层折出一圈浅金的光晕。
“没有人吗?”
腰间配着刀的男人叹口气,好像在意料之中似的,喃喃自语:“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可以理解为他是出尔反尔了吧?那就只能清理掉了啊。”
他的语气里还有种真切的惋惜,仿佛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有多么的困难。
旁边的僧人对他略显凶残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平和地数着自己的佛珠,无可无不可地低低念诵了一声佛号。
“明明上次还说得这么情真意切,一转头就找不到人了,这么敏感的时间点居然不在,是去时政举报了?这也太蠢了吧!可惜我还打算看着前辈的面子上好好照拂他的,这也太让我下不来台了。”男人抱怨着,动作利索地拔出自己的佩刀。
时政赋予紧急事态处理队的成员们的佩刀都有着击破本丸基础结界的能力,这是为了让他们能更好地处理各个本丸的紧急事态,没人会想到,这个能力会被用在这种场合。
“喀嚓——”
他的刀刃在距离大门还有一寸的时候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刀刃上随即放出极薄的一线光芒,那层阻碍如冰雪般融化掉,刀刃直直劈砍在门板上,毫不留情地在那扇朱红的大门上留下了丑陋的一道伤痕。
森白如骨茬的木茬从朱红油漆下被撕裂出来,狰狞地裸/露在空气中。
庭院里鸟儿的鸣叫毫无阻碍地从里面传出来,白石把烟卷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朝身边的僧人招招手:“走啦和尚,老规矩,一个不留。”
他的手贴上大门,用力一推,失去防护的门扉发出轻柔的“吱呀”一声,向着两边轰然开启。
他眯着眼睛看进去,夕阳正好洒落在他脚下,近乎鲜血的橘红光芒让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又是夕阳将沉的时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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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歌来自《万叶集》,是分开的两首,具体名字记不清了,有兴趣的宝贝儿们可以去康康。
现在开始进入终结卷!
大概有两场战役就要结束了,正文里的世界后续会放在番外中,感觉有点仓促,我这个写着写着就脱离大纲的人,本来计划还要写无头骑士和圣传的,写到后面发现加不进去了,可能会有番外简略写一下,不感兴趣的可以不用订阅,我会在标题标出来。
我突然好想要写综英美的文啊!!!!!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写爱情了!我一个单身狗写爱情太难了!一写爱情线就卡文!就崩人设!下一本同人大概会是综英美的无cp,可能有刀剑元素,只撩不娶,披着马甲到处浪的那种,不掉马也莫得恋爱!不过你们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我大概是有种叫“完结难”的毛病,每次一到快完结的时候就疯狂卡文……
躺平任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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