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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死后哀荣(大结局一)

作品: 清穿之嫣凝传 |作者:柒梧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12-06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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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元年,皇上禅位于永琰,于是一场自清朝开国以来罕见的、喜意莹然的禅位大典在太和殿举行。

那日,天朗气清,明黄仪仗迎风飞舞,紫瑞霞光频频从云上掠过。百官皆聚集在太和殿之前,朝冠、朝服整齐,神色不苟言笑。和珅立于文官之首,面上的喜色突显。今日是十二龙气汇聚的日子,那凌云洞中的福字碑便可染了龙气保他和府万世隆昌、富贵。

卤簿仪仗自午门迤逦展开,因前几位皇上登基时,本着“国不可一日无君”,新皇登基时尚处于先帝国丧。故太和殿廊檐下陈列的演奏中和韶乐及丹陛大乐的乐器向来是设而不作,今日却奏响了,令紫禁城中喜悦沉浮。

午门鸣钟鼓,丹墀下净鞭,早已侯在殿前的王宫及两侧的文武大臣们皆垂首、弯曲脊背。太上皇与皇上的龙撵踏着宫砖而至,百官跪拜,先呼太上皇而后呼皇上。

皇上参拜过神灵与祖先后,继而向太上皇行三叩九拜之礼,最后受文武百官的参拜之礼。年逾三十的皇上,眉宇间沉淀着岁月的痕迹,明争暗斗数十年,他终于得愿以偿。而皇权却依然不在他手中,他恭敬的立于太上皇身侧,面容举止间不敢有一丝怠慢。

新皇登基的诏书传至苗疆战场,一身铠甲的福康安病容为之一缓,堆积在他心中数十年的石块终于散了去。

禅位后,太上皇依旧临朝听政、居养心殿。皇上把皇权悉数送于太上皇之手,自己居在毓庆宫。太上皇年迈,宫中真心待他的妃嫔皆以薨逝,他竟真成了孤家寡人。唯有和珅像儿子般的整日相伴他身侧,为他排遣孤寂。于是,皇上遵太上皇,一切朝事由太上皇做主。而太上皇耳目昏花,许多事情皆听任和珅的话。

金銮殿之上,成三人问政之势。太上皇坐在龙椅上,皇上坐在一侧略小的、铺垫了龙垫的椅子上,而和珅则坐在皇上另一侧的紫檀椅子上,距离比之皇上与太上皇更近了许多。

多次上朝,和珅皆是扶着太上皇进金銮殿,故群臣跪拜,也跪了和珅。和党气焰日益高涨,连皇上都对和珅面带恭敬。

福康安攻克朗坡,进攻平陇的捷报传至京城,太上皇大喜,令人拟好封福康安为王的诏书,只待福康安得胜还朝。

皇上心中担忧福康安封王之后盛满难居人下,且他手中握有几十万的军马。而和珅一个文官手无半点兵权,所仪仗的不过是太上皇对他的宠爱。思量再三,皇上决议先纵容和珅临朝夺权,密派吴振远等死士随同传赏的公公一起赶往前线,趁机杀福康安于战乱之中。

苗疆战场上,起义军首领吴王吴八月依据山行水势建起碉堡、山寨关卡阻挡清兵的镇压。福康安多月的奔波劳碌,身体早已呈病态。在吴振远未到前线之前,福康安已因彻夜攻城作战,病倒军中。

本是传赏的公公却八百里加急带了福康安病重的消息回到京城,自新皇即位后嫣凝心中便整日惴惴不安,听闻福长安带回府上的消息后,嫣凝再也无法安心待在京中。

从小被皇上与容妃疼爱的筠婠怜太上皇年迈孤零,而固伦和孝公主又已为人妇,她便请旨去宫中相伴太上皇身侧。如此一来,与和珅渐渐熟络起来。和珅每每看到出落的愈发与嫣凝相似的筠婠,心中便惋惜若她不是富察家的女儿,也是可以自降身份为丰绅殷德妾室的。但富察家的女儿,怎会于他人府院为妾室。

四月的风即带着春日的和煦又带着夏日的温热,柔柔的贴服人面上,令人心中酣畅。筠婠自宫中回福宅,早前听闻了阿玛病重,如今又目睹了额娘的忧思焦虑。太上皇虽在消息至京中那一日便派了太医前往苗疆战场,但筠婠知晓嫣凝是想亲自前往的。

平日里太上皇最爱看筠婠踢毽子与宫女嬉戏,充满勃勃生气的在宫砖上跑着,像是他也跟着年轻了许多岁。今日和珅见太上皇愁容满面,故遣人把筠婠从福宅唤回。

岂料筠婠在宫门外,未迈进高高的门槛,便对着他跪了下来。“和珅伯伯自筠婠小时便疼爱筠婠,如今我额娘为了阿玛病重一事茶饭不思,请和珅伯伯看在筠婠的份上,为我额娘请命让她去瞧一瞧我阿玛罢!”

筠婠的桃红裙摆半遮在门槛上,和珅俯身扶筠婠起身,俯身拍打掉她衣裙上的灰尘。中年如他这般年岁,位高与新皇平齐,若是再有什么得不到的,那便是嫣凝念着福康安的那颗心罢了。他伸手拭去筠婠面上的泪珠,若说这是福康安的女儿,却也是他与福长安疼爱着长大的。玥缦有的,他从未缺了筠婠的。

和珅看着筠婠绝色的面容,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同你额娘讲,让她准备着明日启程!你四叔会护送她前往的!”

次日,由太上皇亲自下旨,允准福长安与嫣凝等家眷前往苗疆探视病中的福康安。这道旨意未经皇上披阅,而是和珅当朝念出的,他面带笑意的对上和珅弯月般的双眸,眸子中的冷意令和珅不得不为自己筹谋太上皇驾崩以后的处境。

军营驻扎之地多山,虽是四月底,却处处透着阴冷。德漩得知嫣凝与福长安前来,着人早已备好了军帐。嫣凝却一刻也停歇不下,从马车上下来便直奔了福康安的军帐。

福康安面容苍白若寒山终年融化不去的积雪,他扶着赵兴的手立在军事沙图之前,见嫣凝奔进帐中。他眸中闪过一丝柔情,仍垂首吩咐赵兴攻克山寨的要领。嫣凝上前,从赵兴手中扶过他。

彼此福康安已交代完了,赵兴便行礼退了出去,福长安也拉着因自己额娘前来面带喜色的德漩退了出去。出了军帐,一身铠甲的德漩望着帐中,不满的嘟囔道:“额娘好不容易来一次,四叔为何不让我与额娘多待一会儿!”

福长安拍打着德漩白色头盔,面上显出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你这臭小子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怎么和你阿玛一样,只知行军打仗!”说着,福长安自觉不对,摸着下巴摇了摇头,“你还不如你阿玛!你阿玛可是掳获你额娘这一倾城倾国美人的心儿,你如今却连个夫人都没有!”

德漩打掉福长安的手,他自小与福长安胡闹惯了,嘴上一向不尊长幼。“我才不想同四叔一样与和珅那样的酒色之徒为伍!”福长安无奈的白了他一眼,便前去他备好的军帐歇息。他背对德漩而行,心里却叹着:傻小子,酒色之徒若痴情起来,也不比你阿玛差到何处去!

福康安苍白的面容因福长安拉着不情愿的德漩离去,带了一些笑意。他把手从嫣凝手中抽出,俯下身子,抱起嫣凝,行至床榻上坐下。嫣凝想从他双膝上离开,福康安的力道似有似无的禁锢着她,笑道:“夫君不在府上,你反倒重了许多!我以为你终日是茶饭不思呢!”

一句话,福康安喘了多次才说完整,令面容消瘦的嫣凝泪如雨下。“我也不曾想我的夫君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竟病倒如此样态!如何与我执手偕老?”

闻言,福康安面上笑意隐去,这次病劫他深知躲不过去才会允诺手下人上报京城。嫣凝见福康安面色突变,心中惶恐着追问,“待你身子好一些,把这里的事交与和琳与福长安,我们带着德漩回京,而后你向皇上请辞官爵,我们归隐山林从此不问战事,可好?”

福康安的手轻轻拭去嫣凝面上的泪珠,他淡淡笑着,“好!”他的答应并没有安下嫣凝的心,而是令她再也不抱执手偕老的希翼。

若福康安不是知晓自己的身子再也挺不过去这场战事,他是不会答应同她归隐的。嫣凝顾不得自己的年岁,顾不得自己已是两个孩子的额娘,她环上福康安的脖颈靠在他胸膛前,铠甲的冷意渗进她耳畔。她无理要求道:“福康安,你是大将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许下的诺言,不可反悔!”她的泪珠滴在他的铠甲上,嗒嗒作响,每一声都灌进了福康安苦涩的心中。他加重了抱着嫣凝的力道,饱经风霜的面容凝重着缄默不语。

敌军的寨子地势极好,德漩带人攻了几次,皆攻不下。福康安自行军打仗以来便瞧不上火枪这种兵器,火枪每打一发便要重新装置火药,过程复杂缓慢。于他而言,反倒不如手上的弓箭快速。他也只在阿桂手下时,听命带领过火枪营,他做主将向来不带火枪营出战。

福长安闲来无事游走在军营中,看到火枪营在演习,心中再无了来时与德漩嬉闹的心境。福长安知晓福康安的禀性,如今火枪营出现在他的军营中,看来他的身体如实挺不过这次了。

军营中阴冷,福长安身上单薄的月白长帕随风舞动着。他扬首,束在身后的手无力的紧握着,心中悲恸压抑的他无法去面对福康安。

彼时军中事务多数由和琳操持,嫣凝听闻他名讳数次,却不曾与他见过面。他亦是同福康安一般,常年在四处奔波。此次在军中相见,嫣凝眸中的和琳有些和珅昔年为人处事的恭敬,每每见到她,总是穿着铠甲恭手向她行礼。“末将见过夫人!”

和琳年岁与福长安相仿,命运弄人。福康安的弟弟福长安被和珅笼在身侧,而和珅的弟弟和琳却与福康安在一次次征战中成了莫逆之交。和琳恐福康安忧思加重病情,他让德漩不可把敌人山寨久攻不下的事告知福康安。

德漩心中也隐隐觉得福康安这次病情严重,尽管连连吃败仗,从前线回来后,他在福康安与嫣凝跟前时仍满面欢喜的尽着孝道。闲暇时,总是去打了水亲自为福康安泡脚驱病寒。

隐瞒了数日,山寨久攻不下的事还是被福康安察觉出来了。他不顾旁人劝阻,披了铠甲亲自上阵。和琳无奈,只得去请示了嫣凝。嫣凝知道福康安禀性,若是让他病死床榻,只怕这份遗憾要带进陵寝里。她赶到议事军帐,从赵兴手中取过了头盔亲自为面色苍白的福康安带上。她绝色面容,绽开笑容,“我嫣凝的夫君若是亲自上了战场,这山寨又算得了什么!”

福康安闻言心怀愧疚的握住嫣凝的手,他的那句“等我回来,我们便回京!”哽咽在口中无法说出。他从赵兴手中接过宝剑,便出了军帐。福康安出战,仍是不带火枪营。福长安担忧福康安身体,便也换了铠甲紧紧追上去。

手无了福康安支撑,嫣凝整个人瘫软在军帐门口。似茧抽丝,福康安的离去一点点剥去了她的血肉。在这里数十年,与他夫妻数十年,她知晓今日他的结局。却不曾知晓面对这种结局的痛楚如抽筋削骨,她早已忘记了流泪,那些泪水却化作冷箭在她眸子中刺着。

哨兵传来前线战况,山寨被攻克下了,吴八月亦被抓获了,多日不振士气的军营欢呼雀跃。嫣凝不知福康安是如何做到的,但和琳、福长安、德漩心中皆知晓这是令福康安安心的唯一法子。

铅云低垂,风声紧凑,军营门口写着大清二字的白色旗帜猛烈摇曳着。德漩抱着福康安的尸体回了军营,随行的战士皆面带悲恸、跪下垂首不语。

德漩把福康安放在床榻上后,垂首跪在床榻一侧,眼泪低滴落在自己铠甲上。营中战士无了之前的欢呼雀跃,皆在军帐之外跪下。

嫣凝纤瘦的身影坐在床榻上,她脊背坍塌,心中的颤抖传至双手间。她面无表情的触到福康安的俊朗脸庞,堪比他身上铠甲冰凉。

和琳令人去自己的营帐中取出了福康安在嫣凝来之前存放在自己这里的锦盒,锦盒上的锁扣已磨损,是福康安常常打开的缘故。

嫣凝的手颤抖着打开了锦盒,当看到锦盒中的物品时。那些存在眼眸中的冰箭刺穿眼帘而落,痛楚刺到她心中。

锦盒中有她最初与福康安相见所穿的白色及脚踝长裙,有她胡乱写下的福康安、嫣凝永结同心的字幅,有她与筠婠的玉坠,有她处在牡丹堂时用螺子黛画的他的画像,有她为他绣的绣帕,上面福康安竖书的字迹已被他细细看时磨损的无法辨析,但那些话却牢牢印在嫣凝心中。

最下面放着一副画卷与一封信,嫣凝已无法站立,靠着德漩的力量她才站稳了脚步。德漩为她打开了画卷,她宛若百合晶莹纯洁的绝色笑容出现在她眸中,与之她现在的泪流满面相照应令人心生怜意。

福康安的书法引人心生赞叹,夫妻数十年,嫣凝深知他不会作画。她不知晓这画卷是多少个夜晚,福康安又是毁了多少纸张才细细绘出他心中思念着的绝色笑容。

信笺上是福康安书写习惯却不喜爱的小楷,两张信笺,第一张告知了嫣凝玉坠、福字碑、紫瑞霞光之事。这本是嫣凝最想得知的,可此番情景之下,她的泪珠打湿了信笺第二张。

“嫣凝,你我夫妻二十载。我心中自知亏欠于你和孩子,可我肩负富察府荣耀,心承皇上恩宠。不论为阿玛亦或是为了皇上、为了天下安宁,此生我只能征战沙场,也只能命终于此。你本不属于我大清朝,我却私心留下你。我自持能许你安逸富贵,却无法相伴你等候在冷寂庭院中的年年岁岁。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若有来生,我愿这世间太平无战事,带你归隐山野,细数林间落叶,仰看舒卷云霞,卧听风雨溪流。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停笔至此,心生怯意,若即早得知玉坠一事,你可还愿年年岁岁侯我返京中?可愿同我相濡以沫勿别离?”

他本不是心细、多情之人,却愿为她许下这文人酸气的诺言。

嫣凝把信笺紧紧的护在胸前,她整个人瘫软在床榻一侧,福康安俊朗的面容因阖着漆黑锐利的双眸显出温润如玉的宁静祥和。她泣不成声,断语相答,“我愿意,生生世世,我皆愿在府中等候你从别处返回京中!我愿与你相濡以沫不相离。”

她不明傲然霸气如福康安为何不敢当面相问,是否情深皆会生怯,而她此生已无法再告知他自己的答案。

她换上了穿越来时的及脚踝衣裙,躺在福康安身侧,细细的回忆着二人从相识到如今的年年岁岁。犹记得他年少霸气的那句,“做我福康安的女人!”她想反驳他,初相识时我不曾答应嫁于你,又何来的夫妻二十栽。初相识时,他已在心中示她为妻,可她呢?是何时放下心中想要回去的念头倾心相伴于他。

阵前不可无主,和琳替代福康安做了主将,福长安与德漩运送福康安灵柩回京。嫣凝不想他一人睡在漆黑的棺椁,却是五月时节暑气逼人。玉石棺椁内散寒气,可保福康安尸体如常。

嫣凝身穿缟素坐在放着灵柩的马车上,不顾酷暑寒气灼热了面容,不顾唇瓣干裂沁出血来。她只想守着他,此生皆守着他,相濡以沫勿别离。若有来生,她仍愿忍受庭院冷寂,年年岁岁待他府中。待天下太平无战事,与他一起归隐山野,细数林间落叶,仰看舒卷云霞,卧听风雨溪流。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半月之久,福康安的灵柩到达京城,太上皇却早已等候在京城之外,皇上及百官皆候立在太上皇卤簿仪仗后。吴书来搀扶着脊背佝偻的太上皇,他满是沟壑的面容在日光照耀下散出晶莹水光。他手扶着福康安的棺椁,沟壑堆积在一处令痛楚、惋惜更加突显。他阖上了满是水光的双目,再无任何人、任何祖宗规矩可阻他封福康安为王。

太上皇亲下圣旨,富察福康安追封嘉勇忠锐郡王,谥号文襄,配享太庙,入祀昭总祠与贤良祠。自清朝开国以来,福康安是第一个宗亲之外被封郡王的人。死后盛大哀荣,令前往富察府吊唁的官员不知该祝贺亦是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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