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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越来越近,是几个比较熟悉的村庄里的村民声音。
遥遥望去,黑压压的正抬着什么,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河家坳的山崖,这采药会掉下来,这陈平他父母也够踩了那阎王头顶上了……”
是陈平隔壁家的堂哥陈保在说话,陈平一听就听的出来。
他的腿发软了,他的脸很惊惧。
慴栗出来的寒凉,让陈平的视线迷糊成远山的薄雾。
“陈保堂哥,我是陈平……”
陈平扑到躺在木板上的父母旁,哇哇一阵大吼哭喊。
“娘……,爹……,你们这是怎么啦!”
“叔叔和阿嫂本来是在山坳下的田里收玉米的,还锄了地里的草,割了青菜,拔了萝卜,可是见有人往河家坳的山崖上赶,都去了采撷采药,说这草药狠珍贵,很值钱,跟黄金一样值钱,一两顶一两,所以也拼命的来采药。”
陈保边说边抬着木板往山下赶,后面的三个人都是村庄里的村民。
“你父母不是为了替你娶媳妇,想着等攒够了钱,不就可以让媒婆到隔壁的王村去说媒,那里的姑娘都漂亮的很,个顶个的都水灵灵的。”
……
“陈保哥别说这些了,快想办法救我的娘和爹啊!”
陈平抚着木板的边缘,发现自己的手湿湿的,这夜里没有月亮,可怜的半规月还给黑云层给残忍的遮住。
“这是我父亲身上流出来的血,满身伤痕,满身是血……”
到了山坳下,陈保和几个村民一起帮忙把陈平的父母放在了驴车上,这驴车是陈平家里收麸麦谷子用的,还有干农活用的交通工具。
陈保赶了牛车,陈平坐在驴车上直接往村里的郎中家里赶,这陈郎中也是本地的村民,颇有点医术,在周围的村庄山坳一带行医,人缘也不错。
他挺佩服陈平的那音乐禀赋,说如春秋师旷复生,有时能闻得村庄田野里出来的萧声,悦耳激荡,就知道是陈平在吹。
所以陈家坳里,口传有出了两位大才,一个是郎中陈彧,一个音乐奇才陈平。
到了郎中陈彧的家里,灯火阑珊,陈坚家里的院子,鸡鸭狗已经都在睡觉,听到驴车沉重的车辙声,就慌乱一片,黄狗直接跑了出来,还使劲叫唤。
院子里被烛光照亮,陈彧拿着檠烛出来,抬头在细看,见是驴车运载着什么,上面盖着一块布,前面是惊慌恐惧的陈平。
“陈平,怎么回事,这么晚赶着驴车,慌里慌张的,车上怎么回事。”
陈保把灯烛移到陈平的脸上,见陈平挂着许多黄豆般的汗水,还有眼角的奔腾泪水。
“快来人,把车上的木板给抬到屋里去。”
陈保把牛车赶到陈平家后,也三步并做一步的疾跑过来。
陈彧的老婆和徒弟陈崔都被喊了出来。
把木板小心翼翼的抬到了里屋,闪耀的烛光下,陈平的父母脸色很苍白和安详。
睡的相当的沉寂,嘴角都有血流下来。
陈彧立刻把脉看眼睛瞳孔……
非常的悲伤,眼泪在心里沉积,陈彧无奈的叹了叹气,一阵酸楚,似乎胸口被压着河山坳崖上的千斤巨石。
“陈平,你父母已经……,已经去了,你还是准备后事吧!”
“你不是陈家村的神医吗?你不是有气死回生的药术嘛!陈大夫,你快想办法救救我父母,他们已经活的太苦了,长年干农活,身上都落下了病,去年还得过可怕的重瘵。”
陈平使劲的攥着陈彧的胳膊,使劲的晃。
“陈坚叔,你快想想办法,救我的父母,我的父母太苦了,我要让他们活着,让他们可以享福。”
“陈平,你冷静一下,但你父母真的……,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已经与你生死离别了,阴阳两隔了……”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穿过院子,进入了陈彧家的客堂。
“怎么样了,陈大夫,陈平的父母有没有……”
原来是一路急着跑过来的陈保和他的媳妇王菊花。
他那牛车停在陈平家的院子里,牛被拴着绳子饿了半天,陈保还给了牛一捆干料草。
“唉……,已经没有救治的办法了……”
叹气里的悲伤很浓烈。
“陈平你也别难过,哥在山崖的一大磐石处,发现你父母的,头上都是血,后来在河家坳的一户人家借了搭建鸡窝的二块门板,就想着先抬下来再说,或者还有生还得希望。可是……,可是现在会这么悲惨……”
陈保也忧伤的流下了眼泪,毕竟是邻居,也知道陈平的父母身子弱,却为了陈平,什么都敢豁出去,现在还因为采集草药送了性命。
“抬到驴车上去,这样放在陈彧家不太好,医生毕竟是救活人而不救……”
王菊花在提醒,因为医生都是救活人的,不会救死人,但陈彧是陈家村的口碑郎中,所以也没有顾忌这些。
“对,对,放在陈医生家也不吉利,我们抬回去吧!”
陈保用手推了推已经麻木僵化的陈平,陈平好象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驴车,我的牛,还有我的父母……”
陈平嘴里念叨着胡七八糟的词语。
把陈彧郎中和陈保、王菊花给惊吓出了冷汗。
陈平父母的死会不会把陈平这音乐奇才给逼疯了。
“陈崔,你快和陈保叔一起帮忙,把木板抬到驴车上。”
“是,师傅!”
陈崔魇祟般的先走到木板旁,还整了整绳子和木扁担。
……
“慢点,都慢点!别撞着门枋和门槛……”
王菊花手里拿着烛台在指挥,木板抬到院子里的驴车上,这驴车是陈平疯狂赶到河家坳的,现在停在了陈彧神医家的院子。
“快让陈平坐在车后,你扶着陈平,别让他跌落车下。”
“我来驾车,注意扶好陈平,我看这小子有点疯了,神情麻木,两眼无光的。”
“好,你快赶车,别啰嗦了,陈平这孩子我会抚着他的。”
挥鞭一喊,驴车出了陈彧家的院子,往陈平家赶。
半路陈平是昏过去了,他昏的睡着了,他的眼角和脸上都是黄豆般的泪水和汗水。
“吱嘎!”一声,驴车冲进了陈平家的大院子,院子里的牛还没睡觉,干藁草已经只剩下绑草料的麻绳。
牛蹄子蹬了一下,然后走到一个角落的草堆里。
这样又一阵手忙脚乱,陈保、陈崔还有王菊花,把陈平的父母连着昏过去陈平都抬到了家中的床上。
三个人就这样在阒静的夜晚都睡着了……
陈保喊了几句陈平,也没有反应。
“走吧!别吵醒了陈平,等会醒了,你一夜就别准睡觉了,陈平的性子能不哭到天明,我们回去,明天过来,帮忙陈平这孩子料理后事。”
“是,是,这陈平这孩子性子坚硬,哭起来准连山都给哭个崩裂。回去,还没吃饭,家里孩子都饿着!”
说完便关了中间的房门,走出院子还关了这木板一块一块钉起来的木门,走出了陈平家。
陈平的家很阒寂,只有屋里的弱光在透出木窗外,这木窗都没裱纸,只有空着的一格一格小木框。
里面一到晚上靠窗帘给挡住风,有时直接把窗前用木棍支起来的木板给放下来,把窗户真块遮住。
这就得密不透风,所以空气很塞阏,不过碰到下雨天,可以防止檐花上的雨水给风刮进来。
陈平出来时放下了那支起来的薄木板,把窗户给遮盖的密不透风。
主要是防止有夜猫闯入,偷吃陈平家厨房里的饭菜,还给在桌上和地上留下猫屎。
烛光依旧很微弱,这烛台是王菊花给点燃的,里面的烛岩还有很多,灯芯被王菊花调短了,所以灯焰很虚弱,照的里屋很是昏暗。
壁顶上的小蜘蛛网,在爬着编制网架,这吃了白天的昆虫,在夜里孤独的织着网。
松软的馒头放在竹笼里,这是陈平快到傍晚时分,边教学生学弹奏的指法,还有如何看音阶时,趁空一时,便去厨房里蒸起了馒头,里面还有几只是豆沙馅的。
香气会传出来,传到陈平的一间小学堂,那些村里的孩子,虽然闻到了香,但也认真听讲。
这些馒头,现在孤寂的放在笼子里,而笼子又放在了饭桌上。
三个碗筷都距离均匀,整齐的放在三个位置,三张板凳不高不矮,也距离均匀,整齐有序。
桌面上是一碗芹菜、一碗竹笋豆腐肉丝汤,还有陈家村大河里的草鱼,被陈平做成了红烧青葱鱼块。
原本香气腾腾,可在夜里恢复了原本的温热。
……
天蒙蒙亮,院子里先发出了驴叫,这驴子经过昨夜的一路折腾,肚子正空空的,昨晚陈保关上院子木门后,也忘记给这头驴卸了驴轭,所以那驴昨夜就在院子里耽了一夜,并且没有草料给它填填肚子。
这样饥肠辘辘在天未全亮时发生,声音很特别,一叫就是:“快点起来,草料呢……”
太阳还被压在陈家村不远的山坳下,灰蒙蒙的仍旧如同残夜。驴蹄子在院中得泥土里蹬,把泥土蹬出来了一个大孔。
疲倦的蹄子收敛在无助的叫声里,一切依然恢复了晨时的平静。昏睡的陈平终于被老鼠的啃木板,磨齿的沙沙声给振醒。
一只小老鼠还直接窜过陈平的床头,把陈平的青衿给抓了一下。
陈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象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河家坳,有山崖,还有陈平父母的亲切笑声,他们在采撷草药,陈平也在帮忙,他拿着竹编的篮子,篮子里有草药,还有许多黄金,那黄金是草药变的,一两草药便可变成一两黄金。
后来陈平还坐在了山坳下的驴车里,牛车在不远的田埂旁,车里有青菜萝卜,还有锄头钉耙……
陈平的眼睛肿了,是泪水浸湿泡肿的,眼圈也黑黑的,眼神暗淡无光,象是被墨水画上去似的,陈平起来了,出了自己的房间。
他去看他的父母有没有醒过来……
陈平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父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并且身上沾染血祭。
哀嚎声又传遍整个陈家村,王菊花昨夜说的没错,如果不趁着陈平昏睡过去,陈家村所有村民就休想睡个安稳觉。
沮丧过度的哀嚎传遍整个陈家村,陈家村的树都哭了,村民都几乎知道是陈平的哭声,昨夜的山崖采药有人坠落下来,是陈平的父母。
微风把哭嚎给灌入了陈保家,陈平家的邻居隔壁。
王菊花在烧水,土灶头还放着萝卜菜叶,还有猪草,还准备给猪圈里的一头肥猪煮上猪草菜。
火焰伴着陈平的哭嚎变的浑浊……
“我过去看一下,这陈平的嗓门真大,够坚硬的,象块陈家坳的一块石头,我去看一下。”
陈保睡不着,起身穿上衣服,跟王菊花打了招呼,就开门去了陈平家。
路上已经可以看见石砾碻磝和黭黮小草,可天还灰蒙蒙亮,残月挂在树梢头。
门推开后,陈平躺在地上哭,满身都是泥土。
“陈平,你别作贱自己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一个大男子,别象娘们乜乜踅踅的,要坚强,要站起来,要撑起这个家,你不是有坚强的性格,你不说你自己是陈家坳的硬石头,可以打破天穹,以后会作王侯大臣吗?你的那滔天之志去哪里了……”
被陈保这么一说,陈平立刻停止了泪水,他从地上坚决的站了起来。
笔挺的象院子中的一颗老柏树。
……
“哈哈……,陈保哥,我是要做大臣将相,并且是妥妥的,这天下我不做大明的大臣将相,谁做呢!这不可能的,只有我陈平可以的,不出时日,我去京都王侯将相府院,先做一个大明将相子嗣的音乐老师开始,然后再另图尚书侍郎之圭瓒爵位。”
这慷慨肺腑之激昂,指点江山之豪情,令陈保一下子憋住了嘴巴,两只眼睛直盯着陈平看。
半晌才渐渐缓过神来,象是又重新睡了一回似的。
“陈保哥哥,你不相信……”
“相信,相信,当然相信,怎么会不相信,你可是陈家村的远近闻名的大才子,是师旷复生,谁人能及。”
“不过,今日先收殓了你父母再说,这邻里房舍的都会来帮忙的,哥会给你去叫的,再说你父母的亲戚朋友也都会过来,等把你的父母收殓安葬后,你就节哀顺变,再努力读书,将来考取个功名,也可以让你的父母含笑九泉了。”
……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的运作,驴也给喂了草料,不再用蹄子抗议惊扰。
收殓安葬好陈平父母后,陈平把牛车便宜卖给了陈保堂哥,驴车没有卖,有时去城里可以做交通工具。
陈平还把原本父母的房间改造了一下,墙壁都敲了,和原本的一间小学堂连接在一起,并且购置了几张木桌椅子,又招收了许多远近村庄的孩子。
鼓瑟吹笙,琴筝优雅……
在陈家村的山野回荡,循着这优美的韵律,原来才发现是陈平的学堂里弹奏出来的。
“老师,这筝弦如何控制音节比如起几拍……”
懵懂的小少年会不时的求教陈平,陈平也一一详细解答。
那些后来经过陈平教出去的小少年,长大后有的做了宫廷乐师,有的则孤傲于街市一隅,以旷音而奏于京都,有的则继承陈平的行业,也在别处开了小学堂,开馆授业。
京都一带皆闻陈平乃这些音律的大师,这些个学生有所成就的,皆出于陈平门下。
太师冯莫斋府院内,刘楠和她的姐姐刘宸在太师的秘密照顾下,已长成了风姿绰约的小女子,年方二八,并且每天在太师府院内学习读书,开课有书画课、御驾课、击剑课、礼仪课、数学课等。
唯独这授业课里尚缺那音律课,就是乐课。
再说那太师女儿冯颐,还有刘楠对音律特别向往,经常在太师的耳畔提这要求。
不过冯太师也请了几个回来,但是皆沽名钓誉而无真才实学之碌碌无为之辈。
在太师府里都通不过入太师府必须经过的选拔考试。
有些毛遂自荐、口若悬河的,基本在这关纷纷载下马来。
直到有一天,一个神秘的人,骑着驴车经过京都城门口时,见一群人挤在一起,伸着不能再长的脖子,往城门旁的一堵墙壁在看。
这神秘人拉住了驴车停了下来,然后把驴车停在一个角落,自己则也走向那堵墙壁,这城门口的墙壁可是专门提供衙署告示的地方。
有些还是京都皇宫内的一些特辑公文等,不过也有太师、尚书、侍郎等府院内的一些杂陈琐事方面的剡藤告示。
今天的确如此,太师冯莫斋在急招一名有师旷之音的教师,报酬丰厚,年薪达一百万两白银。
学生也只有三个太师府院内的小姐,看起来这工作即轻松又能发财。
不过必须经过严格的筛选和考试,如果查出诳骗之徒便打出府院。
一时间太师府无人敢去做个乐师,敢去授业于这三个小姐。
因为城门口看告示的有人在说,曾经几个滥竽充数的,竟然被太师府内的凶狠家丁打了个半死,然后逐出太师府,有些直接往马路上一扔,不管死活如何。
所以太师府闳门外门可罗雀,没人再敢去太师府应试选拔,而最后成为太师府内的音乐老师。
神秘人看过后,转身又走到了那角落里驴车旁,准备骑着驴车出城门。
可是又一想,这么高的待遇,自己开学堂授课几十年都赚不过来,而在太师府竟然一年就能给赚过来,而且是当朝太师的府上任职,那档次也不知高上了几百倍。
一个是村野教师,一个则是太师府教师,完全是天壤之别。
神秘人压低了草帽的帽檐,刚好是六月里的天气,所以阳光有点煨热。
这驴车的方向改变了,不是出了京都城门,往村野而去,而是反辙而行,去京都的街市方向而去。
他吹着玉箫,神情自若。
这个刚刚到了二十的气宇轩昂的青年,骑着驴车,在绵绵的萧音里,慢慢淹没在街市热闹熙攘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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