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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甩袖离去。
他在翊坤宫, 愈发的喜怒无常,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话前头还说着,后脚人就走了。
姜照皊看向潮平:“皇上这是……”她有些不确定的想, 这是觉得她不耐烦了?
潮平一脸凝重的点头。
以仁妃娘娘的想法, 顺着想, 必然能够发现,她定然是想歪了。
“啧。”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姜照皊没说什么,紧接着忙自己的去了。
她身后的潮平,目光晦涩难明, 垂眸掩下, 便静静的侍立一旁,不再有丝毫动作。
翊坤宫一时安静下来,白苏不知道自己现在要不要慌,想想还是算了,每一次万岁爷离开的时候不高兴,很快自己就想开了。
左右娘娘也没做什么。
姜照皊又做了两瓶子花油, 这才收手, 想着够用不少时候了,她有些想做香水,但不知道该怎么弄。
现下用的香水, 都是从欧洲传过来的。
小小的一瓶, 堪比黄金。
只是没有方子, 当下也是用香丸多些, 并不怎么使用香水,偶尔用个稀罕。
姜照皊正坐在廊下看潮平绣花, 他生的好看, 五官俊秀, 捏着针绣花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他纵然平日不怎么说话,其实骨子里透露出领导和强势的意思,这样压着,他那种别扭的禁欲感便愈加明晰。
就见外头进来一个小太监,跟白苏说些什么。
见姜照皊望过来,白苏赶紧过来禀报:“小太监过来禀报,说是老夫人有些不大好了。”
她听见这三个字,基本上都代表着有人逝去。
在脑海中挖了挖关于老夫人的印象,突然发现,原主能这么受宠,老夫人的态度也很重要。
她就喜欢这个娇娇孙女,夸她生的好有福气,叫父母多宠着些。
“多派几个太医过去,仔细瞧瞧,若缺什么,尽管来寻本宫就是。”她道。
说着还起身拿礼单盘点,先赏点什么回去。
想想又觉得无力,生老病死,并不是她能控制的,系统出品的东西固然好,只管用在她身上才行,换个人就没什么用了。
她有些惆怅。
“把本宫新制的花油送过去。”她叹了口气,突然心里有些不高兴。
不光老夫人出她没有办法,就连身边任何一个出事,她都没有任何办法。
怏怏不乐的斜倚在软榻上,姜照皊想,这样的日子不成,古代医疗条件太差了,玻璃已经制出来,这显微镜、望远镜,也得紧跟其后才是。
可这些东西,她都没办法拿出来。
毕竟以康熙对她的杀意,她担心拿出来之后直接掐死她。
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康熙得到消息,就赶紧过来瞧她,见她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就有些心疼。
刚开始的时候,他觉得仁妃性子娇软,最爱撒娇痴缠,后来了解的深了,才知道她心里越是痛苦难过,这面上就越是云淡风轻。
她向来不肯讲她的难处。
“唔。”她醒了。
康熙凑近了些,见她睁开眼睛,迷茫的望过来,就轻声问:“可还好?”
“嗯。”随意应了一声,她不想说话,就又闭着眼睛养神。
仁妃这样,康熙反而愈加不放心。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音响起,姜照皊侧眸,就见康熙自己脱掉靴子,蹭蹭挨挨的挤上软榻。
顺手往他怀里一滚,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不高兴?”他问。
姜照皊没再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生老病死乃是天定……”
“臣妾只相信人定胜天。”
说着又沉默下来,姜照皊垂眸,细白的手指扣着他腰带,抠着上头的细碎宝石。
“臣妾想着,研究院的事,就由臣妾出资,只是挂着您的名。”她道。
这是万不得已的法子。
要不然以康熙的多疑,她这样的举动,会被他猜测成收买人心之类,她何苦来哉。
康熙沉默。
转过脸看着她,阴着脸问:“朕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不成?”
姜照皊想了想,他不是这样的人,又是那样的人,但是话不能这么说。
“自然不是,也是为着太子考虑。”她道。
这话一出,康熙就沉默下来。
“倒也不用。”他道。
想了想,还是仔细问:“为何突然这么想。”
姜照皊垂眸,细细的解释过,这身边的人屡屡出事,却每每都无能为力,着实叫人难受。
看着他也跟着沉吟,显然是在仔细思索。
“成。”康熙道。
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通过玻璃的事,他也尝到研发的甜头。
“挂你自己的名字,朕倒不至于小气多疑成这样。”他道。
姜照皊无言以对,原来他知道自己小气多疑。
“那就叫……”她说着有些卡壳,叫什么来着。
和康熙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懵,对于起名,一个比一个菜鸡。
“大清研究院吧。”她道。
简单又明了,一听就知道归属,这种东西,不能带有太强烈的个人色彩。
为国为民可以,为她姜氏倒大可不必。
康熙沉默,显然也知道她的意思。
“你呀。”他轻叹。
蠢。
不知道又被说蠢的姜照皊,美滋滋的想了一瞬,又惆怅起来,也不知道这一次老夫人能熬过久,但愿能够长久些。
康熙也是紧张的,这老夫人要是没了,这姜中檩就要回去丁忧,到时候手中的事,尽数要搁浅。
大清承担不起三年这样的负担。
纵然姜中檩没有藏私,在认真培养接手人,但是这种事情,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再加上,这经商需要天赋。
康熙也有些惆怅,这人才不够用,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培养啊。”姜照皊道。
说着她又拿南怀仁当例子,什么对方一个平民都懂那么多,您瞧瞧您的大清,随意拎一个百姓出来,一二三都不会写,恨不得加减法都比较难。
康熙被她说的不高兴,就伸手来捂她的嘴。
“被你说的一无是处。”他不满。
姜照皊就不吭声了,蔫哒哒的枕着自己的胳膊,歪头看着窗外昏黄的天空。
见她又沉寂起来,康熙又后悔自己话说的重,就叹了口气,搂着她,浅声道:“朕已经很努力了。”
当初登基的时候才那么点年岁,什么都不懂,走过来好难。
姜照皊点头,把他的头扒拉到自己怀里,闷声安抚,说她知道他不容易,这些年一个人扛了那么多,家国天下,尽数都在他肩头。
他又是个负责任的,一直默默的在扛。
“臣妾也不是说您不好,只是能够更好些。”她道。
想了想,认真的安抚他,对于未来而言,她心中忐忑。
“臣妾没有私心,只想着大清要好些,再好些,能够迈步走起来。”不要再像历史上那样,闭关锁国列强入侵。
也算是她一点小小的心愿,并不是对康熙不满。
将这些都跟他说清楚,姜照皊侧眸望过来,笑吟吟道:“您可放心了?”
康熙笑骂:“作。”
这一茬算是揭过去了,既然决定要成立研究院,姜照皊说自己出全资,挂康熙的名,这样以来,为国奋斗总比为她奋斗好听些。
再说这原本就不过书中世界,她要这虚名也无用。
要拨钱的时候,才知道心疼,这选址倒还好些,郊区偏远些的地方,选一个皇庄,直接圈起来就可以做研究院。
这选人上面,就有些难了。
毕竟士农工商阶层还在,突然间将一些工提拔到士,触犯到太多人的利益。
好在多的是一腔热血的年轻人,这第一批,就在今年恩科里面选,一些不能进翰林院,但是又比较有其他才能,便先询问,愿不愿意进研究院。
新成立的东西,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愿意去的人比较少,还是康熙觉得不像话,直接拨人过去,看谁合适,就作为硬性分配,必须过去。
这样一来,研究院的大致框架就出来了。
姜照皊为他的效率点个赞,拿着手中的花名册,认真从头看到尾,当她扫过之后,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科举制度,大家都为了科举而努力奋斗。
那么有主科的存在,这副科不考,也就是个人兴趣,略有涉猎,要说精到能够进设计院,那自然是不成的。
她大手一挥,这一批研究员,直接全部回笼重造,再次读书。
当然学的都是研究相关。
这样忙了些时日,等回神,她肚腹明显的遮不住,谁见了那视线都要在肚子上扫一圈。
她索性大大方方的公布。
当仁妃再次传出有孕的消息,宫里头就特别咸鱼,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跟没这会儿事似得。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蹦跶又如何,没有结果还会被按下,若是轮着心情不好,瞧瞧敬嫔如今在哪。
风平浪静的不像话,康熙都有些懵,反复问梁九功:“没有任何动静?”
梁九功在帝妃的眼神下,有些懵,仔细的回想一下,确实没有。
“密切关注。”
康熙道。
他有些不敢置信,后宫妃嫔会这么乖。
还是姜照皊心里有数,说来也是,入宫这么多年,若是能得宠,早就得宠了,哪里轮得到现在。
再说这皇贵妃、敬嫔的前车之鉴,也就皇上不觉得是因为她,后宫诸人,就包括江贵人在内,都觉得她是幕后主使。
若真是有人闹腾,除非有百分百的把握。
但是被忽视这么多年,谁敢说自己能上位,都是斟酌着来,保住现有的最重要。
见康熙的眼神有些茫然,姜照皊没说什么。
“您尝尝这个芽菜,非常好吃。”她笑吟吟的给康熙夹菜。
康熙接过尝了,也夸好吃,还细细问了哪里产的,收拾起来可容易。
两人就絮絮的说着话,一边用膳,好在她孕期反应不怎么强,也没什么恶心呕吐的感觉,就是整个人没力气,像是发烧和大姨妈的综合反应。
吃了几口,不饿就把筷子放下。
康熙看了心疼,就劝道:“多吃些,你自己身子壮了,也舒坦些不是。”
说着就絮絮叨叨的开始讲,什么不必讲究身材,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胖点瘦点都无所谓,只要她身体健康,就比什么都强。
最爱色的康熙,说自己最不爱色。
这是什么人间魔幻。
姜照皊被他念叨的烦了,就挥挥手,不耐烦道:“若是能吃进去,臣妾何时没吃过。”
她向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再加上她怎么吃都不会胖,都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康熙被她凶的怔了一下,委屈巴巴小声道:“朕也是心疼你。”
孕妇情绪敏感又多变,他越是这样说,姜照皊一下就炸了,冷笑道:“那您倒先替臣妾把这孩子生了。”
康熙一噎,轻叹一口气,将她搂到怀里,细细安抚,先是说知道她难受,又说若是能替,倒也无妨。
左右嘴里说的好听至极,偏偏不做一点人事。
姜照皊被他哄了一会儿,心情倒是平定下来,想着他如今养气功夫愈加好了,为着孩子果然能忍。
这么想着,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侧到一边,发了一会儿呆,就自己睡着了。
康熙垂眸一看,她跟只小猫崽一样,乖巧的窝在他怀里,光是瞧着,就觉得心里踏踏实实的。
原想将她放好就走,但是搂着她娇软的身躯,着实有些放不下。
又往怀里搂了搂,他索性也闭上眼睛,跟着一道小憩。
等姜照皊睡醒,就感觉被紧紧的圈着,鼻翼间尽是熟悉的龙涎香,她睁开眼睛,就见康熙正搂着她,睡得香甜极了。
鲜少能瞧见他的睡颜。
他总是醒的很早,整日里瞧着精神奕奕,跟她这种睡神全然不同。
细细的打量一番,就见康熙睡着的时候,其实也挺温柔,那脸颊白皙如玉,微微翘起的唇瓣像是在邀人轻吻。
姜照皊想了想,微微探身,在他那浅色的唇瓣上亲了一下。
四目相对。
一片暧昧的寂静。
“偷亲朕?”康熙低低的笑了,他懒懒散散的微阖着双眸,轻声道:“朕闭上眼睛了。”
姜照皊被他弄的红了脸,也是他今儿格外温柔,才叫她一时兴起,偷偷亲了一口。
谁知道刚好就被看到,简直叫人羞赧的恨不得立刻消失。
见他唇角那揶揄的笑容,姜照皊冷笑一声,索性双臂撑在他身周两侧,低头撷住那温软的唇瓣,好生的尝个够。
康熙被她按着,整个人挣扎不得。
等两人唇分,他涨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骂:“放、放肆!”
姜照皊舔着唇瓣,斜睨着看过来,狎昵的捏着他下巴,吃吃笑:“放肆吗?臣妾还有更放肆的呢。”
天色昏黄,室内光线暗淡。
唯独她的双眸璀璨,亮的他心尖都跟着颤。
“你先休息,朕忙去了。”他再次落荒而逃。
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一声轻笑,康熙回眸,就见仁妃咬着自己细白的指尖,斜睨着眼眸望过来。
昏黄天色,她是唯一的光亮。
康熙心尖鼓噪,震耳欲鸣。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
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鼓荡,明明只是略显挑逗些的表情和动作,却颤的他心尖疼,紧缩缩的难受。
在外人看来,却又是他木着脸,满脸寒霜的从翊坤宫出来。
白苏学着主子的模样,挠了挠脸颊,看向一旁的魏珠,纳罕道:“这……”背后妄议主子是过,她不敢说的太明显。
魏珠嘴里也有些苦,这和他熟识的万岁爷不一样。
在他眼里,皇上喜怒不形于色,最有君威不过,这般眼神冒着汹汹火光,大踏步离去的样子,着实有些少见。
魏珠沉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于他来说,帝王一直都是遥远的,从来不曾见过这么生活化的一面。
而且翊坤宫的奴才,都不怕皇上。
这是他呆了许久之后,终于悟出来的道理。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放在旁人宫里头,那惧怕皇上简直就是天生本能,毕竟生杀予夺,全看对方心情。
焉能不怕。
然而翊坤宫从上到下,都少了这份敬畏。
瞧万岁爷的样子,倒是不怎么在意,又像是刻意惯出来的,无声无息的,叫人察觉不出来。
魏珠抖了抖,看着潮平深邃的目光,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于他来说,从乾清宫到翊坤宫,他是有些不高兴的,但不管心情如何,这翊坤宫的差,他必须当好。
满宫怪胎,他在心里嘀咕。
姜照皊施施然的走出来,看着康熙离去的方向,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有闲心问:“葡萄可还有?”
魏珠怔了怔,还不等他回答,就听潮平道:“应是还有的。”
说着就去厨下找,毕竟仁妃若是不吃,就放在厨房里,用膳的时候,一并分了。
她这是想起来酿葡萄酒了。
硬是祸祸了一坛子的葡萄,看着那大玻璃缸中满满当当的葡萄,白苏捧着脸问:“这样就成了?”
姜照皊一脸深沉的点头,完全没有说自己也不知道。
正弄着,就见外头进来一个小太监,跪着就开始哭:“老夫人没了。”
话音一落,姜照皊就满脸惆怅,这老人年岁大了,也差不多到时间,说起来是喜丧,但是痛失亲人,总是叫人心酸的。
一时间忙着拆卸钗鬟,将身上绣着葡萄缠枝纹的旗装脱下,换上月白色的,这种清浅的蓝,简简单单,作为孝服也是可以的。
毕竟她现在是君,而老夫人是臣。
在礼制上和寻常祖孙不同。
收拾着,又把胤祐、胤祚叫回来,衣裳尽数都换了,毕竟这说起来也是老祖宗,不管怎么说,她出不了宫,这孩子出宫吊孝,也是一份心意。
都穿上月白色的衣裳,头上的发坠也换成月白缎子,这才叫带着丧仪出宫去了。
姜照皊吩咐奴才好生带着,也有些想跟着出宫,但有些不符合规矩,她也就没说。
“去乾清宫走一趟,禀报一下。”她道。
两个孩子今年不过三岁半,话都说不清楚,这独自出门没个大人跟着,她有些不放心。
魏珠一到乾清宫,说一声的功夫,梁九功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直接派了二十个侍卫跟上,也算是保护了。
康熙随口问:“仁妃不去?”
魏珠跪地认真禀报:“娘娘不曾说过。”
康熙挥挥手,魏珠就赶紧跪着告退。
等到晚间的时候,姜照皊正在廊下坐着荡秋千,就见康熙走了进来,立在她身后,慢悠悠的晃着,一边问:“怎的不陪着孩子一起去?”
她今儿打扮的素净极了,头上只簪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绢花。
“不必了。”她道。
说到底,不是她的亲奶奶,无法产生同情。
能够做的,都已经做了。
“嗯,你还有朕。”康熙从后头拥住她,笑着安抚:“生老病死乃是天命,节哀顺变。”
姜照皊轻轻嗯了一声,不打算多说,毕竟在没有共情的时候,非常容易露馅。
见她兴致不高,康熙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陪着她。
原本不曾明白,他喜欢来翊坤宫,喜欢跟她一起,如今总算是反应过来。
想想她平日里的爱好,康熙就试探着问:“朕给你唱个曲?”
以前总是叫田田唱曲或者是讲故事,他现在想要亲自体会。
“好。”她随口回。
见她应下,康熙便哼了起来,他不怎么会唱,平日里听的比较多,有些句子能记住,有些句子就含混过去。
姜照皊听了,还挺感动。
毕竟帝王身份,还能在这里给她唱曲,着实有些不容易。
“您辛苦了。”过了一会儿,见他嗓子微微有些哑,姜照皊赶紧奉上茶水。
这投桃报李,才能长久。
康熙果然高兴,轻声道:“朕下次还给你唱。”他毕竟不会唱,最是费嗓子,几分钟就哑了,嗓子也有些疼。
“嗯。”姜照皊乖巧应下,窝在他怀里发呆。
她最近喜欢上发呆,让自己有空去思考一些问题。
康熙就沉默的顺着她脊背,也跟着闭目养神。
两人窝了一会儿,姜照皊生无可恋道:“臣妾去更衣。”
说是更衣,其实是解手,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一次,还是双胎,这尿频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不给一点反应时间。
经历过上次,康熙显然也知道。
搀着她往屏风后头去,一边安慰:“先忍忍,等生完就可以了。”
姜照皊懒得搭理他。
等解决完之后,就起身,往外头走去,又到了每日运动时间。
搭着康熙的胳膊,两人溜溜达达的往外走,这时已是秋日,秋高气爽,倒是挺舒坦的,就是她整日懒懒的,不想动弹。
走在御花园中,看着枯叶凋零,不由得感叹:“上一次瞧,还是绿的呢,转眼间就落了。”
康熙不喜欢她悲秋,就笑道:“花开花落,自有定数。”
现在刚好怀着身孕,老夫人又没了,这恰逢秋日寂寥,最是容易伤春悲秋。
有的人敏感些,一口气上不来也是有的。
这么想着,心情愈加复杂,紧张开口:“这乃是天时。”
姜照皊莫名看了他一眼,点头说自己知道,也不会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无事。”想想还是开口道。
毕竟时下注重孝道,康熙紧张她也无可厚非,但是她不能直接说,我不伤心你不用安慰。
这么想着,她叹了口气,努力做出悲伤样子。
康熙瞧着她蹙起眉尖,伤怀的很。
这心里就跟着紧了紧,最喜欢她笑的没心没肺,妩媚又撩人。
“乖,不要想那么多。”康熙有些头疼,开始疯狂做承诺:“要不,朕带你出去玩?”
说起这个,姜照皊就更加惆怅,她现在尿频,去哪里玩呢,就没有她能呆的地方,毕竟这一时半会就要更衣,地点不方便,多难受人。
“不想去。”她怏怏不乐。
说着就又转着要回去。
怀孕从来都不是美好的,而是母体最大的损毁和桎梏。
虽然龙凤胎如今可爱又聪慧,每每跟小天使一样,逗的你肝颤,但不可否认的是,怀孕的时候也是真难受。
特别旁人还用艳羡的目光看过来,跟你说,你真有福气。
简直有口难言,若是敢抱怨一星半点的,准准要来说什么,不知福。
“朕这胳膊,可比潮平好用?”康熙笑道。
后头被点名的潮平欠了欠身,打了个千,没敢说话。
姜照皊哼笑:“您这叫人怎么回。”
“直回。”康熙道。
“您好。”这简直就是毋庸置疑的,不管是谁好,都必须是康熙好。
康熙才不管是真话假话,高兴的跟什么似得,自得道:“那是自然,朕自然做什么都优秀。”
说起这个,姜照皊才笑了,他还挺有意思。
说着说着,两人就已经走回翊坤宫,姜照皊顺势往软榻上一歪,看着康熙匆匆离去,回去批折子。
她在心里嘀咕,总觉得现在的康熙,有些过于粘人了。
但是这话没有说出来,有些欠打。
她一直盯者,想要看康熙是不是这样。
一连盯了好几日,才若有所思,这确实不是她的错觉,康熙来的频率很高,基本上若是用膳的点能够过来,直接就过来了,若是用膳的点过不来,午间小憩的时候,也会来瞧瞧。
总之每天都不落空,急匆匆的来,再急匆匆的走。
这是重视子嗣,还是重视她。
姜照皊就有些分不清楚。
她也懒得分,手里捧着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见白苏来了,就笑道:“剥石榴来吃。”
门口的石榴树,又硕果累累,又大又好,瞧着就喜人。
各宫都送去一点,留下的尚有许多。
康熙最不耐烦吃这个,一嚼一大口,偏只有丝丝甜水。
姜照皊的观感倒还好,没东西吃的时候,吃个稀罕,再加上是自己宫里头出来的,说句从小瞧到大,也不为过。
这吃起来,自然更有感觉一些。
“成。”白苏笑着应下,坐在她身边剥石榴,一边犹犹豫豫的道:“榴红……”
其实手里不拿这石榴,倒有些想不起来,只有拿在手里,难免想到她。
“怎的了?”姜照皊随口问。
榴红在浣衣局里头,这日子有些不大好过,遣人使了银钱递消息过来,说能不能宽恕一二,不说别的,调出来做个洒扫也是可以的。
毕竟她年岁快到了,这在浣衣局里头,到时候出来也是浣衣局宫女,不管是说亲,还是找差事,都有些不太好。
“奴婢知道这话不当说。”白苏叹了口气,她也是无奈,想了想还是道:“到底是翊坤宫出来的。”
姜照皊蹙眉,看向白苏。
她一向拎得清,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二人是什么关系?”她问。
若是说她一时糊涂,瞧着也没这迹象,清醒的紧。
白苏脸色一变,白着脸跪下,这才低声道:“原先不知道,前儿母亲递信儿说,榴红家里头找上来,说求个情。”
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就是母亲辈是一个爷爷罢了,只是这样套上关系,她开口不开口都是为难。
姜照皊皱眉,看着白苏小脸煞白,不由得叹了口气:“她们拎不清,你也拎不清?”
这就不应该开口。
纵然没有谋划主子,但是她知道实情却不上报,只是发配浣衣局,已经是她仁慈至极。
白苏轻轻嗯了一声,就谢恩告退了。
母亲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什么想要把连姐儿嫁给他们家的小爷,不提前把事办了,到时候做亲之后,连姐儿的日子怎么过。
可母亲从来不曾想过,她在宫里头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开口是难,不开口还是难。
若是主子因此对她起了嫌隙,自此不受重用,又该如何是好。
母亲从来都不想,只一味的苦求,连姐儿到底比她重要些。
姜照皊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出来就不必了,只是档案可以改。”
这样以来,惩罚也受了,最后的仁慈给了。
也算是仁至义尽。
白苏猛地跪下,叩头道:“今儿主子怜惜,白苏往后一条命都是主子的。”
姜照皊摆了摆手,表示大可不必。
谁要她的命,好生办差就是。
可白苏不觉得,她只想着主子愿意为她妥协,就是一万个好了。
放到旁的主子那,不拉出去打一顿都是好的。
等出去后,魏珠瞪着她,骂:“你不要命了?”这是什么样的事,敢这么跟主子说话。
白苏抹了把泪:“一头是奴婢,一头是生身母亲,你叫我如何?”
拼着一条命,为母亲谋划些罢了。
潮平眼神扫过来,意味不明。
“且尽心些吧。”魏珠感叹,遇见这么好的主子,不容易。
白苏擦着眼泪点头。
不提奴才窝里如何,姜照皊是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管什么样的刑法都有期限,榴红也算是罪有应得。
其实她已经忘了榴红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她沉默寡言,不管是什么话,都爱闷在心里。
偏偏又有点小机灵,可不就是自己猜度着行事。
翊坤宫的一动一静,都在康熙掌控之下,得到消息之后,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她还是那么心软,若换了旁人,一把掐死了事,谁还管她许多。
想想又觉得她委屈,便拼命的赏了一波东西。
他现下也摸到仁妃的一些喜好,知道她不耐烦一些洋玩意儿,便寻古董字画来赏她。
姜照皊接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私库增加,还是叫人高兴的。
“谢万岁爷。”她笑吟吟的冲乾清宫方向行了个福礼。
正说笑着,就听魏珠过来通报,说是佟贵妃来了。
“您里边请。”姜照皊笑着往里头让。
佟贵妃看着她的身型,心里有些酸酸的,都说怀孕难受,她想尝尝到底是个什么难受滋味。
“客气了。”她道。
进了屋,分主次坐下,又寒暄几句,佟贵妃这才说明来意。
“原是早该说的,只一直耽搁着,不曾来。”她先是铺垫一句,这才笑道:“今年冬天,又该选秀了。”
冬天要上花名册,其实这基本名单就已经定了。
姜照皊沉吟:“老规矩,这姜氏一族的女子,不得入宫。”至于选秀定然是要参加的,但是进攻膈应她就不行。
十三岁到十六岁,这个范围很宽广,基本每一次选秀,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人。
“没旁的了?”佟贵妃问。
姜照皊摇头。
佟贵妃斟酌着开口:“这一次,先皇后家的姑娘,也要入宫了。”
赫舍里氏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姓氏,只要到年纪,就必然要入宫的。
姜照皊听完有些意外,这确实有些麻烦,不管对方受宠不受宠,这作为太子姨母,入宫后的地位必然特殊。
能不能影响到她不一定,但是必然会影响皇贵妃、佟贵妃的。
“皇上待先皇后赤诚,刚开始的时候,每个月都要去巩华城的。”佟贵妃垂眸,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句话。
“那是万岁爷发妻,自然与众不同。”姜照皊随口道。
她倒是没有听出来,毕竟在她的记忆中,好似后面过了很久,也是每年都要去的。
在这本小说里,皇上对先皇后记忆深刻,每每缅怀不已,而女主就可以借此生事,收拾掉不少敌人。
佟贵妃有些意外,抿了抿嘴,才接着说道:“那你看……”
“顺其自然。”姜照皊道。
她总不能跑到康熙跟前说,我觉得赫舍里氏是个威胁,你别让她进宫好不好。
亦或者是动手脚不许她进宫,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佟贵妃点头,轻笑着开口:“你不介意就成,再就是皇贵妃的妹妹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
皇贵妃若是能顶过这个冬天,到时候她族妹不会进宫,这抗不过去,就有些难说了。
“钮祜禄氏?”姜照皊皱了皱眉,确实如此,她生了八阿哥党中间的老十,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这个点。
“知道了。”随口应了一句。
佟贵妃有些无奈,她这心里都七上八下难受的要命,在仁妃这里,却只是一句无事。
她都想问问,到底知道不知道,这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进宫的意义。
这代表着,以后问鼎后位,又多了两个强劲有力的对手。
是孝诚皇后和皇贵妃族妹倒是小事,主要两人家族,如日中天,就连佟家也不敢硬碰硬,到时候这后位花落谁家,真真说不准了。
说着隐晦的看向仁妃,难道她一点都不着急。
若说她不着调,不知轻重缓急,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刚开始的时候,都说她蠢是个草包美人,谁能想到,她改了后宫格局。
“事缓则圆,细水长流。”姜照皊道。
佟贵妃叹了口气,道理她都懂,但是临到头上,还是火烧火燎的难受。
到底没说出个什么来,又说了几句,这就走了。
“您慢走。”姜照皊笑吟吟的将她送出去,佟贵妃就客气着说,她大着肚子,可不能送了。
这样拉扯几回,做足礼数,才各自分开。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水深火热。
姜照皊把白水装酒瓶里头,当着他的脸,冷笑一声喝一口,冷笑一声喝一口。
只闹的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吧,什么事。”别这么阴阳怪气的,瞧的人难受。
姜照皊才懒得搭理他,硬是把酒瓶里头的水都给喝完,耐不住又去更衣,这才老神在在的坐在他跟前,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康熙薄唇轻抿。
“你倒是说话。”他道。
然而对方并不说话,只阴沉沉的盯着他。
康熙无法,回头问魏珠:“今儿谁来了?”
“回主子爷的话,佟贵妃娘娘下午的时候走了一趟,来说了选秀的事。”魏珠一板一眼的回答。
这话一出,康熙就明白了。
不禁笑起来:“你若是看朕选秀不顺眼,直说便是,何苦折腾自己。”
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生出一股诡异的满足感,好像仁妃这样闹腾,就是对他不一样似得。
对方不说话,甚至没看他。
康熙却有些绷不住的笑,假模假样道:“你若有想法,便来亲亲朕,说不得朕一个高兴就允了呢。”
他想,若是仁妃亲了,别说一个要求,就是十个要求也成。
叫谁落选,谁就落选。
原本他也不打算选人入宫,既然朦朦胧胧知道自己的心,这后宫里头的女人加起来,也不如她一人重要。
又何苦为旁人伤她的心。
康熙满怀期待的看向仁妃,希望能够如愿,她主动上前来亲亲他。
那是一种非常甜美的滋味,叫他怀念和欲罢不能。
“仁妃,你觉得如何?”见对方不动,甚至又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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