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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照皊原本在后院住着, 现下挪到前院来,不过一会儿就习惯了。
只是要避着来参见康熙的大臣们,其他的倒还好。
等安静下来, 就在琢磨落水的事。
当时小吉、潮平、魏珠、白苏、浅碧、百灵都在她边上, 从角度上来说, 几个一等大宫人确实没办法打到她。
剩下的那些二等、三等宫人,或者是侍卫们,倒是在她身后。
主要石子不大, 当时又闹嚷嚷的在看鱼。
姜照皊若有所思,到底是谋杀,还是为了救主, 这是两个概念。
若是谋杀,这样的计谋有些浅显且打草惊蛇,若是为了救主之公就好说了。
毕竟救命之恩, 怎么也要优待一二的。
这样一来,在场会水的,就是有嫌疑的, 范围太过宽广了。
对于皇宫中的危险, 她再次加深印象。
敌人就像是隐在暗处的毒蛇, 伺机而动,在你不防备的时候, 给你致命一击。
啧。
她不想死。
等到康熙回来的时候, 就见她笑吟吟的在堆花, 一点阴霾都没有。
看到她这样, 他顿时放心下来。
就怕下水的时候吓到她, 想想也是了, 她连他都不怕, 落水没有阴影,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解释。
“原是来避暑,没想到叫你受惊了。”康熙有些自责,他觉得她是替她代过了。
姜照皊笑了笑,柔声道:“无事。”
这不是他的错,当时是有些怕的,第一次直面取她性命,在水下的时候,她拼命游开,就是担心被抓住。
当看到康熙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高兴坏了。
见他目露担忧,姜照皊笑了笑,反而柔声安抚他:“真真不打紧,您不必担忧。”
像是做梦。
康熙面无表情的想。
以前清仁贵妃也好称要对他好,但是每一次,他都避之不及。
听着她这般温柔的说话,反而跟做梦一样。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还是觉得像做梦。
凑近了些,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清仁贵妃,似是再看她到底是不是本人。
康熙想了想,还是捏了捏对方的脸,温热细腻的触感,是真人没错,这才高兴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也跟着温柔道:“无事就好,左右不管什么,朕都在你身后。”
这话说的暖心,姜照皊想了想,委婉道:“您能正常说话吗?”
有些油腻了。
康熙呼吸一滞,放缓语速,按着正常来说话,半晌才缓缓道:“行了,反正……”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来说这句话了。
两人相视一笑,又觉得一切都不大重要了。
凑到一处,絮絮的说着小话,半晌康熙才含笑道:“你说,这次会是谁呢?”他道。
姜照皊听到就觉得头疼,突然有些明白,宫里头的人,为什么会没办法相信别人。
这样的情况下,真的很难去相信别人,就算是身边日常伺候的人,但她落水,不就是日常伺候的人做的。
旁的也没谁了。
畅春园的护卫,属于内紧外紧,刚开始入住,自然警惕性比较高,再加上三藩、台湾的事,因此必须严加防范。
谁知道会不会疯狂反扑,选择派刺客刺杀,都是说不好的事情。
“侍卫巡逻改成交叉巡逻,争取没有空子可以钻。”像这次的事,就是从来没有出过事,所以特别松懈,侍卫说起来是侍卫,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康熙点头,表示应允,是该紧紧皮。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他身边的侍卫,有些过于依赖家世了。
“你放心,往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道。
姜照皊点点头,有时候这地邪,说的就是这样,他板上钉钉的说不会出现之后,必然是会出现的。
皇宫里头是密密麻麻的宫殿,和规整的夹道,就算有风,也是透不进来的。
一到夏日的时候,总是很闷很热,叫人很不舒服。
但是畅春园就不一样了,这里群英荟萃,绿树成荫,就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在外头行走,也不觉得太热。
她坐在庭院中的大银杏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团扇,看向康熙的眼神,确确实实满怀温柔。
康熙感觉到了。
见此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可好在她的心不是石头,他终究是焐热了。
“你的西瓜结了没?”他问。
姜照皊握拳,喜滋滋道:“跟臣妾拳头这么大了呢。”许是过不久,就能吃了。
康熙点头,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走,去瞧瞧。”他道。
姜照皊点头,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看看。
康熙来到瓜田,看着那西瓜果然一个个跟拳头那么大,就含笑道:“你这成绩算是出来了。”
顺手又把田里的草除了,她看着自己的瓜园,若有所思,半晌才在康熙的眼神下,认真道:“臣妾往后可以做瓜农了。”
康熙:……
在瓜田里玩了一会儿,姜照皊侧眸看向他,突然勾唇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不得不说,康熙真是一个是比较不错的男人。
能够处理国事,能够陪她薅草,旁的就无可指摘了。
甚至在她落水的时候,能够毫不犹豫的下水寻她,而不是说,仅仅指挥宫人、侍卫。
“三郎。”
“嗯?”
啾咪。
姜照皊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跟没事人似得,又转过脸,笑的矜持。
微微湿润的触感,是她软软的唇瓣。
康熙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被亲过的地方,突然想起来,自己方才跟她一道薅草,不知脸上可有脏污。
真真纠结。
他想了一会儿,偷偷用手背擦拭,见清仁贵妃望过来,就梗着脖子不说话。
照往常,对方定然给他一个懒得搭理你的眼神,就别开脸不理他了,然而今天,对方温柔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一时有些拿不住,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就在此时,就见梁九功走了过来,低声禀报:“回万岁爷、贵妃娘娘,慎刑司结果出来了,是一个洒扫小太监。”
姜照皊皱眉:“洒扫小太监,能有这样的身手?”她的体格,和一般的柔弱小妃嫔不一样,不过膝盖窝那种地方,确实有些怕疼。
就听梁九功细细解释,这小太监,原是在御花园洒扫的,后来被掌事太监责罚的时候,被江贵人给救了。
都说江贵人是死在地动里,但是在他心里,就是清仁贵妃杀的。
只有在这个时候动手,才能完美掩盖。
这么听着,好像没有什么问题,然而真正细究起来,她就忍不住皱眉,听着完美无缺,但是有些怪。
江贵人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太久了。
久到让人不敢置信。
“慎刑司问,这奴才要如何处置?”清仁贵妃以前比较狠,现在顾着名声,倒不狠厉了,他在心里想,估摸着是会轻轻放过的吧。
姜照皊想了想,都要她的命了,还能怎么处理。
“按宫规处理。”谋害主子,杀无赦。
梁九功垂眸应下,又冲着康熙的方向躬身,显然是征求意见,康熙点点头,表示同意清仁贵妃的请求。
这事就这么定了,一个姜照皊都不怎么认识的小太监,就这么消失在深宫里头。
“其余奴才、侍卫呢?”
梁九功问。
“除了一等,尽数都换过。”姜照皊冷厉了眉眼道。
她有危险,有无数种可能逃脱,但是孩子们不行。
既然已经查出来包藏祸心,自然不能够再姑息,尽数换过,这一批奴才,在宫里头,就无路可走了。
但是她不能讲危险放在身边,这样的后果,她有些承担不起。
这么想着,她沉吟:“翊坤宫所有的奴才,挨个再细细的排查一遍。”以前他觉得,只要能进翊坤宫,那都是身家清白,有例可循。
现在想想,她这陷入误区了。
打从一开始,就没为用人操过心,都是康熙拨过来的,导致她又一种想法,那就是只要从他那来的,就是安全的。
这是一种误区,不能这么想。
现在用落水来警示自己,倒也还成。
“所有人,从头到尾的彻查。”现在之前小吉用的法子,她想了想,说道:“叫他们把自己所有经历都写一遍,然后找有交叉的人来问话。”
宫里头是有档案的。
梁九功点头,就见清仁贵妃眼里头一片阴霾,垂眸掐断一根小草,冷声道:“几个小主子身边的人,也统统查一遍。”
“周围的侍卫,加多。”
她觉得这一次,不是这么简单。
她身边也就留下了几个当时在她身侧的大宫人,其中包括小吉、潮平、魏珠、白苏、浅碧、百灵几人,这是贴身伺候的,都立在她左右手,或者前头。
“挨个审查一遍。”她道。
姜照皊不喜欢用太监,因为太监没有家人,来历不明,所有的履历都是打从卖进宫开始的。
而宫女就不同,她身边的几个宫女,家世都很好,放在外头,那也是千金大小姐。
就像白苏,原是伺候太妃的。
像嫔位以上,得选世家女,也就是说,家里头有做官的人,并且官位不低,延续的年代也不断。
才能说一句世家女。
而下头伺候的二等宫女,身份就差点,都是一般的包衣百姓,家里头或许领个闲差小事,属于吏或者以下的范畴。
宫女就算身份差些,也有一家子人,心有顾忌。
这太监就不一样了,阉了之后送进宫,之前的事,真真就难说了。
卡着十岁八岁的点,这个年岁,已经记的很多事了。
她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潮平、小吉,相对比魏珠打小就进宫,是被宫里头养大来说,这两人入宫的年岁就比较晚了。
潮平的底细,他已经交代过了。
看到目光扫过来,小吉扑通一声跪下来,委屈巴巴的看着面前的地面,并不敢辩驳。
他面上平静,心里却砰砰砰跳起来,若是这一关过不了,就真的不成了。
“你……”姜照皊蹙眉,原先觉得,他小小年纪,在小厨房烧火,挺可怜的,但是如今他一来,就出事了,不能不叫人怀疑。
纵然瞧着与他无关,但是她不涉险。
原本想着,能进翊坤宫,都是筛查过的,这随便扒拉到身边,自然没问题,但现在出问题了,就不行了。
翊坤宫清仁贵妃跟前的大太监,这个位置还是很值钱的。
“移出翊坤宫。”她冷酷道。
小吉脸色白了白,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打算最后挽救一波,对上清仁贵妃眼神的时候,一切话语都怔在原地。
那眼神温柔似水,似是含着无限情谊。
和她原本看他的眼神并无不同。
然而这说出的话,却是天壤之别,这么想着,他一时哑然,再想开口,已经丢失最佳时机。
小吉躬身叩头,哽咽道:“奴才名唤小吉,却不能给主子带来吉祥如意,是奴才的不是,至此别过,愿主子往后吉星高照,福运延绵。”
他白着脸,同手同脚的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潮平松了口气,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潮平。”还不等他松口气,就听主子喊了他的名。
潮平神色紧绷,不敢多说什么,只跪下来,应道:“奴才在。”
姜照皊看了他一眼,这奴才在跟前伺候太多年了,甚至比田田还要久。
“你觉得小吉如何?”她问。
小吉还未走远听到这声音,脚步登时顿了顿。
“忠心待主,并无二心。”他听到潮平说。
满意的点头,小吉有些期待的望过来,却不曾听主子说,叫他留下来。
那双眼睛看人多情,竟叫他也看走了眼。
小吉转过身,缓缓离去,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那你呢。”姜照皊问。
潮平白皙修长的手指摁在地上,就连骨节都红起来。
姜照皊扫了一眼,笑道:“你不必紧张。”在她跟前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她能感受的到。
身边的奴才肃清,想着往后会出现的陌生脸孔,她有些怅然,在这宫里头,太皇太后不喜她,作为妃嫔,又是天然的对立关系,只要她霸着康熙一日,后宫妃嫔就不可能喜欢她。
就连以为能一直好好的佟贵妃,关系也不知为何分崩离析。
她是真的想要跟她好好的。
姜照皊想。
“禀贵妃娘娘,承乾宫送信进来,您可要……”魏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她劈手夺过。
娟秀的字体,是她没错了。
姜照皊抿着嘴笑,打开信之后,笑容凝固在脸上。
佟贵妃问候她没错,但是这话也太不好听了。
什么以她的聪明才智,竟然有落水那一天,简直叫人笑掉大牙了。
若不是信被揉的皱巴巴,信末也有水痕,她就真的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
“佟明岚展信安好,我人尚好,只畅春园少了你,不能随心赏银杏,颇觉寂寞,且等回宫时,把酒言欢。”姜照皊回了一封信。
她没有以佟贵妃为标题,就连落款,也是写的姜照皊。
笑了笑,她想,等到时候回宫了,定要问清楚,到底是什么误会。
佟明岚人很好,她以为,两人能够携手到老,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因为误会闹翻,她现在有悔过的意思,姜照皊也就就坡下驴了,毕竟没有一个小姐妹跟她嘀嘀咕咕,这小日子确实寂寞。
信当即就送回去了。
坐在承乾宫中的佟贵妃收到信,听奴才说清仁贵妃无事,登时放心下来。
就算她包藏祸心,可听到她出事的时候,她心里仍然忍不住一跳。
炸小鱼是真的,她这个人也是真的。
可表兄妹一事,当时两人并未交好,还是影影绰绰的小道消息,做不得准,也是有的。
这么想着,她不禁摇头失笑,反正她在心里为她开脱好了。
她舍不得。
佟贵妃想,只要以后清仁贵妃对她好好的,她就既往不咎,什么都不会去想了。
没有回信。
她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等到奴才回来的时候,姜照皊见两手空空,不由得鼓了鼓脸颊,这是还没消气呢。
想了想,她开始每日往宫里头送东西之旅。
随手摘的银杏叶,夹在书里头,再奉上一封信,写着‘将树叶夹在书中,就会保持青翠,一如你我’。
佟贵妃收到的时候想,谁要跟她保持,脸上却露出几分笑意。
就连心型的石头,也被送了过去。
康熙看的脸都麻了。
他不高兴。
这两人分开的时候,他是真高兴,这突然间,怎么又黏糊上了,简直猝不及防。
“倒也不必。”康熙拦着她送同心结的手。
姜照皊一脸认真道:“好看的天然玉石,中间一点红心,您瞧瞧,多像人的心。”
对于这个,康熙很赞同。
但是他有话说:“是啊,送朕多好啊。”
怎么偏偏就要送佟贵妃,这都算是什么事。
姜照皊侧眸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的说:“可您整日在臣妾跟前晃,但是佟贵妃不在,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宫里头,可怜巴巴的。”
自然值得怜惜。
姜照皊想了想,决定讲条件:“那您叫她来玩几日,她在跟前晃,自然不必送东西了。”
这样一个大条件,和小条件凑在一起,选择哪一个,不言而喻。
康熙沉吟,在对方漫不经心的目光中,笑道:“那就叫她过来。”反正同心结不能送。
姜照皊有些懵,看着他的眼神,认真问:“这同心结,当真如此紧要?”
毕竟送心上人的话,确实有特殊意义。
但是送给同性,就不必如此紧张了。
康熙点头,也认真的回:“很紧要。”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叫佟贵妃来了。
先是跟她说一声,早些把宫务处置了,到时候空出点时间来,不用把宫权让给别人。
等到佟贵妃来了,一大早姜照皊就起身,高高兴兴的往门口去迎。
康熙觑了她一眼,都懒得吃醋了。
瞧见她真诚的样子,他又觉得,能够对佟贵妃真诚,必然也能对他真诚的。
饮鸩止渴。
不提康熙酸酸的心态,她高高兴兴的往门口去。
今儿特意收拾打扮过,跟前世一样,见闺蜜的时候,就要打扮的美美的,但是见男人就不一定了。
立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看到佟贵妃仪仗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喜。
高高兴兴的迎上去,笑吟吟道:“你来了。”
“臣妾拜见清仁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佟贵妃乖巧的请安。
姜照皊反而不说话了,冷眼看着她,冷笑一声:“倒是本宫一腔情谊尽白付了。”她不高兴了。
通信的时候,不挺好的,这见了她,就要讽刺几句。
佟贵妃呼吸一滞。
臣妾,本宫。
这字眼一出来,她就直接输了。
这么想着,她不禁叹了口气,勾出一抹笑,轻声道:“是臣妾的不是了。”
她越是这样说,姜照皊越不高兴,看着她的双眸,她停在原地,不打算往里头走了。
就在门口的小亭子里头,她叫奴才上茶水点心,看着她一杯凉茶下肚,这才抬了抬下颌,骄矜道:“不知你为何突然骂本宫两面三刀,但今儿必须说清楚了。”
“若是本宫的错,本宫给你道歉,若是你的错,往后就好好的,不要说话刺刺的。”
反正她的选择里面,没有关于散伙。
佟贵妃心里跟火烧的一样,她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会闹到这一步。
看着她清凌凌的眼神,那眉眼如画,饱含着万千情谊,就这么望过来,就叫你觉得,能暖到心坎里头去。
她怔了怔,咬唇不语。
古人含蓄,姜照皊决定多一点耐心。
“两个人在一起,沟通必不可少,你不说我不说,这误会存在心里,永远也解不开,若因此失去一个挚友至交,岂不是叫人扼腕叹息?”
她解释这么明白,佟贵妃却仍是有些犹豫。
若她问出来,对方一口应下,又该如何。
正想着,双手被握住,就听清仁贵妃道:“说吧,总要说清楚,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不是。”
佟贵妃垂眸,看着那双莹白如玉的小手。
“表亲不得成婚,是你提出来的?”她含着泪问。
姜照皊一时哑口无言,确实是她提出来的,但当时想着隆禧的情况,英年早逝,遗腹子也没保住,就想着能救便救了。
至于宫中的佟贵妃,当时并不舒适,确实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但是历史上的佟贵妃,确实生了公主,最后没有站住,夭折了。
姜照皊叹了口气,有些无言以对。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喂自己辩解。
便点点头,承认了。
佟贵妃又想哭,没有面对她的时候还好,瞧见她之后,就觉得满心满眼的委屈。
难受死了。
她想。
姜照皊看着她,叹了口气:“本宫当初说的时候,是早些年了。”这算是唯一的解释。
她看向佟贵妃,想要说,后宫就算不是表亲的,也照样没有承宠。
但是这话太过扎心,她就没有说了。
谁知道佟贵妃自个儿说出来了。
“左右表亲没有提出来的时候,臣妾也无宠,倒是不相干了。”她说。
话语中带着浓浓的苦涩。
皇宫是会吃人的,它不吃活人,不吃生肉,但是能吞吃掉你的精神气血,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姜照皊沉默片刻,执起她的手,认真道:“我是真真把你放在心尖尖,一直盼着你能好,却不成想,伤害你最深的,竟然是自己,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看着佟贵妃朦胧泪眼,和微微颤抖的手。
她认真道:“你素来聪慧,有些话自不必我亲自说,但是这一片心意,你应当是感觉的到。”
只有两人有同样的心,劲儿往一处使,才能在今日一同坐在亭子里,讨论两个人的友情。
但凡有一人不成,这就真的不成了。
佟贵妃感觉到了,她犹豫了一瞬,还未想出什么,就听清仁贵妃道:“那我们拉勾,往后都好好的,好不好?”
她道。
佟贵妃点头,用锦帕擦拭着泪痕,又笑的羞赧,小脸都红了。
姜照皊松了口气,说实话,就算哄康熙,她都没有这么费心过。
“走吧。”牵着她的手,一道往里头走去,她细细的介绍着一些景色,又道:“给你瞧瞧我的西瓜地,早熟的快能吃了,到时候你自己摘去。”
佟贵妃不住点头。
等快到清溪书屋,刚好碰见了康熙,他黑着脸,不高兴道:“给朕撒开。”
胳膊都缠到一起了。
姜照皊刚刚哄回自己的小美人,心里高兴,就娇俏冷哼一声,冲着佟贵妃小声道:“不理他,我们走。”
说完拉着行礼的佟贵妃走了。
“狗脾气。”康熙笑骂。
到底没说什么。
佟贵妃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瞬间就明白了,就算没有表亲这回事,她也侍寝不了。
对于清仁贵妃来说,她完全就不是个威胁。
那个被送出宫,如今正在海船上大放异彩的卫氏,都比她要来的有危机感一些。
毕竟对方貌美,又惯会捕捉人心。
只要她出面的生意,都好办的很,又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连佟家也知道了她。
“臣妾往后不这么想了。”她小小声的回。
姜照皊也跟着小小声的咬耳朵:“私下里就你我二人的时候,就可以你啊我啊的,省的本宫臣妾的生分。”
她都知道。
佟贵妃在心里尖叫,简直兴奋的一塌糊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惯会洞彻人心,叫你无处可藏。
“好。”她小小声的应下,心里觉得甜甜的。
“瞧瞧这个。”姜照皊冲着梅花鹿招招手,示意它带着它的小崽崽过来。
小梅花鹿不管自己的母亲,登时颠颠的走过来,高高兴兴的轻蹭着姜照皊的手掌。
佟贵妃看的叹为观止,笑着问:“是你养的么?”
见对方摇头,也伸出自己的手,但是小梅花鹿躲开了。没有得到同等待遇,佟贵妃皱了皱眉。
就见清仁贵妃拿着她的手,揉搓了一下,又放在小梅花鹿的脑袋上,对方登时没有甩开,就是眼神有些懵,诧异的看着两人,眼神来回扫,可见是有些疑惑的。
姜照皊轻笑出声,过了一会儿,小梅花鹿就跑开了。
她分不清谁是谁了,可怕,有坏人。
“小憨憨。”姜照皊笑骂。
话音刚落的功夫,就听到一个清亮的男音:“主子说谁呢?”
姜照皊回眸,就见田田负手而立,穿着一袭布衫,目光清浅的望着她。
日光照在他的青衣上,像是渡了一层浅淡的光。
“你来了,可是放假了?”她笑吟吟的问。
田田现在负责农桑的研究,最是忙乱,当初他快速研制出冬桃,就说叫他入研究所,这一进,就出不来了。
整日里忙的饭都顾不上吃,更别提想念主子了。
田田没说放,也没说不放,看了一眼边上的佟贵妃,心里明了。
先是请安行礼,这才接着寒暄。
太多年没见了。
当年一团稚气的两人,如今已经长大成熟了,跟以前大不相同。
主子越发美丽,那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肌肤,无一不精致的五官,都叫他怀念。
世上无人能出其左右。
几年不见,对她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区别,看过来的眼神,依旧温柔至极。
他在观察她,她也在观察他。
“成熟了。”变得斯文有礼,成熟稳重了。
姜照皊笑吟吟的问了基本情况,这才又笑道:“这一次放多久。”
田田想说,佟贵妃待多久,他就待多久,到底没说,就笑着回:“三五日的功夫,多了耽搁不了。”
底下伺候的人,到底不如他。
他不敢撂挑子太久,担心会出问题。
姜照皊笑着点头,轻声道:“既然如此,忙了这么多年,就好生休息休息,也不打紧。”
“都听您的。”田田道。
说完他又说:“奴才想吃野菜糊糊了。”天知道这么多年,只要他忙的不想吃饭,底下伺候的人,就会奉上一碗野菜糊糊。
都知道他什么都会拒绝,唯独不会拒绝这个。
姜照皊看着他笑:“成,你去做。”说着就往清溪书屋领,她现在搬回后院了。
佟贵妃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刚开始不明白万岁爷的用意,直到此刻,她简直了解的透透的,真真其心可诛。
田田是什么人,那是清仁贵妃落难时候唯一的依靠,培养出来的感情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又是多年不见,这样的一个人出现了,哪还有她什么事。
况且也来不了几日,见完之后,就又要走了。
佟贵妃抿了抿嘴,头一次觉得,万岁爷的心,脏脏的。
“你要不要吃,田田做的很好吃。”说着她就忍不住回忆从前,说自己在冷宫的时候,多可怜多可怜,吃不饱穿不暖,还有奴才欺负她。
田田仔细回想一下,当初两人的日子,确实难。
远比她说的还要难。
当她被皇上放弃之后,这面临的境地,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了。
更别提她还有些自暴自弃,不肯接受家里的帮扶。
后来有野菜糊糊吃,已经是奋起的后果了。
之前不是凉的,就是馊的,扣扣巴巴从他的份例里头,分一点出来,不是饿极了,她还不肯吃。
“您受罪了。”田田温声道。
姜照皊一噎,她是跟佟贵妃装可怜呢,田田这么一说,岂不是盖章真可怜了。
回眸看向佟贵妃,果然见她一脸心疼,向来情感内敛的她,竟然过来抱住她,认真道:“往后臣妾护着你。”
她道。
姜照皊不禁摇头失笑,轻轻嗯了一声。
她说护着就护着,她也会护着她的。
田田看佟贵妃抱着主子,也有些眼馋,但是他不敢。
两人说着说着,又黏黏糊糊的开始了,田田看了一会儿,觉得被排斥在外了。
他多年没有争过宠,一时间技能有些生疏,放技能的时候,总是放偏了,刚开始觉得,是不是清仁贵妃没有接收到,当看到佟贵妃背着主子,给他一个得意眼神的时候,他就知道。
原来是被人挡着了。
“奴才给您做饭去。”他道。
姜照皊含笑点点头,这样朋友都在身边,能够随意说说话的感觉,还挺好的。
这么想着,到底忍不住笑了:“你这来这里,不打紧吧?”宫务繁杂,有时候后妃闹事,也是需要分精力去管。
妃嫔们没有进项,这份例就至关紧要了。
有时候分到一宫主位那去,这也是容易出问题,东西被昧下了,或者是分到不喜欢的,那有些性子比较火爆的人,都要出来闹。
有时候被逼到绝路上,也会出来闹。
这就需要佟贵妃来调停。
“还成。”她随口回,岂止是还成,这皇上不在,宫里头一片寂静,别说闹事了,妃嫔之间别提多和谐了,凑在一起打马吊、打叶子牌,相约去御花园玩,活动多着呢。
有时候遇见事,心情好了,也不愿意计较,随意说几句,过去就过去了。
也就万岁爷在的时候,才会挤挤吵吵,事情多的人烦不胜烦。
姜照皊想了想,忍不住道:“祸渣子走了,是会安生些。”都说女人是祸水,但是对后宫中的女人来说,皇上才是祸水。
这么一块香甜的大蛋糕,吃多了,吃少了,没吃到,都是要闹事的。
“嗯。”佟贵妃小小声应下,又觉得对万岁爷大不敬,赶紧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乱说,姜照皊就笑,赶紧点点头,笑道:“都听你的。”
“咳。”康熙走了进来,随口问:“都听谁的?”
明明只是个寻常问题,她却听出几分威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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