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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牧笑了笑“官家, 事关重大,还是官家”
“事关重大, 还请舅舅定夺。”
魏钊冷然顶回了这一句, 徐牧怔了怔,在场众人齐刷刷地向他看去。
徐牧往前走了几步,“臣知道官家有怒, 但我朝以仁孝治天下,先帝嫔妃, 后辈皆虚敬之, 圣人娘娘此举,有违孝道,虽其所言, 有情有理,其罪,仍该教与刑部来公议。”
“徐大人。”
众人回头, 出声的是周太后。
“程氏是我大陈的皇后,罪教掖庭狱来议, 其身则不可受辱。”
徐牧低头笑道“是, 太后娘娘思虑甚是, 帝后本一体,娘娘自然不能受辱。”
“既如此, 钊儿, 暂将程氏禁于明仁殿, 让掖庭议罪, 过后再行定夺吧。”
她一面说,一面站起身,“哀家身子乏了,就不陪众卿家热闹了,郑妃,你过来,扶哀家回去。官家这里也早些散了吧。”
日渐偏向西边,飞舞的凤蝶都隐了花丛,西边的日头落下孱弱的余晖,冷清清地撒在人们肩头。
除了徐牧之外,并没有人开口对这件事进行评价,实则也很难评价,说到底,这是魏家的家事,可是因为魏钊的事君王,这件事情被徐牧公之于众的时候,每个臣民心里的称就已经端了起来。
人们对君王的要求是几近完美的,尤其是当君王自己对自己的言行有所克制和要求的时候,人们就会变得越发吹毛求疵,魏钊是一个明君,但凡一点瑕疵都会激起臣民对他的苛责。程灵一人扛下所有的罪恶,拼命将他与殷绣的关联扯开。在魏钊还不知道她与刘宪的关联之前,这也算是夫妻之间的大恩了。
此时众人都没有了兴致,宴冷菜凉,狼藉之感陡然席来。
程太师老泪纵横地瘫坐在椅上,年轻的学生陪立于他周围,低声相劝,魏钊低手,将程灵从地上扶起来,抬头对杨嗣宜道“送圣人回宫。回来道朕这里来回话。”
杨嗣宜忙上前扶住程灵极不稳当的身子。
程灵松开他的手,望向程太师。程太师喉咙里哽着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面对女儿决绝而悲哀的目光,除了心如刀割之外,竟连泪都要干了。
“父亲,是女儿不孝。”
程太师和眼摇头。
在他们这样的世家门第,清白的身子,清白的名声,已经传承了上百年了,大陈的世大夫观念之中,哪怕一贫如洗,只要名声还在,家族就可以传承下去。程灵和程太师,都顶着家族清白干净名声,过几十年,但是,直到这一刻,程太师才发觉,向来坚硬沉着的心,突然之间有了一条裂缝,这条裂缝不代表他肯承认女儿鲜明的爱憎,而是从亲情上来说,他当真是心疼了。
悲哀在于,痛不能言,疼不能说,他只能默默地目送杨嗣宜陪着程灵离开。
一条香花满地的道路,路上曳过金绣的凤尾袍子之后,红乱香散,一地狼藉。
徐牧命人拖过一把椅子,在程太师身旁坐下。
“官家,臣还有一事要问官家。”
魏钊回过头。“是南边军饷的事”
徐牧笑着点头,“官家圣明。”
白庆年心里头窝火,早再一旁憋不住了,径直走到徐牧面前,“徐大人,淮河水难以及波及淮南诸多稻田,致使众多百姓流离失所,
国库已将去岁的税银点算,拨往淮南赈灾,徐大人,国在时艰之中,大人所求未免过多。”
徐牧似乎毫不在意,“白大人的话,本官不是不知道,也罢了,云贵边境上蛮人的骚动如今也渐平,新军暂时不操也罢。如今是四月,今年的税银要收上来,估摸得八月过后了,官家,臣知淮南有难,国家不易,臣可以先就任南方,领军屯田,但如此以来,军队恐疏于训练,一旦蛮人入侵,臣先在这里给官家请罪,但凡臣有不敌,请官家念在臣年老体虚,又空乏军姿的份上,恕臣之罪。”
“好,舅舅,后日北城门,朕亲自端酒,送您南出。”
徐牧点头。“好。臣先谢官家。”
艮园席散,天已擦黑,宴上的人见证了一场看似不见刀剑的交锋,心里正各自盘算着魏钊与徐牧的得失,没有气节的人甚至开始考虑其了从新站队的事。车马隆隆地从汴京城的正道上行过,城中的而百姓得了消息,都闭门回避。一时之间,万家灯火燃起,屋内炕头上热闹,男人女儿和小儿坐在一起闲说家长里短段。街道上车马不休,车中的人各怀心思,想得却是大陈宫里的家长里短。
说起来,也都是人性中的那些事。
刘宪和郑琰一道回汴京,正是在黄昏时入的北城门。
北城门上的守卫本来就认得刘宪,忙开了城门来拜见,郑琰见城门上戒了严,他到是才从地方的入京,对汴京城也不大了解,便向刘宪问道“今儿什么日子么城门戒严。”
刘宪握住缰绳,朝城中看了一眼,只见万家灯火通明,城中主道上却只见车马不见行人。
侧头问城门守将道“今儿是宫里的钓鱼宴吗”
守卫忙回道“刘知都神了呀,这也是能猜到的。”
刘宪下马笑了笑,抬头对郑琰道“看来不能骑马进去了,一道走走吧。”
郑琰为人正直耿介,与刘宪在外相处下来,到也对这个被百官诟病的内官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听他这样一说,便夜翻身下马“我到是乐意,不过,刘知都今夜不回宫么。”
刘宪拍了拍袍角上的尘埃,“明日再回也是一样的。”
谁知,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从远处骑马过来。今日城门上是戒了严的,这个时候有人奔马过来,城门守卫自然万分戒备。
刘宪抬头看去,却见那马上的人是杨嗣宜。
“是杨供奉。”
守将听他这样说,忙眯眼儿细看,果然见马上的是杨嗣宜。他如今是魏钊身边的人,出入城门到不多,守将正愁寻不到机会与他攀上关系呢,连忙叫人把刀剑都收了。
“快快快,别惊这供奉大人的马。”
说着,杨嗣宜已到了面前,他到是没有空领守将的情,径直走到刘宪面前,张口就要说,又陡然看见郑琰站在刘宪身旁,话在喉咙里面一哽,加上将才马奔得快,竟忍不住一阵咳嗽。
刘宪有些好笑。“怎么了,怎么迎到这个地方来了。”
郑琰到是看出了是因为自己,杨嗣宜才不自在,便朝刘宪拱了拱,“刘知都,您有事,我就不打扰了,闲时再也您喝酒。”
刘宪弯身。“好,郑大人好走。”
杨嗣宜见郑琰走了,方将刘宪拉到城门角下,缓了好大一口气儿才道“您可回来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
杨嗣宜摇头道“您先不要问这么
了,官家要您马上跟我回宫。”
“什么意思。”
杨嗣宜急道“您别问了,奴婢这个脑子怎么猜得了您和官家的心思,官家叫奴婢来城门口守着,您一旦进城就带您进宫,一刻都耽搁不得,您有什么话,就回去问官家吧。”
刘宪迅速地在脑中思索了一番,“艮园出事了吗什么事,是太妃的事情吗”
杨嗣宜见他还不走,忍不住上来扯他的衣袖“我的知都大人,您是什么神仙眼睛奴才不知道,千里之外的事都知道,奴才只晓得,您再不走,官家要收奴才的脑袋了。”
说着,一面拽着他,一面去解栓在道旁的马。
谁知马绳子还未解开,树后面转出一个人来。
“刘宪,去什么地方这么着急。”
刘宪回过头去。济昆站在树荫下面。此时月亮已出,周围的物影被拉得很长,济昆面无表情地站在树下,手掐佛印,身披一身坠金玉的袈裟。那模样,既像神佛,又如恶鬼,看得杨嗣宜心里发憷。
“知都,快走。”
刘宪从他身旁走过,一面走,一面道“我今日与你,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济昆提高声音道“我知道你与我没什么可说,不过,殷家的绣姑娘,有话对刘知都你说。”
刘宪停住脚步,回身快步走到他身边。
“什么意思。”
济昆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十分惭愧,刘宪,我与大人是真的拿你没有办法了,你鄙夷我们利用女人也好,手段龌蹉也罢,今夜,你必须和我走一趟徐府。”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只汉白玉的老玉镯子。
“你放心,绣姑娘好得很,在徐府等着你的。”
杨嗣宜急了,连忙道“刘知都,官家要我告诉您,魏夫人的事他的事情,叫您无论如何,不要轻举妄动啊”
刘宪抬手,济昆倒也爽快地将那只镯子递还给了他。
刘宪鼻中笑了笑,“好。”
说完,他回过头,“杨嗣宜,你先回宫,告诉官家,该考虑的,我尽力考虑,考虑不周的地方,我请他恕罪。”
“刘知都”
刘宪没有再理他。转而回身,“济昆,我有我过不了的劫,所以不修行,死后没有子嗣祭拜,也没有神佛来渡我,他日你若看着我死,往生经,一定要替我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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