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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打黑除恶的案子破了之后,车荣福的心情分外欢愉。岂料,这种心情并仅仅持续了几天。当牟克飞来找到家里的时候,车荣福才知道半年之前老闭他们为何那样“热心”把胡静蕙介绍给他。
原来,半年多前,老闭得知车荣福调任市局,心中狂喜,认为发财的机会来了。他想:“老同学做局长,偷偷开了一个麻将馆,专供客人聚赌,从中收取台位费,有何不可?若当地派出所来查了,我就推出老同学这张牌,再不行我就找他帮忙。”于是,他租了一个场地,开起了麻将馆。在开张之前,恰逢有一个同学从县城上来,借请这个同学之机,他把车荣福也叫了出来。
牟克飞跟老闭的关系最铁,得知老闭开了麻将馆,他建议老闭事先得给车荣福一点“见面礼”,老同学嘛,直接送钱送物也太那个了,他老车也不会收的。干脆在同学聚会上找个小姐让他潇洒一回,顺便“控制”他。老闭采纳牟克飞的主意,把聚会安排在本市最好的娱乐城——桃花歌舞厅,并把歌舞厅公关部经理胡静蕙等人请来相陪。暗地里,他已经与胡静蕙说好了,当晚她们的钟费他全包,她们只管把车荣福搞定。事先,胡静蕙则在歌舞厅楼上开好了房间,并吩咐她的姐妹们把人搞醉,然后把客人带到房间去鬼混。
车荣福虽说不知道老闭他们有此“安排”,但他见同学聚会变味了,且也急着要与罗达见面,把钱退回去,因此他便离开了歌舞厅。
见达不到原先的目的与计划,老闭有些失望。牟克飞对他说,不要紧,酒继续喝,小姐继续玩,麻将馆照样开,若有什么麻烦事,车同学也不会不管你的事。老闭想想也认为在理。当晚,他们喝得烂醉,接下来也不知道是否跟那些陪酒女去了房间。
就这样,无证麻将馆的生意偷偷开了下去。这半年多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接到群众投诉还是什么的,当地派出所也没有来查处麻将馆,让老闭喜上眉梢,着实乐坏了。咋不是,麻将馆十多张自动麻将机,每天每台都收到几十元甚至上百元的台位费。
麻将馆早晚发出的噪音让居民烦恼了,得知闭老板的馆子还有人在赌博,他们就向相关部门投诉了。当地派出所暗中叫人来调查,确认有人涉赌,便突然查处麻将馆了。老闭先是推出车荣福这个同学招牌,民警哪里相信,依然把他带走。他急了,就直接给车荣福打电话。
那会儿,车荣福正在省公安厅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媒体记者介绍打黑除恶的案情,听得电话不停地响着,就问老闭有什么事。老闭就说自己开的麻将馆被警察查处了,请求老同学跟下面的人说一说,放他一马……车荣福以为老闭开的是正当麻将馆,就让派出所所长接电话,所长就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是谁,以为老闭在唬他,就冲着电话那边的车荣福吼叫:“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人,这个老板我带走定了。”就把电话挂了。
车荣福正忙着回答记者的提问,也懒得再过问此事。他想,开完新闻发布会后,他再跟分局了解情况。不料,会议结束时,他又忙于其他事务,一时便也忘记此事。
而老闭被办案民警带走后,就被刑事拘留了。牟克飞闻讯后,认为车荣福不念同学之情,怒骂之余,决定花钱把老闭赎出来。可是,到了派出所后,人家所长拒绝了,说老闭被带回来提问时,还有意袭警,辱骂警察,不让取保候审,在牢里呆够15天才能放回来。
牟克飞没辙,灰溜溜回来。见到老闭的老婆哭哭啼啼,他便决定来求车荣福。他知道只需老同学一个电话,就可以让老闭走出看守所。
车荣福立即拒绝说:“我帮不了你这个忙。”
牟克飞说:“都是同学,念老闭初犯,你给分局领导打个电话。钱,我负责去交。”
车荣福坚决道:“不行!”
牟克飞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口气说:“老闭的女人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小孩,过得很苦。”
车荣福说:“他们当初开个正当的店铺营生是完全可以的。他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但让我去破这个例,我办不到。”
牟克飞见跟车荣福话不投机,便站起身,愤愤而去。临走时,牟克飞扔下一句话:“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做的。罗达跟你是世交,而你也把他灭了。今天来找你,只不过是想碰个运气。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车局长。”
龙宛云听说此事后就跳了起来:“老车呀老车,你咋这样冷酷无情?老牟出钱保释老闭,并不是犯法的事。许多人犯法后,其家属不都是这样去办取保候审手续的。老闭开麻将馆确实不对,无证经营,且小赌小闹,但算不得上严重的刑事案子吧,顶多治安处罚。”
车荣福说:“那事我了解了,可老闭做得不对。”
龙宛云问:“怎么不对了?”
车荣福说:“他在派出所里又是骂又是叫,还抄起一张板凳要砸一名问询他的警察,态度与行为非常恶劣。”
龙宛云说:“最终还是没有砸成对不对。交钱保他出来,都不可以?保释金又不是你出的,你咋这样做啊?以后,你叫我怎么跟老闭的女人见面?”
车荣福说:“回头我跟她解释。老闭出来后,我也会登门跟他解释。我相信他们都会理解的。”
龙宛云委屈得眼泪快要掉下来了,说:“你解释得通吗?我们厂裁员时,你知道我为何还能继续留在里面上班吗?你呀,一点儿也不关心我的事!”
车荣福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问:“你找过老闭去跟厂长说情了?啊,我想起来了,毛纺厂厂长跟老闭的老婆是亲戚……”
龙宛云抹了抹眼角,说:“没有老闭一家出面,我早就失业了!你这么狠心,怎么对得起他们!”
车荣福忽地内心充满了愧疚之意。他知道,老闭是在开麻将馆之后就做足了这门“功课”,可以说,他出面帮助龙宛云继续上岗,是有预谋性与目的性的。从某个层面上来说,龙宛云能保住饭碗,老闭一家是出了力的,他车荣福难道不应该感谢吗?
此前,车荣福是隐约意识到龙宛云是走了后门才得以继续留在厂里工作的,当时他是这样想的,就业压力如此之大,当今社会人情风如此之烈,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他管好自己就可以。既然她有本事留在厂里,他姑且充耳不闻。
此时的车荣福,心乱如同一瓶糨糊,心想老闭出来后该如何向他解释。调任市局这半年多来,他得罪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和同事。难道真的如人们所说的那样,他这样竭力打黑除恶,终究是为了自己的仕途,所以所有的亲情他全然不顾了?
龙宛云又说:“你若不帮帮老闭,我迟早会失业的。”
车荣福说:“有这么严重吗?”
龙宛云语气硬得如同岩石,说:“我无所谓了,我失业了,你养我和儿子!”
车荣福说:“假如那厂长把你开除了,我叫人帮你安排一份工作。我才不相信老闭会是那样的人。”
不管车荣福相不相信,事后不久,龙宛云真的被辞退了。原因是,她在工作过程中,有了一点儿的失误。本来,这点失误也不算什么,经济处罚也就算了。厂长似乎不近乎人情,公然在大会上点名批评,表示要开除她。厂长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不严肃处理此事,日后就会酿成严重的责任事故。
龙宛云被开除后,让车荣福非常不解,他不知道是不是老闭走出看守所后跟他那厂长亲戚串通在一起搞出来的。他想,如果真的是这样,老闭也太小鸡肚肠了。
这已经是后话了,在此姑且不说。
更让车荣福沮丧的是,几天后,龙宛云的工友刘娟来到他的办公室,还没有开口说话,她的眼泪就大滴大滴地流下来。他反复安慰着她,说他会替她想办法的。
刘娟感激地抬起泪眼,差点就要跪了下来。此时的车荣福,却为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茫然了。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啊,只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这起故意致人重伤、残废的案子,判上几年刑都嫌少啊,他绝对不可能保她的老公无罪释放或让他取保候审的。这案子在厅里挂了号的,省厅领导异常重视。
在毛纺厂,龙宛云跟刘娟的关系是最好的,成了无话不说的两姐妹。刘娟辞职离开工厂后,就跟着老公猴精搞起了长途客车运输生意。他们先是从一辆客车起步,几年后,便拥有五辆客车,生意越做越红火。
几个月前,他们发往海南的一辆客车被人堵住了。堵住他们车子的是两辆普通客车,一前一后,让他们的客车进退两难。最后,猴精只得给一车的乘客退票,损失了当天的生意。
此前,类似的情况也经常发生。同行是冤家。盘活桃源至海南客车线路的是猴精。当年,许多客车老板都不愿意跑这条线,纷纷退出这条线路的经营权,认为过海生意不好做。猴精却不是这样认为,决定把客车投进这条线路,并慢慢培养客源。客源稳定后,其他老板见商机好转,便又挤进来经营。
猴精虽有怨言,倒也没有做出偏激的行为。在大家都为了争抢客源而压价票价上,他在车子的档次上下功夫,继续保持高价位的票价。一两年后,他就与其他车辆拉开了距离,而旅客始终喜欢坐他的车,认为他的车干净、卫生、安全。生意好了,同行就眼红了,于是经常故意为难他。甚至在他的车子发班的时候,故意把车子开进站内,堵在他的车子后面,不让他出站。
不仅如此,有时候那些同行还在半路上对他的客车进行围堵,一前一后两辆客车把他夹在中间。等到他下车时,那两辆客车司机早就不知道去向。同行如此恶性攻击,让许多旅客不敢再坐他的车子了。他反复向车站申诉。
车站领导进行过协调,表示要清理违规车辆。堵车的老板狡辩称,最早开创这条线路的是他们,凭什么猴精的发班时间安排是黄金时段。如果不协调发车时间,他们就罢车。车站领导也不想其他客车老板罢车,把事情闹大,于是对各辆客车的发班时间进行调整。猴精不服,认为车站违反相关合同,并起诉站方。最终,车站只得改回原来的发班时间。
其他老板于是便用偏激的方式强迫车站给他们一个说法。最终,车站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两车一转”,轮流在旅客乘车的黄金时间发班。此事才得以平息。此时,谁都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事端发生了。
哪知几个月后,其他老板便又继续对猴精进行围堵。猴精再也忍不住了,拿着一根铁管,找到那两个司机,就是一顿毒打。两个司机来不及反抗,就被猴精打成重伤,其中一人成了植物人。之后,猴精还放了一把火,把那两辆客车烧了。
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猴精还想烧掉其他老板的客车。他狂叫着:“我有大把的钱,烧了你们的车子我高兴了就赔给你们!”他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事发生后,刘娟来找过龙宛云,请求车荣福帮忙。当时,车荣福没有在家,恰好在外地开会,接到妻子的电话时,他只是答应了解再说。他回来后,一了解过程,就对妻子说:“这事不好办,你慢慢跟她做工作。”
龙宛云说:“是那些老板逼得猴精那样做的。他们也有责任!”
车荣福说:“他可以通过相关部门寻求解决之道,完全不能以如此方式行事。”
龙宛云说:“你又来了!谁不会讲这种大道理,我问你,帮还是不帮?刘娟跟我说了,若她老公能减轻罪责,或能办个取保候审手续,我们借的那笔钱就一笔勾销了。还有,她还另外给一些辛苦费……”
车荣福皱着眉头,道:“她怎么能这样说呢?”
龙宛云说:“那你还她钱呀。老爷子住院欠下的钱,我们什么时候还上?”
车荣福说:“我会想办法的。我破案获得了一笔奖励,暂时还上一部分。”
龙宛云说:“我算是看透你这人了!做了屁大的官,处处摆出清正的样子。清正当个屁用呀!你看现在的一些干部,哪个不是穿金戴银的……”
车荣福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既然我组织信任我,并把我放到这个位置上,我就尽心尽力,舍己为公。如果我因动了贪念而被送进了监狱,你们母子二人整天悲悲戚戚,生活失去了秩序,你认为这样过好吗?纵使贪得几百万、上千万,损公害己,最终也没有那个命消受它,你认为这我们所追求的吗?”
龙宛云一愣,随即也理解丈夫的所作所为。从这天起,她就向刘娟作了一番解释,会让对方冷静对待猴精闹出的事情。刘娟表示理解,然而过了两天,她又想不开了,认为家里有钱,为何就不能把丈夫赎出来呢,于是她跑到车荣福的办公室来求情了。
面对刘娟的啼哭,车荣福一时没了主意。思忖了一会儿后,他对她说:“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好律师,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可以为猴精的事情进行辩护。”
刘娟异常困惑,问道:“你是局长,真的没有办法帮猴精?我听人说,只要你给下面的人打个招呼,可以办个取保候审手续的……只要你能出来,一切都好办了。现在,我们其他线路的客车合同快要到期了,当初是以他的名字签订的,他被关后,我也没法续签。如不按时续签,我们的损失可大了……”
车荣福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找个熟人跟车站做工作,让你代签合同。”
刘娟见事已如此,便说:“……这行得通吗?”
车荣福说:“不会有问题的。此前,我接触过类似的事情,最终办妥了。再不行,我亲自跑一趟,跟车站沟通。”
刘娟说:“谢谢你。”
车荣福在刘娟离开办公室之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塞到她手上,说:“这是我们还你们的3万元钱。有空的时候,你把欠条还回来给我们……”
刘娟本想从自己的皮包里取出酬谢费的,见车荣福突然还钱给她,她便把手缩了回去。她说:“你们还困难,老爷子的病还需要用钱,这钱你们就不要还了。”
车荣福说:“我们手头还有些钱,老爷子的病情也得到控制了。这钱是上级单位对我的奖励,放在我这里也没有用。你现在正急需用钱,你就拿去吧。”
刘娟无声饮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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