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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是什么时间都能睡着。”程昱清甩上车门, 眼前藏在街道深处的店铺面积宽阔, 装饰复古, 深棕色的店铺门牌与墙壁上的铁制挂牌上写着意大利语, 整个装修风格与周围的店铺格格不入。门面向后退后了部分距离, 可以让门前停开一排车。
橱窗并没有展示西装, 只有几张聊天喝茶的桌椅, 从外面很难看出是一家西装店。
装修高档，没有任何迎宾牌或者价格表，像咖啡店又冷冷清清, 看来对普通人还不友好，来这儿的客人只能是口口相传。
简希随程昱清走进店铺：“典礼会持续很久，需要养精蓄锐。”
正在磨咖啡的店员迎了上来, 金发碧眼, 穿着一身欧式的蕾丝长裙，她眼神从两个人脸上划过, 不标准的汉语询问：“请问是新的客人吗？”
“喔, 我哥经常来这, 今晚参加典礼, 听说这儿有现成的衣服？”
外国姑娘点点头：“那我帮您喊一下卓尼翰先生。”她从复古的电话机上转了一个号码, 说了几句外语, 将听筒扣好，“请跟我来吧。”
简希跟随着两人走向店铺深处，细细的长廊过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另外的幽静天地。
细致花纹的格子板砖, 头顶吊着奢华的吊灯，天花板叠了一层又一层，两侧整齐的深铜色壁橱里直通天花板，玻璃后挂着不同布料与色调的西装供挑选，再往后走，伫立的一座座深灰色衣架模特没有精确的面部，身体上套了完整的三件套，每一副模特身上的样式完全不同，有得佩戴了帽子，有得拄着拐杖，它们同样立在玻璃柜中，可供三百六十度环绕欣赏。
简希在一座模特面前停住，与以往的商场雪亮的灯光不同，这里的吊灯模拟了自然光，她眼前的这套西装的酒红色看起来十分舒适，两侧黑色的翻领比普通西装的窄，更能衬得出劲瘦的身型，比较适合不那么高大的人穿。
简希不是没穿过酒红色的西装，但那次与这件比，总感觉色调有明显不对。
她靠近玻璃橱柜眯起眼睛。
“喜欢这件？挺好看的，隔着玻璃怎么看得清，打开我们看看。”程昱清转头跟店员道。
简希后退一步：“我只是……”她就是想研究研究颜色。
“如果您手干净的话，可以近距离触摸一下布料，因为它确实与众不同。”店员姑娘扬起一个甜甜的微笑，打开了橱柜。
简希见此不再退却，上前托起一只衣袖放在眼前，料子微凉舒适，而近距离观察让她终于发现了不同，这件衣服的纹理即织工与普通的西装不同，一般来说西装布料平整顺滑，而眼前这种布料的织法却让布料没有增加厚度却增加了硬度，一触摸便知不容易起皱褶，外表看去，立体的织工对色泽产生了影响，所以她刚才觉得哪里不同。
然而放下袖子整体来看，却又看不出织法。
“很厉害。”简希点了点头，“很精致。”
仿佛一件艺术品。
身旁的店员姑娘并没有立刻将玻璃门关闭，她眨了眨自己漂亮的碧色眼睛：“能一眼看出来独特，您的眼光真不错，也许上天注定它就是您的。”
简希勾了勾唇角，轻轻摇了摇头，真会讲话。
“不用了，今天不是为我买。”
“哎，别，顺便的事，你看我就瞧不出来，你试你的，我试我的，又不耽误。”
姑娘看了看两个人：“不如我出一个主意吧，如果它的型号正好适合您，就是上天注定，如果有哪里不合适，那可能就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这个词都能讲得出来，不等简希好笑地拒绝，程昱清已经点头同意：“那就是试试，你取下来吧，哎，那是卓尼翰先生吗？”
墙壁一侧开了扇隐藏的门，一个佝偻的高个老头穿着裁缝装走了出来，他摘下眼镜：“尊敬的客人，您需要什么样式的服装呢？”
一板一眼的，像是遵循着什么传统礼节。
程昱清揉了揉鼻尖：“最贵的，而且还得一穿上大家都知道是最贵的，不能那种看不出来的。”
卓尼翰露出了八字眉：“请跟我来先生，您要知道，还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简希看着店员拖出模特开始细致地解衣服，决定先跟上前看看，程昱清这话讲得真的让人忍不住扶额，可不是没人讲过这种话。能来这里的都是有修养的豪门大家，人家都那么低调内涵，结果他一副暴发户的口气，卓尼翰哪能听过。
最贵，到底多贵？真正的奢侈品是无价的。
她扯了下程昱清的衣袖，后者歪头看了看她低头窃窃私语：“我哥说了，你帮我参谋参谋嘛，反正我是看不出什么织工，我感觉好像没什么区别，都挺好看的。”
说完这话他看了前面人的背影，怕卓尼翰听到。
明明随意一件都很好看，只是一次典礼，还不会颁给他奖，所以不一定非要最贵的，简希微微仰头：“那付款问题？”
“嗨，你这就是看不起我了！”程昱清被逗得心情愉悦，一下抚上她的发顶，胡乱揉了两下，“调皮。”
留下简希一副厌世脸站在原地。
身后店员姑娘跟了上来，将连带衬衣领结挂得整整齐齐的西装递给她：“您先去试衣间，这边请，我去帮您找合适的鞋子。”她低头看了看简希的脚，微笑着离去。
简希看了眼已经离去的程昱清，推开了试衣间的门。
房间里多个方向都立着宽阔无切割痕迹的整洁镜面，内含单独的三小间，均以垂下的厚重幕布做隔断，帘布顶端吊在天花板，自然垂下形成了圆锥形，如今这三小间都没有人，帘布一端都用牛角扣挂起，露出了里面的皮质方形软座与落地衣架。而帘布顶端镂空，可以顺利让光线进入，让人在小空间里也有足够的光明。
设计真够独特的，简希走进去，将西装挂在衣架上，落下帘布，这才看到皮质座椅一旁是落地斗柜，她拉开抽屉看到了里面崭新的盒装衬衣、袜子与腰带，黑白灰三色都可供选择。
应该是一次性的，在这里试一次衣服会消耗很多。
鉴于隔间没有任何上锁的装置，简希考虑了一番，迅速脱掉衣服，她要抓紧时间在程昱清进来之前换好。
刚穿好，试衣间的门打开，姑娘的高跟鞋声走了进来，马上，她从帘布下推进一方鞋盒。
而程昱清也进了房间。
“简希你穿好没有？你瞧瞧我的这套衣服好看吗？”
“来了。”简希收拾完毕掀开帘布，愣在了当下。
程昱清手里提的那套衣服，黑色为底，两侧的衣领一边是银色一边是黑色，再往里衬衣是浅灰色，领带则是黑色条纹与浅灰色块交织的格子图案。
很好看，但这些都不是主要问题，重点在于，西装面料镶满了粒钻。
灯光下，间隔距离相同的每粒钻石看在简希眼中，都在向外四射光芒。
简直晃瞎了她的眼！
这……走红毯摄像师能拍出正常的照片吗？不闪得每张图片都是曝光？
不，拍照是其次，还可以调节，关键是这样是不是太……富贵了？
简希感觉自己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喃喃自语：“真是最贵的。”
程昱清听到声音渐渐回过神来：“那可不，真是最贵的！”他将衣服交给店员，眼睛黏在简希身上：“你腰原来这么细，摸着倒是没感觉出来，好看，真好看。”
还有人呢，讲什么浑话，简希咬牙切齿脸上一阵烧，没敢看向店员姑娘，她走出来在房间内站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稍微发怔，酒红色的西装像是比量着她的身材订做，每一寸衣料都恰到好处，她身姿挺拔，细窄的领子与微拢的腰部剪裁，显得人身材修长。
颜色显年轻，适合她少年感的脸庞，格子条纹的领结带着一股俏皮。
这才是真正传承西方贵族精神的西装，不像是去参加典礼，像是去参加名流晚宴。
衣服穿在她身上感觉一下金贵起来，她有点舍不得穿着这身去参加典礼了。
“多少钱？”她是真喜欢这件西装。
“买东西哪有问价格的，俗不俗。”程二少财大气粗。
买东西不就得问价格吗？她跟首富之子果然不再同一世界，甚至连店员姐姐也笑而不语没有道出价格，仿佛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唉，这群人，简希转过身将关注点回到那件仍旧闪她眼睛的西装：“你真打算穿这件去？作为一个没有奖甚至连作品都没有只是去蹭一下曝光度的新人来说，有点太招摇了。”
“已经一个奖都没有了，不穿得夺目点，谁记得你啊？记者通告都没有可写的点。虽然我们一个奖也没有，但是气场和派头不能输，不然灰溜溜地去一趟做什么？”程昱清不再理会她，接过衣服走进了另一个隔间，店员也将怀里抱着的鞋盒从程昱清帘布下推进去，出了门。
简希：……
她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对方与他的初始角度不同，在程昱清看来，去他的谦逊和低调，他不怕得罪人，更不怕别人被抢了风头给他穿小鞋找他麻烦。
他就算跟螃蟹似的，四肢伸开横着走，这娱乐圈都没敢跟他对着干的人。
她转头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留恋地看了一会儿，回到自己的隔间开始脱衣服，出去看看价格，就眼前店面的装修以及程启宾说自己喜欢这句话，她估计自己也是负担不起，询问价格只是存在侥幸的心理。
但可以先一放，回头等拿到了分成收入就有钱了。
简希刚脱下裤子就听到程昱清的不耐烦声：“这怎么系，简希……”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简希只来得及把裤子挡在自己腰下，下一秒程昱清的大头从门帘里探了进来，他低头伸手捣鼓着领带：“你帮帮我，这怎么弄的？”
他彻底放弃，看向简希，却在一瞬间愣住。
简希咬紧牙关不安地缩了缩毫无遮挡的腿：“出去！”
然而那呆子却不要脸地从头看到脚，视线从上滑到下，还品评一番：“你的腿真白，不常晒太阳吧，我就知道H国小白脸都……”
“啪”领结丢在了他脑袋上，挂在了头上。
程昱清愣了一下，摘掉领结丢在一旁立柜上：“干吗？这么凶，夸你白还不高兴，那我夸你长得黑？多昧着良心。”
简希忍无可忍，双手捂住西装裤：“等我换好衣服出去再帮你，先让我穿好裤子，这样讲话你不觉得很尴尬吗！”
“我尴尬什么？要尴尬也是你尴尬。”程昱清看着她侧过去的脸，“我知道了，你害羞了。”
被道出实情，简希转过头怒目而视，开始抽西装裤上的裤腰带，不给他点教训是不会缩回这颗大脑袋了！
“别别，你看你，又抽人！你这么抗拒我，到时候怎么拍戏！关键的我又有什么都没看见，你又不是没穿过短裤拍写真，那时候露得更多，还光着胳膊呢，老封建。”
最后三个字念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清楚地进入了简希的耳朵。
看来不解决完他不会走了，她放下腰带：“只有一个要求？”
“你帮我系完我就走。”程昱清整个人挤了进来，把头探向她。
“二十四岁，连领带都不会系？都要别人伺候？”简希嘴下毒舌，手上灵巧地将死结打开，手指翻转，寻思赶紧解决完让这尊大神离开。
“你说的，我都是自己穿衣服的，只是领带她们会帮我打好结，我自己套上就行了，我记得家里女仆手可巧了，会各种样式，每条都不带重样的。”
真是被伺候的命，简希气到没脾气，可越是生气，动作越快，就越出错，她给系错了。
“你行不行啊，不会系我让外面的美女系。”程昱清想低头看，一下跟简希撞到了脑袋。
“闭嘴，我平时只给自己系，跟你方向不同。”简希反感地偏开头。
不料程昱清又跟她碰了下，她继续回避，程昱清就继续故意撞上来，有点试探性质，跟撞着玩似的，直直把她逼得紧贴在了帘布上，腰侧弯到了极限。
“你多大？”简希眯起眼睛，危险地扫射过去，两个人近距离对上了视线。
“你当我三岁就不会那么气了。”程昱清眨了眨眼睛，一副仔细打量她的模样，“我发现，你的眼睛是棕色的，你是不是有外国血统？”
说话期间热息喷洒在简希面部，让她再次偏了偏身，不想身体失去了平衡，另一侧的腿翘了起来，眼看要失去平衡从皮质沙发凳边缘摔下。
几乎一瞬间程昱清扶住了她，一手按住她翘起的腿，一手扶住她的肩膀。
火热的手掌紧紧握在她的腿上，几乎可以感触到掌心的薄茧，更要命的是，为了让简希坐稳，他还无意识扶着她的腿向沙发凳里面拽了下。
从未有人碰过的腿被人这样摩丨挲，简希下意识收紧双丨腿。
“你的腿怎么也这么滑……又来！”
简希忍无可忍挥出去的手被程昱清另一只手握住，只能干瞪眼，奈何她坐着，另一只手只能紧紧按住挡在腰下的衣服，战斗力下降百分之九十。
她轻轻松了送被握的手，趁程昱清松动，双手握住他的领带，狠狠一扯。
“咳！”领带猛地收紧卡住程昱清的脖子，他这才松手，调整松紧。
“我系好了，你看够了吗？”
“看够，不，我又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跟……”程昱清猛然想起什么，一声不吭立马跑出了帘布。
奇怪的家伙，等简希换好衣服才有了一丝安全感，她将西装挂好，拎在手中拉开试衣间，不想店员正怀抱一个长条盒子正往里进。
对方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您将西装交给我吧，我帮你包起来。”
这是要给她带走？
看出她的疑惑，店员微微一笑：“您的同伴已经帮您缴费了，连带着他的那一件一起。”
不容人拒绝，也无法拒绝扫人面子，简希任眼前的姑娘从自己手中抽走衣服，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内心升起一股别样的感觉，这种感受从来没有过。
第一次有人帮她付款，送她昂贵的礼物。
就在一个转身的时间，喜欢心动的东西就真的属于了她，让她不必带着失落与遗憾的心情离开这里，让她继续享有店员尊敬的眼神。
程昱清像是不需要任何思考，就习惯性地做了件对他来说顺手的小事。
他没有感觉到什么，但她，却好像整个人都什么被填充满。
简希快速眨了眨眼睛：“这件衣服多少钱？”
店员从手中盒子内侧面一个暗袋取出一系列品牌简介、会员卡、护养手册……以及发票。
简希把发票还给她，记下这个数字。
贵，死贵，程启宾推荐的店，很符合他的地位。
“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店员姑娘眨眨眼睛，“你觉得呢？”
刚才感动的气氛一下跑光，简希好笑地看着她，这儿不但售卖衣服，还带撮合姻缘的吗？
“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真有默契，他刚才刚问过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黛西，很高兴认识你们。这里交给我吧，你可以去看看他，那件衣服真的是为他而做。”
简希走出试衣间，从长长的屋子走过，远远就看到了那道身影。
刚进门展示布料与色调的地方有相对的两副壁镜，程昱清正站在那儿看镜中的自己。
简希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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