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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茶哽在喉头,郁歌也突然不知该如何下咽,她还是被蒙在鼓里,而事实,自己也不知该不该说出口了,苦笑着饮下茶水,“妹妹慈心,然而事情已经过了,却也该丢开手,佛家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道伦常,本该是这样的。”
“是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陛下眼看着就要回京,韦妃的报应就该到了!”辛夷单纯的以为,郁歌想的是未来之事,却不知,她指的是过去,烛火摇曳,伴着这暗沉的气氛,郁歌并不答话,许久,才笑道“妹妹留我说话,我如今心满意足的用了茶点,也该好好的叙话了。”
辛夷挥手叫众人退下,“韦妃虽然罪大恶极,可是毕竟家世军工摆在那里,更何况韦家军马还在前线效命,陛下便是再生气,恐怕也会留着她的性命,如何处置韦妃,我们不得不想些法子了。”
“法子?”郁歌冷笑一声,“有什么法子可想?她如今脱簪待罪自己幽闭在溪风殿,连陛下信中都说要善待,一应物品份例依旧,可见是不会重罚的,你我费心有何用?”
“可是这样便宜了她,我实在不甘心!”扶手被辛夷拍的山响,提及她,辛夷无法不恨之入骨,从前的桩桩件件,这个女人都活该千刀万剐,可是为什么还要叫她活下去!她活着一天,自己的眼前心中都不得一刻安生。
“我同妹妹一样不甘心,可是眼下只能瞧着她这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我还身在曹营呢。”郁歌浅笑,“不过,杀不了她,却也该断她的后路不是?”
“姐姐已经有了主意了吗?”辛夷诧异,“不妨说来听听。”
“姐姐虽然有了主意,可是此事,却要由妹妹相助。”郁歌看着辛夷,“后宫的女子,唯一的后路是什么,妹妹不会不清楚吧!”
“你是说……皇子!”辛夷心中豁然开朗,这样恶毒妇人怎样配抚养皇子?更何况,还是洛偃寄以厚望的孩子,趁着此刻,将这个孩子从她手中抢走,无疑是最合适的时机,而且最名正言顺,而皇子最合适的养母,此刻,也唯有郁歌了。
“后宫的女子,没了孩子,终究是没了后路,韦家一朝失事,我们随时可以把她踩在脚下,折磨凌辱岂不是比杀了她还要爽快!”郁歌冷笑,起身离席,“这时候我也该去看看她,将陛下回宫的消息告知她,顺便旁敲侧击一番,要她自己把孩子交出来,也省我们好多事。”
“去吧,这时候,只有你最合适去了,旁人她定是不见的。”
“旁人?”郁歌眼角闪过鄙夷,“从前有穆美人去,如今她杀了自己的妹妹,穆霏微便是还想巴结,为了六宫众人的口舌,也不敢去了吧!”
“终究是自己的妹妹,穆美人她,心里意难平也是常事。”辛夷苦笑,起身收拾衣裳,“提到她,我还真是想去看看,我去霏微那边看看,往后扳倒韦妃,她或许还能出力呢。”
郁歌含笑出门去,辛夷才要起身出门,旻净却已经跪倒在门前,“娘娘,奴婢有事要禀,还请娘娘一听。”
“有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说吗?”辛夷招手叫旻净起身,“替本宫更衣,往穆美人那里去一趟吧。”
“娘娘,奴婢所言之事同穆美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还请娘娘一听。”旻净再拜,辛夷无法,只好叫她进来,“有什么事,便讲吧。”
“贞嫔娘娘,并非是溺亡,而是被人在水中生生掐死。”旻净说的斩钉截铁,“而这人,便是穆美人。”
“你说什么?”辛夷这一惊非小,“没有证据,你不许乱说,她可是蓓蓓的姐姐!”
“奴婢从前不提,便是因为事发突然,证据实在难以保留,而如今要说,是担心娘娘为其所害。”旻净从怀中取出包裹打开,是一枝珐琅护甲,“这是在贞嫔娘娘的衣衫后颈处发现的,未央宫宫女言说不是贞嫔之物,而奴婢那日,在贞嫔的脖颈间发现了乌紫,而且贞嫔娘娘的口鼻无污物,想来不是溺水,而能在水下将贞嫔娘娘掐死的,便一定是入水之人,而那日入水的女子中,唯有穆美人一人,会佩着护甲吧?”
“所以,蓓蓓,不是为韦妃所害?是死在了霏微的手中?”辛夷心中一沉,脑中浮现的,便是自己才入宫时,被一双手掌推入水中,那一日,霏微的狞笑仿佛就在眼前,穆霏微,果然是她!
“姐姐,姐姐,你慢些走。”才出宫门,任美人心里气难平,冷着脸匆匆就要离开,许美人忙着紧走几步拦下,“姐姐难道是还生妹妹的气?”
“我哪里敢啊!”任美人鼻孔朝天满脸都是鄙夷,“许妹妹应了修仪娘娘未央宫点烛火的差事,我总得去办好不是?”
“姐姐这话,就是怪罪妹妹了!”许美人满脸的委屈,“难不成我们姐妹身在屋檐下,不顺着她,还要当着众人的面争执不成?”
“不过是得了协理六宫的半点权利罢了,也不过是凭着她会生罢了!不过是那张脸长得狐媚罢了!还真的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便是和她撕破脸又能怎么样?你我还怕她不成?”任美人一把拂开许美人的手,“你要是怕她,你就顺着她好了,我可是不会忍了这口气的。”
“姐姐——”许美人无奈,听着她这大嗓门不知要招来多少注目,忙的把她拉到一旁,低声耳语道,“论出生,她在这宫里给人提鞋都不配!便是些宫女身份也比她高贵的多,论家族的势力,她又算的了什么?不就是有个做太医的哥哥,没权没势的,咱们想对付她,什么时候不可以呢?但是眼下的情形是,她是唯一诞育了皇子的妃子,虽然说韦妃娘娘才是如今后宫的主子,可是眼下大权不是落在她手里么?韦妃娘娘做了错事,也是难回转的,眼看着日后这六宫之中就是她耀武扬威了,若是论起宠爱,如今宫里,怕是谁也比不过她了,陛下的心思难猜,可是哪一日能想到你我呢?姐姐怎么还拿鸡蛋往石头上磕呢?”
“这……”任美人虽然不屑,可是仔细想来,却是这个道理,只好恨恨的往宫门望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关系,我先忍了这一时。”
“这便对了!”许美人笑着同她挽手而行,“点个烛火有什么了不起,多叫些丫头跟着也就是了。咱们才懒得同她计较。”
有了这样的安慰同劝解,任美人终于知道了要忍耐,坦然的去面对未央宫的普天白缦,虽然她史贵人惨死,可是终究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不是?冤有头债有主,便是寻仇,也不该在她们姐妹身上才对。
洛偃回宫的日子,是在一个雨天,连绵十里的阴云,几乎是压倒在华盖之上,将这颓唐负伤的君主笼罩在一团昏暗中,地上的众人无法看清他的神色,只能记得,他一直抚着胸口,定格成一座雕塑。
辛夷是顺安门里唯一迎候的宫妃,执掌六宫的她,代行皇后礼,此生,她仅有这一次,以一个正妻的身份站在他面前,细雨中,她亭亭而立,霓裳及地,珠玉无双,美得不可方物。
“臣妾修仪苏氏,见过陛下,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辛夷躬身跪倒,石砖上的雨水浸湿衣裳,辛夷禁不住打个冷颤,冷,真是冷。
“起来吧!”隔着珠帘,洛偃轻哼,也全无从前的精神。
“臣妾谢陛下。”辛夷扶着旻净的手起身,却见着宫轿似乎没有向前而去的意思,“众位姐妹尚在宝华门内等候,陛下不要见吗?”
“陛下龙体欠安,应当静养,便不去见礼了。”徐福朗声道,“修仪娘娘也请回吧。”
“即是如此,臣妾告退。”修仪福身,便要离去,却被轿内伸出的手挽住胳臂,“你陪着朕吧。”
那双手,骨骼分明,阴白可怕,冰冷感觉,不下方才跪倒的石砖,仿佛整个人,都是从地狱归来,辛夷心惊,垂目拜过,“臣妾遵旨。”
所谓的陪伴,便是守在肱景殿的外殿里,看着朝臣太医出出进进,里面的情形,一无所知,龙涎香的味道冲鼻,叫辛夷昏昏沉沉,听着屋檐滴水,更漏流转,伴着那盏孤灯,看着那些苍白无望的太医,辛夷甚至想过,也许下一刻,丧钟就会敲响,自己的仇恨,是不是,真的一笔勾销?
“娘娘,娘娘!”徐福悄然行在她身边,“陛下叫奴才请娘娘进去。”
“陛下可是好些了?”已是三更,辛夷终于清明了些。
“回京一路,陛下日里坚持着,可是每晚都是这般,昏昏沉沉,未见好转,娘娘还是自己进去看吧!”徐福默默退下,越过跪候的人群,辛夷只觉得,每一步犹如千钧,她突然这样怕见他,或者,只是害怕他的温柔,害怕他突然的痴心,会摧毁自己的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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