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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君勿忘我
“西月,今晚弹一首长相守吧。”他收回目光,落在身前的几只杯子上,摸索着去拿第三只,却听到台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爷,琴断了,不如让小女子给您清唱一首勿忘我吧。”
酒杯一晃,那一滴价值千金的醉心溅在手心里,冰凉似雪。他长叹了一口气,所谓醉心酒,一杯酔情,二杯酔心。他这才两杯,就真的已经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她的声音。一月相思,果真是一月相思。
“勿忘我?!”半晌回过神来,他低头念着这个名字,然后仰起头将第三杯酒喝下。
我将思念托于浪潮卷给你
月夜是我永无止境的泪水
用我的泪滋润你的心
海角天涯请千万莫忘记
当你归来请告诉我你仍爱我
物换星移此情永不移
用这份爱安慰我心怀
天长地久不再叫我落寞
勿忘我
勿忘我
愿那花开花落
勿忘我
别叫我
盼到白首
勿忘我别让我
等过花开花落
勿忘我别叫我
黑发变白发
没有任何配乐,然而女子的声音干净而清澈,曲子婉转而悲戚,唱腔湿湿润润,犹如此时江南的雨,悄然落进人的心里,惆怅而凄迷。
那一声声“勿忘我”,犹如一把带刺的针深深地刺入心头,一点点挑开伤口,将最不为人知的秘密揭开。
眼前一片模糊,似乎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用质问的口气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时,他离她很近,雨从她身后落下,他却没有看她,不仅仅是因为看不到,更是因为不敢看。
歌声戛然而止,台上的红衣女子仍旧坐在远处,凝望着这里。
“王爷,小女子已经唱完了。”那女子轻声说道,干净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哽咽,“要不,小女子再为王爷唱最后一曲,可好?”说罢,她似乎站了起来,依旧是一片模糊的红。
“好。”他点头,伸手想从那小几上拿第四只酒杯,便听到对方轻轻唱道:
告诉我啊我的爱人在何方
一把绢伞遗落断桥旁
告诉我啊我的爱人在何方
他霍然抬起头,盯着正慢慢走过来的女子,清美的脸上有一种绝望和莫大的悲恸,醉心的酡红早就在那一声我的爱人在何方中,变成了如宣纸一样的惨白。
薄唇轻轻开启,他睁大眼睛,试图透着那一层雾气看清眼前的红衣女子,突然很想看清,她到底是谁?然而,他的眼睛终究还是看不清,即便那人正唱着歌朝自己走来,她的脸却始终是藏在雨雾中。
雾里水里荷花暗香
雨水啊
雨水啊你告诉我
一千年前失散的爱人啊
坠入轻烟飘在湖上
我要再寻他一千年啊
我的爱人你可等着
揽月楼大厅的舞台上,艳妆的女子舞动着水袖,身形轻若扶柳,笑颜如花,歌声如莺。而台下,看客们搂着妖艳穿着暴露的女子纵声大笑。没有人听到楼上传来的悲戚歌声。
唯有一个人。
雨水在他头顶上空停止,银发如歌,不沾纤尘,白袍上的曼珠沙华酴醾盛开,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揽月楼的上空。那双妖邪的金色瞳孔顿时一沉,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玉笛,心如刀绞。当他听到寻他一千年时,心里顿时像被人狠狠地剐了一刀,一种难言的痛苦从胸口涌出,到了唇边,化成了凄美而残忍的冷笑。
他独自守候了一千年,承受着一千年别人无法忍受的寂寞等她归来。然而此时,她竟然在另一个人的面前对他唱着“我的爱人在何方。”
更讽刺的是,今晚是他安排了这一切。
汮兮,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泱未然怔怔地坐在原处,湛蓝色的眸子甚至没有焦距。对方的歌声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凝噎,那一抹娇艳的红慢慢朝自己走来,然后蹲在身前,将他看不到的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里,同时握紧了他冰凉的手指。
“王爷,您的酒在这里。”女子小声说道。
“你……是谁?”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哆嗦,甚至明知道对方握着自己,却没有躲开,“西月,从来不会唤我为王爷。”
身前的女子没有说话,低下了头像是在想着什么,那紧握着自己的手,竟然也如同他一样在发抖。
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告诉自己……因为羽见说,她明明已经走了。
“我叫路乐乐。”终于,沉默了半晌,身前的女子慢慢抬起头来,用缓慢而清晰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着自己的名字,“王爷,小女子叫路乐乐。”
手里的杯子再也握不住,身体的血液顿时凝住,脑中出现了片刻的空白,酒杯从他的手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破碎声。
与此同时,有温热的液体掉在他手背上,模糊的视线中,他注意到她的双肩在轻颤。
“王爷,您可记住了,小女子叫路乐乐。”她又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好,本王记住了。”他点点头,然后抽回手,却发现她紧抓着自己不放。
脸上恢复了先前的冰凉,湛蓝色眼底先前翻卷的悲伤瞬间凝结成冰,没有一丝情绪涌动,他抿了抿唇,冷漠地看向别处。抬起另外一手,摸索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既然本王记下了姑娘的名字,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烦请姑娘退下吧。”
路乐乐惊愕地看着他脸上冰凉而陌生的神情,看着他甩开自己的手,咬了咬唇,将腥咸都吞了下去,告诉自己:路乐乐,你说要亲口告诉他你的名字,如今你做到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不要忘记了,小鸡还在等你。
深吸了一口气,她拿起两只酒杯,一只递给了他,笑道:“王爷,听说这醉心酒一滴值千金,小女子今晚献唱两曲,可否获赠一只交杯酒,以示封赏?”
泱未然啊,你我夫妻一场,可知道,我们未曾喝过交杯酒。
“好。”他眼眸一闪,垂下睫毛,轻轻地点了点头,将手举起来,挽住了她。
淡淡的墨香胜过这美味的酒,她亦闭上眼睛,贴着他的脸,仰头将酒杯里的醉心伴着泪水喝下。
酒入喉,竟然又苦又涩。而到了心头,又犹如硫酸,慢慢将她的希望腐蚀。
“这酒,果然是好酒。”她放下杯子,起身叹息道:“一滴值千金,醉心又伤心。”
“路小姐,酒喝完了。”他放下杯子,轻声提醒道。
她亦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房门口,伸手推开了房门。
外面歌声笑语,和这里面竟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人笑,亦有人哭。
而她该是哪一种?带着一个不可言表,明知道是谎言的结局离开吗?小鸡说了,既然是了断,那就要断得干净,情丝亦断。
跨出去的脚停在空中,扶着门框,她回头看着琉璃灯下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仿佛看到了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
“泱未然,一月相思其实并不是如羽见说的那样,中毒之人会慢慢失去现在的记忆,忘记近来身边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毒素的扩展,记忆会停留在小时候,最后脑中犹如婴幼儿般空白——啃噬人的大脑,让人退变成幼儿的那种毒药不叫一月相思,而叫七星海棠。”她凝望着他,表情突然很淡然,“所谓的一月相思,是在人生命的最后一个月,会忘记除了爱人以外的其他事物。这一个月里,随着毒素的入侵,中毒之人只会越来越思念自己深爱的人,那些过去美好的片段甚至是以前忘记了的都会重新记起来,犹如皮影戏一样重复在脑中,让人根本无法忘记。这就是一月相思得名的由来,正是因为思恋得深,所以越面临死亡,人就越是绝望。”
“王爷,您中的是一月相思。”她突然停顿了一下,手用力地扶住门闩,像是不让自己倒下,“所以,您并没有忘记你喜欢的人,也更没有忘记我!”
“所以,王爷,你知道我是谁!就算你看不到我的脸,但是我的声音你不会听错,因为关于这个身体的一切都会在你脑海里反复出现。”
他抬起头,看向她,嘴角有一丝苦涩。终究还是瞒不过她啊……可是,既然知道了药的真相又如何,他亦不能心软,不能让她对他有一丝希望。
他长叹一口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以示默认。
“而王爷您,刚才听到我的名字却没有丝毫的诧异之色,此时,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你当初要丢下我,为何可以如此冷漠地将我弃于危险中,为何视我不见。因为,你已经知道,我不是花葬礼,而是路乐乐。”
其实这个问题,也是在今天下午去给小鸡拿药,碰到一个西域郎中才得知的。
他不是丢下了花葬礼,而是丢下了她路乐乐。所以,他宁肯找到一个陌生女子,将她视为花葬礼也不愿看到她。
“既然你知道了,又何必再问我。”他低声说道,语气中有一丝嘲弄之意。
“那王爷你是何时发现我不是花葬礼的?”她突然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王爷,你应该是在出了京城之后发现的吧?因为你是在那个时候丢下我的。”在之前,他甚至甘愿为救她而喝下毒酒,不,是为了花葬礼。“如果你是想确认自己的想法,那本王不妨告诉你。你猜对了。”他唇边漾开一抹笑容,明媚而残忍。
既然恨,既然绝望,那就要透彻。
“那王爷,你当时独自丢下我,是因为我是路乐乐,还是因为你恨我?”
“这个问题你倒是问对了。”他起身,慢慢走近她,那双蓝色的眸子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温柔和深情,尽是愤怒和仇恨,他突然一把拧住她的衣服,“本王丢下你,不是因为你是路乐乐,而是因为本王真的非常讨厌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我不管你是谁,然而你凭什么要霸占礼儿的身体,到了我身边,还将自己伪装得如此之好,得到了属于她的一切,她的身体,她的幸福,还有我对她的爱。而你,竟然痴心妄想要与我白头偕老,甚至,还想跟本王生孩子。”
“你说,你配吗?你凭什么要如此贪得无厌?你凭什么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属于她的一切?礼儿又是做错了什么,被你们生生逼死,将我们阴阳相隔!”他的手格外用力,衣服几乎要勒得她喘不过气来,“若不是你,我们早已经相守在一起,若不是你,我就不会有负于她。你知道吗?我是为她而来,为她才回到大泱……”
“我也想欺骗自己,可是我做不到。我看到你笑得明媚如花,我就回想起这些笑容本该就是属于礼儿的。”说着,他突然松开她,将她一把甩开,自己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特别是谈到孩子的时候,你知道我多厌恶你吗?难道你就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咳咳咳……”乌黑的血从嘴角溢出,他又踉跄着后退一步,小榻旁边从头到尾都坐着的女子终于站了起来,慢慢地将泱未然扶住,之前空洞的眼神突然恢复了神色,淡淡地看向路乐乐。半晌,才仰起头看向泱未然,那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然而她眼瞳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熙然哥哥……”那女子柔声唤道,擦去了泱未然唇角的血痕。
“礼儿。”泱未然猛地将身前的女子揽在怀里,埋在她肩上的脸有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犹如在夜色中走丢的孩子。
路乐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脸色茫然,那双眼眸亦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嘴角倒是有一丝苦嘲。
其实泱未然说的对,她是路乐乐,她不是花葬礼。所以,她凭什么要求这么多,凭什么跑到这里来纠缠别人,质问为何丢下她。
相比起花葬礼,她路乐乐的确算不了什么。虽然她来之前花葬礼已经死了,然而上次去皇宫她已经猜到了花葬礼是因为泱未然而被泱莫辰折磨死的。
他们两人的十年之约,她路乐乐竟然来插一脚,这个本来就是她的不对。
是的,她路乐乐太贪婪了,竟然妄想在泱未然身上得到属于花葬礼的一切,甚至想为他留下血脉。
路乐乐,泱未然不是属于你的。其实这个问题很早她就知道了,然而有些东西就是控制不了,心里像有一只虫子,一旦涉及泱未然,就会让她失去理智。
有时候回想,依照她的个性,是全然不会插足这一场不属于她的爱情的。事情背道而驰地发展,她从未想过会爱上泱未然,可就是偏偏爱上了他。
“对不起。”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两个相拥的人,已经无心追究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她没有资格。
“打扰了。”路乐乐深深鞠躬,眼眶干涩,胸口只能用一片钝痛形容了——失恋是很正常的事情,此时,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小强精神似乎突然回来了,支撑着她尽量做到潇洒地转身,然后推开门,再跨步走出去。
门在身后合上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刚才那一杯醉心的原因,她觉得胸口除了那钝痛,还有腥咸的东西在翻涌,身子往前一倾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几乎是半跪着跌在地上。
看到自己这个狼狈的样子,她摇头苦笑,连日受伤只为了等候泱未然给她一个所谓的可笑的原因,她还没有来得及给自己看看到底伤成什么德性,却不想一杯醉心,竟然让她急火攻心。
“天,我被失恋整吐血了!”
与此同时,那酒的后劲也发挥了作用。果真是一滴值千金,她觉得有些晕晕沉沉,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渍,扶着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眯着眼睛看下去,刚好看到大厅舞台上,妖艳的女子成排地舞动着水袖,雪白的腰肢晃得她眼花,还有几个女子唱着歌,曲调听起来倒有些像是佳人曲。
她笑了笑,然后一边跟着那调子哼唱了起来,一边朝楼下走去。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再难得
她沿着楼梯走下去,不时有女子摆出欲拒还迎的姿态踩着莲花步子跑上来,然后对着身后喝得醉醺醺、一身铜臭味的男子娇滴滴地招招手,男人就失了魂地跟上,相拥在一起。
放眼一看都是用金钱交换的风花雪月,她得到属于她的,她也满足他需要的——这始终不牵扯到爱情,没有伤痛,还是互利关系。
那一刻,她也期望自己是一个没有情的人,至少活的不会这么累。看着男子抱着女子走上楼,她眯着眼睛笑了笑,回身脚下一歪,险些从那楼梯上滚下去,幸而有人突然从身后一把拉住了她。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在下怎么没有在揽月楼见过你呢?”
路乐乐站稳了身子,然后一把甩开拉着自己的人,瞪着眼睛,发现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正拿着酒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男子朝后退了一步,站在光线较暗的地方,路乐乐发现男子的头发是淡淡的红色,就连那双眼瞳都是酒红色,犹如上好的红酒——然而这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着实让她不舒服。
“谢谢。”路乐乐睨了他一眼,转身继续下楼。却不想又被那男人一把拖回来,弯着那双酒红色的眸子笑嘻嘻道:“姑娘急着要去哪里?刚才若不是在下,姑娘你就滚下去了。”
路乐乐冷哼一下,虽然有些头晕,但是自己也不至于滚下去吧。
“放手!”她咬牙,“今天本姑娘心情不好,不要惹我。”
“哎呀,姑娘心情不好?那在下可有一手逗姑娘开心的本事了。”说着,他眼眸闪了闪,拉住路乐乐往后退了一步,在暗处,路乐乐发现他那张脸竟然变了——变成了可恨的姬魅夜,正笑嘻嘻色迷迷地看着她。
路乐乐一咬牙,想也没有想,抡起拳头就朝姬魅夜那张脸狠狠地砸了过去——当初要不是这个变态,她指不定现在就跑到了什么地方逍遥自在,不至于被泱未然给抓回去,然后沦落成这样。
好吧她承认有一天她很无聊,就把自己遇到的几个怪人都给列出来,当然姬魅夜就排行第一,因为第一讨厌。遇到他从来没有好事,然后是恶心的君上,然后是神经质的泱莫辰,还有成天想着放她血的珈蓝……不,现在,泱未然也被列入此类。
那拳头来的格外突兀,一脸媚笑看着她的男子显然没有料到,来不及躲开,就生生地挨了下去,痛得他当即哼了一声,一张脸都痛苦地皱了起来,同时也恢复了那酒红色的头发。看着男子痛得直不起腰,路乐乐心里一阵痛快,掏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他,眯眼笑道:“你果真有逗人开心的本事,要不,再变一张脸给本姑娘看看。”
“你下手真够狠的。”男子哼了一声,又笑眯眯地俯身凑上来,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道:“姑娘想要在下变一张谁的脸?”依稀间,路乐乐眉头一皱,捏着鼻子,睨了一眼酒杯,“你这是什么酒?味道怎么这么怪?”
“这不是怪,这是很怪。”男子笑了笑,然后又晃动杯子,路乐乐的头就跟着那杯子移动了起来,眼神也涣散了。
“你给我下迷药?”路乐乐猛地醒过来,抬手又是一拳,然而出拳无力,竟然被他给躲开,还顺势被他搂在了怀里,身体顿时绵软无力。
“嗯,早听说你能一眼辨毒酒,知道你不喝,所以,我用了这个。”说罢,男子从身后拿出一张白色的方巾,在她眼前又是一晃——脂粉味道当即弥漫开来。
原来,刚才在那个青楼女子从她身边上楼的时候,就给她下了药。
“啧啧,估计鬼姬那傻子死也料不到,本尊会在他眼皮底下把你带走。不过也是,他本来就是瞎子。”他得意地笑了笑,抱着路乐乐走到拐角,然后推开暗门,进入了一个包厢。
“你是君上?”路乐乐听到他说本尊,身体一阵哆嗦,然而全身疲惫无力,大脑里一片空白,甚至,她竟觉得身体灼热。
真是背到家了,她失恋了,竟还遇到了第二讨厌的——君上。
“乐乐啊,看来你还是日日想着本尊的嘛,一下就听出了本尊的声音。”君上笑了笑,将路乐乐放在榻上,就要欺压而上。
“我呸,谁日夜想着你了。”她吐了口水,怒骂道,脸上因为身体的灼热而变得通红,额头渗出了隐隐的汗水,“我见过自恋的人,却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自恋到恶心的人。快给……”
“乐乐,本尊可真是喜欢你。你骂起人来,都这么特别,不愧是本尊看上的宠姬。”
双腿一阵哆嗦发软,路乐乐的身体已经完全绵软无力,甚至周围的东西都在晃动变换,她颤着声音道:“姬你个头,你给我下的媚药?”
“我给你解药,你会从我?”他眨了眨酒瞳,笑得有些无邪,“咦,想起来了,刚才你是不是要我给你变脸?你要变谁的脸?”
路乐乐知道自己推不开他,就下意识地蜷曲着身体,试图将怀里的银针拿出来,谁料手却摸了个空。
“乐乐,你是在找这个?”君上笑着将银针丢到桌子上,然后将路乐乐扳正,“你可别想在本尊面前耍小把戏啊。刚才你是不是见了泱未然?据说他把你给甩了……”
眼前酒色的瞳孔慢慢变成了湛蓝,犹如雨后明镜的天空,也如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自己绯红的脸和迷离的双眼。
那一刻,她慢慢地停下了挣扎,望着自己头顶那张不真实的脸,喉咙一阵干涩的疼痛,身体像是被人抽空,周围的东西变得不真实起来。
“未然。”握成的拳头慢慢松开,她的手覆盖住他的脸,半眯着双眼,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我不该打扰你们,我不该贪婪地想要得到属于礼儿的东西。放心……我一定会将花葬礼为你带回来。”泪水从眼眶中滚落,她凝噎,“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让她回到你身边。”
话一出,一口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她无力地松开手,放在自己的胸膛,揪扯着那一股莫名的欲火,不敢再看不属于自己的人,唯有将自己缩成一团来减少痛苦。
然而头上的人,却突然不肯放开她了,反而将她抱在怀里,将她衣衫一件件褪去,她睁开迷离的双眼,对上那双深切望着自己的蓝色眸子,心瞬间抽痛。
想要阻止,可是,皮肤袒露在湿润的空气中,却是别样的愉悦,和一种溺毙的错觉,手下意识地攀附着他的肩膀……
“未然……”
“他估计已经被鬼姬给杀了。”头上的人笑吟吟地说道。
她赫然一惊,看见那张贴着自己的人身体突然腾空而起,随即看到一缕银发从眼前飘过,发尾冰凉的丝质扫过自己的脸,有些不真实。
“君上你活腻了吗?”一个愤怒而充满杀意的声音从头上传来,随即有冰冷的手摁住了她的脉搏,“你竟然敢对她下药?”
那人的身体格外冰冷,她身体在焚烧,犹如烈焰之火,热得她难以呼吸。下意识地贴近了那个人,将身子埋在他怀里,手也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衫。
“乐乐……”耳边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小鸡少爷,柔软得像上好的糯米,极具磁性。路乐乐下意识地睁开眼,迷离的视线中看到缕缕银丝拂过自己的脸庞,随即是美人清晰的薄唇,直挺的线条,异常漂亮的鼻翼,再上面则是一双沾着点点星光的金色瞳孔,密长微卷的睫毛微微垂下,真是……真是好看的脸啊。
滚烫的手心捧着他的脸,她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觉得手心真是舒服。
而那薄薄的唇是那样水灵好看,手指轻轻放上去,冰凉又柔软,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乐乐。”鬼姬殿下看着怀里的女子脸色绯红,那双大眼睛迷离地看向自己,让他的心猝然一动,自己原本就白皙得有些透明的皮肤在她的注视下,竟泛起了红晕。
特别是她不停地贴着自己,一边玩弄着自己的唇,一边凑上来的时候,他身体僵直地坐在榻上,不敢轻举妄动。
瓷器般粉色的脸颊在不断放大,她气息吐在自己的脸上,带着少女独有的芬芳和说不出的诱惑,甚至让他有些惊恐和慌乱地半合上眼眸,偷偷地瞄着她即将贴着自己脸的唇。
明明不是第一次这样抱着她,甚至曾经渴求着想要得到,而此时……他竟然在害怕!
手下意识地将怀里滚烫柔软的人抱紧,那是他所熟悉且又贪恋的味道,他开始等待着……
然而——半晌之后,他有些迫不及待地睁开眼,发现她迷离的眼中竟然带着探究和惊叹。
“姐姐,你长得可真是美啊!”她歪着脖子,微微一笑,媚眼如丝却又有一种纯然。
眼底当即浮起一丝愠怒,那一声姐姐,犹如冷水一样将他的激情扑灭,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可惜了这样漂亮的脸。”她放开了他的脸,将手伸向自己的衣服,露出灼热的脖子,叹息道。
“可惜什么?”他身体的冰冷似乎让她的药效散了些,至少,她脱衣服的动作不像刚才那样迫不及待,而且他也点了她几个穴位,不至于让媚药走遍全身,不然,此时她早就血崩而亡了。
“可惜这么好看的脸,竟然像姬魅夜那个变态——猥琐的奸尸癖。”说到这里,她厌烦地瘪了瘪嘴,甚至还嫌弃地推开了他,自己侧身蜷曲起来。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犹如导火线一样点燃了被抑制在胸腔的怒火,姬魅夜一把将身前娇小的女子拧起来,强势地抬起她的下巴,厉声道:“路乐乐,看清本宫是谁?”
真是讨厌的家伙,难道他在她心里就是这样不堪?就因为那一次在客栈强行脱去她衣服,所以就给了他一个奸尸癖的外号?似乎已经警告过她一次,然而这家伙非但不听,竟然在前面加了一个前缀:变态!以小鸡少爷的身份和她朝夕相处,他当然懂得变态是什么意思!不过,今个儿还给他多加了一个形容词——猥琐的!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姬魅夜竟然被人描述成猥琐的变态。
“鬼姬……”她似乎清醒了一下,声音有些哆嗦。
“怎么,看清本宫了,是吧?”他扬起薄唇,妖邪地笑了起来,“如果我没有听错,你刚才是不是说本宫猥琐?”
“那个……那个……误会。”路乐乐有些不明白处境,但总觉得这个不真实而且十分邪魅的笑容让她一阵阵恶寒。似乎,这不像是做梦。
“是吗?”精致的眉一挑,他又笑得纯真了起来,那样子就像一个从不做坏事的小孩子那样乖巧,然而……他的手指突然解开了她身上几个被封住的穴位,“本宫倒要让你看看,是你猥琐,还是我猥琐。”
刹那间,身体里的那些媚药冲破了全身所有的穴位,流向四肢百骸,那片刻仅存的理智也当即被身体的灼热焚烧殆尽,她本能地吞了吞口水,有些慌乱地扯着自己的衣服,然而这个动作根本就不能消除已经完全弥漫全身的药效。
身体犹如被虫蚁啃噬,无力地下坠,她慌张地呼吸,手指触及到冰凉的物什,便急不可待地攀上去,双眼迷离地看着身前那张极其讨厌又诱人的脸。
怎么办?这是路乐乐在黑暗袭来前最后一句理智的话。
“乐乐。”他的底线早就崩溃,勾起她的下颚,轻轻地吻了上她。
黑暗中,五指紧紧相扣,她无法呼吸,身体被牢牢擒住,鲜血淋淋的疼痛让她在混沌中想起了未央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时她和一个人就是这样紧紧相握,这种心跳,这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都是一样,甚至当她疼痛得想要抗拒,他封住她唇的吻,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错觉,还是她中毒太深了?还是又一个无法醒来的梦?
终于到了最深处,她滚烫的身体因为疼痛而僵直,而他也在害怕地颤抖,放开了她红肿的唇,自己也竭力地大口呼吸。忍不住动一下,她又哭着哼了一声,他停下来,对自己有些懊恼,身体明明备受煎熬,然而却又害怕自己的生涩伤了她。
此时,他蓦然回首,千年前,似乎也没有和汮兮如此亲密过,哪怕是牵手,印象中也没有。
到底还是贪婪地动了一下,当即一种前所未有的欢愉在叫嚣,传遍了身体每一个细胞,让他既战栗又兴奋……像是偷得甜食的孩子,没有料到甜品竟然如此美味可口,甚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时,他已经不能再控制自己,扣住她的手,开始索要。
犹如绚烂的礼花在空中爆炸,美丽得过分旖旎。黑暗中,他金色的瞳孔闪着潋滟光芒,细长微卷的睫毛上沾着点点汗珠,她身体不如先前滚烫,却依旧柔软,在他强烈的索取之下,似乎半昏厥过去。
青丝散落,与他的缕缕银丝相互交织。十指紧紧相扣,不曾松开丝毫。身体紧密相贴,感受着彼此的战栗。
心灵和身体不仅仅有难以描述的愉悦,而且那种叫嚣让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这千年来是真实存在的。
他俯身再度吻上了她的唇,脑中早已被那种快乐占有得一片空白,模糊中不由得低喃出声:千年了,你到底还是属于我的。
身体犹如被人分解了几次,然后再慢慢拼凑上似的疼痛,且不说每个关节处,路乐乐觉得自己的皮肤估计都没有完好无缺的地方了。
手指动了动,她有些吃力地睁开眼,依稀还能听到外面的雨声,目光移向厢房玄关处的琉璃灯,她疼得哼了一声——看来,天还没有亮。
明明天都没有亮,为何她就觉得像是做了一个百年长的噩梦。
噩梦中,她看到了姬魅夜那张仍然漂亮而邪气的脸,气质雍容华贵。然而对方却做着一件很不符合他身份和气质的事情——她看到他竟然一手持着一把匕首,另一手还端着一个银盆子,一直在后面追着她跑。
他说路乐乐,本宫不过是要你的鲜血而已。路乐乐,你何时把本宫的汮兮还回来?
这种从精神到身体的疲惫,估计就是这个那家伙给害的。
好冷。路乐乐一阵哆嗦,这明明是七月,虽然连日下着雨,江南朴城按理也应当只是凉爽,可怎么有一种刺骨的冰凉?
伸出酸痛的手打算将里面的被子拉出来,才发现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眨了眨眼睛,路乐乐的意识渐渐清晰,随即看着与自己相扣的纤纤手指——白皙如玉,修长如葱。
咔哒。平和的心跳在看到交织在自己身前的缕缕银丝时,犹如突然被拔掉了电池的闹钟一样,卡在了那里。
这是一个惊人的发现,让路乐乐突然有一种挖个坑将自己埋了的决心——自己正像猫一样,赤裸着身体蜷缩在某人的怀里,而且对方还是……
不敢回头去看从后面搂着自己睡得格外安稳的男子。路乐乐的小强再次跑出来,告诉自己只是噩梦而已,噩梦而已,一定不是姬魅夜。可是,如今她能想到银丝如歌的,并且连手都如此漂亮精致的人,只有他一个。
“乐乐。”身后的人睡梦中轻喃着她的名字,带着一种深切的眷恋。
泱未然如此恨她,就是因为她是路乐乐才将她丢下。他只会深切地唤着礼儿,永远不会有唤路乐乐的这一天。
再也忍受不住,她霍然起身,回头盯着身后的人,果真……
“啊!”尖叫声从厢房里传来,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然而,看到对方赤裸的身体,即便是医学系见裸体如见白菜的路乐乐同学还是发出了九十分贝的高音,“姬魅夜,你这个浑蛋!”
抓起身边的枕头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那张睡得像婴儿一般漂亮的脸蛋终于有了反应,眉头皱起的片刻,那双眼眸睁开了,然而还残留着欲望过后的潋滟光芒,而带着伤痕的薄唇也委屈地噘了起来,茫然地看向她,眼神格外无辜。
“你给我爬起来!”她伸出爪子,想要一把揪住他的衣服,然而,却只是摸到了他光滑白皙的胸膛。
此时,路乐乐发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不仅是他,就连自己都是赤裸的。
而且,对方……对方的身体一如他那张脸一样漂亮得让人嫉妒,让人发狂,皮肤白皙,手感非常好,连每一根线条都是完美的,肩、锁骨、腹……
原来,这位殿下高贵强悍的气质掩盖住了他体内绝色的气息。他是一只绝色受!
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体上,此时路乐乐做了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她吞了一下口水。这个小小的动作自然也没有逃脱对方的注视,片刻的失神后,路乐乐感受到对方眼底温和的笑意,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忙扯过床头凌乱的衣衫一把将自己给裹住,恼羞成怒地扬起手,一巴掌甩了过去,可是力太大,衣服竟然又滑落,她不得已窘迫地收回来护住自己的胸前。
“姬魅夜,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厉声质问,声音在发抖。其实,她大概已经想到做了什么了,两人赤裸相对,相拥而睡,孤男寡女的还能做什么?
“乐乐……”对方那犹如冷刃的目光生生刺来,刺得他眼角发疼,又抬起头看了看,当看到床上那一抹红之后,金色眼底顿时一紧。
昨夜的他果真是发疯了……竟然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他眷恋她,在皇宫时也差点冲破底线,然而她背后的朱砂提醒了他,眼前的女子是路乐乐,她虽然有汮兮的三分魂魄,然而到底还是命定中人的转世,她的血到底还是要被放干。
许久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情了,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记起路乐乐只有三分汮兮的事实。心里突然难过,他坐起身,看向路乐乐,眼瞳里有一种难言的悲哀,还有一丝绝望和矛盾。
“乐乐……”此时的脑中片刻清醒,也因为懊恼和后悔片刻糊涂的他,依旧没有发现一个事实,从头到尾自己喊的都是乐乐。
一千年来,他脑子都保持着高度清醒,目的和行动异常明确。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知为何,时而清醒,时而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状态——难道,真的如君上说的,原来自己是傻子么?
对自己这个反常表现,他此时归咎于脑后的这枚银针,他自然知道,一旦脑部被银针封住,有些东西是会受影响的。
可为何千年都好好的,此时却是混乱不堪了?
看着对方那娇小到处是他痕迹的身体,他想起昨夜自己是多么疯狂——最后不甘地放开她,是因为她已经晕了过去,再加上她身体有伤。
汮兮啊,我到底做了什么?虽然这个讨厌的家伙昨晚很迷人,让他眷恋,可是……姬魅夜认为这一切都和汮兮脱离不了干系。其实,这也是一个事实,很多次都被路乐乐气得想要将她碎尸万段,然而她难得的安静和温柔又会让他想起汮兮。
昨夜发生的事实,让他再次想起花清语的那一席话。他姬魅夜到底还是将对方当成了汮兮,甚至占有了她的身体。
这个算不算是背叛?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长舒了一口气。他还是没有背叛汮兮,没有背叛那个誓言。当年在圣湖他曾起誓,余生只会爱汮兮一人,若是爱上了除她以外的女子,光照出,他身体将变成一堆白骨。
而现在,他的身体没有丝毫变化。因此,他更加坚信,昨晚的一切,都是因为汮兮。他并没有爱上路乐乐,所以,只要等到珈蓝将适合汮兮的身体找到,他现在的担忧和困惑都会迎刃而解。
因此,此时他,完全不用考虑太多。这家伙目前就是属于他姬魅夜的,理所当然。
心情大好,他扬唇霸道地笑了笑,看着眼前气得全身惨白的路乐乐。
“你这个该死的强奸犯!”
作为受过教育,而且知道第一次不过是一张薄膜的问题女子,她向来是极力反对那些为了“真爱”为男人还原处女膜的愚蠢行为。爱到深处,情到浓处,身体的需要是爱情更深的交流,不然生出来的宝宝为何会成为爱情的结晶?
而且,在她所生活的世界,初恋大多来源于早恋,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往往在性行为上更容易失控,因此,第一次不是给自己的最终或者是最深爱的人,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她没有严重的薄膜情节,失去了第一次就要寻死觅活地要对方对自己负责。
可是,那至少应该是心甘情愿的,而且是自己喜欢的人吧?
而现在,如果说泱未然是她一生中最讨厌的人,那这姬魅夜殿下,早就被她列为讨厌的人了。
没有恨,就是讨厌……因为这个家伙太霸道,让她感觉自己的生活怎么一直在他的控制之下,生生纠缠,斩不断。第一次见面,他吻了她,然后将她送到泱未然那里。第二次见面他正坐在幻兽之上笑着看她被泱未然关在后院,第三次见面,她睁开眼这个家伙竟然要吃她,第四次见面这个家伙竟然又心安理得地坐在她房间要和她签订协议,还指着她脖子的伤痕说,你已经是本宫的人了。而且蛮不讲理……
她的生活早就有些混乱,再加上这位殿下,她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什么花清语啊,什么君上也是他给她惹来的。
现在被吃干抹净,靠,难道自己上辈子欠他?!
至于失去第一次的路乐乐同学,永远不会有自杀的倾向,然而她觉得有必要杀了眼前这个烦人的家伙。
手里的剑霍然出手,她毫不客气地带着怒意斩了下去。
凌厉的杀气突然逼来,他身形一闪,刚好躲开,然后犹如讨好的孩子突然挨了一巴掌,当即气极也怒了起来。
“你做什么?想杀本宫?”
“对于你这种强奸犯,杀了你是便宜了你。老娘要阉了你。”手里的剑斩得有模有样,果真不愧是他姬魅夜殿下教出来的,可是……剑气险些斩掉了他的脖子,她可是毫不手软,他也意识到了她是真的生气了。
如果他负责,她会如此生气吗?他要想想该如何开口来平复这个思想怪异的女子的怒气。
“我才不稀罕你负责!”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她冷哼一声,步步逼近。
“喂!”一缕发丝都被斩落,姬魅夜殿下心思被看穿,很是生气,厉声制止道:“路乐乐,什么强……奸。”这个词,他顿了一下,奸尸这样的话他都难以说出口,这家伙不仅加上了缀词,就连强奸也说得毫不含糊。
“是你自己送给本宫的。”
“我呸,这样的借口你也说得出来。”她被他强吻又不是第一次,这家伙无耻地找借口也不是第一次。
“若不是本宫今晚救了你,你早就被君上给带走了……而且,本宫若不是救你,你现在早就横尸床上了。”他怒了,“好歹本宫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更何况,本宫就没有勉强过你,你自己想想,是谁先主动的。狗咬吕洞宾……”
哼,油嘴滑舌在作为小鸡少爷的时候,就已经在她怀里给练出来了。而且吕洞宾这个词还是她教给他的。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刚才被气昏了头,到现在她才记起自己中了媚药,而且……而且,自己好像真的主动了啊!
“你胡说!”路乐乐脸色惨白,声音却瞬间底气不足了。
“本宫胡说?”他挑起秀美的眉,身子微微一侧,斜靠在床柱上,抱着手臂,唇角的邪笑绽开,“乐乐,你细细回想一下,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好心提醒道,眼底笑意浓烈,带着她看不明白的意味。
身体仍旧疼得厉害,她咬了咬唇,闭上眼果真想起了一个酒色眼瞳的人……然后……
君上?!路乐乐终于恼怒地想起了发生的那些事情,当时,她的确听到了姬魅夜愤怒的声音。该死的君上那个死色鬼。
“怎么,想起来了?”秀美的手指轻轻地揉着唇,他跨出一步,朝她走近。
她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刚才苍白的脸又是一片通红,脑子里渐渐浮现起夜里那些缠绵旖旎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当时抱着他,犹如抱到一块浮冰,她的确是贪婪得不想放开。
都是那媚药,明明讨厌的脸,当时却觉得像美味的果冻,让人想咬下去,甚至主动交出了自己。
为什么?她的第一次……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和姬魅夜这样的人?
手里的剑一阵哆嗦,路乐乐只希望现在有一道雷将她劈死。
“怎么,不好意思了?”他调笑道,媚眼如丝,金色的瞳孔流光溢彩,看得路乐乐头皮都在发麻,“你可别忘记了,本宫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不也占了我便宜?!”她压着声音回顶了一句,狠狠地睨他一眼,丢出一个你再说,老娘就和你翻脸的神情,心里恼怒自己得很——她是明事理的人,这个也不怪姬魅夜。
虽说这家伙危险至极,而且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有好事,可是细细回想,他也没有做过多大伤害自己的事情,况且在皇宫里也是他将她救出来的。
此时,一肚子委屈憋在肚子里,拥有小强般钢铁意志的路乐乐同学第一次耷拉着脑袋,垂着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苦涩。
哎,明明被占了便宜,到最后还被说成自己得了利益。
“乐乐,你说本宫占你便宜么?”他暧昧的声音传来,低下头,凑近她已经变成染色盘的脸,放开挡住唇的手指,露出一条伤痕,“要知道,这个可是你咬的!还有这里呢。”他抬起白生生的手腕,柔声说道:“这个也是你抓的!你说,是你占了便宜,还是本宫……你不知道今晚本宫多吃亏!”他的声音不似以前那样凌厉而霸气,而是酥酥软软,甚至还有小鸡少爷独有的奶声奶气的腔调。
“姬魅夜!你不要太过分了!”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抬起头来打断了他,眼里有晶莹的泪水溢出来,“是,你救了我。是,我又占了你便宜,可是你有必要这样说出来吗?”好歹她也是女孩子,即便小强精神再强大,然而她还是有自尊心的,“你以为我愿意么?我愿意被君上那浑蛋下药,然后欠你人情让你来救我?”路乐乐咬着唇,抓起剩余的衣服穿上,泪水也控制不住地滚落。
这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当属于她路乐乐,好不容易准备了第七次考试,然而一个雷将她劈到这个该死的地方。好不容易在这里爱上了一个人,却惨遭人抛弃——华丽地失恋了。而刚失恋,她就失身了。
此时就连这该死的衣服竟然都和她作对,就是乱七八糟地裹在身上,衣服的带子缠着解都解不开——这是不是应验了一句话,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呛死你。
泪水不断地滚落,此时她低着头委屈地给自己系带子,凝噎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让他心里顿时一疼,才猛然醒悟到,就算路乐乐一直是如此坚强的家伙,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此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玩笑话其实等于是在揭她的伤疤。
他也自然知道,这一次泱未然对她做的事情,让他都痛恨得发指。
“我来。”他走上前,将她的手放下来,微微俯下身子,将她打成死结的带子一点点抽出来。
“不要你来!”她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你不用假情假意,我能动,不要你们怜悯,不要你们看笑话,是的,我失恋了,怎么样?!我失了恋还失了身,你高兴了吧?姬魅夜,如你所愿,泱未然不要我了,我又做出这么越轨的事情,也不敢让他碰我了。”她有些语无伦次,甚至哭得更厉害,心里憋了许久的委屈像都要冲出来一样,也因此像是在发泄,她那一巴掌下去,力道非常重,当即让他手背上多了一条血印。
却不料他根本没有生气,而是抿着唇将带子摊开,然后将里面的带子系了一个精致蝴蝶结,再将红色的外衫整齐地为她套上。
他神情极其认真,动作也小心翼翼,手指异常好看,指尖还一点点地将她衣服上的褶皱展平。她惊愕地看着他的动作,犹如看到了史上最不可能的事情。
鬼姬殿下竟然在帮她穿衣服?
心口一紧,她愣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他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将她的泪水擦去才惊觉,然而已经被他搂在了怀里。
“乐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看着窗外,今夜是月圆,然而连夜的雨不曾停过,他妖邪的瞳孔浮现出冷冷的杀意,“今晚之后,他就再也不能伤害你了。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
他的怀抱很温柔,那上好丝质的银丝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种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失神,有些反应不过来,心跳片刻停止的同时,脑中也有些混乱,泪水也没能止住。
很多时候,她也问自己,其实明明自己才是受伤的那一个,全身伤痕累累,不仅替别人活着,还要卑微地去接近自己爱的那个人。到最后,自己倒成了不仁不义,贪婪无耻的女子。
如果可以选择,她不会这样。
“乐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鬼姬殿下这一句听似深情的话却犹如冷水一样泼向了沉浸在失恋痛苦中的路乐乐身上,将她拉回现实,猛地推开他,后退了几步,站在桌子的旁边,胸口疼痛聚集而来。
一口淤血,从嘴角溢出,她哼了一声,苦笑。
因为泱未然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他也一次次地保护着她,可是到最后,是怎样的情景?他救她是因为她是花葬礼。
而鬼姬殿下呢——鬼姬殿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汮兮。
“殿下。”她抬起脸,坦然地笑了笑,“你我都是了解彼此的人。我喜欢的是泱未然,而你爱的是汮兮。今晚发生的事情就当是一个误会,这其中夹杂的毕竟都是不纯粹的东西,比如酒,比如……”她顿了顿,“你刚才将我当成了汮兮,哦,或许是你一直都将我当成了汮兮。不过无论如何,你还是救了我,我还是要再次谢谢你。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说关于保护我之类的话,我自己可以做到。”她将剑抱在怀里,显示出了自己的态度。
“因为我的确是不想再被当成是替身了。而关于汮兮的魂魄,你可以早些找到适合她的身体,而在这之前,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殿下你还是不要这般麻烦地到我这里来。”
他静静地听着,脸色一直都不好看,眉宇黯然一片,就连瞳孔都失去了刚才那种潋滟的流光色彩。
他不置可否——因为他的确是将她当成了汮兮来对待。
然而,让他难受的是,为何她会这般理智地将这件事情分得这么清楚,如此决绝地划清了他们的界限?
甚至,不要他来找她……
而当时,为何对泱未然,她就甘愿当花葬礼的替身,虽然一次次地被丢下,却又一次次地追寻他,甚至,甘愿伤得体无完肤。
对他姬魅夜,她竟然……
“你竟然不想见到本宫?”他眼底浮起一丝不可思议,伸手就要拉住她,却见她手里的剑猛地出鞘,挡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请你离开这个房间吧。”路乐乐咬了咬唇,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剑。
“那路乐乐,本宫问你,今晚救你的人是泱未然,你会这样对他,会这样赶他走吗?”
“那殿下,我问你,如果我没有汮兮的魂魄,你真愿意这样救我?这样关心我吗?”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此时,路乐乐深切地知道和泱未然一开始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错得她以为自己能取代花葬礼的地位,错得她以为能弥补曾经对泱未然做的一切,错在她太自以为是!到最后,自己全身的刺都被拔得一干二净,狼狈地回来了。
所以,她才更不想插入鬼姬和汮兮之间的事情。
两个人的爱情,为何非要将她给拉扯进去?!她现在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掌控自己的生活,既然泱未然要放她走,给予她自由,那她就该潇洒地走下去,好好地重新开始。
此时,她几乎带着恳求的眼神,希望他离开。
“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他抿了抿唇,邪美的脸上浮上了一层冷霜,“如果是泱未然你会怎么做?”
她手一抖,有些无奈,这个人就是不讲道理,而且霸道得气死人。凭什么她的问题他就能忽视,而她就必须要回答他的问题。
好像,不回答她就万恶不赦。
“殿下,永远不会是泱未然。”她苦涩地摇了摇头,“我出来的时候,他正和自己心爱的人卿卿我我。现在他痛恨我至极。”
“那你恨他吗?”他挑眉,故意给她下了圈套,让她掉入,“他这样对你,你会不会恨他?如果有人杀他,你会不会救他?”
“我不恨他,也会救他,因为我欠过他。”
“你竟然还救他?他都如此对你了,你竟然还要救他?那本宫要杀他,你要怎么做?”
“殿下你要杀他?”路乐乐一惊,“他都是要死的人了,为何还要杀他?而且,我也找不出你要杀他的原因,他已经答应了余生都不会干扰你进攻南疆的事情。”
他冷冷一笑,“你还没有说,本宫若杀他,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这样,那……我会帮他的。”剑锋一转,剑尖指向了他的脖子,她叹息了一声,“殿下,你要做事,我们没有人能阻碍你。我也不认为,你会杀一个对你构不成威胁的泱未然。”
“路乐乐,看来,你果真不是真心爱他啊。”他此时笑了起来,看向她的心脏处,“如果爱一个人,为何都不了解他呢?当真是一场错爱!”丢下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突然拂袖,身形犹如鬼魅一样消失在夜空中,速度快得她根本就看不清。
路乐乐精疲力竭地收回剑,看着姬魅夜消失的方向,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回头看向房间,脸色顿时大变,“小鸡殿下!”
她和他一起去的揽月楼,怎么将他自己丢在了那里。
拿起雨伞,她飞快地赶向揽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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