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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银针封脑
一道惊雷闪过,划破了女子身后的夜幕。
他才看清,那女子的眼睛上竟然系着白绫,遮住了眼睛,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他看不见她的眼,然而,那张在闪电下发白的唇,却有一种让人心惊的痛。
这种痛,在她扣弦的那一刻,慢慢从心底蔓延开来,让他一时间痛到难以呼吸。
“姬魅夜,你给我出来!”她拉住缰绳,歇斯底里地喊道,声音在惊雷中,显得凄厉无比。
“一年了,你从来没有来过。”他轻轻一笑,跃下神兽,裹了裹衣衫,将小池裹在怀里,免得被雨淋到,“现在,你竟然来得如此之快,看来,你很心疼你的女儿啊。”
声音带着讥笑,他慢慢走近她,雨水从天降落,染湿了他银白色的头发,雨水冲洗掉他脸上之前溅上的血渍,却无法冲走他的悲伤。
“小池!”
听到孩子两个字,她立马跳下马,朝他飞奔而来,用乞求的语气道:“姬魅夜,将孩子给我吧。”
因为跑得太快,她被前方看不到的石头绊倒,跌得满身都是泥。
“将小池还给我吧,她还是孩子啊!”
“还给你?”他挑眉一笑,脸上的雨水不知怎地竟成了热的,“神乐,你这是在求我?如果求我,那就好生的求!”
神乐听闻,先是一怔,然后双腿跪下,乞求道:“好!姬魅夜,我求你。哪怕你再恨我,我如今便在你眼前,你若杀我,我绝没有半点反抗,可是……小池是无辜的。”
“哈哈哈哈……”看到她在雨中狼狈的情景,看着这个在南疆最高贵的女人,竟然此时此刻,在他身前跪下,他笑得越发厉害,然而心痛越是难以抑制,灼热的泪水混合着雨水滚滚而下。
闪电之下,他的笑,苍白而狰狞。
他清楚地记得,一年前他曾那样求过她,跪在地上,拉住她的衣衫说,乐儿,不要嫁给笙澜,所谓的礼戒他会认真学习,他一定会做一个像笙澜一样的好夫君。
然而,她却是生生地避开他,甚至厌恶到不愿意让他碰她,最后决然地离开,将他留在了地牢。
断手筋、脚筋之痛、剔骨之痛、穿骨之痛,哪及心痛的一分。
那一夜,他再也无法看清她的脸。
他在她面前毫无尊严可留,他还是还抱着希望,觉得她不会对他这样绝情。
即使自己快成为瞎子,但是,他坚信:乐儿是不会抛弃小夜的。
于是,他逃了出来,在婚礼上,在全天下人面前说:“乐儿,我来娶你。”
“乐儿,你今天真美。”
可是,她却生生给了他一掌,那一掌,刚好打在他的胸口。
滂沱的大雨,立在闪电下的银发男子,白衣飘飘,周身的红色曼珠沙华如血滴一般盛开,而他身前,跪着一个女子……
他曾乞求过,她可曾在乎过?
他为她再度瞎了眼,为她一夜白发。然而,她竟然为了和那个男人的孽种来求他。
心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身子微微一颤,抬手捂住胸口,“好,我将孩子还给你。但是……”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残忍且妖邪的笑容,“你是要全尸,还是残肢?”
“啊!不……”将灵力聚集在双目上,她念了口诀,打开了天眼——这也只能在灵力消耗前,短暂地看清对方模糊的身影。
看到他高高举起孩子时,神乐忙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冲过去,将他紧紧地抱住,然后跪在了他的脚下,“你不能杀孩子,你不能杀孩子啊!”
他的手颤抖起来,孩子虽然在他手上,然而为了不让孩子淋雨,他施了结界将孩子护住。
她的手用力地抱着他,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独有的温热,是那样的熟悉,曾让他那样的迷恋。
忍不住蹲下身子,他低头看着她,然后一只手勾起了她的下颚,金瞳痛苦地盯着她,手指落在她眼睛上的纱布,他笑道:“带着这个眼罩,是不愿看到我吗?明知道我一直在这里,你却从不曾来过。如此不想见我,那就用你的身体感受我的存在!”手指亲昵地抚摸着她沾着雨水的脸,一点点地沿着她的眉眼滑下,落到那柔软的唇上。
“神乐,吻我。”他霸道地命令着。
“不!”她惊慌尖叫着,飞快地松开了他的衣服,跌坐在淌着雨水的地上,惧怕地往后挪动着身子。
然而,胸口的衣服却被他一把揪住,她整个人被拖到了他怀里,膝盖擦着地面上的石头,鲜血直流。
“吻我!”他逼近,贴着她的脸,命令道。
“不,姬魅夜,我们不能这样做。”这是违背伦理的……
她的脸上满是惊恐,不断地闪躲着。
最后,她被他丢在地上,她以为可以逃脱,可他已经欺身而来,银色的头发落在她身体的两侧,雨水顺着发丝流下,身边的白骨之花,猎艳开放。
“不能,姬魅夜……你不能碰我。”前所未有的负罪感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不能!”他目光一凛“你可以和笙澜生下孽种,却不能吻我?!”
手指用力地捏住了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目光落在她的唇上,他嗜血一笑,“今日,我不仅要碰你,我还要在这里要了你。”
说完,他将孩子放在一边,用结界固定好,猛地欺压而上,将她的手腕固定在头上,然后俯身,咬着她的唇。
“姬……”剩下的字,瞬间被他吞噬下去。
他撕咬、掠夺,血腥味儿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开来,他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越发的霸道和凶狠,下一秒就像是要将她生生地吞入腹中。
她全身的灵力都用在了开天眼上,现下毫无反击之力,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只得本能地踢着腿避开他。
可是,却被他另一只手摁住大腿,将她的衣衫退至腰上。
一年来,她没有了双眼,没有了泪水。可是不知道为何,她此刻眼睛灼热般的疼,却有泪水盈盈落下,湿了白绫。
旁边早没有了孩子的哭声,雨下得越来越大,打碎了旁边的花瓣,溅落了他们的一身。
他的吻是那样的热,像火一样。可是,她的心却是一片苍凉,甚至大脑里出现了如死亡一般的空白,衣衫凌乱地散开,他果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唔!”身体被分开,他的袍子散开,包裹着他们的身体,血从他的唇齿间涌出,她生生地咬了他的舌头!
“姬魅夜!”她哆嗦着吼道。
他舌尖一舔,将唇上的血吞下,腾出一只手用力地压在她的腹部,他眼里折射出某种坚决,“我要你……也给我生一个孩子。”
“我是你的姐姐!”在他进入的那一刻,她终于大喊出声。
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不能!
之前她决定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但他如此相逼,已经到了无法释怀的地步,只能让两个人都痛苦下去吧。
“什么?”他动作果然一滞,惊讶地看着她。
“姬魅夜,我是你的姐姐。我们是双生子,知道吗?”她咬着唇,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不能……这是乱伦。”
放在她腰腹上的手果然颤抖了一下,他冷笑道:“你说你是我姐姐?哈哈……神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你这么做……”他的手指离开了她的腰腹,再度托起了她的下颚,“是为笙澜守身如玉吗?”
“我没有骗你,我们的确是双生子啊。”
“是吗?”他眸子带着不屑的笑意,扬起手,身边的白骨之花翩翩飞舞,形成一个封闭的结界,像一张白色的帐子将他们围在其中。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姬魅夜出生的时候就死过一次,一年前又死了一次,更何况,我姬魅夜本就不在乎什么该死的人伦礼戒,我刚好就是推翻这一切的混蛋魔鬼。”说罢,他复又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贪婪地吸吮着她唇齿间残留的血渍。
心口一枚纤细的发针直插入他的心脏,她咬牙,感觉到他的心血从自己的指缝间滴落。他哼了一声,唇边的笑漾得更开,“在你痛不欲生时得到你,更是偿还了我过去一年所承受的折磨。”
“啊!姬魅夜……”她尖叫着,嘶哑的声音中满是绝望,在雷雨中无限凄厉,“你这样对我,你会受到天谴的!”
“我彼时已经受到过天谴了,你尚且不知道吧……傀儡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将我变成一个嗜血而生、永不能见光的魔鬼!”
最后隔在两人之间的东西被移开,她感觉自己就要被一把刀生生地剥开。
她闭上眼睛,唇边有一抹绝望的笑……这样的她,早就该死了!
她后悔了,她不应该答应笙澜,不仅害了小池,连自己也要承受这可怕的折磨。
姬魅夜!姬魅夜,姬魅夜!
“姬魅夜,你要自欺欺人,那我就让你看看!”她猛地拔出银针,刺入自己的脖子,那一瞬,他心脏处的血刚好滴落在她脖子上。
鲜血交融,在她白色的衣服上晕染开来,慢慢开出一朵血色的花,与此同时,两人交融的血花突然脱离了布料,晕染在空中,然后绽放成了两朵花。
双生……双生花,南疆的双生子的血融合在一起,就会开出双生花。
“不……不……”他喃喃道,明明不在乎这该死的血缘的,然而这一刻,他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这不是真的。”
“这就是真的。”在他失神之际,她用力地推开他,裹着衣服冷笑了起来,“这就是真的。所谓的天谴是什么,就是你我是双生子,哈哈……”
她愤恨地盯着他,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然而他的行为已经着实让她恨他。
这般地护着他,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是羞辱,是折磨!
她出门时,笙澜重伤不醒,姬魅夜果真按照当日所说,要在她面前杀了笙澜。
一年不见,他让这一切血流成河,他果真是成了魔鬼。
曲指间,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多少条生命……
她已经成了罪人,皇室里最不可饶恕的罪人。
她当初不该将眼睛给他,反而倒让他成了魔鬼,一个杀人不停手的魔鬼啊!
“不是的!”他双目狰狞,颤颤地起身,一把拥住她,疯了似的吻向她,“我不要你是我的姐姐!你不是我的姐姐!”
这一次,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冷冷地推开他,全身无力,再次摔倒在地,侧身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小池。
她不欠他姬魅夜的了,她已经还了他,却因为他而欠了笙澜。
“笙澜,小池。”
她在雨中试图爬起来,然而,此时的他完全疯了,双瞳满是鲜血,一把扭过她,咆哮道:“神乐,你告诉我,你不是我的姐姐!”
她扭头看着他,冷冷一笑,“我就是你的亲姐姐。”说完,她继续爬向小池。
他浑身一个哆嗦,看着地上的裹着破碎衣服的女子,绝美的脸上茫然而呆滞,然后慢慢地走近她,“你说这是天谴吗?神乐,我们是双生子,这是天谴吗?”
他脸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的笑容,然而妖邪的双瞳里却是翻卷的痛楚和绝望。
闪电犹如剑一样破开了雨夜,他跪在地上,摁住了向前爬的她,将她捞回到自己的怀里,用力地分开了她。
他颤抖地吼道:“神乐,我就是爱你。”
话音一落,天空一道惊雷滚下,整个森林开始激烈摇晃,与此同时,他咬住她的脖子,吸食着她喷涌而出的鲜血,再也不顾一切地挺进,占据着她。
“啊!”她痛苦地承受着他的进入,双手用力揪住他的头发,身体陡然变冷,然后无力地松开,犹如坠入了地狱。
“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神乐,而不是我的姐姐。既然是双生,那我们本该同为一体。”他呜咽道,泪水滚落,滴在她的伤口之上。
疯了,都疯了……
他疯了,她也疯了。
笙澜,笙澜,我什么都看不到,你在哪里?
笙澜,笙澜,我害怕,你能接我回家吗?
黑色森林从来没有这般幽暗过,从闪电带来的片刻光明里,能看到那个人跪在地上,银色的头发混着雨水,裹住他白皙的身子。
他双目呆滞,金色的眼瞳黯然不见任何色彩,唇边还残留着血渍,此时的他,犹如雨中被人抽了魂魄的傀儡。
他身前的一个女子,跌坐在地上,正低头哄着怀里的婴儿,“小池,小池,乖,我们去找爹爹,爹爹很快就来接我们了。”
周围除了女子嘤嘤的声音,便是那漂泊大雨,安宁的,嘈杂的,诡异的……
这样过了许久,周围黑暗到无法看清手指,突然,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天际,天幕下一片惨白。那女子身子一震,突然厉声尖叫道:“小池,小池……”
“小池……”
闪电之下,孩子的脸色发青,全身僵硬冰凉,早就没有了呼吸,随着她的摇晃,孩子身上唯一的响动就是她和笙澜戴在孩子手腕上的长生手链。
女子的手颤抖地摸着孩子的脸,到身体、心脏,到处都是冰凉的。她不甘心,低着头,轻吻着孩子的额头、眉心、脸、还有唇……
“小池死了,小池死了。”
“笙澜,怎么办?我们的小池死了,我们的小池死了。”她将脸贴在孩子的脸上,“笙澜,我们的孩子死了。”
“哈哈哈哈……”说完,她突然放下孩子站了起来,然后回头,隔着白绫盯着地上的那个人,“姬魅夜,姬魅夜,孩子死了,孩子死了,你满意了?”
她捡起地上的那把弓,踉踉跄跄地朝他走去,“笙澜要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你如愿了。”
雷电如若虬须,蜿蜒游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女子的面容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地上的男子听到她的声音,缓缓抬起眼眸,怔怔地看着她,满目凄凉。
那女子一边大笑,一边拉开了弦。
磅礴的大雨之中,女子手里的弓泛着诡异的金光,与前面的几发不同,凌空成行的箭是黑红色的,闪电缠绕其上,发出耀目的光。
男子的唇微微一动,像是说了什么,却听到那女子一声尖叫,“姬魅夜,我恨你!”
话落,箭飞驰而去,穿破了雨帘,直接射向男子的心脏。
银发在空中飞舞,箭生生地穿过了他的心脏,鲜血划破天际,染红了他的缕缕银丝。明明可以躲开,他却没有,似乎巨大的疼痛,才能让他从这一场噩梦中醒来。
“来生,我宁肯转为牲畜,也不愿意再遇到你。”女子扔下箭,看着地上满是鲜血的男子,将婴儿的尸体抱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林子。
那女子跌跌撞撞地跑开,滂沱大雨没有丝毫减小的迹象,幽深的林子里,她的身形在闪电下犹如鬼魅。
“乐……”看到那女子渐渐远去的身影,神情呆滞、在地上像被抽去了魂魄的男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尖叫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那女子追去。
他身上穿着薄薄的里衫,刚跑一步,就跌倒在地上,一口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低头才看到,自己的心脏处竟然有一支血红色的箭,直穿而过。
鲜血早就将他身前的衣襟染红,他的唇颤了颤,然后在雨中爬起来,再朝那女子跑去。
“乐……”每当他开口,鲜血就不停地从他嘴角喷涌而出,而那女子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不要走!”他哭喊道,感觉的生命像被那支箭吸附住一样,被一点一点地抽走。
在南疆,不管灵力如何的人,心脏都是命门。可如今,他却被神乐一箭穿心。
“乐儿。”他顾不得伤口的疼痛,奋力追了上去,那女子果然停了下来,回身看向他。
他止住步子,缓缓地向她伸出手,却不料那女子突然腾出一只手,躺在地上的弓,再度飞回了她的手中。
女子毫无血色的唇勾起一丝淡笑,然后将死去的婴儿用自己的衣衫裹在胸前,慢慢地再度打开了弓箭。
箭形迅速凝起,白光刺目,甚至超过了头顶破云而下的闪电。
“不!”身后传来汮兮的尖叫声,男子站在原处,呆呆地看着那指向自己的弓。
“殿下,快躲开!”汮兮大喊。
然而已经迟了,白衣女子手中的箭呼啸而出,直接再次射向了他的心脏,穿心而过。
身体犹如蝴蝶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残缺的弧线,他跌落在地,无法动弹,只是觉得,鲜血在涌出,一点一点的,染红了身下的黑色土地。
死了……如果就这样死了,该多好。死了,方能从这一场孽缘中解脱。
男子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感觉泥土之下,无数的恶灵奔涌而来,贪婪地想要靠近自己,却又惧怕地退开。
能死吗?能解脱吗?
除非有灵力比他更加强大的人,否则,他根本死不掉!
林子里再也没有了那女子的身影,只留下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来生,哪怕是沦为牲畜,也不愿意再遇到他。
她给了他两箭……纵然是无法将他杀死,却是下了必杀他的决心。
男子被旁边追上来的女子扶了起来,然而他却扬手推开了那女子,无力地跪在地上,以额触地,任鲜血从心脏处流出,片刻之后,血流过的地方,泥土慢慢破开,红色的花茎慢慢长了出来,而花茎的顶端,那血色的曼珠沙华竟然缓缓绽放开来。
看到这个情景,姬魅夜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修长的手指紧紧地陷进泥土里,突然,他身子僵了僵,张开手,打量着刚才在泥土里抓到的东西——一枚纤细的发针。
雨水将沾着泥土的发针冲洗干净,露出细长的身形,顶端的那朵西番莲花已经断了。
依稀中,他看到在七色彩虹之下,身着明黄色衫裙的少女坐在花间,她身后立着一白衣少年。
那少年拿着一枚发针道:“乐儿,我给你戴上。”
此时雨中的男子,看着手里那枚发针,突然发出痴痴的笑声,然后高举起发针,用力地插入了自己的后脑。
“啊!”旁边的女子尖叫一声,赶紧走上前,却见他已经昏死了过去,胸口的箭,隐隐发黑。
将男子抱在怀中,女子低头检查了他胸口的两箭——这两箭,到底还是普通的箭。
神乐,即使到了这种境地,你都舍不得对他使出绝杀!
马在磅礴的大雨中奔驰,出了林子,到前方不远处,那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前蹄因为惧怕而高高抬起,顿时将马背上的女子掀翻了下去。
“咳咳咳……”女子匍匐在地上动弹不得,而怀里的死婴也滚落在旁边。
“小池……”女子爬起来,伸手去摸孩子,面前却突然多出一双脚,生生地踩在她的手背上。与此同时,那人突然弯下腰,整个重量都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护住眼睛的白绫被粗鲁地扯开,她听到头上一阵轻笑,“啊……竟然是澄碧珠?是笙澜帮你弄的?看来皇室还不知道你没有了眼睛啊。”
这个声音此时听来,犹如一把歹毒的利刃插在她的伤口之上。
“汮兮!”
神乐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是你,背叛了我?”
“哈哈哈……”汮兮笑了起来,脚上更是用力,狠狠地碾着神乐的手。
“南疆最高贵的公主殿下,此番怎么被我踩在了脚下?”
她继续说道:“你知道吗?现在皇室的人到处在找你和你的女儿,如果他们发现小公主只是捡来的替代品,而公主却同人私通,甚至是把双眼给了别人,你说皇室会怎么对你?!”说罢,她伸出尖锐的手指挖出了神乐眼眶中的澄碧珠。
澄碧珠是传说中的鲛人泪,即便是代替眼瞳,也需要强大的灵力维持,现在被生生挖出,神乐觉得四肢百骸仿佛被人用钝器重伤般剧痛。
百味草的毒随着静脉的逆转而遍布全身,一口黑色的鲜血从神乐的嘴角溢出。
头发被汮兮扯住,神乐忍痛没有哼一声,嘴角只有一丝冷笑。
“此番你还能笑得出来,你衣着不堪,等众人寻到你,一看便知道是什么事情!”汮兮的手指轻轻地勾画着神乐的脸,冷冷地笑出声,“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模样可真是丑啊。南疆最圣洁、最美丽的女子……”
“我丑吗?”神乐淡笑,“就算我丑,如今的你,又比我好得了几分?!在南疆,人人最恨的是什么?是背叛者!枉我昔日拿你当朋友,却不想中间一直是你在捣鬼。那日我和他离开,追兵如此之快地追上我们,可是你通风报信?”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此时的你,已非彼时的你,我此次前来,不过是想看看你有多狼狈吧。”揪着神乐头发的手如拔草般往上一扯,鲜血渗出头皮,沿着神乐的额头留下。同时,她的脚也不忘记在神乐的手上狠狠地碾过。
神乐脸色渐白,“汮兮,你会遭到报应的。”
“恐怕你已经没有机会看到我遭到报应了。”看了看微微发亮的天空,汮兮放开了神乐,转身跃上了幻兽,轻笑着离开。
神乐从地上爬起来,浑浑噩噩地将小池抱在手中的时候,果真听到了前方有马匹追逐而来的声音。
苍白的面,空洞的双目,她仰起头,双手成拳……此番死去,那是不甘,却更多的是无能!
小公主殿下在赐名之日被人掳走,四大长老、祭司大人身受重伤,笙澜世子更是重伤昏迷不醒。
次日,小公主殿下和神乐公主殿下同时被找到,小公主殿下不幸夭折。此消息一出,南疆陷入一片慌乱和悲痛中。
月重宫和四大长老下达了最高命令,将要彻查此事。
第三日,众人终于查清,杀害小公主殿下之人,正是一年前曾大闹婚礼并且酿成惨祸的姬族第四子——姬魅夜。
由此,姬王爷因为严管不教,且在外战之日,得令不发兵,不尊皇室,私自养兵,且有图谋篡权的嫌疑,被长老院严查。数日后,姬王爷入狱,交出所有的兵权。
同时,长老院查出,白王爷亦私自收兵,数量甚至比姬族还多。期间还查出,一年前公主殿下被灵蛇所咬之事,全是白族安排,其两女清语、汮兮多次给公主殿下下毒一事也被一一查出。
不仅如此,其中小女汮兮更是拐走右女神幻兽,偷取月重宫丹药,并且背叛月重宫,投奔于姬魅夜其下,成为了致使这次小公主殿下以及南疆数个首领重伤的帮凶。
皇室、月重宫、四大长老同时决定,斩杀白王爷及其两女,驱逐其族人。
最后,白王爷自尽在家中,其长女清语失踪,小女也下落不明。
因笙澜世子昏迷不醒,其父也重病不能管理朝政,第四日,熙族竟也主动献出了兵权。
由此,皇室在这场战斗中,竟然顺理成章地收回了所有的兵权——这是南疆自千年以来,首次出现兵权统一的局面!
看着陷入深入昏迷的银发少年,汮兮的双手紧紧地绞着袖子。
外面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回去只看到了父亲的灵柩,姐姐连尸首都找不到。
才三天,三天,皇室和长老院竟然查出一年前灵蛇的事,甚至还挖出了父亲谋反的证据。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怎么都不相信,她做的事情向来天衣无缝,父亲做事向来想得周全,却不料白族突然被灭。
不可能是神乐,她回去之后,就被关进了月重宫,无人前去探望。
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汮兮突然面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难道说,这些年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了……难道说,他们的所作所为,早被人知晓,只是,对方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铲除他们?
现在竟然借助小公主夭折一事,全部给翻了出来。
“神蕊!”汮兮跌跪在地上,眼瞳中满是泪水,双唇发白。
她们竟然忽视了神乐的母亲,那个在神乐露面之后,就一直隐退在后宫的皇后娘娘。
是的,一定是这样!她心中恶寒阵阵。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黄雀,却不知道真正的黄雀竟然是——神蕊。
“哈哈哈……”汮兮绝望地笑了起来,终于明白当时为何神蕊要将她们姐妹安排在了月重宫。
因为神蕊早料定了她们白族一定会对神乐下手……
姐姐,姐姐,她终于想起了清语以前的话。神氏一族,能从南疆建国以来就坐拥皇室,其非常手段,绝不是他们三族所能抗衡的。
而神蕊的手段,竟然是利用自己的女儿,挑拨了三族,迫使三族败退,交出兵权!
空寂的大殿,腐朽的味道,厚重的木质雕花门重重关上。
一位女子停留在第一百八十八阶处的白玉石阶处。
据说石阶有三百六十八层,一直向下,可以直达月重宫的圣湖。
阶梯上面跪着一个女子,她穿着白色的衣衫,干净的不沾纤尘,然而她的头发却披散开来,头顶的光线打落在她身上,将她照得非常模糊,犹如一抹即将散去的影子。
这个女子,在此处已经跪了五日。
她的上方是南疆月重宫的祭殿,雕花墙上有开国以来皇室的每一位继承人和月重宫的每一位祭司的雕像,这些雕像如审判者一样,冷冷俯瞰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一个身影从侧面缓缓走来,带着神乐出生时便熟悉的香味。
神乐苍白的脸没有一丝异动,仿佛死去般,她只是垂着头,手垂放在冰凉的石板之上。
那人影慢慢走了过来,停在她身边,将手里的盘子递到她身前。
见此,神乐似乎料到了什么,抬起手,摸了过去——盘子上面放着三样东西:匕首,白绫,还有鹤顶红。
“乐儿。”神蕊蹲下身子,伸手要抱住神乐,却被她侧身躲开。
“皇后娘娘,此地是罪人该待的地方。您还是回去吧,以免脏了您的万金之躯。”
“乐儿……”冰冷的声音让神蕊当即一怔。
“乐儿,你恨母后?”
“皇后娘娘请谨言,神乐乃皇室的罪人,已经被皇室和南疆除名,怎能喊得起一声母后。”神乐冷冷地说道,手抚摸过盘子,最后放在了鹤顶红之上。
“母后无能,不能保护你。”
“哼。”手紧紧地握着瓶子,神乐终于抬起了头,用一双惨白的脸面对着神蕊,“皇后娘娘您此言差矣。您哪里是无能,您简直就是天下最雷厉风行、手段凛冽、为皇室皇权甚至肯大义灭亲的——最让人称赞的女人。您是唯一一个在南疆历史上,让皇室统领了全部军权的女人,也是一个为了登上权力最高峰,不惜将自己的丈夫杀死,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女,逼迫三族交出兵权的女人。”
“您的能力无人能及,您的手段更是残忍到无人可及。”
神蕊的脸色转白,被神乐的一席话惊得无法开口,半晌才道:“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可是我知道得太晚了。等我知道的时候,皇后娘娘您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兵权,并且开始找各种理由杀死三族的重臣了。等我知道的时候,才醒悟到,您不仅是冷血,您更是残忍。虎毒不食子,您不仅食子,连自己的丈夫都不放过。”
神蕊仰起头,看着殿堂上的纱窗,精致的妆容下,她美丽如初,然而眼神却是无比的苍老。半晌,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身走向小门。
“皇后娘娘。”冰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神蕊身子一怔,却是没有回头。
“如今,您至高无上的权利得到了,那请您将我父皇的尸体下葬吧,他已经对您没有威胁,也更没有用处了。”
眼里掠过刹那的痛,神蕊伸手,将门重重关上,微眯着眼睛,看着脚下的万里河山。
大雨虽然停歇了,然而,天空还是阴霾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唯有偶尔几缕残阳穿透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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